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现代性视域下的艺术世界
——从古典到后现代
2020-12-07冉力
◎冉力
审美现代性的概念最初由法国文学家波德莱尔提出,在《现代生活的画家》一文中。他提出美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永恒性,另一部分是可变性。永恒性即:美是从具体事物中抽象出来的纯形式,具有一定客观性,所以可超越时空和个体差异。可变性即:作为纯形式的美必须附着在具体事物上才是鲜活可见的,而美的载体—— 事物是不断变化的,所以美的另一半是具体的、感性的、可变的。艺术品打动人的不只是永恒美,更是它们不断变化的具体美,艺术品由于创作者和表现对象的民族、时代、职业、性格各不相同而具有明显差异,这些差异性相比于永恒性更重要。
一、传统的概念
如果从传统历史性和相对性概念对艺术进行定义,可以大致将艺术分为三个时期:古典艺术时期、现代艺术时期、后现代艺术时期。这三个时期彼此对照,线性展开,以“他者”为基准确定并划分自我。
古典艺术从广义上讲是模仿的艺术,自古希腊智者柏拉图的“模仿说”开始就奠定:艺术是模仿的,从根本意义上廓清艺术与自律性的范围。哲学时代,艺术是对绝对理念和超验美的模仿,只是以可感知的粗鄙语言将形而上的哲学观念可视化地展现,到了神学时代的中世纪,艺术是对超世精神和上帝理念的模仿,这两个时代艺术仅作为“可显现”的图像存在,附庸于超验的世界。公元前146 年罗马骑兵的铁蹄覆灭希腊帝国,在强悍的军事力量面前,希腊被迫屈服,但在文化上希腊仍像明珠照耀艺术,由此自古罗马开始艺术的模仿变成对古希腊艺术的模仿,这一传统在整个古典时期共有三次浪潮:一是革命性质的文艺复兴时期,二是17 世纪以普桑、洛兰为代表的学院派的兴起,三是19 世纪为巩固王权而出现的新古典主义。除此之外古典时期艺术还对现实世界进行模仿, 达·芬奇的“镜子说”,17 世纪荷兰小画派的逼真写实,透视镜的发明使得艺术成为留住时光的定格画面,成为记录事件的工具具有客观性、理性。
现代艺术从广义上讲是变革的艺术,第二次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城市化浪潮大幅度改变人类社会秩序,也改变了艺术展现的形式。19 世纪的法国,一场艺术本体论的争辩催生浪漫主义思潮,德拉克洛瓦高举自由主义,以色彩掀起视觉革命。浪漫主义超越理性,强调个人感受和情感表现。照相技术的发明让延续数千年的艺术开始动摇,法国新古典主义绘画大师安格尔钦佩赞叹摄影技术的真实性,艺术地位受到威胁直接催生出艺术的变革,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抽象派、超现实主义等画派从对世界的记录和关照走向人物内心的自省,延续色彩的革命,加入潜意识和艺术家主观视域,艺术的功用也由记录变成视觉展示。总的来说这一时期艺术的诞生,都是在与前一时期艺术斗争之中出现,变革是为了从根本上重新寻求艺术的出路,是为了确定并稳固艺术的地位。
后现代艺术从广义上讲是残缺的艺术。20 世纪下半叶,随着美国势力的不断增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纽约取代巴黎成为世界艺术之都,左右现代艺术的走向。后现代艺术在炮火中诞生,吸取了战后反主流文化:嬉皮士、摇滚乐、消费主义,以反叛的姿态对艺术进行革命,推翻艺术所固有的所有理念。各艺术门类的界限逐渐消失、艺术与生活的界限消失、文化参与性极大增强、民族界限消失。艺术家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创作,并逐渐走向极端,艺术场域逐步凝缩成不问世事的“象牙塔”,这一时期的艺术展现出两个走向:一是“古怪”,而是“媚俗”,前者是艺术家私密心理的外化,后者中产阶级对艺术的践踏,在资本的浪潮中,后现代艺术的革命性在金钱歪曲成资本家掌控市场的利器,以革命覆灭艺术的地位,却并没有建立新的艺术法则和艺术世界,在“无法则”的遮羞布下,是艺术市场被资本左右后的混乱,艺术在革命中成了残缺的现实畸形。
二、永恒美的打破:时间感的抹除
著名哲学家苏格拉底,将美从客观事物中抽离,认为美是超验、永恒的,无关主题感受不是感官的对象,他说:“美是而且将来也还是对于一切人都是美的,这是无可辩驳的”,为了塑造形而上的永恒美,数学家兼具艺术家的审美眼光提出“黄金分割”定律,政治家兼具艺术家的心胸,修建令人瞩目的宏伟埃及金字塔。一切艺术都起源于最初对美的封存和对死亡的冥想,艺术家坚信通过无数尝试能找到最普世的美,这种美是关乎艺术世界构造的法则,将无限生命的动转化为凝聚深远的静,因此这一时期的艺术显得无言而又博大,19 世纪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家黑格尔认为古典时期的艺术是精神与主客体之间的统一,精神内容与物质形式完全契合,展现出“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
到了现代艺术时代,艺术强调对瞬间性的表现,在架上绘画与照相机博弈之间,印象派迎来新生,他们将目光聚焦转瞬即逝的光影,以颤动的色彩打破古典美的沉静,画面拥有视觉生气,后印象派将艺术视角转向人类自身,不再表现史诗般的宏达场面转而用明媚色彩、粗粝笔触描绘艺术家抽象世界。立体派、抽象派,开始以数理思维看待世界,前者解构三维空间幻觉以二维画布呈现,后者在“数理”世界寻找非线性逻辑表现世界的视角,在强调流动、变化的现代艺术世界,一条横亘在传统与动荡现在的缝隙日益明显。浪漫主义发展成熟,著名文学家雨果在《克伦威尔序言》中提出著名的美丑对照原则,从美学意义上重新定义“永恒美”的概念,即丑也可以为美,19 世纪著名雕塑家罗丹作品《老妓欧米艾尔》就是这一原则的践行者,变形的粗粝线条勾勒出丑陋的老妓形象,艺术在浪漫主义中重新思考美的概念,也就重新思考艺术世界形态语言。
后现代艺术旨在于放弃现代性的基本前提及其规范内容,美的法则变得无关紧要,甚至就连“美”也成为“过去”这一概念的刻板符号。艺术家的创作中心在于打破,无论是什么都要打破,后来“打破”之“打破”成了逻辑上的悖论,艺术变为观念的符码,因为宣称要“打破一切”,艺术作品本身也显得没有价值内涵,取而代之的是观念性的增强,艺术展上的作品,都被背上厚重的“解释”烙印,像被文字关押的囚徒,艺术作为感性显现的魅力很难直接沟通观众心理,获得情感认同。永恒美和时间感这一概念都被废除,后现代艺术本质是一种知性上的反理性主义、道德上的犬儒主义和感性上的快乐主义,打破一切的急先锋背后是虚无主义、颓废主义的合谋,他们摧毁一切,也摧毁自己,艺术成为资本附庸变得荒诞蹩脚。
从线性历史来看,古典艺术以希腊时期为发端持续到18世纪晚期浪漫主义发声,现代艺术杂糅多元素艺术思潮井喷式发展持续到20 世纪50 年代,后现代艺术作为畸形产儿虽然诞生但难以立足。历史车轮加剧艺术的自律性,对于时间感、永恒美的把握,在愈加激变的时代显得更为困难。三个时期的艺术并不是斩草除根的接替式发展,而是仍然在艺术世界留有余韵。当今艺术界,三种艺术仍然并存。
三、结语
纵观艺术史的各个时期,每个时期都展现出不同的艺术风格,在变化中流动的政治、文化等意识形态,可以说艺术是以感性、可视化的方式在讲述一个国家、民族的集体意识和无意识。正如波德莱尔的“永恒美”和“可变美”概念一样,好的艺术作品必将在外在抽象纯形式和内在精神上寻求平衡。既不能拘泥古板,也不能打着变革形式的旗号胡作非为,在现今艺术世界中审美现代性的思想仍具有启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