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的诗意
2021-02-09游峭
游峭
摘要:云南,是一片自然资源与文化资源同样富足多样的红土地。千百年来,其莽野而神秘、幻美且诗意的气韵孕育了25个各具特色的世居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云南各民族同胞在积淀并存养了厚重的精神文化慧命的同时,也存蓄了众多充满智慧与哲思的手工艺门类。本文以设计与文化的视野,用实践的方式,实验性地解析、梳理与重构了祖先们关于“文明与造物”的基因密码。
关键词:文化基因 本土设计 民族精神
2019年10月,云南艺术学院产品设计专业师生团队受邀参加了在南京艺术学院举办的“旧与新——首届亚洲设计论坛工作坊”,并于2019年11月在中国美术学院举办的“2019亚洲设计论坛”上进行了主题汇报并举行了工作坊作品展。本次论坛由中国艺术教育研究院副院长许平和韩国设计振兴院原院长李淳寅共同发起,邀请了来自中国、韩国、日本、印度、泰国、马来西亚、英国以及澳大利亚等国家的设计界学者、教育研究机构和亚洲文化研究学者参与,力图从亚洲生活经验深层发掘其文化基因,把握其根本特质与思维方式,并在此基础上,探讨、分享亚洲设计文化基因的信息集成模式和传播应用方式,发掘关涉亚洲未来设计更新的观点、方法与路径。同时,论坛还启动了“亚洲设计文化基因在线平台”建设计划。该计划力图在对亚洲各国文化史及当代设计发展中的文化基因进行梳理并数据化的基础上,建立可供各国设计师检索、交流、创新和应用的数据共享平台。本文就是基于工作坊与“2019亚洲设计论坛”的所思所得而撰。
一、文化基因的学理表述
“文化的生和死不同于生物的生和死,它有它自己的规律。它有它自己的基因,也就是它的种子,这种种子保留在里面。就像生物学里面要研究种子,要研究遗传因子,那么,文化里面也要研究这个种子:怎么才能让这个种子一直留存下去,并且要保持里面的健康基因。也就是文化既要在新的条件下发展,又要适合新的需要,这样,生命才有意义。”[1]
文化基因的概念可追溯至美国人类学家阿尔弗雷德·克洛依伯(Alfred Kroeber)和克莱德·克拉克洪(Clyde Kluckhohn)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的“文化基因”的存在构想。[2]1976年,英国生物学家和行为生态学家R.道金斯(RichardDakins)在《自私的基因》一书中创造了一个与生物遗传基因(Gene)相对应的关于“文化复制”的词汇——Meme(中文音译为“觅母”或“谜米”)。“Meme”概念的提出旨在确定“一切生命都是通过复制实体的差别性生存而进化的定律”[3]。值得一提的是,1988 年道金斯的学生苏珊·布莱克摩尔在其著作中试图建立一种谜米学理论。首先,布莱克摩尔具体化了谜米的概念,即认为“任何时候,只要我们相互拷贝、相互模仿,就必然有某种东西在我们不同的人之间被传递着,不管这种东西是如何地微妙而不能被我们直接感知到——这种东西就是谜米”。其次,布莱克摩尔认为谜米与生物基因仅是类比概念,二者是不同類型的复制因子,生物基因是编码于 DNA 中的生化信息,谜米是编码于人类大脑中或者诸如图画、书籍、桥梁等人工制品中的文化信息。谜米学理论强调谜米作为一种复制因子对人类文化的作用和影响,“从一个人通过模仿传播至另一人,期间谜米会发生变化,从而产生差异性。所以谜米毫无疑问可以算作一种复制因子”。因为作为一种复制因子,谜米具有变异性、保持性和选择性的进化规则。[4]但这种理论也存在一定的缺陷与争议,如谜米学强调谜米为了使自身得到传播而进行复制,这一点承袭了道金斯的基因自私论,强调人是谜米的复制机器或者是对谜米起选择作用的环境存在,淡化了人在文化传递过程中的主观能动性,同时认为情感、情绪不具有作为谜米的条件。
在中国,虽然“Meme”被翻译为“文化基因”,但却走上了与西方不同的研究道路。中国的文化基因研究主要有两种路径:一种是Meme 的路径,以中国哲学家为研究主体;一种是没有 Meme 的路径和借喻,以民族学家和文化人类学家为主体。就研究内容而言,“第一种研究中也有赞成 Meme 的文化基因复制学说的。而第二种研究注重文化的结构构成,探寻在这样的结构中有没有类似于基因的结构,并且以此来论述人类文化最为深层次中的普遍性,一般不会涉及文化传统和传承与基因复制的类比”[5]。
现如今,国内学者们基于不同学科视野从宏观概念到微观实践对“文化基因”这一概念进行了大量的论述,一方面将文化基因归纳为集体人格、文化特质与精神内涵,另一方面则通过微观的个案研究来寻找其中的规律与路径。
在宏观概念方面,国内学者对文化基因的阐述以提升构建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为目标。刘长林先生在《中国的系统思维文化基因透视》一书中,把一个民族的文化基因定义为“那些对民族的文化和历史发展产生过深远影响的心理底层结构和思维方式”,并认为“思维方式是从方法论的角度对民族文化和其他实践活动的一种抽象”“贯穿于一个民族文化和社会实践的各个方面”[6]。王东教授则认为“文化基因是人类文化系统的遗传密码,核心内容是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特别是如何处理人与自然、人与人、国与国、心与物这四大主体关系的核心理念”[7]。毕文波教授认为文化基因是“内在于各种文化现象中,并且具有在时间和空间上得以传承和展开能力的基本理念或基本精神,以及具有这种能力的文化表达或表现形式的基本风格”。此外,他还指出谈论文化基因问题离不开具体的文化现象,不能空谈,并强调文化基因具有内向性的特点,如“哲学、社会科学以及文学艺术的具体作品并不直接等同于文化基因,而内在于其中的反映某一时代本质特征的时代精神,以及诸如作品中的语言运用或艺术结构方面的民族特点,均应视为文化基因”[8]。徐杰舜教授则认为“文化基因是文化内涵组成中的一种基本元素,存在于民族或族群的集体记忆之中,是民族或族群储存特定遗传信息的功能单位”[9]。吴秋林教授对文化基因的新论沿袭了西方学者对文化基因复制性的论调,他认为“文化基因之所以称为文化基因,就是它一定具有可复制(传递)的性质。这种复制是潜在的和相对自主的,一旦启动,就会自主凝结一切文化能量,最终形成一个文化形式的机制存在,而且是不可逆转的”[10]。
在微观实践方面,基于本文的写作背景主要以设计学学科实践研究为例。首先,必须要提到的是刘沛林教授的著作《家园的景观与基因:传统聚落景观基因图谱的深层解读》。他认为“聚落景观基因是传统聚落‘遗传’的基本单位,即某种代代传承的區别于其他聚落景观的因子,它对某种聚落景观的形成具有决定性的作用”[11]。他运用结构表达、基因识别、图谱编辑的方式展开分析,为后来的学者提供一种基本的研究范式。以刘沛林为代表的建筑景观基因理论对其他文化基因的研究有很大启发,即“从微观的视角研究相对宏观的建筑、住区以及城市在其寿命周期内与其所处的生态环境、社会环境、人文环境之间的影响与响应协调机制的一种创新性方法学和技术工具”[12],最终揭示建筑系统的个性与共性规律。对于手工艺的文化基因研究,桑振在《陕西皮影历史文化基因流变与设计研究》一文中将陕西皮影的文化基因特征构建为由Vc(Visual culture,视觉文化)、Ec(Emotional culture,情感文化)、Bc(Behavior culture,行为文化)三种文化综合而成的T2hc(history and culture of traditional handicraft,传统手工艺历史文化)模型体系,通过几种文化在陕西皮影流变发展中的比重探索结论,结合设计应用提出创新模型体系。[13]另外,王敏还通过对玻璃套料工艺的研究,提出工艺也是一种基因,工艺技法因特定的技术内核而显示出自身的特征,类似于生命细胞中的基因。众多“工艺基因”集聚排列成“工艺链”,并构成一个技能系统。如同基因的遗传和变异一般,工艺也是在传承中变化发展的。[14]
二、对文化基因的感性认知
日本近代小说家、唯美派文学主要代表人物之一谷崎润一郎先生在他的评论集《阴翳礼赞》里这样描述:“也许有人说,只要能度过寒暑饥饿,管他什么样式不样式。事实上,不论如何坚忍‘下雪的日子最寒冷’,只要眼前有了便利的器具,再也无暇顾及什么风流不风流。喋喋不休讲述这些东西的恩惠,虽然已成为一种不得已的趋势,但依我看,假若东方独立发展完全不同于西方的科学文明,那么我们的社会状况也就会和今天迥然相异吧?这个问题时常引发我的思考。例如,假设我们有独立的物理学、化学,我们也就能独立完成以此为基础的另一种发展,日常使用的各种机器、药品、工艺品等,就会更加适应我们的国民性,不是吗?”
又如:“听说纸这东西是中国人发明的,对于西洋纸,我们只当做实用品,此外没有任何感触,然而一看到中国纸和日本纸的肌理,立即感到温馨,舒畅。同样洁白,而西洋纸的白不同于奉书纸和白唐纸的白。西洋纸的肌理有反光的情趣,奉书纸和白唐纸的肌理柔和细密,犹如初雪霏微,将光线含吮其中,手感柔软,折叠无声。这就如同触摸树叶,娴静而温润。”“中国人也爱玉石,那种经过几百年古老空气凝聚的石块,温润莹洁,深奥幽邃,魅力无限。这样的感觉不正是我们东方人才有吗?”
谷崎润一郎先生礼赞的这个“阴翳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描绘了一个并不学理但感性直观的文化基因“造像”。文末的这段文字值得我们思考:“我也深知今天的形势很难得,不管怎么说,日本既然沿西方文化迈出了脚步,也就只好抛弃老人勇往直前了。然而,我们必须觉悟,只要我们皮肤的颜色不变,我们所承担的损失将永远压在自己肩头。”[15]
由此,我们似乎可以“模糊”地感知到文化基因是不同地域文化下人们在长期劳动生活中构建的“集体人格”与“民族精神”的本源细胞,并以精神信仰、行为方式或物质成果等不同形式映照社会的方方面面。这里涉及一个核心问题,即文化基因的存续方式,是生生不息、积淀存养,还是凤毛麟角更或被斩草除根。
下面从学科发展历史来看文化基因,以我国的“中医学”为例。中医学以阴阳五行作为理论基础,将人体看成气、形、神的统一体,通过“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方法,探求病因、病性、病位,分析病机及人体内五脏六腑、经络关节、气血津液的变化,判断邪正消长,进而得出病名,归纳出症型,以辨证论治原则,制定“汗、吐、下、和、温、清、补、消”等治法,使用中药、针灸、推拿、按摩、拔罐、气功、食疗等多种治疗手段,使人体达到阴阳调和进而康复。中医学萌芽于远古,理论体系奠基于秦汉,融合发展于隋唐,百家争鸣于宋元,集成深化于明清。
相比中医学,设计学学科的发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历史没有给它足够的时空构建起自己完备的设计学基因系统。现代设计教育源于1919年建立的德国包豪斯学校(Bauhaus)。它通常也被视为现代教育中设计学科开始规建的标志。从洋务运动到五四运动时期,现代设计观念开始在中国传播。但设计在中华民族的文明传统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黄帝尧舜垂衣裳而治”“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这些历史上的典故皆反映出中国历代社会都非常强调造物文明对提升文化自觉、治理人文环境的重要作用,视设计为拓展人类创造智慧的重要资源。
在远古文明中,人们以“生活圈”的设计方式,如地穴、火塘、炉灶、窑场、墓地等早期的建筑及工艺形式,解决生存与生活的基本需要,支撑着先民们简单但并不单调的生活,还在彩陶工艺中创造了生动的情感表达方式。三代(夏、商、周)时发展至高峰的青铜文明记载了那个充满神秘图像的时代,而战国漆器、秦砖汉瓦中保存了大量对后世影响深远的设计思维与设计方法,在城市营造及造器工艺领域都有精湛多彩的应用。两汉之际,宫廷设置了专司考工职责的机构,掌管百工诸事。从隋唐到两宋,中国织绣、陶瓷等众多工艺炉火纯青,创造了中国工艺审美的至高境界。明清以降,器物文明进一步与意识形态相融合,形成了绚丽多彩的辉煌传统,在陶瓷、金属、玉石、髹漆、木工、皮革、染织、刺绣等领域,先后形成了堪称彪炳史册的座座高峰,造就了集实用与审美为一体的、多民族的工艺传统与设计传统。
2016年7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明确提出:“坚持不忘初心、继续前进,就要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不动摇,不断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推向前进。”四个自信的提出预示着中国传统文化复兴的“春天”已经到来。正因如此,如何摆脱西方文明对中国设计的影响,承续中华文明的文化基因,构建中国设计文脉成为我们应该面对的重要问题。但这的确是个困难的事情。从前面的学理解析来看,无论是借用生物学基因模型系统的演算,还是图谱模型的建立分析,不同专业对文化基因的研究结果均具有显性的数据类比与呈现,那潜藏在内的规律与气韵始终难以描述。在“2019亚洲设计论坛”上,内蒙古农业大学郑洪奎教授分享了蒙古族两匹白马的故事,认为两匹白马所象征的“自由”与“忠诚”就是蒙古族人民最根本的文化基因。论坛发起人在点评里高度评价了郑洪奎教授的发言,认为“自由”与“忠诚”恰如其分地彰显出亚洲设计文化里的“贵气”,这就是我们需要感知与捕捉的。一个民族历经百年或千年际遇,在天灾人祸、艰难困苦或富强辉煌历程中延续至今的精气神,则是文化基因的存蓄。
三、文化基因视角下的设计实践
云南省是人类重要的发祥地之一,而生活在170万年前的云南元谋猿人,是迄今发现的中国乃至亚洲最早的人类之一。云南省是一个资源富饶且极具多样性的省份,从地貌类型来看,分布有平原、台地、丘陵、山地。全省各地海拔相差很大,最高点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峰的海拔约为6740米,最低点河口县境内南溪河与红河交汇的中越界河处的海拔约为76.4米。两地直线距离约为90万米,海拔相差6000多米。从气候特征上看,云南省基本属于亚热带高原季风型气候。然而在一个省区内,又同时具有寒、温、热(包括亚热带)三带气候,一般海拔高度每增加100米,温度平均递降0.6至0.7℃,有“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之说,四季景象别具特色。从动植物种类来看,云南省动植物种类为全国之冠,素有动植物王国之称。从矿产资源来看,云南省地质现象种类繁多,成矿条件优越,矿产资源极为丰富,尤以有色金属及磷矿著称,被誉为有色金属王国,是得天独厚的矿产资源宝地。从民族文化资源来看,云南省是中国民族种类最多的省份,除汉族以外,人口在6000人以上的世居民族有彝族、哈尼族、白族、傣族、壮族、苗族、回族和傈僳族等25个。其中,哈尼族、白族、傣族、傈僳族、拉祜族、佤族、纳西族、景颇族、布朗族、普米族、阿昌族、怒族、基诺族、德昂族和独龙族等15个民族为云南省特有。
自然资源的丰饶、民族文化的多样,加之与中原文化的融合发展,促使云南含养了丰富多彩的传统手工艺文化,构建出极具特色的地域文化、民族文化与手工艺文化圈层。
云南艺术学院产品设计专业始终致力于自然、人类、工艺、文化、情感的关系研究,主要体现为三个方面:一是基于地域文化展开的民间工艺发展流变规律的研究;二是基于民间工艺的哲学文化和人文情感的研究;三是基于文化基因视角的云南本土产品设计研究。目标愿景为构建基于中国传统文化体系,彰显云南民族文化魅力,面向未来,专注于人类与自然和谐的生态观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域设计教学系统。本文所呈现的实践案例系云南艺术学院产品设计专业展于“旧与新——首届亚洲设计论坛工作坊”上的作品《树叶情书——爱情密码》。这套作品获得了高度评价,因而在此作抛砖引玉之用。
(一)历史的回想
自“百濮之国”始,到“庄蹻入滇”“滇王金印”“爨宝子碑”“南诏建国”“大理段氏”“三征麓川”“重九起义”“护国运动”“滇缅公路”,直至“云南解放”,云南各族同胞在历史的洪流中或默默担当或身先士卒,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七彩祥云下的这片富饶红土赋予他们的性格底色。“野蛮的诗意”“神祇的慈悲”“天地的馈赠”“多彩的幻化”“生命的礼赞”……这些词组多少都能为我们构建一个朦胧的云南文化的“基因原型”。
(二)众里寻他千百度
面对丰茂似浩瀚星空,纵贯如蜿蜒长河的云南民族文化,我们秉持虔诚的态度与多方的思量,选择了人类永恒的主题“爱情”进行研究。关于爱情,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人民创造了独具特色的爱情密码——树叶情书,云南红河州彝族人民创造了热情奔放的爱情舞剧——阿细跳月,云南文山州壮族人民创造了歌咏吟唱的爱情符号——坡芽歌书。
(三)常把汉书挂牛角
要谋通文化基因最难的关隘,就要穿越时空和千百年前的先民們建立联系。“吉尔兹认为在阐释中不可能重铸别人的精神世界或经历别人的经历,而只能通过别人在构筑其世界和阐释现实时所用的概念和符号去理解他们。”[16]这种以“文化持有者”的眼界来对他者文化概念进行理解和阐释的观点是非常重要的,因此我们必须细心地领会在曾经的时空里,他们是如何思考,又是如何产生和使用这些概念的。“时空穿梭”的方法是文献研究和田野调研,于是我们按照初期选择的三个主题开始了300本书和2000千米路的旅程。此外,针对文化基因,我们向自己提出了60个问题,希望在“书”和“路”里找到答案。调研结束后,我们选定了“树叶情书”作为研究主题。
(四)有必要的亦步亦趋
有时候重复先人做过的事、走过的路是很有必要且有意义的。我们按照景颇族先民的思维方式,熟悉了每种植物后重新做了一遍“密码情书”后,发现了景颇族文化基因里偏爱的一种形态——“包裹”。这种形态对后期设计转换的启发很大。
(五)画到生时是熟时
直白地讲,文化基因就像血脉里的隐藏细胞,让我们虽然可以接纳西方文明,但行为方式和思维习惯总体上还是遵循着东方文明的“隐喻”的,它们绝不是外来文化可以颠覆的。重复先人的经历,只要你生长于一个国度,就多少能与该国文化产生共鸣,并对其产生认同感。基于以上的研究结果,我们增加了一个新的维度——时间,用现代人的审美方式重构“爱情密码”,于是有了以下的内容。
(六)仿形、化意、求神
除教师身份外,我一直不能忘记自己曾经的一个身份:玉雕师。学玉雕的时候,一位老师傅和我说过的一句话让我迄今仍记忆犹新。“三年仿形,五年化意,终生求神。”神是什么?神是境界,是文化、阅览和天赋的融汇。我想从事过传统手工技艺的人会更能理解文化基因的价值和意义,因为口传心授本就是基因传递的最好方式。那些姿势、动作、身形、口头禅和眼神都是传输的最好纽带。以下案例是本次论坛云南艺术学院艺术设计学院教师与传承人合作的作品,无论学理如何诠释,这两件作品里都散发着浓郁的“东方味道”。
面对亚洲设计的文化基因,也许我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准确地寻觅到那份与众不同,但这个议题引发的思潮会一直持续下去。正如美国经典影片《闻香识女人》里的经典台词“灵魂不可能有义肢”,文化也不可能有义肢。
最后借用许倬云先生在《中国的文化精神》一书中的描述:“我所陈述的中国文化还能继长增高,有益于全球化的未来,有益于人类共同建构一个没有偏见和冲突的世界文明。”[16]
注释:
[1]费孝通.文化与文化自觉[M].北京:群言出版社,2010:260.
[2]C.Kluckhohn,A.L.Kroebe.Culture: A CriticalReview of Concepts and Definitions[M].NewYork:Kraus Reprint Co.,1952:125-135.
[3]R.道金斯.自私的基因[M].卢云中,张岱云,译.北京:科学出版社,1981.
[4]苏珊·布莱克摩尔.谜米机器:文化之社会传递过程的“基因学”[M].高申春,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
[5]郎丽娜.文化基因研究的概念和历史[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01).
[6]刘长林.中国系统思维:文化基因的透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07.
[7]王东.中华文明的五次辉煌与文化基因中的五大核心理念[J].河北学刊,2003(5).
[8]毕文波.当代中国新文化的内在机制与社会权力结构的历史演变.[J].南京政治学院学报,2001(02).
[9]徐杰舜.文化基因:五论中华民族从多元走向一体[J].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03).
[10]吴秋林.文化基因新论:文化人类学的一种可能表达路径[J].民族研究,2013(06).
[11]刘沛林.家园的景观与基因:传统聚落景观基因图谱的深层解读[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12]赵国超,王晓鸣,何晨琛,李小康.“建筑基因理论”研究及其应用现状[J].科技管理研究,2016(24).
[13]桑振.陕西皮影历史文化基因流变与设计研究[J].包装工程,2014(06).
[14]王敏.工艺也是一种基因——玻璃套料艺术的工艺特征[J].装饰,2006(07).
[15]谷崎润一郎.阴翳礼赞[M].陈德文,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01.
[16]克利福德·吉尔兹(Geertz).地方性知识(Local Knowledge)导读一:对阐释人类学的阐释[M].王海龙,张家瑄,译.北京:中國编译出版社,2000:6.
参考文献:
[17]许倬云.中国文化的精神[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8:11.
[18]王星星.苗族银饰文化基因研究——基于清水江中上游的田野调查[D].中南民族大学,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