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体视域下的“家国情怀”及其价值重建
2020-12-11林俊杰吴沁芳
林俊杰,吴沁芳
(集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维护人类的共同利益,实现人类的全面发展,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价值旨归。但西方“价值中心主义”、“民族中心主义”等去整体性的极端思想,不但冲击着中华传统价值观的历史延续及其现代意义,而且掣肘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与发展。因此,我们既要坚持推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以求为世界发展做出更大贡献,也要时刻保持高度的文化自信,延续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命脉。家国情怀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内涵之一,一方面,具有增强文化思想内聚力的重要意义,对于应对西方“文化一体化”的挑战,提供了重要的人文精神支持。另一方面,家国情怀中“天下为公”的世界格局意识,也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注入了精神养分。因此,站在“共同体”高度观照家国情怀的价值及其重建,不仅具有涵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作用,同时也是对世界秩序建构的伦理反思和价值重建。
一、“共同体”理念观照下的“家国情怀”及其意义
家国情怀汲取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精华,其产生、发展、传承,遵循着一定的历史发展轨迹。在不同时期表征为不同的思想形态,并根据时代需要不断充实着自身的价值意义。此外,家国情怀内蕴着丰厚的“共同体”基因,其价值取向与“共同体”指向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因此,透过共同体视角不断发掘家国情怀的当代意义十分必要。
(一)“家国情怀”的历史逻辑与现实根基
1.家国情怀的历史传承及其核心要素
中国古代家国情怀的产生,发端于中国古代“家国一体”的政治伦理思想,同时,也是传统宗法观念在社会生活层面的延伸与发展。周王朝建立后,周武王为巩固政权施行了在宗法制基础上的分封制,形成了“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二宗”[1]的治理模式。在这种“家天下”的治理模式下,皇室宗族利益与国家间的利益密不可分,血缘、宗族关系成为了凝聚“家天下”的重要纽带。与此同时,家庭生活中的伦理观念与国家政治生活中的治理理念相互渗透,使得家和国的伦理关系交织在一起,并最终发展为“家国一体”的政治伦理思想。在这种政治伦理思想的推进过程中,逐渐影响了伦理主体的道德信念和价值选择。伦理主体冲破利己主义的思想禁锢,超越了“个人本位”的价值选择,在不断向“家国本位”道德信念转变的同时,也积淀出了以“恪尽孝道”、“家国一体”、“天下情怀”为核心要素的家国情怀。
其一,“孝”作为评判个人道德的价值基础,凝结了主体对父母至亲养育之恩的报答之情。它是维系家国情怀中“家”这一伦理载体的重要精神动力。《诗经·蓼莪》篇载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2]文中引喻父母之恩如苍穹浩瀚无际,折射出中国古人将尽孝作为个人毕生责任的价值信条。到了后世儒家思想盛行的时代,更是将尽孝上升到空前的伦理高度。“弟子于其家,而后仁爱及于物”[3],儒家思想十分重视“孝”对于完善人格的基础作用,认为主体只有恪尽孝道,才能够展现仁爱并惠泽它物。可见,对家庭负责、对父母尽孝,是培育家国情怀的必由之路。
其二,家国情怀中的“家国一体”要义,印证于个体对国家尽忠的高尚情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与延续,深受儒家认识论的影响,始终遵循着一种“自下而上”的价值逻辑规律。古语有云“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因此,在文化大背景的影响下,家国情怀在其建构过程中将“家”与“国”的价值逻辑看作是一体的。个体在“家”尽孝的价值观,自为的衍生出为“国”尽忠价值追求。家是最小国,国是最大家,“国”作为“家”的延伸,具有“家”所不具备的政治功能——即维护国家的统一与和平。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无数满怀家国情怀的志士仁人在国难当头、山河破碎之时,抛头颅、洒热血,实现了他们“在家尽孝,为国尽忠”的人生理想。
其三,家国情怀中的“天下情怀”大义,引领个体命运融入世界的宏大格局。中国古代对于“天下”这一概念的诠释主要停留在观念而非实体层面。“天下”被赋予除了地域范围和统治格局外,价值追求和道德准则层面更加深刻的伦理内涵。《大学》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当时世人普遍遵循的人生发展准则。其中“平天下”作为人生最高理想,其价值旨归超越了单一民族与国家间的利益。在个体践行家国情怀精神向度的最高层面,为“天下人”的共利所某,这种“兼济天下”的宏大格局是个体“天下情怀”的集中展现。
2.家国情怀的当代特征及其表现
首先,主体的“爱国精神”是对家国情怀核心意涵的当代诠释。不同于狭隘的民族主义,家国情怀本身包含了主体对于国家与民族的支持与积极态度。并在其价值不断形塑的过程中,完成了对单一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的价值超越。可以说,构建主体家国情怀的首要意义,就是建立起主体对于本民族、本国家的高度认同感。在当今局部冲突不断的世界格局下,国富力强的中国虽然免遭“热战”炮火的袭扰。但在世界贸易、意识形态、生态保护、人才争夺等方面,依旧面临着国内外的双重挑战。为此,无数饱含“爱国精神”的中国人,在涉及国家尊严、民族利益等问题上,克己奉公、无私奉献,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主体家国情怀的价值实现。
其次,主体的“整体观念”是对家国情怀宏大格局的当代继承。家国情怀的核心思想之一,就是要主体站在“整体性”的高度上审视自身的发展,将个人前途命运同国家与社会联系起来。所谓“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4]这种层层递进相互依存的发展关系,影响着当代青年人的职业选择。诚如马克思在青年时代想要为人类发展做出贡献一样,当代中国青年将个人的前途与命运同中国的发展联系起来。在科学研究、技术攻坚、基本建设、军队戍边等许多艰苦岗位上他们默默坚守,履行着他们献身祖国的铮铮誓言。
最后,主体的“敬业精神”是家国情怀在实践层面的价值呈现。家国情怀不仅是对主体价值层面的道德引领,更是要求主体在实践中不断实现自身价值。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建设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劳动者大军,弘扬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营造劳动光荣的社会风尚和精益求精的敬业风气。”[5]我们国家用了不到百年的时间,完成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几百年才能实现的目标。这巨大成就的背后,是千千万万个劳动者夜以继日的辛苦付出。同时,扎实肯干、精益求精的严谨态度,也是保证他们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袁隆平”、“南仁东”、“林俊德”、“屠呦呦”这些响亮的名字,是中国当代“敬业精神”最闪亮的呈现和最经典的示范。
(二)“家国情怀”与共同体意识的关联性
1.共同体意识的基本要义及其价值指向
共同体的形成始于个体生存的基本需要。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原始社会,个体只有在“共同的人类聚合体”中才有能力迎接自然环境对人类生存的挑战。因此,以共生共存为目的的“原始共同体”产生了。随着生产力的不断提高,资本主义时代的到来创造出的惊人生产力,个体逐渐摆脱对原始共同体的依赖性,并逐渐独立出来,形成了以自由交往为主要形式的“社会共同体”。在社会共同体中,共同体成员是彼此间具有差异性,生活在一定的地域范围内,相互之间具有“默认一致”的共通情感,并基于对共同目标的实现而共同奋斗的群体成员。这些共同体成员之间往往都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有着共同的文化信仰,根据性别以及力量的不同进行分工,同时成员对共同体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和归属感。这种在共同体建构过程中形成的公共意识,逐渐发展为基于共同的价值观念和道德情感的一种社会意识,蕴含着和谐、持久、合作、互助、共赢、共享的价值理念。[6]
“共同体意识”,是在共同体的形成过程中产生的一种维系共同体成员生存发展的公共意识。其价值指向内在的包含着构成共同体意识的核心要素,表征为一切为了共同体利益的实现产生的价值观念。一方面,包含了个体间和谐、持久、合作、互助的相互共存关系。个体要承担建设共同体的责任,致力于共同体利益的实现。这不仅要求个体克服自身同其他个体间的差异性,将个体利益让位于共同体利益,以达到求同存异的契合效果。还要求个体对共同体具有责任意识,同时不断进行自我革新,加强自身能力的建设,以期更好地为共同体的发展助力。另一方面,还包含共同体目标实现后,共赢、共享的价值承诺。共同体应站在整体性的高度,最大限度地将共同体的成果合理惠及每个个体之上。
2.家国情怀的精神向度及其蕴含的共同体意识
第一,家国情怀倡导的“忠孝一体”价值观,蕴含强烈的共同体意识。家国情怀在家庭领域向个人提出 “孝”的道德要求,并将“孝”的观念和要求在国家领域上升为“忠”的意涵和指向。行孝是尽忠的前提,尽忠是行孝的保障。对于“忠孝一体”价值观的整合,使个体对家庭的责任承接到个体对国家的义务。在这个值价值观念支撑下的“共同体”,不仅仅是利益共同体,更是情感共同体、价值共同体。[7]家国情怀中个体对“家国”具有的责任意识,是共同体意识的生动体现。
第二,家国情怀倡导的“家国一体”的价值观,凸显浓厚的共同体情结。相较于西方对于国家概念的界定,将“家”与“国”限定在严格的政治伦理次序内,中国古代将“家”与“国”看作是一对紧密关联的集合体。“家国一体”的价值观意在强调的是,“家”同“国”隶属于一个“共同体”之内。一个家庭命运的兴衰同一个国家的前途命运是紧密相连的,同时两者又是相互促进的,故有“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同时,一个国家的生存与灭亡,也同一个家庭息息相关。“覆巢之下无完卵”,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包含关系,正是“家国一体”同“共同体”意识相互联结之处。
第三,家国情怀倡导的“家国天下”的价值观,彰显远大的共同体旨归。中国传统文化的语境中,家国情怀蕴含着深厚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个体价值选择。这种价值选择,是基于个体受到家国情怀之“家国天下”思想浸润后自主的价值选择,其积极意义在于个体意识同集体意识的冲突能够得到有效的解决,以求得共同体利益的最大化实现。
(三)“家国情怀”的共同体观照意义
1.有助于提升共同体成员的公共素养
基于共同体视阈下的“家国情怀”之省思,有益于提升社会成员的综合素养,升华共同体成员的素质和情怀。个体综合素质的养成,不仅有其外在能力的层面,还应包括内在价值观、道德观的养成。信息碎片化愈发严重的今天,人际关系的隔膜变得越来越严重。商品经济大行其道的时代,一些人在对“物”的追求中逐渐丧失了道德的底线。家国情怀中蕴含着丰厚的优秀传统文化精髓,其中对父母之“孝”的感恩情怀和责任意识,对国家之“忠”的共同体担当精神,都成为个体不断重建其高尚价值观、道德观的价值引领。此外,家国情怀所内蕴的共同体意识,对于个体突破“个人本位”的发展局限,提升个人发展的境界和层次同样大有裨益。
2.有利于增强国家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家国情怀在思想建构层面以爱国主义为基础,其奉行的“家国一体”理念有助于提升个人对国家的认同感以及归属感。家国情怀产生于山河破碎时的痛定思痛,因此其内涵本身就具有厚重的爱国情感。在其发展的过程之中,已对个体植入了强烈的爱国基因,并要求个体在个人与国家利益冲突时,放弃个人利益以成全国家利益。这种上升到“集体主义”层次的爱国情怀,在体现丰厚共同体意识的同时,必然大大增强民族和国家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3.有益于助推“人类共同体”的有效构建
家国情怀中的“天下情怀”作为其终极价值关怀,凝结了古人对构建世界秩序的伦理反思。在中国传统“家国本位”的伦理思想影响下,“天下”的观念蕴含深邃的文化内涵。其价值追求的是“协和万邦”的天下秩序。[9]同西方“恃强凌弱”的霸权思维不同,中国古代“协和万邦”的外交理念,旨在扩大中华优秀文化影响力的过程中,建构起邦国间“共同发展”的逻辑理路。以文化交融代替文明冲突,以协作共赢代替“一家独大”。这种以大国力量辐射周边国家发展的世界秩序建构模式,为人类共同体中协调国与国之间的和谐关系,均衡人类共同体中的力量对比,起到了范式的作用。
二、“家国情怀”价值建构的当代困境
(一)“全球化”态势强劲造成家国意识的淡化
当今世界,全球化潮流呈现不可逆的趋势并持续向纵深方向发展。世界各国包括中国在内,既享受到全球化带来的信息共享、科技互惠、责任共担等发展红利,同时也面临着单边主义、文化侵略、文明冲突的风险与挑战。从世界视野来看,全球化洪流并没有促进“天下大同”的和平盛世出现,反而导致局部冲突不断。在全球核威胁的统摄下,大规模热战冲突基本得到扼制,但新一轮“冷战”依旧危机四伏。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首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阵营”,不断以文化输出、价值观输送等文化“软侵略”,侵扰着社会主义国家及一些弱势国家的发展。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之一,在充分吸收外来文化“取精去糟”的同时,也要保持高度的文化警惕性,以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为根基,不断提升文化自信。
一方面,西方自由主义文化的入侵消解了主体的爱国热情和民族认同感。西方自由主义文化传入中国以来,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解构了传统文化中腐朽、落后的错误观念,使得传统文化在“西学东渐”的过程中得到了发展。但随着西方强势文化不断同西方政治观念的结合,导致了中西间的文化激荡逐渐演变为以西方为主导的文化输出。由于在世界经济中的领头羊地位,伴随着商品输出的文化输出显得十分容易。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推销商品的同时,在商品中不断的融入西方元素,使得部分国民在消费西方商品的同时,自觉吸纳了西方文化。这种方式潜移默化地冲淡了部分国民的国家认同感以及民族认同感。因此,在互联网大数据时代的今天,如何抵御外来文化的多元“侵略”,依旧是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另一方面,西方“个人主义”思想甚嚣尘上,造成了部分主体道德信仰的缺失。无论是西方“人性自由论”或是“人性自私论”,都是以过分夸大宣传个人主义价值观的历史文化功能, 认为它包含了人的尊严、自主性、隐私权和自我发展四方面的积极内容。[8]其目的都是以攻击集体主义为原则,试图拆解和覆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精华部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以儒家文化为其理论内核的,其中“家国情怀”作为儒家文化的核心思想之一,包含了对个人在道德行为、价值选择、责任承担上的多重要求。但其内在的文化张力,隐含着对个人发展向度的包容性与宽容性。这种思想既内化于个人修养的道德约束力,同时也外化在个人发展的过程之中。部分缺乏文化甄别能力的个体,对西方文化盲目的全盘接受,是致使个体道德人格不健全,道德信仰缺失的主要原因。
(二)“公共性”意识淡漠导致群体意识的弥散
现代社会的高度发展,必然带来人们生活方式的丰富多样化,并由此产生了更为广阔的社会公共生活空间。而公共领域的愈发扩展,使得“公共性意识”的需求应运而生。“公共性”意识也称公共意识,“是指社会共同体成员对公共领域内的准则、规范等的主观认可和客观遵守,是孕育于公共领域之中一种关心公共事物、改善公共生活、建构公共秩序、塑造以民众利益和社会需求为依归的深层意识,体现的是人们对社会公共领域的认识和行为的自觉性。”[9]然而,“景区内乱涂乱画”,“公共场所高声喧闹”,“摔倒老人无人扶”等一系列公共空间内问题的发生,折射出当前社会成员对于“公共性”意识的淡漠与轻视。辨析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可以从历史与当代两个维度来看。
从历史维度来看,由于意识具有强大的惯性,因此,受到传统封建皇权统治的影响,主体缺乏对于公共领域的正确认识。在中国古代长达千年的封建皇权统治下,“天下”是归皇室一族所有。无论是庶民还是宰相,都必须臣服于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这种等级森严的社会构成的影响下,塑造出了许许多多缺乏独立意识的“顺民”。他们缺少对于社会公共领域的“主人翁”意识,将公共领域视为皇权统治下的一部分。此外,中国古代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模式,致使整个社会的流动性不强,社会生活的匮乏致使主体对于“公共性”意识的认知十分模糊。
从当代维度来看,家庭结构的转变,是导致主体“公共性”意识欠缺的主要原因。实行计划生育后的中国,家庭成员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与过去多子女时代形成鲜明对比,独生子女从一出生开始,就独自享受着家庭内部最好的资源。在这种成长环境中,不存在姊妹同胞间“公共”资源的共享,这就使得多数独生子女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思维模式以及生活习惯。在这种不良习惯的影响下,主体进入社会公共生活后,往往表现出极端的利己主义倾向。近年来屡见不鲜的“景区内不文明现象”,就是对主体缺乏“公共性”意识的最好印证。
(三)“共同体”意识匮乏引发价值取向偏差
当今社会教育导向的功利化造成了共同体意识的淡化。其中,家庭教育风向的转变是导致个体缺乏共同体意识的因素之一。中国传统教育中,十分重视家风家教对于个人成长成才的基础作用。家庭作为连接个人和社会的重要载体,是影响社会风气的重要元素。在中国传统社会家风的塑造中,首先以子女对父母的扶助赡养,作为个人道德伦理建设的出发点。故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孝经·开宗明义章》)的深刻古训。受到良好家风浸染的个人,不自觉地将对父母赡养的责任内化于心、外化于形。间接促成了个人养成“责任共担”的认知基础,有利于充实个人对“共同体”的担责意识。然而近代以来,随着应试教育影响的扩张,以及西式家庭教育风气的弥散,极大的冲击了传统家风对于个人责任意识的塑造作用。以功利为主导的教育方式,解构了个人对共同体的责任感,使得个人的共同体意识愈发模糊。
此外,家国情怀的建构不仅是对传统文化中“家国一体”的价值观念的外化,还是对儒家文化“礼”制精髓的传承。因此在文化大环境的影响下,家国情怀已经逐渐成为中国古人根植于内心深处的道德修养。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在民族危亡的边缘锤炼出的家国情怀,更是打上了鲜明的历史印记。但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一方面,传统文化体系、价值观体系构建以及价值功效作用的发挥等面临着重塑的艰巨任务。[10]另一方面,以经济发展为主的社会大背景下,家国情怀在思想导向方面的作用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这些都是导致个人缺乏共同体意识的现实因素。
三、“家国情怀”的当代价值维度及其重建
在世界意识形态领域相互交锋的国际形势下,家国情怀具有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的重要价值。同时,家国情怀作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凝练,还具有整合社会意识的道德规范作用。因此,要在综合国内外形势的前提下,不断重构家国情怀的当代价值维度,以不同层级的精神向度为切口,找到重建主体家国情怀的现实路径。
(一)凝聚区域命运共同体的情感共识,延续主体“乡梓之情”的传统美德。
在以游牧为主要生存方式的原始社会中,人类社会还没有形成系统、有序的社会分工。在这种状态下,对大地的“领有”是共同体产生的前提,由家庭及其扩大成为部落的部落共同体,是最本源的共同体形式。[11]随着人类生存能力的进化以及传统游牧业向农耕业的转移,部落逐渐被以共同土地占有为基础的乡村所取代。直至大机器时代到来之前,以人力为主的农耕生活成为了维系人类生存发展的重要生存形式之一。在这一阶段,占有共同耕种土地的家庭形成了以村落为主要载体的乡村共同体。各个家庭作为乡村共同体中的基本单元,有着高度一致的生活工作方式。因此,在长久的共同生活下,每个生活在乡村共同体中的个体,都累积出对共有乡村以及土地的归属感。这种情感在城市化进程中逐渐由乡村延伸至城市,并发展成对共同生活区域高度认同的“区域共同体”情感共识。
家国情怀是以个体对家的依恋为其感情基底的,然而,家国情怀中对“家”的情感指向不仅局限于个体对父母、亲人的感情思绪,也延伸至个体对故土家乡的深深依恋。以农耕文明为主的中国乡土社会,是中国基层的一般社会形态。按照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的观点,“中国具有乡土性的社会是安土重迁的,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的社会。”[12]因此,唤醒隐藏在中华儿女体内对乡梓故土的深刻情感,也是重建主体家国情怀的重要方式。
(二)提炼民族命运共同体的理念精华,增进主体“血脉相连”的价值认同。
千百年来,维护和发展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始终是中华民族高于一切的政治理想、精神寄托和道德情感,“中华民族”一词的内涵和外延也在不断扩展和升华,体现出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和地理疆界不断融合的过程。[13]
受地缘、物缘以及历史文化等影响,中华民族在历经千年的风雨中锤炼出深刻的民族精神。首先,这种民族精神体现在各民族“认祖归宗”的情绪感召中。由于中国古代狭隘的农耕社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不同地域各民族人民的交往范围。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国相互兼并,使得原有封闭自守的生活范围被打破,各族人民的沟通交流变得日益频繁。随着秦王朝的建立,“大一统”思想深入到各个领域之中。各族人民也在“大一统”思想的感召下,逐渐形成了以“中华民族”为核心概念的民族认同感。其次,这种民族精神还体现在各族人民维护国家统一的坚定信念中。近代以来,中华民族饱受战争的侵扰和涂炭,在面对民族危亡、国家倾覆的危急时刻,无数中华儿女舍生取义,在中华民族的共同利益面前,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伟大民族精神。最后,这种民族精神还表征为个人利益让位于民族利益的高尚情怀里。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全国上下百业待举、百废待兴。各族人民在融入建设新中国的大潮流中,不断为了民族繁荣、国家兴旺而牺牲个人利益,其最终目的都归结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是基于中华民族伟大精神的现实产物,其价值核心就是维护以民族认同为核心的主体利益。家国情怀本身包含着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因此增进主体的民族认同感,不断充实民族精神的时代内核,就是重建主体家国情怀的理想路径之一。
(三)确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维度,唤醒主体“天下为公”的道德信仰
“共同体”思想作为马克思政治哲学和社会哲学宏大叙事中的一部分,是一种超越“本位思维”的“类思维”。马克思基于人类生存的基本方式,深刻考察了影响人类社会发展的核心因素,并富有前瞻性地指出,人类社会必将由“自然形成的共同体”过渡到“虚幻的共同体”并最终走向“自由人联合体”。[14]“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在充分凝练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内在精华,站在全人类共同利益的高度,进而审视当代世界秩序和发展状况的基础上提出来的。2013 年 3 月 23 日,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发表的演讲中第一次向世界传递了他对人类文明走向的基本判断:“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5]日趋以资本为导向的世界发展态势,既给全世界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全球性的风险与挑战。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倡导的以和平共处代替冲突对立,以交流合作取代零和博弈等发展思维,同“家国情怀”的至善目标有着高度的契合性。
“家国情怀”的理念,深蕴 “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中国传统思想,同时,又将“天下为公”的理想信念转化为“修身”的个体实践形式。“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大道”在古代指的是政治上的一种至高理想。人类恒长大道下,天下是我们大家的,它不属于任何人、任何国家、任何党派。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正是家国情怀中“类整体”思维的当代继承和体现。因此,在当代社会,要重树主体的家国情怀,就是要在确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宏观价值维度上,提升主体的“整体性”思维方式。将个体眼光从关注个人实现、家庭和睦,提升到关注社会国家问题以及国际局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