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二孩”政策下山西省学前教育资源需求与供给匹配研究

吕世辰，乔嫚嫚，王 金

(山西师范大学 社会学与法学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2016年1月20日，山西省第十二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四次会议修改了《山西省人口和计划生育条例》，宣布进入“全面二孩”时期。该政策在取得良好效果的同时也引发了诸多问题，在教育层面首先涉及的是学前教育供给不足。学前教育一直是我国教育体系中的薄弱环节，在全面放开二孩生育的背景下，更是面临巨大挑战。复杂的城乡二元体系使城镇、乡村学前教育呈现不同特点。因此，必须全方位地科学预测与分析山西省学前教育资源需求变化，探索城镇、乡村学前教育的差异并完善供给方案，合理配置资源，避免造成学前教育资源供给危机。

全面放开二孩生育后，学前教育资源预测成为学术界的热点话题。学者们大都以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以下简称“六普”)数据为基础，采用人口预测软件来预测学前教育适龄人口。史文秀基于“六普”数据及2014年中国1‰的人口抽样资料，运用PADIS-INT软件预测2017—2026年在园学前儿童数量，提出“全面二孩”政策对学前教育阶段的影响始于2019年，并在2022年达到高峰，随后下降[1]。 杨顺光等采用CPPS软件预测“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后2016—2035年的人口变动和学前教育阶段的适龄幼儿数量；在此基础上，分析未来学前教育所需资源，发现现有资源与未来所需资源间的差距，进而提出缩小差距的解决方案[2]。洪秀敏等分析了“全面二孩”政策下北京市2019—2029年学前教育的人力、物力、财力等需求，发现在园学生规模和学前教育资源需求在2023年或2024年达到峰值，之后有所下降；针对这一发展趋势，提出北京市学前教育的发展规划[3]。庞丽娟等分析了我国东、中、西部的部分省份学前三年毛入学率情况，发现学前教育事业在取得较大发展的同时，依旧是整个教育事业的短板，面临城乡发展不平衡、东中西部区域发展不平衡的问题[4]。

在全国层面、地方层面都有关于“全面二孩”政策背景下学前教育资源需求的研究。这些研究大部分都是以城市为例，涉及乡村的比较少。就山西省而言，此类研究尚属空白。本文运用PADIS-INT软件预测山西省在“全面二孩”政策下2016—2030年城镇和乡村学前教育资源需求状况，并据此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一、PADIS-INT人口预测软件及其参数设置

PADIS-INT软件是由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在联合国人口司的帮助下，基于中国近三十年的人口发展实践经验研究开发而成的。PADIS-INT具备迭代算法、非线性预测模型和多区域动态平衡预测等技术特点，以联合国人口预测结果为参照，准确度高。PADIS-INT已达到国际主流人口预测软件应具有的标准，具备单岁组的起始人口插分功能，参数设置方便，运行结果易懂，更适用于庞大的中国人口预测。

本文运用PADIS-INT对山西省在“全面二孩”政策背景下2016—2030年学前教育适龄人口的变化趋势进行预测。运行PADIS-INT软件，最关键的是对参数的设置。以下就主要参数的选取给予说明。

(一)总和生育率

总和生育率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妇女在育龄期间，每个妇女平均的生育子女数。根 据“六普”数据，中国总和生育率为1.18；事实上，诸多学者对此存有质疑。翟振武等以2015年户籍登记数据中5—7岁组的数据为基准，估计2010年中国的总和生育率应在1.63以上[5]。陈卫等利用国家统计局的人口普查及人口抽样调查数据，在假设2010年人口普查与1990年人口普查的漏报率相同的前提下，估计2010年的总和生育率在1.60左右[6]。“六普”数据中山西省总和生育率为1.10，其中，城镇和乡村总和生育率分别为0.96和1.26。据此，在本研究中，将全国的总和生育率调整为1.60；并以此比例调整山西省城镇和乡村的总和生育率，分别为1.30和1.71。

预测过程中，依据总和生育率随时间的变化幅度设定低、中、高三种方案。低方案：假设人口总和生育率始终保持在2010年的水平不变，即全面放开二孩政策对生育率没有影响。中方案：假设总和生育率逐年提升，至2030年，城镇总和生育率提高至1.50，乡村总和生育率升至1.80。高方案：假设总和生育率提升速度快于中方案的，至2030年城镇总和生育率升至1.80，乡村总和生育率为2.10。根据人口学的划分标准可知，高方案是三种方案中最理想的人口增长方案，因为总和生育率为2.10意味着人口增长可正常更替，总和生育率为1.80表示人口增长处于理想阶段[7]。

(二)平均预期寿命

平均预期寿命是指假若当前的分年龄死亡率保持不变，同一时期出生的人预期能继续生存的平均年数。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和医疗水平的不断提升，中国的人口预期平均寿命得以显著提高。“六普”数据显示：山西省城镇男性预期寿命为73.10岁，女性为81.09岁；乡村男性预期寿命为73.16岁，女性为77.69岁[8]。本文采用联合国人口预期寿命的研究方案，即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每5年的增值有所不同。根据增值计算每隔5年的预期寿命，做线性插分，得到各年龄的期望预期寿命。

(三)出生性别比

出生性别比是指在一定时期内出生的男婴数量和女婴数量的比值，通常用每100名女婴所对应的男婴数表示。一般而言，在没有人为因素干扰时，出生性别比是比较稳定的,政策的调整有可能使出生性别比发生变化。“六普”数据中山西省的出生性别比为113，远超正常范围(103—107)；原因可能是，放开二孩生育前，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使得山西省的出生性别比较高。2016年实施全面放开二孩政策后，估计出生性别比将呈下降趋势。运用线性插分的方式计算得出，2030年山西省出生性别比将降至107。

此外，死亡模式采用的是Coale-Demeny模型生命表中的西区模式。年龄别生育率保持不变。在预测模型中将山西省作为一个封闭省份考虑，认为省内人口流动不会对学前教育总量产生较大影响。为此，本文不研究迁移模式，将其设为0。

二、山西省学前适龄人口预测结果

(一)山西省学前适龄人口

通过以上参数设置，运行PADIS-INT，得到山西省城镇、乡村在三种方案下2016—2030年的人口结构和规模。从中提取3—6岁人口总量，得到山西省城镇、乡村学前教育适龄人口的波动状况(见图1、图2)。可以看出，三种方案下学前教育适龄人口均呈现先增后减趋势。其中，城镇中方案的学前教育适龄人口最高值为857575(2023年)，高方案的最高值为937832(2024年)；乡村中方案的学前教育适龄人口最高值为1006247(2022年)，高方案的最高值为1073752(2023年)。

图1 山西省城镇学前教育适龄人口预测结果

图2 山西省乡村学前教育适龄人口预测结果

(二)山西省在园幼儿人数

2017年山西省的学前教育毛入园率为89.06%[9]。依据《山西省第三期学前教育行动计划(2017—2020)》，2020年全省学前教育毛入园率将达到90%以上。根据发达国家学前教育发展经验及我国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目标，2030年学前教育毛入学率应达到95%[10]。据此假定：2020年山西省学前教育毛入学率达到90%，毛入学率年均提升0.45%；2030年学前教育毛入学率升至95%，年均提高0.50%。根据毛入学率和学前教育适龄人口预测数据，求出2016—2030年学前教育在园幼儿数量(见表1)。

表1 山西省城镇、乡村在园幼儿人数预测结果

表1中，城镇中方案的在园幼儿数量最高值约为78.7万(2024年)，每年增长约1.0—2.2万；乡村中方案的在园幼儿数量最高值约为92.0万(2023年)，每年增长约1.1—2.0万；城镇、乡村高方案的在园幼儿数量最高值分别约为86.5万和98.7万，每年分别增长约2.0—3.1万、1.2—2.8万。

三、山西省学前教育资源需求预测结果

《山西省幼儿园办园基本标准(试行)》规定：幼儿园每班幼儿人数一般为小班25人，中班30人，大班35人；城镇幼儿园规模为6—12个班，乡村幼儿园规模在3个班以上；幼儿园每班配备3名专任教师，或2名教师与1名保育员。为研究方便起见，本文假定：幼儿园每班30人，每班需2名幼儿教师与1名保育员；城镇幼儿园规模为9个班，乡村幼儿园规模为6个班。根据表1即可预测2016—2030年山西省幼儿园需求数量、幼儿教师和保育员的需求人数，结果如表2所示。

由图1、图2、表1、表2可以看出，学前教育适龄人口、在园幼儿人数、幼儿园需求数量、幼儿教师和保育员需求人数的变化趋势是相同的，幼儿园、幼儿教师和保育员需求数量的峰值在中方案和高方案中出现的时间一致。

截至2017年，山西省实际拥有6937所幼儿园、54796名幼儿教师、10228名保育员[11]。预测结果显示(表2)，即使是低方案，2017年山西省幼儿园需求数量为7027所，幼儿教师需求人数为99103，保育员需求人数为49551。预测的幼儿园、幼儿教师和保育员需求量均高于当年统计年鉴公布数据，说明2017年已存在较为严重的供给需求不平衡问题。表2的中方案中，2023年学前教育需求量达到最高值：幼儿园8018所，幼儿教师113654名，保育员56827名。高方案的需求量在2024年达到最高值：幼儿园8678所，比2017年的统计值增加了1492所，平均每年需增加213所；幼儿教师123304名、保育员61652名，比2017年的统计值分别增加了68508名、51424名。根据《中国教育统计年鉴2013》与《中国教育统计年鉴2017》，经数据整理得出山西省平均每年幼儿园增长量为242所[12]。由此可推断山西省幼儿园供给并无太大压力，但幼儿教师、保育员供给难以满足需求，存在较大缺口。

表2 山西省幼儿园和幼儿师资的需求量预测结果

四、山西省学前教育资源现状的访谈结果

为准确把握山西省学前教育资源真实状况，笔者随机选取山西省4个城市的18所幼儿园(有城镇的、有乡村的，有公办的、有民办的)，对幼儿园园长进行深度访谈。通过整理访谈资料，发现山西省的学前教育存在以下问题。

一是幼儿园师资供给严重紧缺，幼儿教师和保育员比例失衡。城镇幼儿园和乡村幼儿园的学生数量均处于满员或超员状态，乡村幼儿园尤甚。城镇民办幼儿园的师资配置均符合《山西省幼儿园办园基本标准(试行)》中“两教一保”的规定；公办幼儿园在幼儿教师紧缺的同时，保育员配置极少，甚至是，一个幼儿园里按大、中、小班各配置一位保育员；幼儿教师的流动性小，幼儿教师的招聘不存在困难或困难很小。乡村幼儿园师资严重紧缺，一个班级仅配一名教师，全园仅有一名保育员，甚至个别幼儿园没有配备保育员，这与“两教一保”的标准相差很大。乡村幼儿园教师流动性大，工作1—3年后就离岗的居多。乡村幼儿教师的薪资普遍较低，且无五险一金，加之刚毕业的幼儿教师不乐意到乡村地区任教，导致招聘难度大，即使降低岗位标准也无人问津。此外，部分幼儿园依附于村中小学，称为“预设班”，学前儿童在同一个班内学习。

二是乡村幼儿园与城镇幼儿园存在多方面差距。乡村幼儿园数量较少，行政村一般有学前班教育，很少拥有幼儿园。就教学质量而言，城镇幼儿园教学内容、教学方式多样化，在进行知识教育的同时着重培养孩子的创新能力；而乡村幼儿园仅注重知识的学习与运用，不注重创新能力的培养。在城镇教师质量方面，公办幼儿园幼儿教师以本科学历为主，少部分为研究生学历和大专学历；民办幼儿园幼儿教师以大专学历为主，少数为本科学历和高中、中专学历；幼儿教师专业背景为学前教育、幼师和音体美等；每位幼儿教师均有幼儿教师资格证，多数幼儿教师拥有五险一金。乡村公办幼儿园和民办幼儿园的幼儿教师以初中、中专学历为主，专业背景较为多样化；靠近城市的乡村幼儿教师大多准备考取教师资格证或已取得教师资格证，而偏远乡村的幼儿教师大多没有教师资格证、没有五险一金。此外，乡村、城镇幼儿园的幼儿教师均参与培训，但城镇幼儿教师的培训内容更全面，涉及教学内容、礼仪、团队建设等诸多方面，且培训次数多。

五、山西省教育资源配置的政策建议

对上述预测结果和访谈结果进行分析后发现：虽然每年幼儿园增加数量可满足预测需求，但真实情况中的在园生数量远超《山西省幼儿园办园基本标准(试行)》规定的幼儿园规模。若幼儿园学生数量严格按照规定要求，则幼儿园年增长量并不能满足需求。此外，还存在幼儿师资严重紧缺的问题。根据《山西省2016年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山西省2017年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16年学前教育专任教师(包括幼儿教师和保育员)比2015年增加了3810人，2017年学前教育专任教师比2016年增加了3686人。若按此增长速度，在全面放开二孩生育的形势下及目前幼儿师资已严重紧缺的情形下，在2024年是难以满足高方案中幼儿教师123304人的需求量的。虽然幼儿园、幼儿教师与保育员都有缺口，但幼儿教师和保育员的需求更为紧迫。因此，我们提出以下政策性建议。

一是增建幼儿园。现阶段城镇、乡村幼儿园普遍存在满员或超员情况，乡村地区幼儿园满员情况更为严重，尤其是部分行政村。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要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据此，应依靠政府和社会力量增建幼儿园，在促进公办幼儿园发展的同时，积极依靠社会力量建设民办幼儿园，推动幼儿教育的发展。至于乡村幼儿园的建设，可实行村和政府共建的方式，由乡村划拨集体土地，用于建设房宿和基础设施。

二是增加幼儿专任教师的供给。幼儿教师和保育员数量在当下和未来几年存在较大缺口。为满足幼儿教师需求量，政府应按标准配备幼儿教师和保育员，并给予一定的人员编制；此外，要坚持民办和公办相结合。高等院校需增设学前教育相关专业，提高招生比例，扩大幼儿教师培养规模。提高幼儿教师工资水平，以减少师资流失。增加保育员的数量，并对保育员进行相关知识和技能培训，从整体上提高幼儿的培养水平。

三是平衡城乡学前教育资源，缩小城乡学前教育差距。由于乡村基础设施较差、生活环境较差等不利因素，幼儿教师大多不愿选择在乡村幼儿园就业，流动性大的特点加剧了乡村幼儿教师的短缺，所以城镇幼儿园与乡村幼儿园在质量方面存在较大差距。因此，政府应加大对乡村幼儿园投入的倾斜力度，比如，提高乡村幼儿教师工资，实施入职优惠和奖励政策，组织针对乡村幼儿园园长、幼儿教师的培训(尤其是创新能力和教学方法的培训)，提高乡村幼儿教师质量，从而实现学前教育的均衡、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