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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传统文化融入思想政治教育的实践理路
——以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模式为例

2021-01-08雷长稳

天津中德应用技术大学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儒家伦理新加坡

雷长稳

(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思想政治教育应该挖掘和弘扬的不竭资源,是解决当前思想政治教育问题的理论宝库,把优秀传统文化融入思想政治教育是其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路径。新加坡在弘扬儒家传统文化方面取得了显著成就,我国应借鉴新加坡的有益经验,努力把优秀传统文化融入思想政治教育中。

一、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的主要内容

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内容的指涉对象主要分为个人、集体和国家三个层级,围绕这三个层级设计的教育内容根植于个人、集体和国家三个层级关系。

1.个人品德塑造教育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叶,新加坡使用《儒家伦理》课本,该课本主要以儒家伦理价值观教育为核心,其分为“中三、中四两册,系统向学生讲述儒家学说的有关做人的道理,并把儒家的思想与新加坡的社会现实问题有机结合起来,引导青少年做一个品德高尚的君子。”[1]例如,中三的教材内容以培养学生个人品德修养为主,向学生介绍五伦、修身、生活和儒家的主要代表人物孔子、孟子、荀子等。中四的教材内容相比于中三在更深层次上介绍了仁、义、理、智、信、勇、中庸、内圣外王等理念的含义。儒家思想以“仁”为核心,劝诫民众推己及人,将仁的理念作为自己修身的重要原则。儒家伦理教育之所以强调个人品德修养,一方面是新加坡政府已经意识到社会上弥漫着享乐主义、个人主义、拜金主义等不良社会思潮;另一方面,新加坡的人口结构和历史文化传统有着深厚的儒家文化血脉,儒家伦理文化本身也蕴含着丰富的个人品德修养方面的精神价值。新加坡政府把提升个人品德修养作为逻辑起点,结合集体意识培养和国家民族认同教育,形成个体和团体以及群体的融合。

2.集体意识培养教育

马克思主义理论认为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基础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总是生活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包括经济关系、政治关系、宗教关系等,这些不同的社会关系影响着人的实现和发展。从这一观点来看,人并不是一个原子式的孤立个体,而是一个“集合体”,也即人为了生活与生存必须和其他人打交道,必须学会与他人和与集体相处,从这一点来看集体意识的培养就显得尤为重要。

新加坡人非常重视家庭教育,将儒家家国统一思想融入家庭教育之中,以“仁爱观、孝悌观、正义观”[2]为儒家家庭伦理教育的主要内容,以培养孩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最高目标,力图把孩子培养成德才兼备的人。在仁爱观教育方面,家长主要培养孩子学会爱父母、爱长辈、爱亲人、爱同学、爱老师等;在孝悌观教育方面,家长主要培养孩子爱的情感,让孩子学会表达自己、自理自立、学会照顾家里的老人、承担家庭义务等;在正义观教育方面,父母以“无规矩不成方圆”作为教育子女的重要准则。在日常生活中,父母会和孩子一起玩游戏,事先向孩子讲清游戏规则,并规定如果谁有违规行为就会受到一定的惩罚。假如父母自己违背了游戏规则,父母不会找各种理由来推脱不接受惩罚,而是积极主动地接受惩罚,以此培养孩子的规则意识、平等意识和主动承担行为后果的责任意识。

团队精神教育是新加坡集体意识教育的又一重要内容。团队精神在不同领域有不同的表现,例如在家庭里表现为家庭成员之间的互敬互爱,父母为了孩子努力在外打拼,孩子能够体谅父母的辛苦努力学习;在企业里表现为“儒家企业精神”,工人勤奋工作、遵守规章制度,管理人员勤俭节约、严于律己;在社会生活中表现为社会成员合作友爱与勤勉进取意识。

3.国家民族认同教育

新加坡是一个多元社会,即多元种族、多元文化和多元宗教,这种多元社会的现实状况让地理意义上的新加坡和民族国家意义上的新加坡产生了背离,因此新加坡政府自1965 年成立时就面临整合多元社会、形成民族国家认同的历史使命。新加坡政府凭借华人人口占绝大多数的优势提倡儒家伦理道德和价值观教育,从第一次“儒学运动”到“新加坡模式”的形成见证了儒家伦理教育在新加坡的成功“飞跃”。“第一次儒学运动有强烈的文化认同和中国意识,注重把儒学宗教化。第二次儒学运动则超越了文化与教育的层面,侧重为其国家政治统治寻求理论的支持。”[3]新加坡在吸收儒家伦理文化合理内核后,将儒家伦理融入现代社会,提出“八德”和“共同价值观”教育。“八德”即新加坡人应该遵守的八种美德,它们分别是忠、孝、仁、爱、礼、义、廉、耻。在倡导八德的基础上,新加坡又提出“国家至上、社会为先,家庭为根、社会为本,社会关怀、尊重个人,协商共识、避免冲突,种族和谐、宗教宽容”的五大价值观,切实将儒家伦理思想上升为“国家意识”。通过对“八德”和五大价值观的宣传教育,新加坡渐渐从一个地理意义上的新加坡变为一个真正民族国家意义上的新加坡,新加坡人的道德意识和社会凝聚力逐渐提升。

二、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的突出特点

儒家伦理教育是新加坡道德教育的主要内容,是新加坡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传播和发展的重要途径,如何让产生于农业文明时代的儒家文化适应工业文明时代的工业文化,新加坡给出了自己的“处方”。

1.朝野同倡,政府与社会同向而行

面对青年西方化、个人主义和以自我为中心的价值认同倾向,新加坡政府和社会民众意识到了这种西方个人主义价值观带来的危害,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弘扬与恢复儒家价值观的重要性,以此形成了朝野同倡儒学的新局面。1982 年,新加坡教育部宣布增设“儒家思想”科目,经过数年的宣传和研究于1984 年1 月刊出三年级课本《儒家伦理》,1985 年正式出版中学三年级和中学四年级《儒家伦理》课本。在此期间,新加坡政府官员积极会见华裔儒家学者,讨论儒家伦理教育计划,邀请海外儒家学者到新加坡讲学并讨论儒家伦理课程的设计步骤,还成立新加坡“儒家思想理论委员会”,启动儒家课程“师资训练”等。1991 年新加坡政府正式发表《公共价值观白皮书》,将儒家思想融入国家意识。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新加坡民间研究和传播儒家思想文化的氛围十分浓厚,先后成立了新加坡东亚哲学研究所、新加坡儒学研究会、新加坡国立大学“汉学研究中心”等儒学研究机构,举办了“儒家伦理与工业东亚的现代化国际会议”“儒学发展的问题及前景国际研讨会”“儒学与世界文明国际学术会议”等国际性学术会议,此外像“亚洲研究会”“南洋学会”“中华总商会”“新加坡宗亲会馆”[4]等社团也纷纷成立。

2.东西兼顾,以东方价值为核心

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主要以儒家所倡导的价值观为主要内容,这是否就意味着其价值观教育就是对儒家伦理价值观念的简单复制呢?答案是否定的。新加坡强调在技术上学习西方,在价值观上固守东方,正如已故新加坡领导人李光耀所言;“就东亚人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人比较而言,在一定意义上说,具有儒家价值观的东亚人甚至比崇尚个人至上的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人更能取得经济的成功”。[5]李光耀在这里肯定了儒家所提倡的节俭、勤奋、和谐、坚毅、克己等价值观在经济建设中的积极作用,但与此同时,李光耀也看到了在建设市场经济、民主政治、法治社会的现代新加坡过程中生长起来的尊重个人价值观对新加坡产生的益处,他倡导建设共同价值观,将尊重个人和团结种族、社会、国家结合起来,并且依靠法治来维护个人权利。因此“一方面新加坡具有儒家传统文化,存在着集体主义、权威主义等有利于国家意识保持和发展的政治稳定性;另一方面有学习西方发展经济的资本主义精神,将西方文化的积极成果与东方文明的优秀文化积淀恰到好处地结合起来,取得举世瞩目的突破性成就。”[6]新加坡政府建国后的德育始终强调保留和弘扬传统文化,发扬东方道德价值观念,坚持以“西方的科学技术+东方的价值观念”指导国家建设和治理。

3.注重实践,教育方法具体可操作

具体可操作的教学方法是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取得良好效果的必备“武器”。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注重教学方法的实践性,即教学方法不是写在文摘里的“宝典”,而是可以用来实践操作和可经验的工具。大致看来,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的教学方法主要有文化传递法、设身处地考虑法、价值澄清法等。文化传递法主要是将历史上积累下来的优秀价值观和道德观念传递给学生。教师采用叙事的方式向学生讲述鲜活、生动、具体的事件,引导学生对这些事件所蕴含的事理展开思考、讨论和辩驳,教师在学生们讨论发言后进行总结和追问,让学生在师生交流、生生交流和自我思考中深化对故事和生活的理解。设身处地考虑法就是让学生站在对方或他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让学生学会换位思考、关心他人的感受、培养学生的同情心和爱心。价值澄清法是新加坡从美国引进的教育方法,它原本分为三阶段、七步骤,新家坡教育界把它“本土化”为五大步骤:“(1)认清问题,找出各种可能的选择;(2)衡量各种选择的利弊;(3)考虑各种选择的后果然后做出选择;(4)珍惜并愿意公开所做的选择;(5)根据自己的选择采取行动。”[7]价值澄清法强调学生的参与性和主体性,让学生处在一种两难的道德模拟实践中,通过理性考量各种条件和问题、倾听不同学生的观点和意见来为两难问题找寻“最优解”。

除了学校儒家伦理教育外,新加坡还有涵盖对象更广泛的社会儒家伦理教育,其方法同样具有鲜明的实践性。首先,新加坡推行“讲华语”运动。这项看似和儒家伦理教育并无“瓜葛”的运动事实上塑造了一种民众可以经验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中大家以共同的语言打破了因沟通困难而产生的隔阂与障碍,进而可以增进华族的群体认同。语言作为沟通与交流的工具,只要有交流的需求必定有语言的参与,它可以渗透在民众生活的各领域各时段,让民众有一种处于其中而不知但却已习惯它的存在的感觉。其次,新加坡还推行了种族政策。“在这种‘强制混合’的居住模式下,种族是否和谐、种族和谐有何意义就不再只是远离民众生活的政治议题和理论探讨,而是每一个民众日常生活中时刻体验到的’既成事实’。”[8]第三,新加坡还推行“礼貌月”“崇尚节俭,鼓励储蓄”“运用儒家伦理道德调节人际关系”等社会教育活动。

三、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对我国将优秀传统文化融入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的启示

新加坡拥有和我国相似的儒家文化传统,两国的国情、世情和民情各有所异,也存在着相似的历史境遇,面临着相似的社会问题,在不同境遇和相似问题中借鉴经验是可取的,也是可行的。

1.以需要为导向加快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型

面对经济发展后出现的一系列严重社会问题,新加坡寄希望于通过推行儒家伦理教育来解决,尤其是希望通过推行儒家伦理教育来改善青年一代的思想道德面貌。出于对个人道德素养培养、社会健康发展和国家政治治理的需要,新加坡政府推行了一系列儒家伦理教育措施,虽说儒家伦理课程教育最终以暂停而告终,但儒家伦理教育仍然以其他教育形式存在于新加坡的思想教育之中。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根据自己的国情,对东方文化作一番比较、鉴别、分析、综合,然后决定取舍,即便对要吸取的东西,也要根据国情使东方文化传统价值观具有符合现代新加坡需要的内容和表现形式。”[9]我国作为儒家伦理文化的发源地,作为唯一一个民族文化没有中断的国家,为什么还要提出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原因有很多,大致可归纳为两点;一是近代以来我国传统文化发生过硬性“撕伤”;二是时代变迁让产生于农业文明的部分传统文化已不在适用于工业文明的需要。后者的需要是产生于我国传统文化之中的,与其说拿传统文化的有益成分来适应现代化的工业文明,不如说是现代工业文明在与我国传统文化的碰撞融合中过滤掉了传统文化中的“污渍”,重新融合出新的现代文明。

问题导向是学术创新的着眼点,同时也是解决社会矛盾、实现思想政治教育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有力推手。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发生了转化,已经消除了绝对贫困人口,实现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阶段性目标。这就意味着我国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已经得到了基本保障,物质生活问题已经得到有效解决,但我们面临着更加严峻的精神“富裕”问题。例如如何解决个人层面的“精神空虚”“生活无意义”“焦虑”“浮躁”等精神性问题,如何解决社会层面的“诚信缺失”“拜金主义”“道德滑坡”等伦理道德问题。现实社会已经大量暴露出需要用优秀传统文化中蕴含的精神价值来涵养人们精神世界的需要,换言之,当前我国已经存在发扬优秀传统文化的社会基础。应以满足个人健康发展、社会有序运行和国家治理有效开展等需要为导向,把优秀传统文化切实运用到解决现实问题中来。

2.坚持以政府为主导、以社会为主体建构浓厚的文化氛围

“新加坡政府认为,道德教育等精神文明建设要由政府发挥主导作用,依靠政府的正确提倡和积极引导,才能真正取得成效。”[11]我国拥有比新加坡更强大的政治优势,能够在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下集中力量办大事,从这一方面来说,坚持以政府为主导建构浓厚的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良好氛围具有坚实的政治基础和群众基础。政府的有力倡导和积极引导起着“抛砖引玉”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是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领头羊”,要想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工作真正“扎下根来”还应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换言之,只有让人民群众在日常生活中切实感受到传统文化的力量,能够运用优秀传统文化解决实际问题,才能使其积极主动地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浓厚的优秀传统文化氛围是影响和塑造人们思想观念、行为活动的必要准备,当人们处在这种氛围当中,会不知不觉引发思想观念的触动和行为活动的改变,这种改变又反过来影响和塑造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

3.创新教育方法,注重实践体验

新加坡儒家伦理教育方法的创新是我们不得不关注的一个重要方面。新加坡在借鉴吸收了西方国家道德认知发展法、价值澄清法,文化传递法等德育方法的精髓后进行“本土化”改造,坚持以我为主、为我所用。这些方法为教育对象提供的不仅仅是知识的灌输,更多的是在体验式感悟中结合教育对象已有的生活经验和新的教育情境引发教育对象“思维假定”的变更。新加坡注重建构浓厚的儒家伦理文化氛围,把儒家伦理文化价值观切实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让人们在真实的文化氛围中感知它,而不是将其束之高阁停留在书斋里。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的经验式体验远远超过成百上千次的口头式说教,这也说明了要想把我国优秀传统文化融入思想政治教育,仅有理论灌输式的间接体验是远远不够的,需要为教育对象提供具体可感知的实体和引发教育对象思考的土壤,这也说明我们必须革新教育方法,注重教育方法的直接经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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