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部分省域“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实施意见”量化分析

于卫红

(大连海事大学 航运经济与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6)

一、引言

当前，我国已进入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新时期，各行各业都需要大量的高级专门人才。高等教育作为培养高级专门人才的社会活动，已成为国家发展水平和发展潜力的重要标志，而本科阶段作为高等教育最基本的组成部分，是有效提高高等教育质量的根本所在。据统计，我国高等教育即将由大众化阶段进入普及化阶段，但各地本科教育水平和人才培养质量良莠不齐，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势在必行。

2018年9月17日，教育部出台了“教育部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的意见”(教高〔2018〕2号)。“意见”明确指出：办好我国高校，办出世界一流大学，人才培养是本，本科教育是根。建设高等教育强国必须坚持“以本为本”[1]。我国多个省(自治区)的教育厅根据“教高〔2018〕2号”文件精神，结合自身实际，纷纷出台了相应的实施意见、实施方案或行动计划。通过对各省(自治区)教育厅官网中政府信息公开内容的查询，搜集了17份目前可查询到的我国省域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的政策文件(见表1)。这些文件的制定体现了各地对“教高〔2018〕2号”文件精神的认真领会和积极响应，显示出我国全面振兴本科教育浩大声势的到来。

对各地教育政策文件进行深入分析，有助于厘清现阶段我国本科教育存在的共性或个性问题，不断探索问题的解决途径。

考虑到行政公文中“实施意见”“实施方案”“行动计划”的不同，为了保证研究样本的一致性，本文从表1中选取了11份“实施意见”类文件进行文本量化分析，其目的是在理解各地“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实施意见”的基础上，发现问题和亮点，提出建议，从某种程度上促进各地共享先进的办学经验，拓宽办学思路。

表1 中国部分省域“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的政策文件

二、研究现状分析

随着我国教育改革的不断推进，一项项力度空前的教育政策陆续推出，掀起了学术界对教育政策文本分析的研究热度。

关于本科阶段教育政策文本分析的研究，其研究对象主要包括高校创新创业教育政策、民族教育政策、教育质量政策、留学生政策等。如：刘春湘等[2]通过对我国创新创业政策的分析，阐述了我国创新创业政策的发展历程及实施过程；车峰[3]对我国改革开放以来4份标志性的民族教育政策文件进行量化研究，总结出我国民族教育政策的发展特点；柳友荣[4]运用文本分析法，分析了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国家从宏观层面上出台的82份有关高等教育质量的政策文件，总结了我国高等教育质量政策目标“阶段性”的特点；陈宇等[5]通过对政策文本的分析，阐释了来华留学生教育政策在发展演变过程中所遵循的变迁路径。也有学者将研究视角投向对民国时期高等教育政策的分析，如刘宇佳等[6]采用内容分析法对民国时期政府管理国立大学政策进行量化研究，为当前我国高等教育政策的制定以及教育政策作用的发挥提供借鉴。近几年，国家推进“双一流”建设、加快高水平本科建设，对这方面政策文本进行分析的研究逐渐兴起。如李春林等[7]对2015年以来中国省域政府出台的30份“双一流”政策文本进行量化分析，总结了“双一流”政策的特点，提出了省域政府政策优化的建议。但总体来说，目前，与“双一流”建设、高水平本科建设相关的政策文本分析的研究成果较少。

从研究方法上看，大多数研究以定性为主，即使是量化分析也多以计量为主要手段，从政策文件的发布时间、发布单位、主题词等属性进行计量分析。近年来，随着数据分析技术、文本挖掘技术的不断发展，教育政策文本分析的研究方法逐渐多样化，研究技术也越来越先进。如王迎等[8]综合运用Java、Excel、SQL Server数据库、搜索引擎等技术设计了教育政策文本的分析框架；檀慧玲等[9]以CiteSpace为工具，做了教育政策评估研究的关键词共现可视化分析；刘东彪等[10]构建了包含观念、话语和制度的教育政策分析三维框架。

综合来看，我国学者在高等教育政策文本分析领域做出了大量有借鉴意义的研究。但是，从研究对象上看，对于由“教高〔2018〕2号”文件衍生的省域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的实施意见”之类政策文件的分析研究近乎空白。从研究方法和工具使用上看，R语言作为数据分析的利器也未得到广泛的应用。R语言是一个可用于统计分析、可视化展示的免费、开源的软件，目前，它的包库里有15 323个可用的数据包，这些包可用于各个领域的数据分析工作，其中就有大量的数据包适用于政策文本量化分析，如text2vec、textmineR、quanteda等包，这些包封装了大量方便易用的算法帮助我们进行词共现、主题建模、文本聚类、文本分类等深层次的文本量化分析。

鉴于此，本文以R语言为分析工具，以我国11个省(自治区)制定的“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的实施意见”为研究对象，希望能够通过本研究推动前沿的文本挖掘技术在教育政策文本量化分析研究中的应用，也为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提供参考。

三、研究思路和方法

本研究所有分析工作都是在R语言环境下，利用quanteda包提供的算法编写代码完成的，readtext包、stringr包也起到了重要的辅助作用。下面对这三个包以及quanteda包中主要的分析算法做简单的介绍。

(1)quanteda包：提供了一系列函数用于文本的量化分析和分析结果的可视化展示。该包支持多语种文本分析，在分词、文本特征提取与表示、语料库构建等方面具有速度快、方便易用等压倒性优势。

(2)readtext包：提供了一系列函数对各种格式的文本文件进行编码和读取，可以批量读取多个文件。

(3)stringr包：提供了丰富的字符串操作函数用于字符串处理。

研究中所使用的quanteda包中的主要算法函数说明如下：

(1)tokens()：用于对文本进行分词处理。

(2)topfeatures()：用于识别出文档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前n个词，n可以由用户来设定。

(3)corpus()：用于构建语料库。语料库即所研究的文档的集合。

(4)dfm()：dfm 是document feature matrix的缩写，即构建文档词条矩阵。文档词条矩阵是文档向量化的一种方法，表征了文档与文档中所含词条的对应关系。构建文档词条矩阵是进行文本挖掘的前提。

(5)kwic()：kwic是key word in context的缩写，即上下文中的关键词，用于关键词定位。

(6)fcm()：fcm是feature co-occurrence matrix的缩写，用于构建词共现矩阵。

(7)textplot_network()：用于绘制语义网络图。

以R语言提供的分析算法为基础，本文的研究思路如图1所示。

图1 研究思路和方法

对研究思路和方法解释如下。

步骤1，样本文件的数据预处理：批量读入所有样本文件，去标点、去数字，使用corpus()函数构建语料库，然后使用tokens()函数对语料库进行分词处理，使用dfm()函数生成文档词条矩阵。

步骤2，关键词定位：利用步骤1生成的语料库和文档词条矩阵，使用关键词定位算法kwic()，检索出各省(自治区)实施意见中谈及“问题”的地方，根据上下文语境归纳总结出当前我国本科教育存在的主要问题。

步骤3，高频词统计：使用高频词统计算法topfeatures()识别出语料库中的高频词，确定各地实施意见中的核心词。

步骤4，词共现分析：使用共现矩阵构建算法fcm()挖掘出核心词与其他词的共现模式，通过词共现语义网络分析出各省(自治区)解决问题的主要着眼点。

最后，根据研究结果展开讨论、形成结论。

四、我国本科教育存在的主要问题分析

根据公文写作惯例，谈及“问题”的地方通常会出现关键词“问题”或“不”怎么怎么样，如“不适应”“不一致”等。因此，为了充分挖掘出每份政策文件中指出的当前我国本科教育存在的问题，本研究以“问题”和“不*”为关键词，使用kwic()算法检索出每份文件中关键词所在的位置，以及关键词所在位置前后的N个词。主要语法格式为：

keyword <- c("问题","不*")

kwic(dfm, pattern = phrase(keyword),window=8)

为了让问题语义更加清晰，本研究设置显示窗为8，即关键词所在位置前后各显示8个词。在11份文件中共检索出47处谈及问题的地方，为节省篇幅，只列举部分检索结果(见表2)。

根据问题关键词检索结果，归纳出11份文件中提及的当前我国本科教育存在的问题主要涉及教育教学管理、专业办学、课堂教学、教育诚信四方面(见表3)。

表2 与“问题”相关的关键词检索结果示例

表3 我国本科教育存在的主要问题总结归类

五、各省(自治区)解决问题的着眼点分析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明确了当前我国本科教育存在的主要问题。那么，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各省(自治区)在其实施意见中着重考虑了哪些方面呢？下面将通过高频词以及高频词与其他词的共现模式分析来回答这一问题。

文件中频繁提及的词即高频词，可以反映出文件关注的核心。高频词与其他词频繁共现形成的组合模式反映了核心词与其他词的语义关联，揭示了文件着眼点的内涵和外延。

在所有文件中“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都是高频词，而我们需要挖掘出的是围绕“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这个大问题各地的着眼点有哪些，因此，在这一环节的研究中将“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4个词作为停用词，以屏蔽它们对词频统计造成的干扰。

然后，使用topfeatures()算法统计出语料库中前10个全局高频词为“教育”“教学”“专业”“教师”“学生”“课程”“人才”“质量”“培养”“创新”，见表4。

表4 全局前10个高频词及其频次

表4中的10个词即是所有样本文件共同的核心词。得到核心词之后使用fcm()算法分别在每份文件中挖掘核心词与其他词的共现模式，构建语义网络。然后使用textplot_network()算法绘制出语义网络图，由于篇幅有限无法展示所有省份文件的词共现语义网络图，仅以辽宁省为例进行展示，如图2。

图2 辽宁省文件中的词共现语义网络

通过词共现模式，可以进一步明晰各省(自治区)在制定“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实施意见”时所考虑的方方面面。由于词共现模式数量较多，无法一一详述，此处只对在90%以上的文件中频繁共现且共现总次数排在前10位的共现模式(见表5)以及只在个别文件中出现的共现模式展开讨论，从而解读各省(自治区)在制定实施意见时共同的着眼点以及各自独特的视角。

表5 共现次数排在前10位的词共现模式

1.共同的着眼点

从表5可以看出，各省(自治区)在制定“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实施意见”时，有共同的着眼点：在目标的设定上，都以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建设一流专业为目标；在育人格局上，都强调推动创新创业教育与专业教育、思想政治教育紧密结合，深化创新创业教育改革、全面加强课程思政建设；在教育途径上，都主要将着眼点放在教师的教学活动，特别是课堂教学和实践教学上；在建设任务上，都把提升教学质量作为根本任务。

2.独特的视角

一些词共现模式只在个别省(自治区)的文件中出现，体现了相关省(自治区)在制定实施意见时独特的视角。如：

(1)“诚信 教育”。在湖南、广西的文件中出现的词共现模式“诚信 教育”体现了将高水平本科教育建设与国家诚信体系建设相衔接的理念。“诚信教育”既包含对学生毕业论文造假等学业诚信问题的重视，也包含了对教师学术不端、师德失范问题的重视。

(2)“教师 互聘”“教育 交流”。在福建的文件中出现的“教师 互聘”和“教育 交流”词共现模式，体现了教育合作的思路。教育合作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缓解教学资源不平衡带来的压力。

(3)“教学 形态”。在辽宁和青海的文件中出现的词共现模式“教学 形态”强调的是重塑教育教学形态，将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技术应用到教学和管理中，推动形成“互联网+高等教育”“智慧+教学”的新形态，从而促进教学方法的创新。

(4)“职业 教育”。海南的文件中提出打造高水平职业本科教育，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从“学科本位”转向“能力本位”，完善现代职业本科教育体系建设，培养与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相适应的高级技能型人才，体现了对办学定位的思考。

六、结语

本研究以我国11个省(自治区)所制定的“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实施意见”为研究对象，在R语言环境下通过关键词定位、高频词统计、词共现分析等方法，挖掘出当前我国本科教育存在的主要问题，以及各省(自治区)解决问题的主要着眼点。

与政策文本的定性分析以及传统的统计分析相比，本研究所使用的量化分析方法和工具更加适用于对大量政策文本集合进行快速而有效地深层次挖掘，可以准确地提取出政策文本的关键点和核心语义，并能以可视化的方法直观地展示出分析结果。

研究发现，各省(自治区)在制定实施意见时都具有较强的问题意识，针对表3中总结的问题，大都能从体制机制入手，明确目标、任务和行动思路。但是，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仍有一些方面值得进一步商榷。

1.本科教育存在的问题，其根源在哪里？

各地在“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实施意见”中均体现了较强的问题意识，指出了当前本科教育存在的问题。那么这些问题的根源在哪儿呢？教育是一个宏观概念，涉及的因素很多。下面试从教育阶段、教育形式、教育功能三个维度审视本科阶段学校教育的地位和作用，如图3所示。

图3 教育的阶段、功能、形式三个维度

毋庸置疑，本科阶段的学校教育与教育的不同阶段、不同形式、不同功能等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之间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很显然，本科阶段的学校教育存在问题，一方面是高校视域下高校自身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与教育相关的多重因素叠加与累积的结果。以普遍联系的观点理解本科教育，或许有助于我们更清晰地诊断出本科教育存在问题的根源。

2．如何让本科教育活动“活”起来、“动”起来？

关于本科教育活动，各省(自治区)在实施意见中最重视的是课堂教学活动，其次是创新创业实践活动。课堂教学活动和创新实践活动是帮助学生厚基础、宽知识、强能力的重要教育活动，二者在本科教育活动中的地位和作用不言而喻，必须予以十分的重视。

但是，教育活动的范畴不仅仅包含课堂教学活动和创新实践活动。广义的教育活动泛指影响人的身心发展的各种教育活动；狭义的学校教育活动除了课堂教学活动、实践活动外还包括课外活动等。相较而言，目前各地对课外活动的开发与建设关注较少。从教育活动的内容上看，目前关注最多的是智育和德育，其次是体育，而对美育、劳动技术教育等的关注力度远远不足。

3．如何通过“以人为本”实施“以本为本”？

在各省(自治区)的实施意见中都强调了“人才”的重要性。一方面，高等教育的振兴需要人才；另一方面，高等教育的根本目标就是培养有用的人才。“高等教育”与“人才”相互作用、相互促进，“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最需要理顺的就是“人”的问题：(1)培养什么人？(2)怎么培养人？(3)为谁培养人？

在“人”的问题上，各地都把目光聚焦在“教师”和“学生”这两个角色上。关于“教师”，频繁共现的模式是“青年 教师”和“优秀 教师”，可见，各地普遍重视发挥青年教师的潜力和优秀教师的领军作用，个别文件中也提及了发挥老教师的“传帮带”作用。各地也对教师的学术能力、科研成果、职称评聘等问题非常关注。关于“学生”，各地均强调“坚持学生中心，助力学生全面发展”。

笔者认为，在教育活动中，学生家长的重要性亦不可忽略。众所周知，学生的问题与其成长轨迹有关，在很大程度上是家长的问题。因此，助力学生全面发展，本科期间也不能忽视家校共育，建立起长效的家校沟通制度既是对学生和家长的负责，也是教育工作细致性、严谨性的体现。

总而言之，各省(自治区)在“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的实施意见”中都贡献了各具特色的思路，对这些意见进行深入挖掘有助于为我国当前的本科教育把脉施方。教育，是人世间最神圣、最美好但又最艰巨的活动之一，高水平本科教育任重道远，需要全社会回归常识、回归本分、回归初心、回归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