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度的困惑：马尔库塞论现代工业社会中的异化问题

摘要：马克思在其《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劳动异化这一重要问题进行了经典的阐述，劳动异化的其中一个层面是“劳动活动本身的异化以及人的本质的异化”，马克思这一关于自我异化的思想对西方马克思主义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法兰克福学派代表人物马尔库塞对现代人的异化现象的分析便深受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影响。马尔库塞关于“单向度的人”的理论对技术理性在现代社会中的支配地位和异化问题做了全面的分析。

关键词：西方马克思主义;异化;单向度;双重性

作者简介：罗茜（1991-）女，汉族，重庆人，外国哲学硕士，单位：中共重庆市荣昌区委党校，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一、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形成及发展

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卢卡奇和科尔施相继发表了《历史与阶级意识》《马克思主义和哲学》两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奠基性著作，在书中所展现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传统马克思主义大不相同，并由此拉开了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的序幕，卢卡奇本人也被称作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1976年，佩里安德森首次在《西方马克思主义探讨》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给出了较为全面的定义：西方马克思主义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欧洲资本主义先进地区无产阶级革命失败的产物，它是在社会主义理论和工人阶级实践之间日益分离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一种马克思主义形态结构，这种马克思主义形态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全崭新的学术结构。在这里，西方马克思主义一词便获得了明确的表达和更为宽泛的理解，卢卡奇、葛兰西、科尔施、本雅明、霍克海默、阿多诺、马尔库塞、阿尔都塞等理论家都被列入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范围。由于产生于现代工业社会，西方马克思主义也就展现出以下几个特征：第一，它是一场内容极为庞杂的理论运动，表现为多种多样的形态，这些不同的形态或多或少都与马克思主义理论有所关联。第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和阐释都不同于主流或传统的马克思主义，但他们所继承的实质上是马克思主义思想中的不同方面。第三，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对马克思主义进行新的理解和阐释的过程中，广泛地吸收并结合了其他理论思潮，如韦伯的合理化理论、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当代哲学中的存在主义和结构主义等。第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当代资本主义进行了全方位的批判，并尝试探索新的替代性方案，他们采取了社会批判、文化批判以及意识形态批判等形式，其批判的对象涵盖了当代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心理等方方面面。基于现代工业社会这一现实，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也对现代人的异化现象进行了深刻和全面的分析，马尔库塞就是其中的重要代表。

二、现代社会的困境：单向度的人

1844年，马克思在《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劳动异化这一重要问题进行了经典的阐述，劳动异化的其中一个层面是“劳动活动本身的异化以及人的本质的异化”，马克思这一关于自我异化的思想对西方马克思主义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法兰克福学派对生活在发达工业社会中的现代人异化现象的分析便深受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影响，他们一方面继承了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基本观点，另一方面广泛吸收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的相关理论，对发达工业社会中的人的异化进行了全面而深刻的分析和批判。这种分析以马尔库塞和弗洛姆为代表。马尔库塞在其代表作《单向度的人》中，对技术理性在现代社会中的支配地位和异化问题做了全面的分析，解释了科学技术的双重性、现代社会中技术的统治特征，以及这种技术统治下现代人的生存困境，亦及应该如何扬弃这种情形等问题。

要理解现代人的生存困境，我们首先需要先理解技术在现代社会中的支配地位，以及科学技术自身具有的双重特征。马尔库塞认为，科学技术的双重特征主要表现为：它一方面帮助现代社会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促进了社会财富的快速增长，使人们能够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但它在另一方面又导致了一种全新的支配形式，亦即技术理性对人的支配逐渐成为一种操纵人的外在的异化力量。诚然，在我们关于科学技术的一般性观念中，科学技术是作为中性物存在的，而马尔库塞则指出，这种传统的观念逐渐地被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所改变，科学技术正在取得越来越大的自律性，技术理性开始渗透到现代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并对社会生活及现代人形成新的支配和控制。對此，马尔库塞直接地指出，面对这种社会的集权主义的特征，技术中立的传统概念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技术本身再也不能与对它的应用分离开来，技术社会本身就是一个统治系统，它已经在按技术的思想和结构运转。进一步地，马尔库塞强调，生存斗争和人与自然的开发变得更加科学、更加合理，这一情形涉及到的是合理化的双重含义，科学管理和科学分工极大的增长了经济、政治与文化部门的生产率，其结果是更高的生活的标准，在同一时间和统一基础之上，就产生了一个精神和行动样式或样本。它甚至为这一事业最具破坏性，最压抑的特征进行辩护和开脱，科学技术理性和操作结成了社会控制的新的形式。由此可见，在马尔库塞这里，科学技术的双重性可以直观地表现为为这样一个等式：科学技术的进步+社会财富增长=奴役的扩展。现代社会中，高度发达的技术理性早已取得对人的统治，并且这种统治采取了全新的形式，使其获得了似乎更加合理化的外观和手段。这种统治更多地是诉诸于消遣、娱乐等手段，而不再是马克思异化理论中的的暴力手段——强迫工人进行异己的劳动，这样的结果就是更加隐秘地使人们不自觉地服从于社会现有的秩序。一种不被察觉的统治和压抑由此便产生了：“这种压抑，完全不同于作为我们社会从前不那么发达阶段的特征的压抑，它不再是由于自然和技术的不成熟性而起作用，倒是为着强化的目的。当代社会的能力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强到不可估量——这意味着社会对个人的统治范围也比从前大到不可估量。在压倒的高效率和日益增长的生活标准的双重标准上，我们社会用技术而不是恐怖征服了社会离心力量，从而使自己卓越超群。”

三、批判与超越之可能

在这种由技术理性进行统治的社会形式中，现代人生存状态的异化也呈现出了新的形式。劳动者不再是被迫进行一种非人的异化劳动，而是心甘情愿的，甚至是带着享乐的心情参与到异化劳动当中，这意味着劳动者不再是一种进行社会反抗的力量，而是被很好地整合到了现代的社会秩序中，人成为了失去否定、超越和批判维度的单向度的人，技术理性的统治在此建立起了一个消磨掉所有反抗性的一体化的社会。马尔库塞认为，在现代发达工业社会中，蓝领人群和白领人群同化、公司和劳工领导同化、不同社会阶层的余暇活动和志向也在同化，这种异化具体表现在：首先，科学技术发展促进了机械化和自动化的日益完善，工人的劳动时间和强度便随之减少，这在客观上改善了工人地位和对待劳动的态度，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得到了极大丰富;第二，由于机械化和自动化发展，非生产性的工人数量在不断增加，表现为蓝领阶层减少，白领阶层增多;第三，由于现代资本主义企业改变自己的运营模式，如让工人持有一定数量的股份等，这样一部分工人也就成为了既得利益者，因此工人心甘情愿地主动参与到生产和技术体系中，甚至表现出共同去解决生产问题的热情;第四，发达工业社会上述变化造成的结果是，工人丧失了批判、否定的维度，不再作为现存体系（即现代资本主义生产体系）的否定力量，而是作为肯定力量存在。劳动者便成为了与现实认同的单向度的人，他们的主导意识也就是一种缺乏批判和超越维度的单向度思想。

按照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理论，现代发达工业社会似乎早已丧失了自我批判、自我否定和自我超越的内在动力，那么是否还存在着扬弃“单向度的人”这种异化现象的可能性呢？对此，马尔库塞对现代工业社会中人的异化进行了分析，他认为导致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社会否定性理性被一种肯定性理性所取代，因此，要消除技术理性的统治，最关键便在于发展出一种新的理性——这种理性将科学、技术、艺术和价值结合到一起，并由此达到人的解放。总的来说，马尔库塞对于现代社会替代性前景的设想仍然是比较暗淡的，他借用本雅明的话对这种设想作了概括——“只有因为有了那些不抱希望的人，希望才赐予了我们。”

现代发达工业社会借助高度的机械化和自动化，完成了对现代人的不易察觉的实际统治，单向度的人、单向度的社会理性使得对现代社会的批判和超越显得困难重重，但我们不应该忘记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所强调的：“彻底的革命，全人类的解放并不是乌托邦式的空想，只有部分的纯政治的解放，毫不触犯大厦支柱的革命，才是乌托邦式的空想。部分的纯政治的革命的基础是什么呢？就是市民社会的一部分解放自己，取得普遍统治，就是一定的阶级从自己的特殊地位出发，从事整个社会的解放。”而这个革命的主体，这个特殊的阶级，就是无产阶级。

参考文献

[1]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2]卡尔·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人民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