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痛苦如何成为情感享受
2020-11-02宋振春王颖葛新雨孟瑶
宋振春 王颖 葛新雨 孟瑶
[摘 要]近年来,从身体角度切入旅游体验的研究越来越丰富,旅游体验过程中旅游者的身体作用受到更多的关注。旅游体验作为身心一体的在场化存在,身体和情感的交互过程对于理解旅游体验的内在机制具有重要意义。文章在整理旅游学科身体、情感研究成果和基础学科身心关系的基础上,从旅游者身心交互的视角分析旅游体验过程。选择身体反应与情感体验都非常强烈的西藏大北线旅游者的游记,运用扎根理论的研究方法进行编码分析,发现旅游者身心体验的核心特质是“身体-情感”交互的情感升华过程。旅游体验过程包括进入过程的情感欲望与身体挑战、沉浸过程的身体痛苦与情感享受、抽离过程的身体适应与情感升华的完成,突出表现为身体痛苦与情感享受并存的矛盾现象。这个过程尤其是这对矛盾为旅游主体的能动作用、他者关怀的激励作用、神圣空间的感染作用所影响。情感升华在旅游体验生成中的建构作用尤为突出,是旅游者西藏高原旅游体验生成的核心与关键,并促使旅游者达到自我实现。
[关键词]旅游体验;身心交互;情感升华;自我实现;扎根理论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20)10-0109-13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0.00.009
引言
旅游体验研究一直是旅游学理论研究关注的核心领域。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布斯汀、麦肯奈尔、特纳、科恩和厄里分别从史学、社会学、人类学、现象学角度研究了旅游体验的真实性、旅游者及其行为等[1-6],这些研究比较关注旅游者内心的建构过程。20世纪90年代以后,具身理论开始应用于旅游体验研究,许多研究者从旅游者性别、身体状态、情境与身体等方面,分析旅游体验内容、结构与特点。作为主客观的统一,身体在场成为旅游体验研究的重要因素。随着研究的深入,不同情境下身体与旅游体验的关系理应受到更细致的考察。某些典型的旅游情境对于深入探讨身体与体验的关系具有重要的意义。本文认为,西藏旅游情境就是合适的研究对象。
西藏被世人看作“人间天堂”“诗意的圣地”,但严重的高原反应又会造成极度的身体痛苦。严苛的气候环境与绝美的景色、神圣的宗教对旅游者的身体和情感产生强烈的冲击,令其生成沉浸而难忘的旅游体验。西藏高原旅游过程中旅游者严重的身体痛苦和神圣、震惊、沉醉等的情感体验都极具典型性,身体痛苦与情感享受两种极端的体验如何共存并相互影响进而形成完整的旅游体验,可以为分析旅游体验过程中身体和情感之交互提供有启示意义的样本。本文选取西藏旅游中最为艰难的环“大北线”旅游者游记文本为研究样本,以期对于旅游者体验过程中的身体与情感互动过程有更清晰的观察。
1 研究进展和理论基础
初期关于旅游体验真实性的研究多是从社会学角度分析旅游的价值,对于身体与情感方面的关注相对较少。近年来,从身体、情感的角度切入旅游体验的研究逐渐增多。将情感引入旅游学的研究进程较短但发展迅速,有研究提出,旅游的本质是体验,旅游体验的目的是获得愉悦,旅游愉悦的产生是一个复杂过程的结果,甚至不排除要借助某种工具性的痛苦[7]。在旅游体验研究中,形成了旅游者的情感体验研究[8-10],并与时空和旅游者的感知、态度相结合。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着人文社科领域“身体转向”“感官转向”和“非表征转向”的到来,西方旅游学界的研究者开始关注到旅游者的身体和具身性话题[11];在国内,身体之于旅游研究基本集中在对具身理论的应用[12-13]。谢彦君和樊友猛通过对徒步旅游者的游记文本及访谈资料的分析,提出徒步旅游体验本质是具身化的生成实践,并通过逆向选择、行为表演和反思性观照3种典型路径达到体验[12]。文中所建立的理论模型对于旅游体验具有很强的解释力,对于相关理论研究极具启示意义。目前,国内外具身理论在旅游研究中的应用,体现了身心一元论和身体相关理论发展带来的“身体转向”之研究趋势,身体是旅游者的“具身化”存在、“在场”的载体,承认身体的主体作用对旅游者及其旅游体验研究至关重要。
身体、情感视角下的旅游体验研究虽已取得许多重要进展,但从研究情况看也有些问题需要进一步探讨:首先,旅游体验是旅游者身体、情感统一于旅游情境之过程,那么,身体与情感的交互过程之于旅游体验就显得十分重要,而目前国内外的基础学科对身体、情感,以及二者关系的思辨相对较多、实证研究很少,旅游研究领域对旅游体验过程中身心交互的分析也较为薄弱;其次,针对旅游体验过程中身体痛苦与情感享受或愉悦之间的关系,“逆向选择”是一种合理的解释,但逆向选择为何会发生,身体痛苦与情感享受之间的关系機制,或者旅游过程中还有无其他因素影响二者之间的矛盾关系,也需要深入观察。因此,本文将身心交互与旅游体验研究相结合,通过分析典型旅游情境中的体验过程,希望对于上述问题的阐释能有所深化。
本研究建立在身心一元论、身体学-存在论、梅洛-庞蒂的身体现象学、斯宾诺莎情感理论中的情感分类和态度理论等基础之上。身心一元论即身体与灵魂二元实体的存在[14],身体学-存在论即以人的现实身体及其整体性的存在(生存)结构作为我们理解世界的基本方法,强调事物自身存在的知识和价值构成[15],它们正视、承认身体、情感的地位和作用及其密切关系。梅洛-庞蒂的身体现象学认为解决身心对立的关键是使思想回到它的身体和处境[16],其“身体-主体”观认为身体是客体-主体,……是能进行观看和能感受痛苦的存在[17],是灵肉不分的“活生生的身体”[18]。需要指出的是,这里所说的身心交互过程不是身心交互作用论的产物。身心交互作用论是身心二元论的副产品和传统心理学对身体是单一物质实体的片面认识。在相关学科的研究中,“心灵”或“情感”的概念具有基本相同的含义1,因此,本研究也使用身心交互来表达身体-情感之间的互动关系。关于身体和情感的关系问题,身体和情感之间通过感知连接,身体、感知和情感存在顺序和交叉关系。斯宾诺莎把情感理解为身体的感触,这些感触使身体活动的力量增进或减退,顺畅或阻碍,而这些情感或感触的观念同时亦随之增进或减退,顺畅或阻碍[19]。进一步地,人首先是以身体的方式和世界打交道的,是身体首先“看到”“闻到”“触摸到”了世界,它是世界的第一个见证者,身体不是一个超然的东西,它是与处境相关的一种能力[16],身体扎根于情境;态度理论的框架是“认知-情感-态度”理论。情境、身体、感知、情感、态度密切联系,旅游者通过身体感知情境,情感在体验过程中发挥着与身体的交互作用。本文拟通过身体和情感的交互作用来研究旅游体验,在探讨身心关系的基础上,运用扎根理论的质性研究方法进行归纳和理论建构,提炼出旅游者身体和情感交互的过程框架及影响机制。
2 研究方法和数据来源
2.1 扎根理论研究方法
本文使用扎根理论的研究方法。在哲学思想上,扎根理论方法基于的是后实证主义的范式[20]。本研究建立在Glaser和Strauss的扎根理论版本和陈向明等学者的扎根理论阐述之上[20-22]。扎根理论是一种从下往上建立实质理论的方法,即在系统收集资料的基础上寻找反映社会现象的核心概念,然后通过这些概念之间的联系建构相关的社会理论[20]。扎根理论的基本思路包括:从资料中产生理论、对理论保持敏感、不断进行比较和理论抽样、灵活运用文献和理论性评价[20]。
本文对扎根理论研究方法的具体操作是借助质性分析软件NVivo11.0實现的。
2.2 数据来源
使用文本抓取软件八爪鱼从百度旅游、携程、去哪儿三大旅游网站抓取2013年1月至2018年10月的西藏旅游游记,共计1475篇。百度旅游、携程和去哪儿是国内旅游服务的重要网站,为旅游者自主发表游记提供了专门的模块。相较其他网站,其游记保存时间长、文本量丰富,适合文本抓取且具有足够的代表性,故搜索范围限定在三大网站。在阅读游记和对西藏旅游进一步了解的基础上,本文选取环“大北线”旅游者游记。(阿里)大北线一般从拉萨出发,经日喀则、拉孜、萨嘎、玛旁雍错、札达、改则、尼玛、班戈,最后经纳木错到拉萨。“大北线”是西藏旅游最为艰辛的线路,旅游者面对的环境之严苛和身体之挑战达到顶峰,且游记表达相对比较充分,非常适合进行身心交互过程的研究。经人工反复筛选,筛除首/尾缺失、广告推荐、重复等问题文本后,从上述西藏游记中筛选得到51篇环“大北线”游记。再次仔细阅读,最终过滤得到23篇完整、详实的西藏环“大北线”旅游者游记(T1~T23),共计308 836字,旅游方式以自驾游、团队游为主。
3 扎根理论分析
3.1 开放性编码
开放性编码又称一级编码、开放式登录。编码的第一步是从资料中产生概念,在该阶段以开放的心态和空白的大脑将资料打散、逐词处理、密集编码、赋予概念、发现和命名类属、抽象化范畴,在这个阶段研究者应该遵守的一个重要原则是:既什么都相信,又什么都不相信[20]。
在赋予概念和命名类属时,本文以资料原词或理论概念为首选,谨慎细致编码。编码过程中借鉴到的概念和理论包括高原反应①、情境②、意志③、自我实现④、身体[17-18],斯宾诺莎在《伦理学》中对部分情感的具体阐释①、态度②等。经多次编码和修正,参考点共计5561个,反复比较选择后得到概念60个、主范畴8个。整个旅游过程中的重要节点包括:快乐、痛苦、欲望、经验、准备、意志、自然人文景观、旅游活动情境、情境感知艰难、情境感知美好(审美知觉)、身体感知变化、身体感知艰难、身体感知正常、旅伴、他者感知、建立关系、不舍、重返动机、建议、尊重、进一步挑战、自我满足、他者认可。部分开放性编码如表1。
3.2 主轴编码
主轴编码也称轴线编码、二级编码、关联式登录或轴心登录。在该阶段,发现和建立开放编码中相互独立的范畴之间的各种联系,选取和梳理最能反映和符合资料和研究问题的范畴,通过时间先后关系、语义关系、情境关系、类型关系、因果关系等[20]建立有机关联。最终提炼8个主范畴:西藏情境、身体感知、情感、情境感知、个人应对技能、他者关怀、自我实现和态度(表2)。
3.3 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又称三级编码、核心式登录或选择式登录。在理论饱和与整理备忘录的基础上,建立典型关系,发展故事线,提炼出核心范畴。具体的故事线可以描述为:旅游者置身“西藏情境”,所受之“身体”挑战通过“身体感知”作用于“情感”,同时情感调节身体,此身心交互、逐渐升华过程的结果为旅游者的“自我实现”;在身心交互过程中,对西藏情境的感知主要是“审美知觉”,结合“个人应对技能”“他者关怀”和时空体验与空间神圣性动态地影响着情感对身体的调节作用,前二者构成影响的自我因素,他者关怀即他者因素,时空体验与空间神圣性是时空环境因素;情感又进而影响旅游者“态度”。根据主范畴的基本含义和上述逻辑关系,可以将本研究的西藏旅游体验理论化为核心范畴:“身体-情感”交互的情感升华过程,与其他主范畴共同组成了密切联系的有机整体。
关于“升华”,《辞海》中阐述为比喻事物的提高和精炼,由低级转为高级,如精神升华;在精神分析学派奠基者弗洛伊德看来,升华的实质就在于个体通过追求社会更高的价值理想排遣本我的本能欲望,……被压抑物的升华意味着本我自我超我实现了三者和谐统一,即超我层面上的人格升华1。结合相关理论关于情感的解释,这里所说的情感升华指从身体痛苦到情感享受的整体的、螺旋上升式的变化过程与情态,是从高原反应引发之身体痛苦,继而情感消极,进而情感的喜爱、平静、动情、难忘、沉醉,情感调节身体、促其克服和适应的情感提升和转化过程。
“身体-情感”交互的情感升华过程集中概括了身体感知艰难即身体痛苦与情感享受形成的鲜明而激烈的矛盾及其运动。从旅游体验的进程看,沉浸和抽离过程中旅游者情感的积极大于其消极部分;身体与情感的关系最初以身体痛苦和情感消极为主,如“走的你完全没有希望呀,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路途中问的最多的一句是还有多远,还要多久,说的最多的是,怎么还没到呀,那种感觉真的是生不如死呀……”(T7);但最终结果却呈现出积极与消极并存且积极远大于消极,即旅游者在环线过程中产生身体痛苦和情感享受的矛盾现象,且最终情感享受战胜了身体痛苦,“站在这个星球最高的地方,行动虽异常缓慢,但是内心却太容易被感动;今夜,我们将在星空下与珠峰同眠,浩瀚的天际和永恒的冰山,会不会太容易让人感到天长地久?”(T1)“也许是太过着迷于这座历史遗迹,即使呼吸喘到不行,依旧硬撑着爬上山顶的王宫遗址,抚摸着宫殿土墙碎砾,想着古格王朝的辉煌、古格人民的生活,思考着古格王朝的一夜消失,历史上的古格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于历史长河中?”(T15)等。
根据主轴编码中的身体、情感及有关节点和身心矛盾关系,旅游者“身体-情感”交互过程是一个螺旋上升式的身体-情感互动的情感升华过程。对该升华过程进行自下而上的分析(图1)。在情境层,旅游活动情境包含于西藏情境中,旅游者置身于情境而形成感知层,西藏严峻的气候环境尤其令他们感知到身体痛苦,“下车拍照有些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外加脚步轻飘”(T14)“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的一夜,只记得头痛;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起床的,只记得高反带来的严重恶心”(T5)。而旅游活动中尤其是“游”中的自然人文景观令其感知到情境美好类似于审美知觉2,“美到不能再美的风景”(T1)“阳光下,你会看到这里的老人,缓慢而虔诚地在湖边转经”(T2),情境感知美好和身体感知艰难形成一对矛盾。进一步地,感知层逐渐升华到情感层,突出表现为旅游者的情感享受,情感享受是对整个旅游过程的情感升化和总结。在旅游体验过程中,随着“身体-情感”交互不断进行,情感升华程度可以逐渐提高。
4 模型构建
在该阶段最终达到理论性饱和,理论性饱和是指不可以获取额外数据以使分析者进一步发展某一个范畴[22]。理论饱和的基础是资料的饱和,二者是互补关系。在处理第19篇游记后达到饱和,对剩下4篇游记进行饱和度检验,没有产生新的范畴,说明达到理论饱和。编码过程由两位研究人员共同进行,编码两次。
经编码和备忘录整理,最终构建出时空下的旅游者“身体-情感”交互之情感升华和影响机制模型(图2)。旅游者进入西藏情境,在感知过程即情境感知美好(审美知觉)和情境、身体感知艰难的传导下,身体和情感进行着交互作用,受到审美知觉、个人应对技能、他者关怀、神圣空间因素影响,完成情感升华过程并达到自我实现。旅游者在这个过程中经历着“(游前)人间-(游中)天堂/地狱-(游后)人间”的时空过渡。
4.1 “身体-情感”交互的旅游体验过程
4.1.1 进入过程的情感欲望与身体挑战
通过资料分析,按旅游者类型将其动机分为初游旅游者的动机和重游旅游者的动机,这两类旅游者最重要的旅游动机都是心愿,“一直以来,西藏都是我心中的一块圣土,与所有对神圣的向往联系在一起;她每一寸土地上的神山、圣湖、经幡甚至飘散在空气中的酥油味,都在每一个午夜梦回中向我招手!”(T14)“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我的信心顿时大增,马上又憧憬着第二次的进藏计划!马年转山!穿越藏北无人区!驰骋羌塘!感受真正狂野西藏!”(T14)。此外,从旅游者情感角度的进入过程也可见一斑,怀揣满满的期待,如“我又飞奔向这片令人魂牵梦绕的高原,再一次投入她宽厚博大的胸怀,再一次肆意盎然地放飞我对她的思念!”(T14)。高原旅游面临着身体的巨大挑战,但旅游者出游的目的仍然是追求情感的享受,而不是主动寻找和享受“肉体之痛”,即便是带有自我挑战意味的高原旅游也符合旅游活动的基本动机——追求愉悦,西藏环“大北线”也是如此。
另外,从作为人的本性出发,人是趋利避害的。旅游者初到拉萨,就会感觉到高原缺氧、行动吃力,这些感觉会影响旅游过程的安排,旅游者会根据具体情况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到了拉萨以后,同行的小伙伴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高原反应,特别是唐哥跟匡匡姐,唐哥在第一天晚上都说要买票回去了,后来商议,决定他们不上珠峰,我们下山以后再会合”(T16),这在23篇游记中均有体现。身体折磨是痛苦的,其情感也是痛苦的,而最终情感表现得更加积极在于身心交互过程中的影响机制。
4.1.2 沉浸过程的身体痛苦与情感享受
身体和情感交互的情感升华深刻而完整地展现了旅游体验过程,整个体验过程具有过渡性和渐进性。旅游者进入西藏情境,通常在拉萨的海拔就开始经历各种或轻或重的高原反应;情感上充满期待和激动,“到达拉萨站后,我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那时候我很想大声地对天空叫喊我终于站在了西藏的土地上,高反的头痛虽然让我难受,但是喜悦感早已经超出身体的难受”(T19)。但同时又担心着,“更多的是担心,这次飞机直抵拉萨,可能会有高原反应?!”(T11)。
沉浸过程基本都在经历着身体痛苦,于阿里达到顶峰,如“在第二天的连续陡坡攀升中崩溃,转山磨平了我所有的意志,情绪不受控制,在翻过天葬台后,一路哭得莫名其妙,到底没有信仰的我是为了什么才会到这儿进行转山,让人忍不住以爆粗口的方式来鞭策自己的腿持续机械地往上挪动,极度缺氧已经使我几乎在下一秒就陷入沉睡,所幸随行的北京医生队友于哥纪姐让小六给我灌了两只高浓度葡萄糖,总算是保了我的老命”(T13);同时,情感享受也达到极致,身体和情感发生剧烈的交互作用,旅游者感受着情境、酝酿并沉醉于内心的情感,沉浸过程的情感主要表现为震惊、沉醉、激动、担心等,如“如果说昨天珠峰是用象征的意义震撼我们,那么今天,被佩枯措和希夏邦马峰震撼到我们,纯靠美景,美到不能再美的风景”(T1)“就这么静静地被寒冷折磨着,心却完全沉浸在圣湖里”(T2)“看到这片热情的沙漠,我们无一例外地全都扑向她,各种撒野、各路拍照,无所不用其极”(T14)“明天珠峰之夜,谁也不知道会有多痛苦哦”(T1)。
4.1.3 抽离过程的身体适应与情感升华的完成
抽离过程更多表现为身体的好转和适应,如“当火车抵达拉萨时,我们都满血复活,也就不再有高反的感觉,身体十分适应拉萨的环境”(T9);情感上,体现为告别、难忘、期待等,如“再见了,烟火弥漫的八廓街上转经的老人和磕长头的信徒;再见了,野性粗犷的雪域高原上守望的神灵和奔跑的灵魂”(T15)“所有的辛苦、担心、惊喜与欢笑,都一起成为最难忘的记忆”(T8)“期待吧,期待下次再见”(T18)。进入、沉浸和抽离对旅游者来说是一个逐渐和交织的过渡过程,不断进行着情感的升华。
旅游体验过程形成了旅游者的态度,突出体现为不舍和重返動机。不舍不仅有对西藏的不舍,还有对旅伴的不舍,“可以停留,但却知道无法永远留在这里,至少我是希望出发的时间可以延后,再延后”(T13)“在一起艰苦而快乐的生活,让大家在面对分别的时候多了些不舍”(T5)。
重返动机与情感抽离过程中的期待关系密切,“等着我,这不是第一次,终将不会是最后一次!”(T14)等。此外还有尊重等,尊重和珍惜西藏的自然环境和民族与宗教文化,“西藏只属于西藏,不属于你我他”(T2)“我们是来看风景的客人,而不应该打扰到这片高原真正的主人”(T4)等,甚至视自己为“闯入者”,如“湖边呆萌的野驴,默默地注视着我们这些闯入者”(T5),旅游者如同徐志摩“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般,不愿打扰西藏的宁静和美好。
4.2 影响因素及其作用机制
哪些因素促成了“情感享受”对“身体痛苦”的战胜从而完成情感升华呢?从文本看,主要是旅游主体、他者和时空环境3个方面。主体因素主要源于旅游者的感知和情感,包括审美知觉和个人应对技能;他者因素是旅途中的他者关怀令旅游者感受到了被关爱、安全感、信任感、温暖、感动等感知和情感;时空环境方面主要是时空体验与空间神圣性,提供了相应的情境。这些影响因素在旅游者环线过程中动态发挥作用。
4.2.1 旅游主体的能动作用
旅游者对于旅游景色的欣赏是产生积极情绪的前提。审美知觉或情境感知美好主要来自旅游过程“游”中的自然与人文景观,“仙女不经意间遗下的一颗翡翠”(T8)“阳光慢慢展开,照到了红色的寺庙、白色的寺庙……遗址就像一朵金色的花一样次第盛开”(T4)。在身心交互过程中,旅游者更加关注自我的内心感受,这尤其体现在情感的沉浸过程,也帮助他们更好地应对消极情感,如“一路的景色你还想得起来高反么?!”(T14)。
对于个人应对技能,旅游者在赴藏前进行了充足的准备,包括物质准备、资料准备、旅伴准备、身体准备和心理准备。由于在做攻略时就已经知道旅途艰苦,所以旅游者会认真进行物资采购,了解在西藏应遵守当地哪些风俗,寻找可靠的旅游伙伴,以及较长时间的爬山和跑步等方式锻炼身体;旅游过程中他们利用旅游经验或生活经验进行判断并采取行动,“有了头天的经验,我跟婷决定分开搭车”(T17)“根据我的经验,今天是无法看到珠峰真容了”(T4);意志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包括乐观、坚强、坦然、自信,“在西藏阿里,只要能吃饱,就有幸福感”(T2)“即使呼吸喘到不行,依旧硬撑着爬上山顶的王宫遗址”(T15)“无论是什么都好,当这一秒来临,我们怀着包容的心,从容淡定地接受”(T2)“在羊卓雍错边整齐列队,信心满满”(T14)。
4.2.2 他者关怀的激励作用
关于他者关怀,根据范畴化的内容包括旅伴、他者感知和建立关系。旅伴既包括同赴大北线的伙伴、司机师傅,也有旅途中短暂陪伴的人,如藏民、驴友、警察、陌生人等;旅游者感受到他们的高尚品质、人格素质等,他们热情、坚强、质朴、经验丰富……“普布师傅一直招呼我们,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T1);旅途中或长或短的陪伴、照顾和帮助令他们在旅程结束后仍维持着亲密乃至长久的关系,“之后每年去拉萨,都会到他家做客,现在小男孩已经四年级了,跟他约好小学毕业的时候去看他”(T6)“还有那些患难的兄弟姐妹,说好的下一次旅行,大家不许迟到呦!”(T7)。
他者的陪伴和人性关怀令旅游者在艰难的旅途中感受到温暖,他们在共同的心理机制“共情”的作用下惺惺相惜、相濡以沫,“幸好,大家也都住在了珠峰大本营,没有留下我一个人奋斗”(T16)。他者关怀带来的激励作用是情感的慰藉和调节,是巨大的意志性鼓舞力量,成为他们坚持环线的重要身心动力之一。
4.2.3 神圣空间的感染作用
不容忽视的一点是西藏空间的神圣性,它赋予旅游者情感的光芒,帮助他们更加积极和乐观地应对挑战,这是西藏对旅游者身心交互的独特意义。西藏的空间神圣性通过自然景观和宗教信仰共同体现,宗教信仰包括宗教及宗教景观和人的信仰,“圣湖的石头是充满灵气的,既然是属于这片神灵庇佑的圣地,这里的一水一物都是神圣的”(T19)“沐浴在藏传佛教的神圣光辉之中”(T20)“所有的司机都在这个地方停车,所有的藏族司机,包括一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措旺,此时都是一脸严肃,规规矩矩地朝着神山开始朝拜”(T1)。西藏的空间神圣性感染着旅游者的情感和行为,旅游者感受到西藏神圣的情境,被信徒虔诚的信仰所打动,使其参与转山、转湖、转经、祈祷、磕长头等宗教活动,“去布达拉宫和藏民一起转经”(T7)“好像被传染了,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磕了几个长头,那种被催眠的感觉,很神奇”(T2)。
4.2.4 旅游情境下身心交互不断强化
旅游者主要随时间变化的情感“进入-沉浸-抽离”过程与“人间-天堂/地狱-人间”的时空过程也相对应。在整个过程中,情境、身体、感知、情感、时空相互作用,共同构成了旅游者在西藏完整的旅游体验。
从时空角度说,时间上旅游过程分为游前、游中和游后3个阶段。空间上,西藏代表着“天堂”,而阿里是天堂的核心,“阿里,西藏的西部,这个世界离天堂最近的地方,离尘世最远的地方”(T15)“‘藏西秘境天上阿里欢迎您!站在巨大的门匾前,各种激动,似乎跨过了这扇门,就真的进入了天堂一样”(T5);拉萨及其外代表着“人间”,拉萨是“天堂”与“人间”的分界线和过渡,“明日,将回到阔别半个月的拉萨,再次从天堂回到人间,也再次从地狱回到人间”(T4)“真正的从风景如画的天堂回到了烟火人间,同样,也从生活条件恶劣的地狱再次重返歌舞升平的人间”(T4)。
对旅游者而言,关于生活的、物质的事务,进入西藏前和出藏后是“人间”的时空范畴;相对的关于审美的、情感的部分,在西藏的空间被旅游者划入“天堂”的时空范畴。与“天堂”并存的是环境艰难导致的身体痛苦,他们进入“天堂”和“地狱”、最终返回“人间”,中间时不时有“人间”的恍惚感,“没想到小小的餐馆里竟然还有电视,放着的还是安徽卫视的闯关节目,一瞬间突然让我有些恍惚,有些回到人间的熟悉感”(T1)“舒舒服服地洗個澡,看看电视,似乎又回到了人间”(T5)。历经天堂地狱,归来仍是人间。在交互过程中,“情感享受”最终战胜了“身体痛苦”,旅游者达到自我实现,尤其阿里的地理特殊性使旅游者达到身体痛苦和情感享受矛盾的峰值。
4.3 情感享受的实现
相对于一般的旅游体验,以西藏大北线为代表的高原旅游存在情感享受与身体痛苦的矛盾现象。在分析旅游体验时就必须涉及两个方面:高原旅游在情境感知美好的因素影响下,情感享受如何会出现极高的水平;更为重要的是另一方面,身体痛苦如何影响情感享受,或者说,在身体痛苦的条件下,旅游体验如何实现情感享受。
从文本内容看,西藏地区独特的人文与自然景观刺激使旅游者的“情感享受”不断强化(图3),达到“圆满”与“难忘”的程度。旅游者的情感变化自进入过程的“激动”开始,经“震惊”逐渐“平静”、感到“舒服”,“沉醉”无限接近类似于尼采所说的酒神状态,用“沉醉”去享受生命力的充盈和丰满[29],此时沉浸过程趋于高潮;旅游者完全沉浸于情感的汪洋,“看着珠峰就这样矗立在眼前,神圣,洁白,我们觉得自己似一粒微尘,匍匐在他的脚下,这里好像世界的尽头,无以名状的情愫,才会让人泪流满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T1);情感在动静循环中,达到“圆满”与“难忘”。
旅游者克服身体痛苦、实现情感享受的过程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分析。首先,从生理方面来说,高原反应所导致的身体痛苦可以逐渐减轻。旅游者的游记能体现出抽离过程中身体明显恢复,痛苦明显减轻。实际上,相关研究显示,非高原地区的人进入高原,机体为了适应环境,往往会发生习服现象。它是一系列的代偿适应性变化,由神经和体液共同作用于机体,以适应低氧环境[30]。由于快速习服,旅游者的身体痛苦和消极情绪在旅游过程中就会得到一定程度缓解。其次,从心理机制方面来看,旅游者的沉浸体验导致了身体痛苦对于情感享受的刺激与强化。根据沉浸理论的观点,挑战和技能是两个重要的影响因素,高挑战与高技能是达到沉浸体验的重要条件[31]。旅游者面临的身体“挑战”来自情境的艰难,突出表现为高原反应。高挑战与高技能的逐渐平衡帮助旅游者提高对痛苦的忍耐度或心理上降低了痛苦的等级,提高情感享受的程度。旅游者利用自身的努力及各种因素的帮助,在身體痛苦的强烈刺激下,就能形成更高程度的情感享受。
4.4 情感升华的结果——自我实现
身体与情感的强烈交互加深了旅游者的体验,升华了旅游者情感,使得环线之行区别于一般的观光和休闲度假等旅游活动。文本扎根发现,旅游者在体验过程中获得自我满足和他者认可,促成旅游者到达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最高层——自我实现。
斯宾诺莎将快乐定义为从较小的圆满到较大的圆满的过渡[19],旅游者在整个旅游过程经历着不同程度的快乐,激动、震惊、平静、舒服、沉醉、动情,交叉着、渗透着,逐渐深化。自我实现也是如此,从小的自我实现到大的自我实现。心理学的自我理论对“自我”进行了界定,既包括理想的、可能的自我、自我评价,也包括别人如何看待[32]。目标达成即“成功”,成功是自我实现的基础,引发了旅游者情感上的变化。自信指的是发自内心的自我肯定与相信,是个体在成功后的一种良性情感[33],如“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我的信心顿时大增”(T14)。由内在的情感外化为行为,在这里表现为“炫耀”(中性涵义),如“黑猫、舅舅和我硬是翻山越岭,成功抵达圣象天门,为我们点个赞”(T10)。炫耀是在求得他者认可,这也符合弗洛伊德的观点即升华所涉及的对象是社会认可的[34],又进一步强化了自我满足。在这个深化和循环的格式塔中,旅游者完成了自我实现。
5 总结与讨论
5.1 情感升华是西藏高原旅游体验的核心特质
本文从身体痛苦和情感享受的矛盾切入,重点分析身心交互过程中的旅游体验,发现西藏高原旅游者身心体验的核心特质是“身体-情感”交互的情感升华过程。
首先,情感升华是旅游者西藏高原旅游体验生成的核心与关键。从身心交互视角探讨西藏旅游体验过程,由于强烈的身心矛盾,情感升华在旅游体验生成中的建构作用便显得更为突出。从进入过程的情感欲望与身体挑战、沉浸过程的身体痛苦与情感享受,到抽离过程的身体适应与情感升华的完成,情感都是旅游体验的主导性因素,也是克服身体痛苦的基础和关键。情感享受是旅游体验的目的和焦点,情感升华的程度决定了体验能够达到的高度与深度。斯宾诺莎亦在《伦理学》中将情感视作主动的因和被动的果之统一体,并认为情感是先于个人的身体力量;梅洛-庞蒂认为身体提供了初生状态的逻各斯。本文认为,旅游体验是身心合一的过程,即“以身体之”与“以心验之”相统一。旅游体验过程中,身体与情感绝非是被动的静物,它们是依赖着主体而存在的能动体。在通常旅游情境下,旅游体验表现为身心愉悦,更明显地体现“身心一体”。本研究基于身心矛盾的分析,显示情感升华对于旅游者的身心体验具有硬核和提升作用,是旅游体验成果的主要体现,也是旅游活动的主要意义之所在。
其次,情感升华促进旅游者的自我实现。身心矛盾是影响西藏旅游体验的决定性因素,矛盾程度的差异导致体验的不同。在西藏特殊的旅游情境下,情感享受调节身体痛苦,身体痛苦强刺激且加深了旅游者的情感和记忆,交互过程的结果是情感享受战胜或克服了身体痛苦,二者的激烈矛盾升华了旅游者的情感。最终,这个过程体现到个人意义上为自我实现。人本主义将自我实现界定为个体不断努力开发自身才智与能力,实现个人潜能的倾向[32]。同时,西藏的时空特殊性即艰难与神圣交织而成的旅游情境赋予了身心体验和自我实现以高度。可以说,西藏高原旅游的强刺激和高强度的身心矛盾与交互才造就了旅游者的情感升华和自我实现。考虑到不同的旅游情境下,身心刺激的程度是多种多样的,那么,不同类型下旅游体验的情感升华过程表现是多样的,所能达到的程度也是有差异的,所以旅游体验结果也应是一个立体化的、层级化的“格式塔”1。
第三,身心交互的情感升华也是旅游者的身心成长过程。诸多学者关注旅游体验对旅游者生活状态和人生发展的影响,认为旅游活动从较高层次上亦可成为一个人的人生“信仰”[36]和生活方式“人诗意地栖居”[37]。人本主义人格心理学家认为,个体先天或后天的追求自我实现的动机会驱动个体一直向积极的方向发展和变化[32]。本研究显示,旅游者经历身心挑战,完成一次“蜕变”,“每一次旅行都是学习和成长,愿自己在这经幡飘扬的大地上变得纯净、宽容,让身上以往的毛病少一点再少一点,回到城市里更从容一些”(T2),这是一个自我成长、初心回归的过程。身心交互的体验过程令旅游者获得成长,是以情感升华为核心的身心成长过程。
5.2 具身理论框架下的身心交互研究
具身理论强调了旅游者最终所形成的体验,不是单纯的心理感知,而是旅游过程中感知、身体及环境等一系列相关要素相互作用后的结果[13]。引入具身理论使旅游体验的研究重新回到具体情境中的游客身上,关心人的身体感觉、存在感受以及人与世界的和谐交互关系[38],有利于更深入地探讨旅游体验的本质。在具身旅游体验的整体理论框架下,相关研究需要进一步深化,其中,身体与情感关系的研究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从本研究的尝试看,身心矛盾与身心交互研究对于旅游体验研究的深化具有两个方面的价值:首先,可以为旅游体验的情感形成机制研究提供一定参考。无论如何定义旅游体验,旅游者最终都会形成情感感受,因为旅游的目的是为了追求快乐和愉悦[7]。情感作为人固有的一种属性,一种与智慧对立统一的构成,一种连接肉体和精神、内心和外界,或己内和己外的中介,当然是创造人类全部历史、控制人类全部活动的最重要因素[23]。解读身体与情感的关系,尤其是身体痛苦与情感享受之间的影响机制的探索,可以更清楚地认知在特定的旅游情境中,旅游者感官感知与情感形成的特点与规律。其次,能够促进系统全面地认知主客观因素对于情感体验的影响。体育、心理等学科对于身体痛苦和情感快乐这一矛盾的研究比较注意人的主观因素的作用,突出战胜困难和痛苦艰难的过程[39]、坚韧人格[40]、痛苦忍受[41-42]等。而从本研究看,旅游体验情感享受的形成是旅游情境下主客观因素系统作用的结果,包括情境美好感知的快乐、旅游技能和主观意志、他人激励与环境感染等诸多因素对于身体痛苦的作用,以及身体生理的调整等。相对于其他领域,由于旅游体验过程的特殊性,其身心矛盾与交互机制更加具有系统性和复杂性。
6 研究的局限性与展望
本文主要研究了西藏环线旅游者的身心交互之旅游体验过程,数据资料来自网络游记,他们基本完成了环线之旅,这必然导致了样本的特殊性。样本的特殊性有利于揭示旅游体验过程中身心交互过程的典型形态,归纳出相关的理论模型,促进旅游体验过程中身体与情感互动关系理论认识的深化。但同时,样本的特殊性也造成了本研究明显的局限性。对于多样化的旅游体验和复杂的旅游体验机理,本研究所能进行的理论解释也是局限于特殊的情境和特殊的群体。此外,身体与情感的关系涉及旅游者复杂的心理与生理机制,而本文所阐述的身体痛苦与情感享受的相互影响与作用过程,主要是基于旅游者游记的分析,对于解读旅游者的身心活动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鉴于身体在相关学科相关领域的研究已经进入了分子生物学的层面,有利于对旅游者体验的生理基础进行更深入的分析。未来,通过借鉴生理学、心理学等学科的研究成果与理论方法,从不同的旅游类型、群体、方式、不同的研究视角解读旅游体验等或许是值得思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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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Physical Discomfort Can Become a Source for Emotional Satisfaction: A Study on Tourist Experien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Body-mind Interactionism
SONG Zhenchun, WANG Ying, GE Xinyu, MENG Yao
(School of Management,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000, China)
Abstract: Tourist experience studies have always been a major focus for tourism theories. In recent years, there have been more studies on tourist experience from the physical aspect, which is gaining more attention. As the tourist experience is a combination of physical and emotional feedback, it is important to study the relation between body and mind, especially their interaction. This study can also contribute to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inner formation mechanism of tourist experience. Based on the results of existing physical and emotional studies as well as the studies of body and mind in basic studies, this essay analyzes tourists experience and its affecting factor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body-mind interactionism. In terms of the research subject, because a typical tourism scenario is important to the discussion on body-mind relation, Tibet was chosen as the research subject, with accounts of travelers on the big northern loop of Tibet as research materials. The beautiful scenery and the religion of the region are fascinating to tourists, while the altitude sickness tends to cause them great physical discomfort — the combination of harsh environment and magnificent landscape, both natural and cultural, impact simultaneously their body and mind, and thus create an unforgettable tourist experience. In terms of method, the essay adopts the Grounded Theory to conduct coding analysis on the accounts, and constructs a sublimation mechanism of body-mind interaction and a theoretical model of the experience process through open coding, axial coding and selective coding. The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main characteristic of tourists experience is the emotional sublimation process in the body-mind interaction, which is the stark contrast between the physical discomfort felt by the body and the emotional satisfaction of the mind. The body-mind interaction continuously intensifies in the tourism scenario, creating a complete spiral up from physical discomfort to emotional satisfaction. The process of tourist experience can also be summarized as the following: the emotional impulse and physical challenge during the entrance process, the physical discomfort and emotional satisfaction during the immersive process, and the completion of physical adjustment and emotional sublimation during the extraction process. The process is highlighted by the contradiction in the simultaneous existence of physical discomfort and emotional satisfaction. The tourist experience process, especially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body and mind, is influenced by three main factors: the active agency of tourists, the encouragement from the care of others, and the emotional impact of the sacred environment. The first factor is the self factor, mainly the work of the tourists senses and emotions, including their aesthetic awareness and response skills. The second factor - the care from others gives the tourist a sense of care and security, and makes them feel trusting, warm, and touched. The last factor is the environmental factor - the experience and sacredness of the environment create a certain scenario. The three factors have a dynamic influence on the tourist during their trip. The efforts of the tourist themselves and various factors help them form a higher level of emotional satisfaction under the impact of physical discomfort. During the formation of tourist experience, the constructive function of emotional sublimation is especially prominent. In this case, it is the key in the formation of tourist experience during the Tibet tour, and that which prompts the tourist to reach self-actualization with their self-satisfaction and the recognition of others.
Keywords: tourist experience; body-mind interactionism; emotional sublimation; self-actualization; grounded theory
[責任编辑:刘 鲁;责任校对:王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