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丁纳西语体的类型特征分析

王一君

(玉溪师范学院 文学院，云南 玉溪 653100)

学界对“体”的界定尚未达成统一认识，其中影响较大的是Comrie对体的定义，认为体是对情状内在时间构成所持的不同的观察方式，主要的观察方式有完整体和未完整体两类(1)Comrie,B.Aspect，转引自:陈前瑞.汉语体貌研究的类型学视野[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戴耀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修正的定义，他认为体不仅与动词有关，还与整个事件有关，即体是观察时间进程中的事件构成的方式(2)戴耀晶.现代汉语时体系统研究[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本文参照学者对体的界定，结合片丁纳西语事实，对片丁纳西语(3)片丁纳西语主要是指居住在云南省丽江市古城区大东乡白水行政村片丁村的纳西族所使用的语言，属于纳西语西部方言丽江坝土语。(下文简称纳西语)动词体范畴是通过相应的语法形式来表达事件在一定时间过程段的状态的语法范畴，进而讨论纳西语体的类型特征及体标记的连用问题。

一、体的类型及特征

对于藏缅语体类型及特征，有学者进行了广泛的研究，黄布凡将羌语体范畴分为3个层级11类，即时体(进行体、将行体、已行体)、情体(始行体、即行体、方行体、变化体)、状体(重行体、曾行体、常行体、续行体)(4)黄布凡.羌语的体范畴[J].民族语文,2000(2):8-16.。胡素华将彝语体分为进行体、完成体、变化体、未完成变化体(5)胡素华.彝语动词的体貌范畴[J].民族语文,2001(4):28-35.。江荻将藏语的体分为9类，分别是将行体、即行体、待行体、实现体、持续体、结果体、方过体、已行体、与境体，且这些语法体都有形式上的“体”标记(6)江荻.藏语拉萨话的体貌、示证及自我中心范畴[J].语言科学，2005(1):70-88.。基于以上学者对不同语言体的分类，本文试将纳西语体分为完成体、经验体、进行体、持续体、单变体、反复体、将行体、完整体8种类型。

(一)完成体(completive)

完成体表示动作的完成或结束。纳西语中，se33表示完成体，可以作为动词单用或出现在连动结构中。例如：

(1)a.b33l11 tʂhɚ33 se33 se11.洗完衣服了。衣服 洗 CMPL PFV b.b33l11 tʂhɚ33 se11.洗了衣服。衣服 洗 PFV

(2)a.ho33p33mi33 ndʐɯ33 se33 jɣ33.(我看见)火把已经烧完了。火把 燃烧CMPLVIS ∗b.ho33p33mi33 ndʐɯ33 se33 se11.火把已经烧完了。火 把 燃烧 CMPLPFV ∗c.ho33p33mi33 ndʐɯ33 se11.火把燃烧过了。火把 燃烧 PFV ∗d.ho33p33mi33 se33 se11 jɣ33.火把烧完了。火把 CMPL PFV VIS

(3)a.ho33p33mi33tʂɯ55 se33 se11.已经点完火把了。火把 点 CMPL-完/掉 PFV b.ho33p33mi33 tʂɯ55 se11.点过火把了。火把 点 PFV

上述例句(1)a中的se33表示“完成”义，而se11置于句尾是表示事件的完整性，此时与活动情状类动词连用表示动作可以在任意时间点终止，如例句中 tʂh33“洗”是单纯的动作，及物性较高，可以在任何时间终止。而例(1)b的se11表示“洗”的动作已经发生过并结束了。例(2)中nd33“燃烧”为结束情状类动词，动词本身有内在的终结点，及物性较低，因此不可与完整体标志se11连用，如例(2)b、c、d都是不成立。例(3)中tʂ55“点”为具有及物性的活动情状类动词，后接se33表示对“点”的动作的补充说明，而se11表示整个事件的一个结果状态。例(3)b中tʂ55“点”表示动作已经发生过并结束了。

因此我们认为，纳西语中的完整体标志se11和表示“完成”义的动词se33连用时，表示动作结束的参照时间点为说话者的时间点，而当se11与动词连用时表示动作结束的时间点先于说话者的时间点。

(二)经验体(experiential)

经验体是指相对于某个参照时间而言，动作所进行的事件是一个在参照时间之前发生并与参照时间脱离，表示事件已经被尝试、经历过。整个事件具有经历性和动态性。纳西语中的经验体标记i33可位于自主和非自主动词后，表示经历过某事件。经验体按照参照时间的远近，可以分为远过去和近过去，当动词为非持续性的动作或状态时，此时体标记i33只可以与远过去时间连用，不可以与近过去时间连用，如例(4)(5)；当动词为持续性的动作或状态时，此时体标记i33可以与近过去和远过去两种参照时间连用，如例(6)(7)。值得注意的是，例(7)a中的动词n坐”为强持续性动词，在与表近过去的时间连用时，需要用表示动作量的结构d33坐一下”来表示，如句中的“我昨天坐过一下那个凳子”，在纳西语中不可以说“我昨天坐过那个凳子”。

(4)a.ɣ11 ci55ɲɣ35 nɯ11 do11 ɟi33.我小时候见过你。我 小时候 你 看见 EXPER ∗b.ɣ11 ə33ɲi33 nɯ33 do11 ɟi33.我昨天见过你。我 昨天 你 看见 EXPER

(5)a.ɣ11 ci55ɲɣ35 gu11be33 p33 ɟi33.我小时到过丽江。我 小时候 丽江 到 EXPER ∗b.ɣ11 ə33ɲi33 gu11be33 p33 ɟi33.我昨天去过丽江了。我 昨天 丽江 到 EXPER

(6)a.a11 ə33ɲi33 the33ɯ33 ə33thɯ55 ʦhæ33 lY11 ɟi33.我昨天看过那本书。我 昨天 书 那 本 看 EXPER b.a11 ə33be33 the33ɯ33 ə33thɯ55 ʦhæ33 lY11 ɟi33.我去年看过那本书。我 去年 书 那 本 看 EXPER

(7)a.11 ə33ɲi33 pæ33ti55 tʂhɯ33 p33 dɯ33 ʣɿ-11 ɟi33.我昨天坐了一下这个凳子。我 昨天 板凳 这 个 一 坐 EXPER b.11 ci55ɲɣ35 pæ33ti55 tʂhɯ33 p33 nʣɿ-11 ɟi33.我小时候坐过这个凳子。我 小时候 板凳 这 个 坐 EXPER

经验体表达的都是经历上的事件，该事件在时间上已经发生并终止，这个过程中存在动作的变化，因此，纳西语中的经验体也可以表示事件的动态性，例如：

(8)11 dɯ33 gu11 gu33 ɟi33.我得过一场病。我 一 场 得病 EXPER

(9)35ɲi33k55 do33do11 ɟi33.我俩见过面。 我俩 见面 EXPER

(10)35ɲi33k55 do33do11 se11.我俩见面了。 我俩 见面 CMPL

例9表示的是说话者已经离开了“见面”的这一状态，而例(10)表示的是说话者经过起始的动态变化，进入了“见面”的状态。此时的状态动词大都为有界动词，一些无界的状态情状类动词无法与经验体连用，如上文提到的状态情状类型中的心理动词“知道、高兴”等。

(三)进行体(progressive)

进行体表示动作行为正在进行或状态的存续。纳西语中的标记ne11表示动作的进行或存续，通常包括进行、状态和规律性意义。进行体的未完整性表现在它是对时间进程中的事件起始后与结束前之间的持续情况的考察，即关注的是情状的内部结构，如：

(11)ʐw33 zo33 ɟɣ11 ne11 jɣ33.小马在跑。马 指小 跑 PROG VIS

(12)khɯ33ɲi55 i33 kɣ55 jɣ11 ne11 jɣ33.狗在舔人。 狗 人 P 舔 PROG VIS

存续体指动作完成后的结果继续存在一段时间，强调一个动态行为的变化过程，且达到结果之后能保持这个结果，纳西语中进行体ne11可以表达这个功能，此时的动态变化过程，可以看做是进行体的前一阶段，而对结果的保持，则具有存续性。如：

(14)lY33 le33 mi55 ne11 jɣ33.果子快熟了。果子 FUT 熟 CON VIS

上述例句(13)(14)中的 ne11与状态情状动词搭配，除表示有一个“变黄”“熟”的动态过程，还表示一直保持“黄”“熟”的这个结果，因此这时的ne11表示的是动作结果的存续。而例(11)(12)中的ne11与活动情状动词连用，强调的是“跑”“舔”的动作行为直到产生结果的阶段。

(四)持续体(Durative)

持续体表示的是某个状态或动作在任何时间段持续进行，通过在动词后加前置型的体标记the11表示。纳西语中的持续体与存续体不同，持续体不强调结果，而存续体强调达成某个结果后并保持这一结果。如：

(15)l35ʦɿ﹢33 khɯ11ʦɿ﹢55 lo11 the11 khɯ55.辣子放在竹篓里。辣子 竹篾 里 DUR 放

(16)sæ33læ11 k33 zɿ﹢33the33 the11 ɟY33 jɣ33.桌子上有小刀。桌子 上 小刀 DUR EXIST-有 VIR

(17)tʂhwæ33hu33 to55 khw55tʂhɚ33phe55 the11 hæ55 jɣ33.门窗上挂着毛巾。窗户(CH) 上 洗碗布 DUR 挂 VIR

(18)31 æ33tʂhɿ33 p33 lo11 the33 tʂɣ33ʈY33.我记得那个地方。我 那 地方 上 CON 记得

纳西语中持续体the11可以与状态和活动情状动词共现，如例(16)(18)中的状态情状Y33“有”、tʂ33Y33“记得”，都表示状态的持续，属于未完整体意义。例(15)(17)中的kh55“放”、h55“挂”为活动情状动词，当与持续体the11共现时，其活动情状较弱，而存在状态情状凸显，表示的是动作的持续。

不论是表示状态的持续还是动作的持续，持续体都要求情状在某一参照点内存在，纳西语中the11不仅表示当时存在，也可以表示在将来和过去的时间段，如：

(19)mY55ndY11 the11 chɚ33 bɯ11 jɣ33.棍子快要断了。 棍子 CON 断 FUT VIS

(20)thɯ33 cæ33cæ33 tʂw33 k33 the11 i55.他刚刚在床上躺着。3SG 刚刚 床 LOC-上 CON 躺

进行体本身所具有的存续性，使得持续体the11可以与进行体ne11共现，此时的动词必须为动作性较强的活动情状类动词，表示某一动作持续进行中，例(21)(22)，而活动情状中动态性较弱的动词不可以与the11、ne11共现，例(23)(24)，如：

(21)thɯ33 ku33lY33 the11 tʂhɚ33tʂhɚ33 ne11.他正洗着头发。他 头发 CON 洗 PROG

(22)thɯ33 ʐɯ33 the11 thɯ11 ne11.他正喝着酒。他 酒 CON 喝 PROG

(23)thɯ33 tʂw33 k33 the11 i55 ne11.他正在床上躺着。他 床 上 CON 睡 PROG

(24)khɯ11 tʂhɯ33 khɯ11 khu33 to55 the11 hæ55 ne11 jɣ33.这根线挂在门上。线 这 扇 门 上 DUR 挂 PROG VIS

纳西语中前置的体标记与动词的结合度没有那么紧密，可以在动词之间插入其他成分，如下述3例中the11和动词tʂ33Y33“记得”之间插入副词t55，此时the11和t55常发生合音为the35，正如例句中“饭是热的”省去了t55。动词若单独出现在句中，否定词可以置于the11和动词之间，若动词后带有情态范畴等成分，则否定词后置，如例(27)否定的是“闭”这个动作行为，而例28是对允许情态义进行否定，表示客观条件下不被允许。

(25)11 ə55tʂhɯ33 p55 lo11 the11 t55 tʂɣ33ʈY33.我还(一直)记得那个地方。我 那 地方 里 DUR ADV-仅 记得

(26)h33 the35 ʦhɿ33.饭是热的。饭 DUR 热

(27)n55bi11 the11 mɣ33 mɚ55mɚ33.不闭嘴。嘴唇 DUR 不 闭

(28)n55bi11 the11 mɚ55mɚ33 mɣ33 ɲi11.不要闭嘴。嘴唇 DUR 闭 不 要

(五)单变体(semelfactive)

单变体指不能延长的一次性结束的动作行为，更凸显一次性。纳西语中的单变体用d33“一”+V1+d33“一”+V1+ni11/b55/be33+V2的形式表示，其中ni11在该结构中较常用，V2的情状类型与V1要相匹配，如：

(29)dɯ33 lY11 dɯ33 lY11 ni11 ɲɟi33.边看边走。一 看 一 看 PROG 走

(30)dɯ33 lY11 dɯ33 lY11 bɣ55 ɲɟi33.(先观察再走)边看边走。一 看 一 看 FUT 走

(31)dɯ33 lY11 dɯ33 lY11 be33 ɲɟi33.看着走。一 看 一 看 ADV 走

例(29)的“看”和“走”的动作同时进行，因此，这里的ni11可以看作是进行体标记。例(30)中b55为将来体标记，表示先观察，先看，然后再走的动作。例(31)中be33是纳西语中的状语标志，用来表示“走”的方式。以上3例都表示了动作的一次性完成并伴随某种显性或隐性的后果。由于ni11的特殊性，当ni11不表示体标记时，它在单变体结构中的位置较灵活，如上例(29)可以说，d33lY11ni11d33lY11ni11i33“看着看着走(小心翼翼地走)”，但此时b55/be33的位置较固定，不可以随意移动，如d33lY11be33d33lY11be33i33、d33lY11b55d33lY11b55i33。

纳西语单变体的这一结构可以表示动作的非持续性，是由这一构式本身的语义决定，因此，非持续性动词进入这一结构中时，V2的情状类型需与V1相匹配，即上例中的V2“走”与V1“看”都为活动情状类动词，与单变体所表示的非持续义相吻合。再如例(32)中“舔”和“吃”都是表示动作性较强的非持续动词，可以进入这一结构中，如：

(32)khɯ33ɲi55 h33 dɯ33 jɣ11 dɯ33 jɣ11 ne11 nʣɿ-33.狗一舔一舔地吃。狗 饭 一 舔 一 舔 PROG 吃

因此，若为持续性动词或状态动词进入这一结构中，则表示的是动作的反复进行，整个行为在反复中进行，即下节中的反复体，如：

(33)dɯ33 sɿ33ndv33 dɯ33 sɿ33ndv33 ni11 ʂɣ55.想一会说一下,想一会说一下。一 想 一 想 AUX 说

(34)dɯ33 fʋ55 dɯ33 fʋ33 ni11, gʋ33næ33 be33 mɣ33 fʋ55.东补补,西补补,也没有补好。一 补 一 补 AUX, 没有 补 不 补

(六)反复体(Iterative)

(35)l11ʂɯ55ʦo33 kɣ55 dɯ33 kh55kh33 ne11.毛巾上擦一擦手。 毛巾 上 一 RDP-擦 AUX l11ʂɯ55ʦo33 kɣ55 dɯ33 kh55 ne11.毛巾上擦一下手。 毛巾 上 一 擦 AUX

(36)dɯ33 khwɣ55khwɣ33 dɯ33 khwɣ55khwɣ33 ne11 ɲɲɟi33.摸一段走一段,摸一段走一段。一 摸 一 摸 AUX 走

上述例中表示“摸一段走一段”的动作已经完成一次，并还在持续反复进行中，因此重叠d33“一”+VV的形式更能凸显反复、重复义。

纳西语除通过重叠手段来表达反复、重复义外，还可以配以成对的半虚化成分表示反复义，如：

(37)æ11 tʂhɯ33 me33 gɣ11 tsho33 mɯ11 ʦho33.这只鸡跳来跳去。鸡 DEM CLF 上 跳 下 跳

(38)kæ33 nɯ33 mæ55 le33 sɿ33ndv33.想来想去。前 AUX 后 ITER 想

上述例句中“上”“下”具有一定的方向指示义，但并非就是指具体的“跳”到上面或者“跳”到下面，“上”“下”都已有所虚化，而对于“想来想去”这一非移位行为，“前”“后”就更虚化了。因此，可将纳西语中这类表示反复义的形式看做广义的形态性构式，表示同一动作的反复。

纳西语反复体除以上结构形式表示外，还可以通过构式来表示，在这些构式中都含有趋向前置词le33，例如：

(39)mbɚ33lɚ55 kæ33 nɯ33 mæ55 le33 mbi11.苍蝇飞来飞去。 苍蝇 前 AUX 后 ITER 飞

(40)ci11 tʂhɯ33 phe55 kæ33 nɯ33 mæ55 le33 d11.这片云飘来飘去。云 这 片 前 AUX 后 ITER 飘

当le33对构式的依赖减弱时，可以脱离构式出现在句中，进而用来标识某种语法范畴。当趋向前置词le33在与趋向后置词连用时，如le33置于动词前，具有反复义，当le33置于动词后时，则表示动作趋向，如例(41)a中le33置于动词d11“抓”的前面表示本来老虎走了，没想到又回来抓人了的意思，而例(41)b中le33置于d11“抓”的后面表示动作的方向。例(42)中的le33若置于动词kh55后则表示太阳可能从某一方向出来了，而置于动词前表示“太阳又出来了”。当句中没有趋向后置词时，le33前置于动词表示趋向，如例(43)。

(41)a.l33 nɯ33 kæ33 le33 dʐɣ11 ʨhi11 jɣ33.老虎又来抓了。老虎 AGT DIR INTR 抓 来 VIS b.l33 nɯ33 kæ33 dʐɣ11 le33 ʨhi11 jɣ33.老虎过来抓了。老虎 AGT DIR 抓 DIR 来 VIS

(42)ɲi33me33khɯ33 khæ55 le33 tɕhi11 jɣ33.太阳出来了。 阳光 照 DIR 来 VIS ɲi33me33khɯ33 le33 khæ55 tɕhi11 jɣ33.太阳又出来了。 阳光 INTR 照 来 VIS

(43)b11 le33 gɣ11 jɣ33.花凋谢了。花 DIR 掉 VIS

(七)将行体(future)

(44)bɯ33 nɯ33 mɣ33 bɯ33 le33.去还是不去?去 CONJ 不 去 QM(45)h33 nʣɿ-33 bi55ze55 35gɯ11 jɣ33 l11 bɯ33.吃完后我们去抬烤烟。饭 吃 后 我们 烟 抬 去(46)11 nɯ11 to55 ɲi33 ʐu11 kɯ33tʂɯ11 bɯ33.我有话对你说(要跟你说几句话)。我 你 P 两 CLF 说话 AUX (47)thɯ33 zæ11 bɯ33 zæ11 bɯ33 be33 ɣ33 cY11 kɯ33tʂɯ11 ʨhi11.他要笑要笑地对我说。他 笑 ADV 笑 FUT ADV 我 对 说 来 (48)tʂhɯ33hu11 pɯ33lɯ11 ʦho33 bɯ33 me11.今晚要打跳(跟知道的人说)。 今晚 笛子 跳 去 CERT

(49)hɯ11 gɯ33 bɯ33 khɯ55 jɣ33.要下雨了。雨 下 FUT INF VIS

2.ho55ne11。纳西语中的b33和 ho55ne11都表示的是一种近将行体，说话时间都可以定位为现在，参照时间都是“将来”，但ho55ne11表示的参照时间是“距离现在很近的某个将来时间”。陈前瑞认为说话时间和参照时间之间的关系反映的是时，参照时间和情状时间(事件时间)之间的关系反映的是体(7)陈前瑞.汉语体貌研究的类型学视野[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188.。 据此，我们认为纳西语中b33表示的是在参照时间内情状还未发生，是一种未然状态，而ho55ne11表示的是在参照时间内情状已发生，是一种已然状态。如例(50)表示的是“吃饭”这个事件还未发生，而例(51)中出现了一个不同于说话时间的副词th55“可以、快要”来指称将来时间，表示在距离说话时间很近的一个将来时间内，事件已成为现实，其中这两句中句末的se11不表示时间，表示的事件的完整性。

(50)11 h33 nʣɿ-33 bɯ33 se11.我要去吃饭了。我 饭 吃 FUT PFV

(51)11 h33 nʣɿ-33 th55 ho55ne11 se11.我快要可以吃饭了。(我快把饭做好了)我 饭 吃 可以 FUT PFV

ne11在纳西语中属于多功能语素，常用来标志进行体，在表示将来的ho55ne11中，ne11仍有进行的语义，例(52)则表示有人正在拆墙，墙可能很快就要“倒塌”。

(52)ɟɣ33dʋ11 mbjɣ11 ho55 ne11.墙要倒了。 墙 倒塌 FUT

当ne11彻底脱离ho55直至在句中消失后，ho55前的动作行为仍为一种未然事件，但此时ho55不表示将来时间，而表示允许、致使义，如：

thɯ33 u33du11u33 gɣ11 hY55 ho55.让他自己站起来。他 自己 DIR 站 PER-CAUSthɯ33 kæ33 hɯ33 ho55.让他先去了。他 DIR 去 PER

(八)完整体(perfective)

纳西语中完整体标记se11常与动词一起出现，不可单独做动词使用。Dahl(8)Dahl.Tense and Aspect System.Bath,England:The Bath Press,1985：78.对完整体的原型描述为：完整体动词通常表示单个的事件，并把该事件视为一个发生在过去的一个可清楚界定的结果或终结状态；该事件一般是瞬时的，至少被视为向对立状态的一种转变，事件本身的持续可以被忽视 。如例53中第一小句指明了事件存在的状态，第二小句表明了事件的完整性，即一个可清楚界定的结果，“人类只有他一个人了”，如：

(53)mɯ33 ne35 lɯ33 mbY33mbY33 bi55 gu11 thɯ33 ze55je33.自从天和地分开之后。天 CINJ 地 分开 之后 之后 回指 表停顿 i33 thɯ33 thɯ33g33 t55 h55 se11 tse55.人(类)呢只剩下他一个了。 人 TOP 他 CLF 仅仅 剩下 PFV

Li & Thompson(9)Li. C., & Thompson, S..Mandarin Chinese: A Functional Reference Grammar. Berkeley[M]. C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1：185-186.将汉语普通话的完整体分为量化事件、特指事件、有界事件和系列事件中的首事件4个次类 。根据纳西语的语言事实，也可将完整体进行上述此类的分析。

1.量化事件的完整体。含有时量的完整体结构可以看做是一种延续情状，此时说话时间既是动词情状的一个临时结束点，该结束点由句中的时量所约束，凸显了既成事件所致状态在时量范围内的存在，最终得到一个总体事件及结果状态，如例(54)(55)中动词都为延续性的活动情状类型，在与时量状语结合时，情状具有了动作持续一定时间的意义。此时句中事件“等”“住”是在说话时间之前已经发生或已经开始的事件，只是在句中时量“一小时”“两月”范围内达到了一个临时终结点，表明整个事件的结果状态。

(54)thɯ33 ɣ33 kɣ55 dɯ33 dʐɯ11 hu33 se11. 他等了我一小时了。3SG 1SG OBJ 一 小时 等 PFV(55)11 ʦho33lo11ɲi33 he33 hY55 se11. 我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了。1SG 这里 两 月 住 PFV

2.特指事件的完整体。特指事件如例(56)(57)中明确的出现了直接宾语“这件事”“他”，表明事件“知道”“打”的结果和终结状态，具有事件的完整性。

(56)thɯ33hɯ33 ʂɚ33 sɿ-33 ze11/se11. 他知道这件事/他知道这件事了。3SG DEM-这 事 知道 PFV(57)ɣ33 nɯ33 thɯ33 l33 se11. 我打他了。1SG AGT 3SG 打 PFV

3.终结事件的完整体。终结情状表示的内部过程是一个从“未然”向“已然”的状态转变过程，虽然过程短暂，但肯定存在，而se11成了凸显这个瞬间过程的重要表达手段，如例(58)(59)中“煮好饭”“砍倒树”是一个终结情状，整个句子包含了一个内部过程，即表达了从h33th55“煮饭”→h33th煮熟”、从l55“砍”→kh55“砍倒”的瞬时变化过程，该过程使得整个事件达处于一个完整的结果状态中。

(58)11 h33 le33 th55 mi55 se11. 我做好饭了。1SG 饭 DIR 煮 熟 PFV(59)11 nʣɿ-11 dɯ33 nʣɿ-11 lɯ55 mɯ11 khɯ55 se11. 我砍倒了一棵树。1SG 树 一 CLF 砍 LOC 倒 PFV

4.表状态变化。状态变化体是指用来标记状态或情况的一个最近的变化，纳西语中的完整体标记se11还可以用来表示状态的变化，如：

(60)b33ɟi11 le33 k33 se11 ʦe55. 庄稼也变好了。庄稼 ITER 好 CSM QUOT

状态的最新变化，常具备了始动体标记的意义，此时句中出现了表示进行的ni11，表明事件处于进行中，如：

(61)j33ko35 ze33 Y33 be33 mi33ndʐɯ33,m55kh11 th33 ni11 se11.家里烧起大火来,冒着烟。家里 很 ADV. 火烧 烟雾 产生 PROG CSM

状态变化体还可表示动作已经开始，并在说话的时间内完成，常与完结体标记连用，表示事件完成，如：

(62)nɯ11 nɯ33 khɯ55 ɡɣ33 si55 Y11 mæ33 se11.我已经收到你的信了。2SG AGT 发 NMLI 信(CH) 拿 得到 CSM (63)thɯ33 nʣɿ-33 se33 se11. 他已经吃完了。3SG 吃 CMPL CSM

状态变化标记在话语中也可以用来确定信息，尤其是有着相互关联的事件信息 。纳西语中se11在长篇话语中也起到了强调作用，如：

(64)khæ33thjæ33phi55ti55 ze55 h33p11 le33 w11 se11.开天辟地是汉语的说法。开天辟地(CH) TOP 汉族 DIR COP EMPH (65)n11 i33 ze55je33ɟi33 dæ11 mɯ33 k33 l55 ʂɣ55 me11 se11.纳西语的开天辟地就是ɟi33 dæ11 m33 k33 l55。纳西 FOC 房子 房基 天 LOC 抛 说 EMPH

二、体标记的连用

用于动词后的体标记不同所表达的语义也不同，但并不是一个动词后只能出现一种体标记。有时为了更加准确的表现动作或状态在某一时刻所处的状况，可以在一个动词后同时使用两种或3种不同的体标记。但各个体标记不能随意搭配，有一定的条件制约。

(一)助词性体标记不能连用

句尾助词体标记常依附于动词后表示体意义。句尾助词体标记之间互相排斥，连用会造成体意义的矛盾。此外，句尾助词体标记常兼具完句功能，因此，动词后只能出现一个句尾助词。

(66)a.11 cɣ55tY33 mæ33 me33 n35ko11 p33 ɟi33.我记得去过你们家。我 记 得 AUX 你家 到 EXPER b.11 cɣ55tY33 mæ33 me33 n35ko11 p33 ni11 ɟi33.我记得去过你们家。我 记 得 AUX 你家 到 PROG EXPER

(二)句尾助词性体标记与动词性体标记的搭配

动词性体标记独立性较差，常与一个句尾助词性体标记连用，形成V+动词性体标记+句尾助词性体标记的结构。

(67)lY33 mi55 bɯ33 ne11 jɣ33.果子快熟了。果子 熟 FUT PROG VIS

从纳西语体标记的使用情况来看，体标记具有多功能性，完整体标记se11具有很强的包容性，能与完成体和将行体连用。持续体由于本身具有的存续性，因此可以与将行体、进行体共现。而单变体、反复体不可以与上述体标记连用。

三、小 结

综上所述，纳西语体的类型中表将来的助词是体标记而不是时标记，表将来的标记可以看做是动词语法化后的形式，近将来和远将来分别来自不同的动词b33和ho55，而ho55又为表示祈愿的动词。完成体标记还未完全语法化为体标记，表示完结体的se33来自具有“完成”义的动词。经验体标记i33几乎完全语法化为体标记，但仍可以出现在连动结构中。纳西语中除了短时体、单变体和反复体，这3种类型的体具有形式上的象似性，大部分体标记都为句尾助词性的标记。纳西语中的le33和the11为趋向附置词，而不是后置性的助词。le33在纳西语中较复杂，既可以表示完成义也可以表示反复义。由于这两个体标记常前置于动词，因此推测可能其最初来源于副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