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长恨歌》三种英译中的情景语境与文化语境
2020-08-06彭科
摘要:翻译中的语境无不影响着译者的决策和译文的最终呈现,它存在于语篇之内外,且不断在变化。本文综合了叙事诗《长恨歌》的两种英译,以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为切入点,与原语篇结合并对比评析,试推译文取意选词的依据,强调探讨语境在翻译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
关键词:长恨歌;情景语境;文化语境
《长恨歌》是唐朝诗人白居易所著的一首长篇叙事诗,讲述了唐玄宗和杨贵妃之间的不渝之爱。可是历史的无情让这场爱恋以悲剧收场,令人惋叹。全诗共八百四十个字,一百二十行,悲凄却又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和婉转上口的诗句打动了世代读者。其中,许多经典语句更是口口相传,令人津津乐道。
诗歌是一种用语言表达的艺术。汉语诗歌还是英语诗歌,有两个因素是必不可少的:一是强烈的节奏;二是强烈的感情。原诗必须如此,译诗也必须如此。译诗、译好诗的要求甚高。译者怎样去重造原诗的情感、氛围和它带给人们的感触是关键,同时还要讲究技巧性和艺术性。这还需要译者颇具学识情才,与原诗语篇、语境完美互动,反复推敲,雕词琢句,才能推出佳译,流传广泛,启发后人赏评、研究。
一、翻译中的语篇和语境
奈达曾说:“语篇有着非常精妙的结构,它无不反映了合一,平衡以及节奏等美学特征”, “译者的专注点应该放在语篇上,因为这才是最基本也是承载意义的基础单位”。在文本翻译中,语篇分析是翻译中的立足和出发点。除此之外,语境和语篇的关系也是密不可分的。语篇是传达作者情感、经历、思想的载体, 译者对语篇的理解不是直接的, 是通过语境来实现的; 译者对语篇的理解还是一种还原创作的过程。这种“原创过程”体现了翻译的动态性,即非译文与译者的双向互动,而是原文、译文、原作者、译者、读者、原语文化以及译语文化的多向互动的过程 。换言之,语境不会一成不变,它和语篇以及译者的选择紧紧相连。所以,谈语境离不开衔接、连贯的语篇。而要理解语篇,还需兼顾语境。
李兴运将翻译中的语境大致分为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两类。情景语境指语篇中所发生的具体事件以及参与人物。关于文化语境,胡壮麟说:“文化语境是任何一个语言使用者都属于某个特定的语言社团,每个语言社团都有长期形成的历史、文化、风俗、人情、习语和价值标准。这些必然反映于该语言社团的共同语言中。可见语篇、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相互依赖存在却又有层级区分。如果说情景语境是之于语篇内产生的话,那文化语境就是囊括了语篇和情景语境并凌之于上的整体。
二、情景语境中的选词
把《长恨歌》置于情景语境中解读,就是译者将自己带入全诗这个语篇所创造的故事情境中。诗歌所描写的主要内容已经在上文提及。译者在创作译文的时候,重构整个故事的框架是重点。
(一)“恨”的译词
《长恨歌》中,“恨”的多重解读产生了不同的译词。许渊冲先生将“恨”译为了“regret”,杨氏夫妇译为“sorrow”。 白居易以第三人称的角度展开描写,看这一场如梦如醉却又抱憾而终的爱情故事,这引出了诗人的“恨”,即他的“恨”是一种“遗憾”,并且希望皇帝能够居安思危。全诗以“此恨绵绵无绝期”煞然,无不引人长叹。可见在唐玄宗的角度下,这个“恨”是由对杨贵妃的一种永无边境的爱引出的绵绵无期的思念。整个故事虽然以悲剧收场,但是基调确是绝美的。
由于诗歌解读的多重性,给译者带去了许多困难。比如如何措辞,怎样选取最准确的词句来表达和原语契合的意义,这些都需仔细考证。奈达曾分析道:“大多时候,对同一个聚合轴里的词进行对比和区分也很重要。再回到这个“恨”字的翻译上来看, “sorrow”和“regret”意思相近,它们都是同一个聚合轴上的词语。“regret”和“sorrow”都有“悲伤”;“懊悔”之意。“sorrow”更加强调了一种悲凄感,但“regret”还有强烈思念的含义,这就契合了全诗中“恨”所表达的情感。一种遗憾却又刻骨的思念之情。“恨”字作为贯穿全诗的情感基调,首尾呼应,将之翻译为“regret”实为妙译,但“sorrow”也不减风采。
(二)主动与被动
杨贵妃惨死马嵬坡是《长恨歌》中的重点事件,虽然诗中仅以寥寥几句带过,但是这种悲怆又心惊胆寒的感觉,却久久不能消散。以这一事件作为整个故事的分界线,读者可以清晰的看到事态急转直下以及体会到全诗情感的骤然转变。我们来看两个译本对 “宛转蛾眉马前死”以及“不见玉颜空死处”中“死”一译词的处理。
许译:Until the Lady Yang was killed before the steed; The fair-faced Lady Yang, who was unfairly slain.
杨译:So she with the moth-like eyebrows was killed before his horse; reaching the place where she died.
比较发现,许渊冲先生全部采用的被动语气,杨氏夫妇则是前为主动后为被动。结合杨玉环之死这一情景语境来看,“六军不发无奈何”,“君王掩面救不得”实际上已经暗示了她的死绝非是自愿,而是被逼而死。所以“死”字處理为被动语气是最贴切全诗的情境。
因此,在翻译过程中,千万不可跳过详细语篇分析这一步,否则会导致望文生义。除了立足于语篇,译者还要深入探究语篇所产生的情景语境,带入式分析,译文内容前后相对,逻辑清晰。这样才能使文字和语篇情景、情感紧紧相融。
三、文化语境中的意象翻译
中英两种语言文字的转换并不是文字符号系统转换那么简单。《长恨歌》的难译之处还在于其充满了文化意象,这些文化意象都体现在了诗句的字里行间。文化语境是多重的,译者需要兼顾原语、译语、以及译者本身所处的文化语境。无论是采取规划还是异化的翻译策略,译者主观形成的文化语境也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
(一)玉的意象
在描写唐玄宗与杨贵妃极致奢华的生活以及后半段入梦般虚幻的相会时,我们注意到诗里时常出现带有“金”和“玉”的字句。其中“玉楼宴罢醉和春”中的“玉楼”指皇帝无比奢侈、精致的殿堂。中国文化以玉为贵,玉象征着高贵。高贵为玉,富贵为金,玉楼实际上不是由玉雕琢而成楼宇,而是指金碧辉煌的宫殿。两个译文中对“玉楼”的译文为下:
许译:jade tower
杨译:gilded chamber
中国人对玉的钟爱程度远远超过西方人,那怎样能够将玉之富贵体现在译文中呢。杨氏夫妇用了“gilded”一词,意为镀金、富有。 镀金指在一物之上镀薄薄的一层金粉。这个词语让熟悉美国文学的人立马联想到马克.吐温的《镀金年代》,题目中的“金”并非真金,而是带有一股腐败之感的“镀金”。所以gilded一词的选用,好似能体会到诗人对唐朝后期奢靡之风和摇摇欲坠的封建王朝一丝讽刺的意味。繁华过后,尽显凄凉。此时,比起直接把玉翻译成“jade”,“gilded”要更加契合全诗的意境。
除此之外,玉还象征着高洁的品质,玉石还带有含蓄之美,这也是自古以来中国人所崇尚的美。诗中用“玉颜”、“玉容”形容杨贵妃的美貌和她如玉般丝滑、白皙的肌肤贴切至极。译文如下:
许译: fair-faced
杨译:jade-liked face
许渊冲先生用了“fair”这个形容词,它兼有美丽和白皙之意。杨贵妃那白皙的皮肤和丰盈的身姿有一股灵动之美,而绝非毫无生气、苍白之感。这里翻译成“fair”能使人联想到“fair lady”,甚至联想到 “fairyland”一词。这和诗中的“风吹仙袂飘飘举”中“仙”的意象契合。相比之下,直译的“jade-like face”就缺乏了些许生气,“fair-face”更加贴切这种灵动、羽化而登仙之感。
(二)主语的隐藏与显现
全诗最末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画龙点睛,同时升华了永恒的主题。诗人写的不仅是唐玄宗和杨贵妃二人坚贞的爱情誓言,还寄托了平常百姓对爱情美好的向往。有趣的是,两个译本对于这两句的英译都加上了“we”这个主语。译文如下:
许译:“On high, wed be two lovebirds flying wing to wing; On earth, two trees with branches twined from spring to spring.”
杨译:“In heaven we shall be birds flying side by side. On earth flowering springs on the same branch”
由于汉语独特的意会组合机制,加之汉字信息负载量大,又有极强的粘合能力,所以汉语特别容易形成辞藻华丽的风格。英语则不同。它受制于形态组合的语法框束,不容易做到隐藏主语、谓语,也很难剔除冠词、介词等虚字。(张传彪,2005:80),中诗精妙地体现了浓缩就是精华。其表达的情感虽浓,但是表达方式多为简洁、含蓄,留给读者丰富的想象空间。考虑到译语受众所处的文化语境,我们对中诗和西方人对英诗的体会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在翻譯这两句时,添加了主语“we”能让译语受众更好地理解其表达的意思。
综上,英语和汉语里没有意义绝对对等的词语或是形式。当文化信息缺失时,译者就必须填补缺空缺,且最好是站在译语受众的文化语境下,结合自身的文化知识剖析语篇,兼顾语篇内外语境,尽量还原原文本的内容和意境。
结语
语言是一个开放的系统,是不断发展机体,它随着社会、历史、文化而变,通过人们的创造而丰富。而包围着文字语言的语境,特别是文化语境也是不断变化的。译本无定本之说也鼓励着后者不懈努力,推陈出新,传播中诗精髓。当然,在重视文化研究的同时,译者也不可忽视语篇本身的魅力,因为这是翻译最直接的依据之一,译者探析语篇、融于情景语境,浸入文化语境时,就能更准确地、有理有据地进行翻译工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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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张传彪.诗笔.译笔.钝笔:英汉语翻译与比较纵谈[M].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2005.
作者简介:
彭科(1996年-),女,汉族,重庆人,四川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英语翻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