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群主义视角下的社区认同研究
2020-12-14吴杰
吴 杰
(南京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南京210094)
一、社群主义与社区认同
社群主义(communitarianism),又称作社区主义,是以贝尔、桑德尔、泰勒、麦金太尔为代表人物的当代著名理论流派之一,“研究目的在于寻求社会运转的共同基础”。[1]理论的提出是由于当时西方处于个人主义价值观盛行的时代,道德观念呈现碎片化的现象,整个社会表现出对国家、对民族的渺茫,而社群主义的出现,融合了哲学、社会学、政治学等多个科学,通过与新自由主义的争辩来探讨价值观念的重塑问题,对于当时的社会治理以及民众精神的塑造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社群主义的核心主张是普遍的善(universal good),也称作“共同善”,这一核心主张贯穿于理论发展与社会实践的历史传统中。社群主义者们从“社群优先于自我和个人”这一立场出发,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即:善优先于权利。正如泰勒所说:“善给予规定权利的规则以理由。”[2]“善”有其物化的形式,我们称其为“公共利益”,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公益”。故而从善优先于权利这一社群主义的命题引申出了第二个命题,即公共利益优先于个人权利,很多政治哲学家以此作为区分自由主义与社群主义的特殊标志,故而出现了把自由主义政治学称为“权利的政治学”,把社群主义的政治学称为“公益的政治学”的称号。因此,从社群主义的核心观点“善优先于权利”“公共利益优先于个人权利”,我们可以看出“善”与“公共利益”被放置在一个相当高的位置,这对于社区的治理同样很重要。
社群主义不仅是一个学术视角的转换,还是一种社会治理观念的倡导,从社群主义(communitarianism)的词根我们可以看出社群主义的由来必定离不开社区“community”这一共同体,社区是社群主义发展的土壤。最早将社区概念进行厘定的是滕尼斯,他从社会学理论研究的角度切入,把社区和社会作为两个相对的学术术语来阐释,他把社区理解为一种友善、和谐的共同体,并且认为:“共同体是持久的和真正的共同生活,社会只不过是一种暂时的和表面的共同生活。因此,共同体本身应该被理解为一种生机勃勃的有机体,而社会应该被理解为一种机械的聚合和人工制品。”[3]这里的共同体与社区属于同一概念。在《社区与社会》这本书中,滕尼斯也强调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以及社区的认同感与归属感。自此之后,对于社区的概念越来越多,“菲力浦 塞尔兹尼克认为所有的社区都是用契约联系在一起的,社区中的人具有共同的信念和命运,具有个人的同一性、归属感以及支持其行为和关系的结构。”[4]由此可见,关于对社区的理解,完全地契合了社群主义的观点,同样重视共同善、公共利益在社区中的重要地位。
社群主义者麦金太尔、泰勒、沃尔泽等人都对社群主义中的认同做了详细的阐述,他们认为每个人都生活在一定的社群之中,或是家庭、或是邻里、或是部落、或是城邦等等,这些社群中的价值、信仰、血缘、目标、文化、语言、利益等等都对每个成员产生重要影响,打上不可磨灭的印记。这所有的一切构成了行为处事的标准,成为道德的起点,是人区别于他人的特殊标志,并且最终的总和相加形成了自我认同。放置在社区环境下,这一概念同样适用,社区认同是可以视为社区居民对社区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是对社区的规章制度、社区文化、社区人际关系等从心理上的接受,并由此表现出来与其一致的行为方式。社群主义理论中认为的对集体利益的重视、强调公共的善、培养德行的人、美德观等观点与实现社区认同有着高度的契合,对社区认同的匹配与培育具有极高的指导价值。因此,用社群主义的理论来研究社区认同是有理论依据的。
二、德性困境:社区认同消解的体现
社区认同可以视为一种心理现象,简而言之就是社区居民对于社区的认同感与归属感。但是现实是,与农村以“地缘”“血缘”“宗族”为纽带联系起来的聚居环境不同,城市社区是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外来人口的大量涌入,以及社区逐渐由“单位制”向“社会制”转型,社区的人际关系变得淡漠。这种高度异质性人口的构成方式使城市变成了人际关系冷漠的“陌生人”社会,对于社区来说,现有社区居民对社区总体建设呈现的状态就是“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离散状态,社区认同建设陷入困境,概括言之就是,在这个追求个人私利的信息化现代化社会,社区居民缺乏社区的认同感与归属感,社区居民陷入“德性困境”,具体来说,社区居民的“德性困境”有以下的表现形式。第一,社会公共资源的随意占用。社区居民除了自家的住宅的私人空间外,还包括绿化草地等以外的室外公共空间,这些需要全体社区居民的公共维护,但是现实却是出现社区居民对于社区空间的随意占用,例如绿化草地的乱踩乱踏;占用公共资源的违章建筑屡禁不止;私家车占用公共道路的乱停乱放;社区环境无人维护等等一系列的不雅行为出现。第二,社区内的人际关系冷漠,居民“原子化存在”问题依然突出。社区作为社会的微观缩影,理应是人际和谐的平稳运行,然而,随着社区的不断发展,呈现出的“陌生化”现象越来越明显,对门住户互不相识的现象屡见不鲜。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社区人口构成的复杂化。不同于以前以地缘或血缘为纽带的组成方式,现在的社区人口构成多样化,既有常驻居民,也有住房租户;既有本地居民,也有外来人员;再加上买房的人口越来越多,“户籍分离”的情况也时有出现,这些人口的构成方式不可避免地使得人际关系冷漠,就更谈不上对社区工作的支持,那么对社区的认同也就无从谈起。第三,社区精神建设的匮乏。社区精神是社区建设的核心支柱,能够发挥社区的凝聚力,是社区居民对于社区的认同感、归属感的培育的重要精神支柱,社区精神的外延发展,包括平等合作的精神、民主参与的精神、邻里和睦的精神、相互宽容的精神都在社区的认同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是在社区的建设过程中,社区精神的培育实属缺乏,故而社区居民对于责任与义务的认识、对于社区参与问题等社区意识还有所欠缺,社区精神的培育有待加强。这所有的一切构成了社区居民对社区工作的冷漠,对社区认同的疏离,“远亲不如近邻”的俗语含义仅仅成为了书面文字,缺乏实质性的感悟。
三、共同体化:社区认同路径的构建
以社区精神文化塑造社区居民角色,复归社区居民的情感共同体。社群主义理论中特别强调了对个人认同以及对自我的认同,麦金太尔提到过:“自我必须在诸如家庭、邻里、城邦、部落等共同体中并且通过他在这些共同体中的成员资格去发现他的道德身份。”[5]同时,社群主义者也对成员资格进行了强调。换言之,要想加强对社区居民的认同,首先就要转变社区居民的角色,转变社区居民凭借个人理性以及自由选择来处理社区关系这种“原子化”的状态,以增强社区居民对社区的认同感,进而提高参与社区事务的意识。而社区居民角色的转变关键在于培育社区精神文化。旧时靠“血缘”“宗族”联系起来的社区之所以有很强的群体凝聚力,就是因为他们有靠“家风民约”凝结起来的精神内核。放置在现代化社区的背景下,由于社区居民的流动性增强,使得社区空间内的人员构成由“社区人”变为了“社会人”,社区情感发生疏离,所以仍要通过重塑社区精神文化来加强社区民众之间的人际交流。正如社区主义者们提倡的那样“所有特定的社群传统都有一个产生发展的过程,每个社群都有自己的历史和传统,决定个人认同的这些历史传统都代代相传。社群价值历史性代传的载体便是一定的社群文化,所以文化便理所当然地成为自我认同的主要来源”。[6]由此可知,对社群的认同是基于对文化的认同之上的,米勒也曾强调这一点,并且把个人对社群的认同称作“文化的认同”。故而,培育社区认同,最为重要的是坚持以社区文化教育作为主渠道,通过社区的文娱活动等文化活动的熏染以及社区读书室、健身室等硬件设施的完善来增强社区的精神文化。借助文化所具有的感染力、凝聚力来增强社区居民的知识文化素养,提高居民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只有将文化内化于心、外化于行,才能真正地使社区居民融入到社区这个大家庭,增强对社区的归属感。同时加强社区居民角色的塑造,也要融入到社区服务中去,例如各种义工活动,志愿者活动。社区认同的培育归根到底就是塑造社区居民的归属感,通过精神文化生活提升社区居民的思想意识,改变社区居民对社区事务漠不关心的态度,利用多途径、多渠道的方式增加社区居民参与社区事务的途径,进而构建社区居民的参与共同体。
加强社区组织建设,构建利益共同体。在社群主义理论中,公共善的物化形式就是公共利益,“公共利益优先于个人权利”这一理论的提出正好切合了社区公共资源被随意占用、公共秩序混乱、社区事务漠不关心等一系列的公共利益处理问题,这种少数人行为的出现,不可避免地让多数人感到不公平,正是这种“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利益分配方式使得社区的利益矛盾尖锐。而社群主义理论中公共善的提出命中问题焦点,“公共善优先于个人权利的观念保障了公共善的至上性,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的发展首先不为个人或少数人群体的利益所左右,这就避免了由于一部分人对个人生活的过分追求而导致的社会不公正”。[7]那么,公共善或者说是利益共同体究竟如何实现呢?这就要构建强有力的社区组织像是社区党组织、业主委员会、社区居委会、物业管理公司等,促使这些社区组织在社区管理中形成具有信服力的领导,特别是社区党组织要发挥好在处理社区治理与建设过程中的领导核心作用和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另外,公益性的志愿者组织、分享就业信息的中介组织、托儿所等机构也具有辅助性的作用,这些公益性团体或组织的成立,能够在互帮互助的氛围中培养出和谐的人际关系,减少社区矛盾的发生。只有这样,才能找准矛盾发生的焦点,解决社区居民之间的利益分歧,既保证社区的平稳运行,又可以谋求社区的长期发展。
整合社区社会资本,提高社区服务能力,构建社区参与共同体。社会资本是与同情、互助、互信、理解、平等合作等有关的一系列公民态度和价值观,而社区认同的构建也正是建立在同情、互助、互信等一系列的公民态度和价值观基础上的,故而社区认同需要与社会资本联系起来。同时,社群主义理论强调公共利益,而社会资本的积累是社区公共利益实现的组织性资源。从社群主义视角来看,社区认同需要发挥社会资本的作用,通过满足社区居民的需求来增强对社区的认同感与归属感。整合社区社会资本,首先就是要最大限度地整合社会力量,建立完善的文娱活动、休闲健身、养老敬老、便民利民的社区服务网络体系。这一做法将抽象的社会资本实体化、具体化,通过社区服务体系满足不同的社区居民需求结构,使得在社区这一内部结构中达到资源互补和内在信任,这样既增强了社区居民的对社区的认同,同时又会反过来促进对社区资本的积累。另外,还要促进社区服务的产业化,除去社区提供的类似图书室、文娱活动室等这一类的公益性、无偿性的活动外,在社区内建立便民小吃店、杂货店、商店等有偿性的便民服务活动也是不可或缺的。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由于社区的内涵和外延在不断地发展,对于社区的服务也要按照“循序渐进”的原则来发展,根据社区需要层次重点培养,促进社区设施共建、社区资源共享。概括而言,只有社区居民的获得感、满足感得到提升,才会增强社区居民的社区认同。
四、结语
综上而言,随着我国现代化建设的稳步推进,社区在政治维稳、道德提升、知识宣传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社区建设被放置在越来越重要的地位,而作为社区核心内容的社区认同的实施效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社区认同感、归属感的培育仍需要加以完善。社群主义思想观点契合了社区认同的内涵,对于社区的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从社群主义入手来探索社区认同的路径为社区建设提供了新的思路,德鲁克曾经说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创造过去从未有过的都市社区。我们需要一个有别于传统的社区,它不仅具有自由和自发的特性,也要让城市里的每一个人有机会创造成就,作出贡献,而且跟社区息息相关”。[8]让社区居民从社区中找到生活的意义,从而促进整个社会的发展是我们的愿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