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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松长青
——记我的父亲俞秀松

2021-01-02俞敏,林升宝

青年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俞秀松一师陈独秀

采访对象:俞敏,俞秀松烈士继子。现任上海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中心副秘书长、华东师范大学俞秀松研究中心副主任、上海市中共党史学会青少年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华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兼职教授。

采访人员:林升宝,上海青年管理干部学院讲师

采访地点:上海青年管理干部学院4号楼会议室

采访时间:2021年5月14日

整理者:林升宝

今天,我能有机会跟大家坐在一起聊聊俞秀松,感到非常高兴。

我想大家都了解五四新文化运动,知道陈独秀、李大钊。但有多少人知道同时期的俞秀松?我经常到外地出差,会有意识地去问这个问题,结果发现很多共青团的干部都不知道。为什么?这里面有历史的原因,因为俞秀松一直以来是作为“陈独秀最好的一个学生、干部”存在。好在这几年,宣传俞秀松参加早期党团工作的资料、视频、学术文章越来越多,无疑扩大了团员青年对俞秀松的认识。

特别是现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觉醒年代》。自这个电视连续剧开播以来,很多人给我打电话,微信一天最多有100多条。他们问我电视剧里的俞秀松是不是你们家的那个俞秀松?如果在座的诸位不了解早期党团历史,看这个电视连续剧基本上就知道了。当然,它的某些细节可能存在瑕疵。如连续剧里面说俞秀松穿西装,很有钱,有三条裤子,这个其实就不真。

我始终觉得“俞秀松”是一个符号,代表着一百多年前的先进青年。今天和大家交流,除了讲他一生的经历,还要讲他一生中的闪光点。

俞秀松的老家位于浙江省北部的诸暨,离杭州大概60多里路。当地革命先烈很多,如俞秀松、张秋人、宣中华、宣侠父、汪寿华、郑复他等。100年前,他们都从浙江到上海参加了革命。

我爷爷叫俞韵琴。我们家应该是农民出身,以耕田为生。那时候,太爷爷为了改变全家没有文化的局面,举债让我的爷爷去私塾读书。结果,在清朝科举最后一次考试中,爷爷考中了秀才。我父亲俞秀松出生于1899年的夏天,9岁就读于爷爷创办的一所新式小学——行余小学。行余初小毕业后,俞秀松选择到萧山的临浦高级小学继续学习。俞秀松小学时候的毛笔字写得不错,他在高小的时候写过很多文章,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愚公移山论》。他在文章中表示:中国少年岂不及愚公之毅力,若人人有愚公之毅力,则中国何患不强乎?虽强大之国,吾何畏彼哉?

此后,俞秀松就读于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以下简称“一师”)。1919年底浙江“一师风潮”的时候,俞秀松被迫离开学校,回到诸暨老家。后来由于父亲为他安排的婚姻不满等原因,俞秀松又离开家回到了杭州。他在离别之际对送行的大弟俞寿乔说:“我这次出去几时回来没有数。我要等到大家有饭吃,等到讨饭佬有饭吃,再回来。”

俞秀松那个时候立下的志向,可以说是深受我爷爷的影响。第一,我爷爷是一个教育工作者,既接受过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又受过新式教育的熏陶,受西方现代思潮的影响,支持社会变革;第二,我们那里到了夏天有纳凉的习惯。那时候,俞秀松等就会坐在一起听爷爷讲戚继光、岳飞、秋瑾等英雄人物的故事,还包括《水浒传》《三国演义》等。俞秀松听了这些英雄人物的故事,从小就把正义感植入到自己的内心。

我现在看俞秀松小学时候写的文章,深深体现了他朴素的英雄主义情结。除了前面讲到他写的《愚公移山论》外,还有如《论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论游说之士与任侠之士异点》等。后来俞秀松思想发生了转变,通过汲取新思想,由原来的英雄主义情结,转为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者。这一转变始于俞秀松17岁到杭州的一师就读。

一师是浙江省当时最大的新式学堂,培养出了俞秀松、施存统、宣中华、叶天底、柔石、冯雪峰、徐志摩、郁达夫、丰子恺、潘天寿、钱学森、徐匡迪、周兰荪等一大批革命家、文艺家和科学家。

1916年8月,俞秀松从临浦高级小学毕业,考入一师学习。俞秀松之所以选择一师,一方面是因为俞秀松父亲就是搞新式教育的,对新式学堂非常推崇;二是师范学校的学费便宜。进入一师后,陈望道、沈钧儒、李叔同、沈玄庐、夏丏尊、李次九、刘大白等都是俞秀松的老师。他们对俞秀松的影响很大。从俞秀松后来的革命经历,我们可以看到群体的重要性。一师聚集了当时浙江先进的青年,他们重科学、民主,这种氛围对俞秀松的影响是很大的。

俞秀松进入一师学习的时候是新文化运动兴起之时。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俞秀松参加了学校声援北京、上海两地的学生运动,组织了有3000多学生参加的游行示威活动。这样大规模的学生运动,可能在杭州是第一次。5月29日,他们还举行罢课,并致函全省各中学一起行动。

1919年10月,俞秀松他们在学校办了一个刊物,叫《浙江新潮》。当时一师有400多名学生,《新青年》《星期评论》等刊物,每期都能销售500来份。俞秀松他们那个年代就是阅读这些刊物成长起来的,还有《民国日报》的副刊《觉悟》等。这些期刊在一师学生中起到很大的思想启蒙作用。所以,他们后来自己也办了刊物《浙江新潮》,俞秀松任主编。

这个刊物有两个特点:一是它是浙江最早传播新文化和社会主义思想的刊物;二是这个刊物是全国发行的。这个刊物的发行量很大,而且全国发行。刊物里面写了全国各地的发行部,如湖南长沙就是由毛泽东代理《浙江新潮》的发行工作。可见,那时候毛泽东就和俞秀松等通过刊物认识的。

很可惜,《浙江新潮》只发行了三期就被当局查封。其直接原因是第二期刊登了施存统的《非孝》一文。这篇文章反对封建的“孝”,主张用平等的“爱”来代替这种封建的“孝”,要推翻封建家庭制度。这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浙江省督军卢永祥、省长齐耀珊以及教育厅厅长夏敬观下令校长经亨颐开除涉事学生俞秀松、施存统等,解聘陈望道等进步教师。后来,他们还上报到北洋政府,要全国范围查禁《浙江新潮》。

这一事件最终引发了“一师风潮”,经亨颐校长、陈望道等几位老师离开了一师。“一师风潮”的时候,俞秀松已经离开一师去北京,他那时候还写信给同学,要他们坚持斗争,相互抱团取暖,一定要把斗争进行到底。

“一师风潮”可以说是浙江新旧思想的第一次交锋,激发了广大青年学生的革命热情。俞秀松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崇敬英雄,但是我认为他到了浙江一师,特别是在五四运动以后,他的思想有了根本改变。

“非孝”事件后,俞秀松、施存统等到北京参加了工读互助团。他们在北京工读互助团的生活仅存续了三个月。这几个月里,他们以一种理想主义的方式开展一种社会的变革。他们在北京工读互助团的时候,在北大哲学系旁听李大钊、陈独秀的课。现在根据资料,俞秀松与陈独秀最早是通过《新青年》《浙江新潮》相识的。当时俞秀松很喜欢看《新青年》,另外陈独秀也关注他们。在《浙江新潮》被查禁的时候,陈独秀还在《新青年》专门写文章,“祷告我这班可敬的小兄弟”。

北京工读互助团的生活结束的时候,俞秀松、施存统认为工读互助这种方式,不能改造社会,从而谢绝了李大钊、胡适等让他们留下来的邀请。当时俞秀松在给家里的信件中表达了他的志向,开始向“不愿做个学问家,情愿做个举世唾骂的革命家”转变。他觉得,他以前受爷爷影响,用教育来救国。当他走向社会以后,通过实践,他觉得这是行不通的。他要做个革命家。所以,俞秀松、施存统准备南下投奔“革命将军”陈炯明。

后来,俞秀松、施存统在李大钊的建议下先到上海找陈独秀、沈玄庐等。最后,在他们的帮助下,俞秀松等留在了上海。他留在了星期评论社,担任编辑一职。很快,他对编辑工作感到不满足,要深入工人群体,探索社会变革的途径。在戴季陶的推荐下,俞秀松到虹口的厚生铁厂去做工。俞秀松到了工厂以后,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俞秀松在自传里写道,在这个工厂工作了4个月。那么我推断,俞秀松做工的时间是从4月份到7月份。

1990年,在我小姑姑家发现了一本俞秀松的日记本,记录时间从1920年6月25日至7月31日。有了这本日记本,对俞秀松到上海以后的活动轨迹,以及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向革命道路等就比较清楚了。

在日记中,俞秀松阐述了工人阶级生活的艰苦,工作环境差,迷信,“知识和思想太薄弱”。同时,他也了解到工人阶级要求改变自身现状的愿望。他觉得,要结束工人目前的情况,应该通过组织一定形式的机构,用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等思想来教育工人,从而改变他们的旧思想。他设想这个组织类似于“工人俱乐部”,里面有娱乐室、运动场、影戏场等。

这本日记本另外一个重要发现是关于陈望道翻译《共产党宣言》的事。一直以来,关于《共产党宣言》,说是陈望道翻译好以后给陈独秀校对的,但是没有什么史料可以佐证。大家知道《共产党宣言》是戴季陶的星期评论社约陈望道翻译的,当时是想在《星期评论》连载的。结果,当陈望道翻译好《共产党宣言》的时候,星期评论社被迫关掉了,无法连载,最后以社会主义研究社的名义出版发行。俞秀松在他1920年6月27日的日记上写道:“望道叫我明天送他所译的《共产党宣言》到独秀家去”。28日,俞秀松在日记上写道:“九点到独秀家,将望道译的《共产党宣言》交给他。”当时陈独秀的家就是南昌路2号的《新青年》编辑部。

那么有人就问我,为什么陈望道叫俞秀松去送?我就和他们说:第一,我觉得陈望道是老师,俞秀松是学生,老师对学生信任,学生对老师敬仰;第二个原因,刚才我已经说了,俞秀松的日记是6月27日写的,当时中国最早的共产党组织,中国共产党发起组已经成立,五个发起人中,俞秀松是其中之一。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陈望道更放心让他送译稿,而且两人住的地方也很近,800米路左右。后来,《共产党宣言》经过陈独秀、李汉俊校对,正好维经斯基到了上海,给了钱,就由印刷厂印刷了。这是一个完整的过程。

此外,关于中国共产党发起组成立时间,以前只有施存统明确表示是1920年6月。这次日记本的发现证明了施存统的言论。俞秀松在7月10日的日记上写道:“经过前回我们所组织底社会共产党以后……”另外,中国共产党发起组成员之一施存统是6月19日晚坐船前往日本留学的。当天晚上,俞秀松因故未能到场送行。综合以上材料,可以认为,中国共产党发起组是1920年6月20日前成立的。

显然,没有中国共产党发起组,就没有中国共产党的一大,发起组起到联系全国各地建党的作用。如果当时全国没有党的组织,何来代表。所以,我认为中国共产党发起组是1920年6月在上海成立的,而且起到一个全国的共产党发起的作用,这是无可置疑的。

俞秀松到了上海之后,参加了马克思主义研究会,时间是1920年5月,6月份成立了共产党。一直到7月,俞秀松在日记里写到和沈玄庐、陈望道在沈玄庐家讨论农民运动问题。这为共产党最早的农民运动埋下了伏笔。

关于外国语学社,我始终认为外国语学社和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是一回事情。我认为,五四运动以后,大大激发了爱国青年的热忱,对青年的吸引力很强,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很多青年慕名到上海来找陈独秀等;二是当时上海有三个进步的刊物——《新青年》《星期评论》和《民国日报》副刊《觉悟》。当时很多青年就是冲着这点,经人介绍来到上海的。

现在,有一种说法,说外国语学社成立于1920年9月28日。为什么?因为那天《民国日报》刊登了招生广告。我认为是不对的。一是那些外国语学社的学员9月28日以前已经到了上海,陈独秀把他们组织起来,给他们安排一些工作,有的到外国语学社读书,可能也有一些到中俄通讯社,有的到各杂志社编辑部工作;二是这个地方以前是法租界,周围是居民区,每天有这么多人进进出出,周围的居民会有意见,法租界的警察也会察觉。所以,我认为1920年9月28日的广告,实际上是起了一个掩护的作用。第一,它向租界表明,我在这里办一个外国语学社,学的语言包括日文、法文、德文;第二,目前我没有看到资料,有青年看到广告就找上来报名学习的。所以说,我认为社会主义青年团和外国语学社是一起的。1921年4月,俞秀松第一次到苏联,给我爷爷写信说得很清楚,有三个目的:一是开会;二是联系外国语学社学生到苏俄去留学;三是弥补自己知识的不足,留在苏俄学习。

1920年8月22日,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时间这个事,俞秀松在青年共产国际二大的报告里写得很清楚。而且,俞秀松也写了,前面九次会议没有达成共识。所以,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创建也是有一个过程的——开了九次会,会议的地点有可能在新老渔阳里。关于上海团组织的创建人物有施存统(施存统6月就去日本了),我认为,九次讨论会,施存统可能参加了六次或者七次,虽然最后一次没有参加,团组织成立的时候,还是把他也算进去了。

此后,外国语学社的学员开始赴苏留学,有两条路。其中一条是陆路,从满洲里出境到赤塔。赤塔这个地区,对中国革命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我在俄罗斯挖掘俞秀松档案资料的时候,发现俄罗斯远东有一个报纸叫《工人之路》(1922年创办,是远东边疆区委机关报)。这个报纸刊发了1700多份,原来是一星期一份,后来是隔日一份。俞秀松等共产党人当过这个报纸的主编或副主编,王稼祥等很多早期革命家在这个报纸上刊登过文章,还首次发现了李大钊写的一首战斗诗,以及北大的校歌。

这个报纸是面向十多万华工的。刊登的内容有几个方面:一是把国内的斗争形势,如蒋介石的围剿等告知华工;二是华工的劳动竞赛内容;三是苏联的一些文件,如苏联搞肃反的通知等,都在这个报纸上刊登过。

同时,我还在档案里看到俞秀松参加共产国际等会议的委任状,有三份。最重要的一张委任状是我2015年到俄罗斯找到的,时间是1921年6月4日,由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M·科别斯基签发。这张委任状的重要性在哪里?它的内容是“委任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代表俞秀松参加共产国际三大和少共国际二大”。为什么我今天要强调这个?因为对于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成立时间,学界是存有争议的。现在有几点说法。有一种认为是1922年5月5日,团一大的召开。我们是有不同意见的。我们看历史要从“19年”看“20年”。从共青团历史的变革来说:第一,1920年8月22日,中国最早的社会主义青年团——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贡献很大;第二,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和中国共产党发起组一样,起了联系、指导全国建团的作用;第三,1921年3月,在上海成立了共青团的临时中央。关于这一点,现在的研究不是很多,包括这个临时中央的办公地址在哪里也是存疑的,现在比较倾向于在新渔阳里。因为俞秀松3月份的时候还住在新渔阳里,他是3月底走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团的组织和我们党一样,也是存在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的过程。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这个任命书很重要。1920年远东少共国际开会时,邀请函上写的是“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从1921年6月10日的委任书上我们可以看出,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这个组织了。而且,这个委任书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写的。可见,并不是说到1922年团的一大以后,才有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而且,那次会议,俞秀松是代表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做报告的。

当然,我这里也要说明一下,就是我们要充分尊重历史本来的面目,在一些史实上不要刻意突出上海的地位,也不用刻意强调某个人物的历史重要性。我作为俞秀松的后人,我就拼命强调俞秀松在党团史上的重要性,这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客观地来看待我们党团史上的一些人物、事件,特别是党团史上一些存有争议的史实,要充分体现我们历史研究的严谨性。

在这次会议上,俞秀松和张太雷发现江亢虎等也作为中国共产党的代表出席了会议。他们为了保持共产党的唯一性和统一性,和他们进行了坚决的斗争。这个事情很重要。当时上海在筹备召开党的一大,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他们的据理力争,中国就会有好几个共产党,最后会出问题。因为共产国际以前有先例,一个国家有两个共产党组织,要求合并为一个,但最后都闹得不欢而散。

此外,我这里强调一点,为什么1935年俞秀松是以联共党员的身份参加革命活动的。那是因为,在1925年以前,中国在苏联有一个叫中国共产党旅莫支部的组织。1926年,苏共要求各国的共产党不能在苏联有组织,要求所有在苏联的共产党员参加苏联的共产党组织。所以,后来俞秀松等去新疆参加工作,是以联共(布)的党员身份去的。

后来俞秀松从苏联回来,受党组织安排,到浙江去开展创建共青团组织的工作。团的一大以后,团中央开始到现在的静安区大沽路办公。现在静安团区委正在开展相关方面史料的发掘和展陈工作。但是,关于办公地址,到底是大沽路多少号还没有确定,有的说是374号,有的说是400号。但是俞秀松一封信上写的是大沽路500号。这也是一个历史疑点,需要我们作一个史料的梳理。

1922年5月,在广州召开团的一大,选了五个执行委员,俞秀松是其中之一。后来施存统因身体原因,辞去团中央书记职务,俞秀松当选。所以,俞秀松当过三回共青团的书记,一个是最早的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的书记,还有一个是临时团中央的书记,最后就是团一大以后当过书记。

1925年,俞秀松带队,张闻天、王稼祥、杨尚昆、王明等108名共产党员和青年团员到苏联留学。当时,陈独秀写了一张委任书,让俞秀松担任临时委员会书记。此外,陈独秀给旅莫支部写信,让俞秀松等几个同志到了莫斯科以后,参加中共旅莫支部的工作。

俞秀松在苏联写了自传,还在中山大学填了很多的表,包括受审查的表。从这些表上,他提到自己思想转变的过程,小时候是英雄主义,后来是无政府主义,最后才是共产主义。

同时,根据俞秀松在苏联的档案,自述参加了中共四大。但是从四大目前发现的材料来看,没有俞秀松参加会议的任何记载。我首先查了俞秀松的行程,他1925年1月是在上海的。那么是不是可能四大的代表有正式和非正式之分,是不是这个会有的人参加一两次后就不参加了。我是相信俞秀松他不会乱写的。关于这一点,我和虹口党史办和四大纪念馆一直在沟通,希望能够找到这方面的佐证资料。

关于俞秀松到新疆去工作这件事很重要。到今天为止,新疆最大的问题是民族问题,他提出要民族平等。当时新疆有“五大政策”(反帝、和平、建设、亲苏、清廉),俞秀松到了以后,认为新疆有14个民族,就提出“民平”政策,“五大”政策变成了“六大”政策。所以说,俞秀松对新疆的贡献还是很大的。

俞秀松是在新疆第一个系统传播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家,是新疆民众反帝联合会的秘书长。虽然,当时新疆政府不允许组建共产党组织,不能发展党员,但是我还是从一些资料里面发现,他们培养和教育了一批革命青年,在各民族中注重宣传马列主义。所以,当时的新疆号称“小延安”。他们那一批人在新疆所开展的工作,为后来共产党在新疆能够顺利开展革命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俞秀松那时候是新疆学院的院长,也是新疆第一中学的校长。关于这点,我和我母亲讨论过,认为俞秀松始终有一颗教育救国的情结。虽然,他要做一个革命家,但是他依然执着于这一情结。在新疆学院、省一中的开学第一课,只要俞秀松有空,他都是会去讲话的,希望他们树立革命的人生观。俞秀松在新疆还主办了一所女子学校,此外也大力开办师范学校,并选派各民族青年到中亚去留学。

我前面讲,1925年,王明是和俞秀松等一起去的苏联。留学期间,王明很会拍米夫的马屁,搞宗派主义和教条主义。俞秀松他们一批人,就帮助和教育王明。而王明有米夫做靠山,特别是米夫后来做了中山大学的校长,再后来成为共产国际东方部的书记后,王明在米夫的扶持下,窃取了我党的领导权。

王明一直把俞秀松等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把他们从中山大学迫害到列宁学院,后又调整工作,在西伯利亚当一个中文报纸《工人之路》的副主编。直至1937年12月,王明从莫斯科回延安路过新疆,指示盛世才,说斯大林在肃反托派,俞秀松就是托派。结果,盛世才把俞秀松给抓起来了。1938年6月25日,盛世才派飞机把俞秀松等押送到了苏联。1996年,我第一次到俄罗斯,才弄清楚,俞秀松是1939年2月21日,被苏联内务部判处死刑,在克格伯总部被枪杀的,骨灰安葬在莫斯科顿河火葬场。关于这段历史,我们还是要充分尊重史实。

其实,对于俞秀松的研究,最早是团中央的一位干部叫罗征敬开始的。当时胡耀邦说,要搞清楚我们团的历史,团的历史都搞不好,你们团的工作就做不好。她收集了大量资料,采访了90多位和俞秀松一起工作过的战友,满腔热忱地形成了一份报告报上去,报到康生那里。大家知道,俞秀松是被王明、康生加害的,你宣传俞秀松不是等于打他们的“脸”吗?所以康生就下令,全部烧毁这些材料。所以,这么多资料到现在一份都没有留下。当时,最后压垮俞秀松的一颗稻草,是1938年延安一份杂志刊登的康生的一篇文章——《铲除日寇侦探民族公敌的托洛茨基匪徒》。文章诬陷陈独秀,说陈独秀每个月领取日本300块钱的间谍费用,还说俞秀松是“陈独秀最好的干部”。当然,最后枪决俞秀松,肯定是要通过斯大林批准的。那斯大林为什么要把他杀掉,我觉得是不是里面还有各种原因值得我们去挖掘。记得我母亲当时跟我说过,每个礼拜六的晚上,俞秀松他们都要到苏联驻迪化总领馆开会。

回到我刚才讲的,我始终认为“俞秀松”是一个符号,代表着他们那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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