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主题纪录片的通俗化表达
2020-08-28严怡静叶长海
严怡静 叶长海
摘要:宏大主题纪录片《我的青春在丝路》的通俗化表达在内容具象化和主观化叙事中予以体现。该纪录片在内容具象化中,实现了对人的关注和故事性讲述。在主观化叙事中,以“我”的情感化表达和题材的日常化生动地展现了丝路的宏大意义。同时,本文对比近几年国内成功实现宏大主题通俗化表达的纪录片,总结出了宏大主题纪录片实现通俗化的共性,即平民化风格,贴合大众的审美心理;紧密观照现实,通过人物群像展现主题;表达方式碎片化和风格化。
关键词:《我的青春在丝路》;宏大题材;通俗化
中图分类号:J95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0)08-0004-04
2018年3月,纪录片《我的青春在丝路》第一季播出,该片讲述了中国青年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挥洒汗水、奋斗打拼的历程,展现出在大时代里中国人的青春故事。该片一经播出,便在社交媒体上获得了好评,实现了传统纪录片通过宏大叙事和概念化叙事无法达到的传播效果。该纪录片在内容的具象化方面,以“小人物”承载大情怀。纪录片选取了不同地方、不同行业的青年群体前往不同国家的奋斗故事,用扎实的细节来烘托细腻的情感与宏大的情怀,升华了“丝路”的时代意义。
一、内容具象化,扎实的细节描写烘托宏大的情怀作为宏大题材的纪录片,丝路类纪录片在以往的讲述中,往往避不开国家视野、政府策略和历史人物三方的共同叙事。这样传统式的叙事搭配,尽管完成了丝路题材的纪录片讲述,但在叙事过程中一味地追求宏大视角,使内容过于抽象,从而导致纪录片的可看性大打折扣。移动互联网时代,内容为王,只有内容质量越高,才能吸引更多受众。纪录片尤其是宏大概念化的纪录片,如果仍然延续以往的创作标准,将很难获得现代受众的青睐。为了疏通宏大题材题材纪录片在传播中的壁垒,内容具象化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我的青春在丝路》在主题的深化中,将普通个人作为主题讲述的主要依托,该片先后播出三季,共36集,每一集都选择一位不同行业前往不同国家奋斗的青年作为具体的对象,通过人来实现纪录片的讲述。同时,该纪录片选择了普通的人物,进行微观化的叙事,但没有使纪录片的主题因为细节的铺垫而消解,而是实现了人物故事的讲述。如第二季第一集中在土耳其安卡拉生产地铁列车的刘海洋;第二集帮助吉尔吉斯斯坦提高蜂蜜养殖技术的付金伟、在墨西哥担任跳水教练的史清阳……这些丝路上不同的人物群像区别于以往的政府官员和专家学者,这些青年个体均是“80后”“90后”,与当下的网生代有着相似的成长轨迹,他们在表达和对奋斗的理解也跟大多数的网络受众具有很多的重合处。纪录片中故事的人物化处理和情感化讲述,让受众对这些人物的青春奋斗历程产生共鸣,使受众在产生认同的同时,也对丝路这一概念有了全新的了解和理解。
纪录片作为一种纪实性与艺术性结合的再现艺术,内容的真实是纪录片生存的基础,表现的形象化使它与艺术接壤,而故事性则是其价值体现的最佳载体,缺少了故事性的纪录片往往是难以成功的[1]。纪录片《我的青春在丝路》在人物故事的选取中延续了一般故事讲述的核心框架,即“人物、时间、地点+具体的事件+出现问题(矛盾生成)+分析问题(矛盾达到高潮)+解决问题(矛盾得以缓解)+问题带来的成长(矛盾最终得以解决,大团圆)”的故事套路。如在第二季第三集中所讲述的中国跳水教练史清扬为墨西哥培养奥运人才就是经典的故事讲述。墨西哥跳水神童兰德尔在训练中受伤,尽管恢复训练,但是兰德尔因没有资格参加青年奥运会而沮丧,训练状态不佳,矛盾生成。史清阳前往墨西哥跳水专业委员会帮助兰德尔获得机会,跳水专业委员会同意以考核形式决定兰德尔是否能参加比赛。随着考核期限临近,史清阳发现,兰德尔一上十米跳台跳水动作就完全变形,矛盾达到高潮。通过与兰德尔沟通,他才知道兰德尔是因为上次受伤就是在十米跳台上,难以克服内心恐惧。于是,史清阳将兰德尔带到自己家中,与他家人一起共度周末,感受温暖,并让兰德尔直面自己,打开了兰德尔的心结。最终兰德尔克服障碍,通过考核,矛盾得以化解,并最终回归正常。类似的故事框架在这部纪录片中比比皆是,这样的故事安排使得纪录片在人物的故事安排上逻辑脉络清晰、叙述中张弛有度。纪录片全集在细节上下功夫,细节的大量植入让观众在短短的十五分钟内与事件人物本身联系在一起,这种每集靠扎实的细节,完成生动案例的具象化叙事,在这个过程中,丝路的宏大主题也得到了极大的烘托。丝路更深层的言外之意,即“现代意义上的丝路”是当下年轻人奋斗的代名词,纪录片用一个个鲜活的青春面容,用扎实的细节,用最集中的故事既实现了宏大主题的纪录片表达,也使得丝路的时代意义获得了全新的表达。
二、主观化叙事,用平民化的语言讲述个人的青春年华作为一部在网络上播出的宏大题材纪录片,仅依靠纪录片内容本身的具象化,很难在信息海洋里赢得网络用户青睐,需要纪录片导演在叙事中,对宏大、偏冷题材的故事在表达上进行网络化的 “软化”。《我的青春在丝路》打破常规,放弃以官方视角来讲述,而是使用第一视角来讲述全新的丝绸之路。“我”作为主要的角色参与整部纪录片的讲述,跟大多数网络受众一样,尽管他们身在不同的国家从事不同的工作,但都凝聚着我们一代人的奋斗青春史。同时,他们关于青春、关于奋斗的思考和表达在某种程度上与网络受众产生了情感上的共鸣。
(一)第一人称:“我”的情感化表达
互联网作为一种大众传播媒介,要求作品能被各个文化阶层的人接受,纪录片语言应当尽量通俗,易于大众接受。纪录片中“我”的表达,无处不在且贯穿始终。如第三季《迪拜:一半是海水 一半是火焰》一集中,开篇就以“我叫铁思佳,哈尔滨人,今年36岁,大家喜欢叫我老铁”的第一人称讲述作为开场。语言的简洁浅白,相比以往的平铺直述,更符合网络背景下的阅读习惯,受众理解起来也毫无障碍。除了开场的独白,故事中伴随着事情的发展,“我”也作為一个重要的叙事推动者,推动故事的讲述,同样在这一集中,在迪拜的珊瑚保护工作中关于工作的体会也延续了第一人称的讲述方式:“我觉得我自己是很幸运的,有了国家综合实力的发展和‘一带一路倡议,才有机会来迪拜建电厂,建电厂是为千家万户发电,青春对于我来说,也是不断充电,不断挑战自己,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可以带着我的孩子,去看看我曾经去参与建设过的电厂,给他们讲我在这里的故事,告诉他们爸爸的青春就在这里”。这种叙事视角的设置,一方面能够使陌生的故事有一个自我对比化的演义,让观众在“我”的带领下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更能体会奋斗的意义本身;另一方面,“我”的参与实现了情感化的叙述,让普通读者产生认同。
(二)题材的日常化:他乡的青春奋斗
除了叙事视角的通俗化设置外,该纪录片在题材的定位上,选取日常化的讲述来诠释中国青年在他乡奋斗的故事。例如,在《土耳其地铁进行曲》一集中讲述了27岁的刘海洋在安卡拉从事地铁列车生产工作。工程临近交付,土耳其员工却接连请假,给本来就紧张的工期增加了挑战。为了缓和矛盾完成任务,他示弱、手把手教,通过组织足球比赛获取好感与信任,最终团队得以完成预定目标。这些挑战和困难并非个案,而是日常化的真实写照。这些日常化的问题和挑战,受众即便是面对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也不会觉得陌生,这种相似的经验教训都会使受众在了解他人在他乡的奋斗历程之余,不免对丝路本身有所思考。
《我的青春在丝路》在表现当下青年人他乡奋斗时,对准了青春奋斗中会遇到的痛点,如文化上的差异带来的孤单和坚守;难点,即工作中的挑战和燃点,即在经过成长过程中遇到的挫折而悟出的奋斗青春的意义。这些日常生活题材的多角度展示也为受众开辟了新的关于奋斗的认知,带来了独特的青春体验。同时,这种关于青春奋斗的展现,既是对丝路概念的一种延伸与升华,也是对当下青年群体的一种警醒。
三、宏大主题纪录片通俗化表达的途径
宏大题材的纪录片作为纪录片的重要组成部分。承担起了传递中国声音、构建中国形象的重要依托,作为一部深受欢迎的宏大主题纪录片,《我的青春在丝路》在纪录片创作上敢为人先,用通俗化的艺术技巧撬开了传播者与受众之间的隔阂,走进观众的内心。通过结合其他宏大题材的纪录片,笔者总结出宏大题材纪录片实现通俗化表达的共性主要有以下三点。
(一)平民视角,贴合大众的审美心理
随着媒介环境的多元化,受众更期待宏大主题纪录片在传递声音和画面时能引起共鸣,而不是类似压缩饼干式的故事和严肃性议题的展现。当受众对以往纪录片的表现手法产生厌倦时,具有平民视角的纪录片便得到了青睐。
近几年,《我从汉朝来》《我在故宫修文物》《公元1644》等宏大主题纪录片都博得了收视率和好口碑。这些纪录片的“内核”无疑都是宏观题材,但都通过平民化风格的“外衣”包装处理,迎合了网络语境下受众的心理。如《我在故宫修文物》中,传递和表达出了独具一格的匠人精神。纪录片中人物形象的刻画是这部纪录片展现平民风格的方式,该纪录片摒弃了以往大而化之的人物介绍方式,而是通过他们在故宫中的生活化场景展现了一组组匠人们在修文物的日常,既满足了受众的好奇心理,更为纪录片的轻松、生活化的风格添上了巧妙的一笔。如陶器组老师傅王五胜对着镜头说,退休后想先换一辆车,还想试试年轻人喜欢玩的滑翔伞。又如在《公元1644》中,以创新性的古装翻拍、人物扮演等方式幫助观众理解历史,再现了明末清初历史人物经历的跌宕起伏和国家命运的风起云涌,帮助观众对当时历史的理解。《我从汉朝来》同样作为宏大主题的纪录片,通过小体量、小故事、汉学母题的风格,讲述了中外汉学家传播汉学的故事,获得了众多受众的点赞与讨论。因此,平民视角就要求此类题材的纪录片能够在创作时贴合生活,用平实的方式,平民化的语言传递给受众。
(二)紧密观照现实,通过人物群像展现主题人物始终是事件的核心, 人物行为推动事件发展, 事件的变化又折射出人物的性格、观念[2]。记录历史、对人关注、关照现实始终是纪录片创作的重要基调。近年来涌现了众多展现丝路题材的纪录片,如《一带一路》《丝路,从历史中走来》《“一带一路”上的智者》等,这些纪录片以各自不同的表现手法展现了“一带一路”规划下,国家与国家间宏观的交往,却在纪录片通俗化表达上缺乏精心设计。事实上,在传达宏大命题的纪录片中,只停留在政策的概念解读上,会导致无法与现实观照而难以引发受众的关注。宏大主题纪录片在创作时就应注重结合动态的现实,用镜头对准事件中的人物群像,增加记录的真实性,便于将宏观主题更清晰、更生动、更形象地传达给受众。
作为观察现实的镜子,人一直是纪录片关注的焦点。纪录片非局限于个人,而是记录和表现社会中某一个特定的人物群体,展现群体的影像并进而探究某种社会或人文现象,表现某一类人物群体形象的纪录片多角度、多层面地还原了一个客观真实的世界。纪录片《我的青春在丝路》通过人物群像,用一个个在异国他乡丝路上的人来展现当下的丝路内涵和丝路精神。陈晓卿导演的《丝路重新开始的旅程》也将丝路沿线的人物群像作为重要的讲述主体,每一集用一个又一个的人物画像串联起全新丝路上的人物群像,试图用人物群像来表达丝路的现实意义,该纪录片第五集《在世界的两极》中选择蚕丝作为载体来串联起丝绸之路上的人,进而生动而巧妙地拼出丝路的全部面貌。此外,同样以宏大主题为题材的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也将视角缩小,通过强调人来记录故宫文物保护这一动态的过程,一个个鲜明人物形象和小故事的串联,满足人们对文物、对历史的整体认识,这样的人群画像更将文物保护和修复这一高技术的工作与普通人拉近,消除受众在接受宏大题材时由陌生化导致的间离。
(三)表达方式碎片化和风格化
随着碎片化时间出现,碎片化阅读也改变了纪录片的表达方式。即纪录片在内容设置上不再长篇大论,而是追求“短、精、动”。短,即篇幅短小,每集的篇幅不超过十五分钟,每一集的故事不超过五分钟;精,即内容精湛,表达精准不层层铺垫而是直奔主题;动,即一方面在短时间内打动受众,另一方面让受众在画面的运动中融入故事。纪录片《我的青春在丝路》的架构就十分轻巧,从小角度出发,从在丝路上奋斗的青年人的生活出发,可以拉近与观众的心理距离,从而使得观众更深层次地感受到“一带一路”计划为我国与周边邻国带来的变化与发展,牢牢切合丝路和奋斗这一主题,让受众更全面地了解丝路精神和丝路的时代意义。此外,这种大题材、小角度快捷式的设置,也使纪录片在讲述中产生出紧凑叙述节奏,真正达成了传播效果。
网络时代,注意力经济成为内容传播的主要共识。事实证明,独特的风格化包装能使好的内容如虎添翼,更能讨巧新受众。风格化是艺术文本成功俘获受众的重要杠杆,纪录片风格化同样如此,纪录片的风格一般按照题材风格体现,要求在创作上往往恪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创作哲学,因而带有一种综合性的特点,宏大主题纪录片展现风格的手段是可以多方面、多维度的,无论是从叙事、主题、拍摄手法或其他方面着手,都有可能成就宏大主题纪录片的风格,从而另辟蹊径,成功地在趋向多样化的纪录片市场中吸引到相应的观众人群。
四、结语
传统内容创作时期,“内容为王”是纪录片在内的很多信息创作的基础。网络时期,内容创作讲究“观众为王”,观众的认可是内容的重要指标。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流量为王”。无论传播链条的重心如何移动,有一个逻辑始终不变,优质的内容吸引受众,受众的汇集形成流量,宏大题材纪录片创作传播亦此。通俗化表达是纪录片创作中重要的参考,《我的青春在丝路》在通俗化表达上的创新和尝试无疑给宏大题材的纪录片创作做了一个表率。纪录片从叙事视角、内容具象化以及题材的日常化运用,都让宏大题材纪录片在通俗化表达中获得认可。纪录片通俗化的表达是一个发展的概念,针对不同题材、不同内容的纪录片也有不同的通俗化表达路径,如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公元1644》等,这些纪录片的通俗化表达都给同类题材的纪录片在创作者和当下受众的博弈中提供了具有参考价值的范本。
参考文献:
[1]付春苗,李超.浅析电视纪录片叙事艺术的“故事化”理念[J].新闻界,2010(1):156-157.
[2]赵楠.通俗化电视纪录片的题材与视角特征[J].中国电视,2007(5):51-55.
[责任编辑:武典]
收稿日期:2020-03-17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当代中国剧场艺术的时尚化和时尚传播研究”(14CXW047)。
作者简介:严怡静,女,东华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行政管理研究;叶长海,男,东华大学人文学院传播系主任,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城市形象与媒体管理、时尚传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