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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的“乡下人”视角及其审美特征

2021-03-03宋王帆

牡丹 2021年24期
关键词:船夫乡下人翠翠

一部《边城》让人们走进了湘西也走近了沈从文,他的一生都在留恋亦真亦幻的茶峒小镇。明显不同于同时期的乡土作家,沈从文一直都用乡下人的身份给自己定位,以这种特立独行的姿态奋战在现代文坛。“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沈从文作品的魅力就在于他是用自己的生命体验构筑了他的希腊小庙,他的“思索”正是他文学创作独特的切入点——“乡下人”的视角。本文主要浅论沈从文的“乡下人”情结,及其这种视角下的乡土题材和城市题材小说创作的审美特征。

一、“乡下人”情结

沈从文是一位在文坛产生了重大影响的文学大家,尽管从地域上来说他早就不是乡下人了,但他的一生都自我冠以“乡下人”的身份。“我实在是个乡下人。说乡下人我毫无骄傲,也不在自贬,乡下人照例有根深蒂固永远是乡巴佬的性情,爱憎和哀乐自有它独特的式样,与城市中人截然不同!”“乡下人”不仅是身份的定位,更是作者对自己深刻审视的理性认知。

“乡下人”是一个理性的自我认知的角色。沈从文自幼感受了家乡的美好,同时见证了野蛮文明带来的流血杀戮和人性的残忍。沈从文深深地爱着湘西这片土地,与其说湘西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不如说这是一个乡下人想象中的国度,也是一个在异乡漂泊、寻求宁静和谐的游子的向往。这样的人生经历使沈从文的文学作品自觉或不自觉暗含了对平和追求的创作动机和情感倾向。在他的小说中,乡村处处充满着生机与活力,原始的、野蛮的冲动是精神根芽,没有沉闷的规章制度的束缚,就连人伦亲情在这里似乎也有无限的宽容性。“乡下人”成了一种符号,代表着自然本真充满希望的生命,作品中道德伦理评价的倾向都已透露了他的“乡下人”标尺。

沈从文后来的“北漂”经历更加使他手中的尺子变得苛刻。1923年夏,沈从文离开故乡,带着梦想只身一人来到北京,来到霓虹灯交错、高楼林立的大城市,这个乡下人处处表现出与周围环境的不适应。不仅城市的物质生活冲击着这个乡下人的感官,都市的现代化氛围也改变着他的心态和思维方式,他深深感受到了都市中虚假道德下人性的异化。尽管他在北京居住的时间已有几十年之久,但他始终以“乡下人”的身份自居。这种“乡下人”的自我定位,表达了沈从文向往理想湘西的情怀,同时袒露出他对都市的批判和自身的自卑心理。正是因为“爱憎和哀乐自有它独特的式样”,沈从文的创作动机具有强烈鲜明的个人色彩,那些有意凸显的理想正是他作为一个“乡下人”所独具的体验。

二、湘西题材中的审美特征

沈从文独特的人生经历体验和他极高的艺术悟性及直觉思维造就了他文学追求的独特性:刻意避开历史与政治,坚持自己的“人性”小庙创作理想。经过多番探索,他终于在乡土题材中开辟了一块新鲜园地。他的湘西题材小说特征可以用真、善、美来概括。

(一)真

沈从文以内在的“乡下人”尺度去创造艺术真实,基本原则便是求“真”,一个作家对客观现实有多少理性真实的反映,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读者对其作品的信任感及认同感。沈从文表面上钟情于独特的湘西风俗画,如岸上的吊脚楼,沅水中的乌篷船,白塔、乡间的淳朴风习等,实际上他追求的是关怀隐藏在美丽易逝的世界背后的深层次的生命内涵。所谓优美的灵魂、健康的心理、自然的人性,是他自身的生命体验和生存感受的主观把握,这种生命的本真状态的追求是沈从文湘西文学世界的审美价值基础。他的写实性表现在对人的生存环境的思考和对环境中人的生命本质的探寻。

《边城》向读者展示了回归自然的一个世界,这里的人们质朴善良,没有任何伪装,真诚交往,喜怒哀乐自然流露出来。天保、翠翠、傩送、老船夫等都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人性善良,真诚表达个人意愿,他们生活得纯真率直。沈从文曾写道:“对于农民和兵士,怀了不可言说的温爱……因为他们是正直的,诚实的,生活有些方面极其伟大,有些方面又极其平凡,性情有些方面极其美丽,有些方面又极其琐碎——我动手写他们时,为了时期更有人性,更近人情,自然便老老实实的写下去。”在小说中,人物生活状态以本真为主,不会刻意隐瞒真性情,总是将真实想法自然表达出来。天保偶然碰到翠翠,然后就对翠翠爷爷说:“老伯伯,你翠翠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样子。再过两年,若我有闲空能留在茶峒照料事情,不必像老鸦成天到处飞,我一定每夜到这溪边来为翠翠唱歌。”天保毫无掩饰地表达了对翠翠的爱。在《边城》中,妓女同样是率直坦诚。尤其与其他人分别后,妓女是这样的状态:“或日中有了疑心,则梦里必见男子在桅上向另一方面唱歌,却不理会自己。性格弱一点儿的,接着就在梦里投河吞鸦片烟,性格强一点儿的便手执菜刀,直向那水手奔去。”

本真自然的生命反映出沈从文独特的人性观。他建造的“希腊小庙”供奉着人性。他倡导的人性并不是现代理性所再造的人性,而是人在原始存在状态下表现出的本性。《柏子》里的水手柏子与吊脚楼妓女的爱情,充满着狂野酣畅淋漓的原始情欲。既是湘西环境的独特造就,也是人物性格自然本真的外化。没有严苛的封建婚姻制度及传统世俗的家庭门第观,这里也没有冷漠虚假。情和欲皆由真心出发,听从心的声音,不为外界所影响,融入彼此,融入最真实的自然生命。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沈从文描写的爱情理想与心灵、生命与自然的高度统一激發了普通人对真实崇高的至诚至信爱情的向往。

(二)善

沈从文在创作作品时运用“内在的尺度”,其实就是将对客观事物的评价标准融入小说。沈从文的文学创作用饱含真挚虔诚的情感幻化出一个与世无争的桃源世界,并且这种伦理感情在作者“乡下人”视角理性认知的审视下不断反省并与之交融。沈从文关注乡下人的生存状态尤其是人性问题,显示了其小说情感价值中“善”的人文关怀。

《边城》里面的人质朴善良,虽然在平时生活中不会刻意行善,然而在他们的生活中却处处透露着善的形式,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老船夫。老船夫生活了整整70年,20岁开始就一直坚守在小溪边,50年间不知渡了多少人。上年纪之后到了休息的时间,但是他不允许自己休息,因为他已经离不开这份工作了,尽管渡船并不是自己的。在很多人看来,老船夫干的是力气活,而且不收受报酬,即便有的人直接把钱扔到船舱,老船夫仍会把钱捡起来还回去,嘴里念念有词:“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谁要这个!”有的时候难以推脱,老船夫便准备好烟和茶随时送人,他根本不会收别人的好处,也不会考虑这份工作对自己的意义,只是静静地干着这份工作。到屠夫那里买肉的时候,屠户不要他的钱,不过老船夫事先已算好价钱,直接把钱投掷到屠户的钱筒里。“他一到河街上,且一定有许多铺子上商人送他粽子与其他东西,作为对这个忠于职守的划船人的一点敬意。”

翠翠性格善良,长相甜美,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世间的美好事物,从小跟爷爷长大,拥有清纯温柔的性格,为世间美好事物的结合体,当然也是比较理想的一种形象。在幼年的时候她跟随着爷爷当摆渡人,亲身经历了世界上少有的一些美好事物,而且将见到的美好事物传递给所有遇到的人。“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

翠翠的爱情故事,作者所表现出的似乎是一个“谁也没有错”的爱情悲剧。天保、傩送为了得到翠翠的爱作出了牺牲,尽管傩送认为是爷爷做人“弯弯曲曲”造成的,但天保的死并没有使弟弟傩送放弃对翠翠的爱,他的爱是纯粹的、坚定的,善良的船总顺顺失去了儿子,可是也并没有反对这种哀怨纠缠的婚姻。从这种单纯的人际关系可见作者的感情倾向意在传达理想的生存状态。也许正是对伦理关系等级关系的淡化,反而突出了不受传统封建思想束缚的自由人性和理想生存状态。

(三)美

沈从文的乡土题材是一个用“美”编织起来的湘西,人美,风景美,故事美,情调美。

《边城》一开始便让读者见识了湘西的旖旎风光。这里依山傍水,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平静安详,就像世外桃源。小溪边住着黄狗、女孩和老人,溪流如弓背,清澈透明。这座山城面积不大,青山环绕,到处都是鸟语花香,吊脚楼年代久远,还有一座小白塔和清清的流水……这里绿水青山,溪水细流,一年四季更换交替循环不息,就像小说描绘的那般美好,在这样的环境中,沈从文也逐渐拥有了似水的生命品格。

沈从文的小说用了大量笔墨对湘西的民俗风情、居住环境进行了细致描写,古朴的吊脚楼,白塔、辰河、山歌、绿竹、清潭、白云和鸟鸣,构筑了鲜为外人知的奇异色彩的湘西世界。纯洁的少女,多情的河水,孩童、老人、青年、妓女和水手,构成了湘西人物系列。田园牧歌风情式的吟诵是沈从文乡土题材小说的总基调,沈从文回避历史、淡化现实,处处透露着生活的天真状态,构建了一个亦真亦幻的湘西世界。他的风情画描述独具特色,他的小说像一支悦耳缠绵的动人曲子,留下的是悠远的、淡淡的、忧伤和宁静的湘西的美丽风情。

三、结语

如梦如幻的美丽湘西,深深印在了沈從文的心里。沈从文为读者建构了完美的世界,除了向读者展示人性美,更重要的在于利用这种方法激发读者对真善美的追求。他曾写道:“《边城》中人物的正直和热情,虽然已经成为过去了,应当还保留些本质在年青人的血液里或梦里。相宜的环境中,便可能重新燃起年青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在笔者看来,沈从文构建了充满真善美的美好世界,虽然读者无法变成天保或者翠翠,却可以一直向着真善美靠近,不断充实并完善自我。

(湖北科技学院)

作者简介:宋王帆(1997-),男,山西长治人,本科,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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