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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心雕龙》中的自然象喻批评

2020-06-06李宛玲

萍乡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文心雕龙刘勰文论

李宛玲

论《文心雕龙》中的自然象喻批评

李宛玲

(湘潭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

自然象喻批评作为象喻批评的种类之一,是将山川、河流、天地、虫鱼、鸟兽、草木等自然之物与文学的本质、特征、创作、鉴赏类比,运用自然物象来进行文学批评。在《文心雕龙》中刘勰较为系统地运用自然象喻批评方法对文学作品本身、作家文学鉴赏创作、文学与世界关系等问题进行说明研究,探讨其象喻批评方法的运用规律,发现其多用草木、天地、气候、四时之喻,进而构建了一系列诸如“根”、“气”、“风”等文论术语,形成了一套以自然象喻批评为基础的文论话语体系。

文心雕龙;象喻;自然物象;文学批评

关于中国文学批评象喻传统,学界往往从三个方面探讨,一是以人喻文,钱钟书提出了中国文学批评“把文章通盘的人化或生命化”[1]50观点,吴承学进一步将这种把人生命形式作为文学艺术结构形式的象征,人、文同构的比喻,命名为“生命之喻”[2]53;二是以锦秀喻文,用锦绣之美来比喻文学之美,古风称之为“锦绣之喻”[3]162,闫月珍将之泛化,进而提出“器物之喻”[4]168,以器物及其制作经验来比喻文学创作规律。三是以自然物喻文,即“自然之喻”[4]179,将草木、虫鱼、鸟兽、大地、日月、星河等自然之物与文学相比拟,揭示文学的体貌性质、文学创作规律、规范等。这种自然之喻在中国文学批评中国较为普遍。本文着重探讨《文心雕龙》中的自然之喻,以求发现自然象喻文学批评在《文心雕龙》中的运用规律。

自然象喻在《文心雕龙》中多次出现,据本文的不完全统计,关于自然物象的名词分布在33个篇章中,共出现过110多次,其中出现频率较高的自然物象名词有天、地、草、木、日、月、山、河等,详细情况见表1。

表1 《文心雕龙》中自然物象的具体运用情况

表1 《文心雕龙》中自然物象的具体运用情况(续)

一、文学作品本体之喻

文学作品是文学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文心雕龙》文体论部分主要对文学作品内部形式内容等问题进行文学批评,在对辞采、结构、情理、气骨以及它们的相互关系上的研究中,刘勰除了采用人体象喻、器物象喻、禅喻外,还运用自然之喻来说理论述自己的文艺观。

其一,将自然物象与文章外在修辞文采类比。这里的自然之物涉猎广泛上至日月星辰,下至山川河流,从静态山石竹林到动态飞禽走兽,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观念中的“天人合一”思想。“傍及万品,动植皆文;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5]10(《原道》),刘勰以山川、天地、日月、虎豹、花木等自然景物皆有文采,论及文章也应具备文采,“文采的自然形成,至于林籁结响,调如芋瑟;泉石激韵,和若球鍠:故形立则章成矣,声发则文生矣。夫以无识之物,郁然有彩,有心之器,其无文欤?”[5]10(《原道》),以林籁、泉石自然之物有音韵,说明文章也是有音韵修辞的,反对矫揉造作的文风。《文心雕龙》除了以自然之物说明文章文采的源来、普遍性之外,还用自然景物来比拟赞美文章文采之美,“鸿律蟠采,如龙如虬”[5]202(《封禅》),“攒杂咏歌,如川之焕澹”[5]329(《比兴》),“经籍深富,辞理暇亘,皓如江海,郁若崑邓”[5]345(《事类》),用飞龙、山川、江海自然景物比喻斐然文采,赞扬文采飞扬的文章。另外,刘勰还运用自然物象对对偶、夸张等修辞方式进行论述说明,“若两事相配,而优劣不均,是冀在左骖,驽为右服也。若夫事或孤立,莫与相偶,是夑之一足,趻踔而行也”[5]321(《丽辞》),“体植必两,辞动有配。左提右挈,精味兼裁。柄烁联华,镜静含态。玉润双流,如彼荇珮。”[5]321(《丽辞》)用花开并蒂、驽马左右配对为例,比喻文章的语言修辞需要对偶。“言必鹏运,气靡鸿渐,倒海探珠,倾昆取琰”[5]321(《夸饰》),用大鹏、鸿鸟、海水来说明夸张这一修辞手法运用的规则。此外,在修辞文采的运用上,刘勰进一步用风雨、星汉、春雨、秋霜来说明不同文体所显示出来的语言修辞风骨的不同,“优文封策,则气含风雨之润;勅戒恒诰,则笔吐星汉之华;治戎燮伐,则声有洊雷之威;眚灾肆赦,则文有春露之滋;明罚勅法,则辞有秋霜之烈。”[5]335(《诏策》)

其二,用自然物象比喻作品内在情理才力风骨。刘勰用风雨、云烟、星月、山川、江海、飞鸟等自然物象比喻作品内在情理、才力、风骨,使说理生趣自然灵动。最常出现的是用有生命的自然动植物与文章的才力、气势类比,“使声如冲风所击,气似緾枪所扫。”[5]190(《檄移》),将文章气势与暴风袭击、彗星扫荡相比拟,“观其体赡而律调,辞清而志显,应物制巧,随变生趣,执辔有馀,故能缓急应节矣。”[5]207(《章表》),用驾驭名马游刃有余,来比喻文学创作的才力,“我之才之多少,将与风云并驱也。”[5]205(《神思》)用风云的无法计量、不计其数比喻丰满的才力,“夫禤翥百步,肌丰而力沉也,鹰隼乏采,而翰飞戾天,骨劲而气猛也;文章才气,有似于此。”[5]265(《风骨》),用野鸡与鹰隼的对比来凸出文章的才力。另外,以鸟翼来说明风骨对文章的重要性,“是以缀虑裁篇,务盈守气,刚健既实,辉光乃新,其为文用,譬征鸟之使翼也。”[5]264(《风骨》),将风骨的作用比作飞鸟使用两个翅膀。最后,刘勰用草木山海日月自然景象来论述文章情理,强调情理的重要性,以此来反对绮靡浮艳的诗风,“夫桃李不言而成蹊,有实存也;男子树兰而不芳,无其情也。”[5]290(《情采》),用草木依靠真诚感情,来说明文章也需要真诚情感。“惊才风逸,壮志烟高。山川无极,情理实劳。”[5]47(《辨骚》),惊人的才华像风一样飘逸,豪壮的志趣像云烟一样高远,像山川那样没有边际,抒写情理确实劳瘁,通过云烟山川来论述文章中显露的情理之美。“经籍深富,辞理暇亘,皓如江海,郁若崑邓。”[5]345(《事类》),用江海的皎洁浩瀚来褒扬经书文理的高深。在刘勰运用大量的自然物象进行文学批评中,可以看出刘勰《文心雕龙》善用比喻的批评风骨,同时,也可以看出刘勰对于文章内在风骨才力情理的重视,体现出了刘勰文质并重的文艺观。

其三,运用自然物象论述文章形式与内容的关系。刘勰认为形式必须依靠内容,反对一味追求对偶、声律、辞藻而忽略文章精理秀气的齐梁文风。在《文心雕龙》中以流水、波纹、树木、花萼、虎豹、犀牛来论述“文”与“质”的关系,即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夫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文附质也。虎豹无文,则鞹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资丹漆:质待文也。”[5]286(《情采》),用水性流动所以有了波纹,树体充实所以开出花来强调文章要依附在质地上,而虎豹没有毛色文采,它们的皮革就同狗羊相似,犀牛兕牛皮革制甲,但还靠漆上朱红漆来显示色采,体现质地也需要文采,说明内容和形式相互依存、二者缺一不可。在刘勰具体地论述内容与形式的关系中,首先是运用枝、叶、根、花粉、黛石来说明“文辞”与“情理”之间的关系问题。“辞为肤根,志实骨髓。”[5]261(《体性》),用植物枝叶、根来比喻文章“辞”与“情”,论述两者之间的关系,文辞好比肌肤枝叶,情志实在是骨干根本,强调情志为本,是文章的内在,文辞是对文章外在的修饰。“夫铅黛所以饰容,而盼倩生于淑姿;文采所以饰言,而辨丽本于情性。”[5]228(《体性》),辞藻是用来美化语言,而文采艳丽却依靠性情真挚,运用粉黛的比喻在肯定辞藻是对文章的修饰的基础上,说明“情”的根本地位,凸出“情”的重要性。“自桓麟《七说》以下,左思《七讽》以上,枝附影从,十有馀家,或文丽而义暌,或理粹而辞驳。”[5]127(《杂文》),运用枝叶、影子的关系,从反面论证强调文章要“辞”与“理”的综合。其次,运用草木、山河自然景象说明“言”与“意”的关系。以山河之喻来说明“言”与“意”关系中的言不尽意,“是以意授于思,言授于意,密则无际,疏则千里。或理在方寸而求之域表,或义在咫尺而思隔山河。”[5]250(《神思》),以草木花朵说明情思与文辞的结合、“言”与“意”的含蓄表达所造就的警句之美,“故自然会妙,譬卉木之耀英华;润色取美,譬缯帛之染朱绿。朱绿染繒,深而繁鲜;英华曜树,浅而炜烨;隐篇所以照文苑,盖以此也。”[8]361(《隐秀》)。

二、文学创造鉴赏之喻

在《文心雕龙》中刘勰不仅运用自然物象来评价文学作品的形式、内容与结构,而且以自然之喻论文学创作,说明文学创作中的继承创新、构思裁剪加工以及作家天资才能、道德修养、心境心态等问题,具体表现如下:

首先,用自然植物树木、根干、枝叶的比喻来说明文学创作中的继承、创新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伟矣前修,学坚多饱。负文馀力,飞靡弄巧。枝辞攒映,嘒若参昂。”[5]130(《杂文》),借星宿赞美前人的创新,“故论文之方,譬诸草木,根干丽土而同性,臭味晞阳而异品矣。”[5]271(《通变》),“则《春秋》为根,并穷高以树表。”[5]30(《宗经》),强调《春秋》的典范作用,要学习效仿经书,继承传统,此处“根”已由植物实在意义上生理部位的“根”,上升为抽象意义上的根本、本源之义。由此发现,花草植物之喻在《文心雕龙》中得到较为广泛的运用,《文心雕龙》运用自然植物花、枝、叶、木各部位的关系来论述文章中各部分之间的关系、文章的创作结构布局,在此基础上形成一套文论术语体系。花朵器官之间的联系与文章内部结构类比。“启行之辞,逆萌中篇之意,绝笔之言,追媵前句之旨;故能外文绮交,内义脉注,跗萼相衔,首尾一体。”[5]310(《章句》)刘勰用织绮交接的花纹,花朵花房和花萼的衔接,来说明文章句子之间要相互连接自成体系。用树木分枝、江河支流比喻文章内部主次关系。“凡大体文章,类多枝派,整派者依源,理枝者循幹。”[5]378(《养气》)说明文章总体结构要协调规整,同时,要理清本源,宁可放弃枝叶细巧,也要争取整体的完美。这种枝叶比喻在文学批评中广泛应用,“根”、“枝”甚至进一步演化成文论术语。例如,“实”原义是果实,后演变为文论术语,被直接运用于文论之中,蕴含文章内容之义,“然则圣文之雅丽,固衔华而佩实这也”[5]30(《徵圣》),其它术语此处不一一列举,过多赘述。

其次,以山木、马、彩虹、粉黛之喻论述文章创作的构思裁剪加工。“夫山木为良匠所度,经书为文士所择,木美而定于斧斤,事类而制于刀笔,研思之士,无惭匠石矣。”[5]344(《事类》),以木匠对木材的加工创作来比喻文章构思加工。“是以驷牡异力,而六辔如琴;驭文之法,有似于此。去留随心,修短在手,齐其步骤,总辔而已。”[5]380(《附会》),用驾马牵绳的比喻来说明文章创作构思要抓住中心要领。“然后舒华布实,献替节文;绳墨以外,美材既斫,故能首尾圆合,条贯统序。”[5]295(《熔裁》),以花、木完美来比喻文学创作中剪裁的重要性。通过植物枝叶、雕虫的事例,来论证要避免繁复的修辞文采会损害文章的要旨,“然逐末之俦,蔑弃其本,虽读千赋,愈惑体要;遂使繁华损枝,膏腴害骨,无贵风轨,莫益劝戒,此扬子所以追悔于雕虫,贻诮于雾觳者也。”[5]81(《诠赋》)

再次,通过草、木、水、火来论述作家创作的天资才能、道德修养、心境心态。“夫薑桂因地,辛在本性;文章由学,能在天资。”[5]341(《事类》),用薑和牡桂本性为辣来说明作家的才能在天资。“于是精气内销,有似尾闾之波;神志外伤,同乎牛山之木;怛惕之盛疾,亦可推矣。”[5]374(《养气》),用水波的流动、树被砍光来比喻作家创作精力的消耗。“玄神宜宝,素气资养。水停以鉴,火静以朗。”[5]376(《养气》),水静了可用来照影,火静了更显得明亮,用水、火的比喻来说明作家创作要秉心静气,具备澄明的心境。“散采以彪外,楩柟其质,豫章其幹。”[5]448(《程器》),培养才德来充实内在的美,散播文采来显示外在的美,那么具有楩柟那样坚实的质地,豫章那样高大的材干,用楩柟、豫章之美赞扬作家的道德修养。“史学创作坚持道德标准:奸慝惩戒,实良史之直笔,农夫见莠,其必锄也。”[5]152(《史传》),以农夫除杂草的比喻说明史学家要以公正无私态度对奸邪加以惩戒,做到秉笔直书、不偏不倚。

最后,刘勰的《文心雕龙》还从读者的角度论述文学批评鉴赏的问题,除运用器物之喻外,还运用自然之喻,即刘勰《文心雕龙》中反复出现花、木、水以及凤凰野鸡等自然物象,来说明读者接受的问题。以水比喻,在读者进行文学阅读之后,要执持纯正的话,警惕地用于行动,掌握尺度判断标准,“有佩于言,无鉴于水。秉兹贞厉,敬言乎履。义典则扬,文约为美。”[5]107(《铭箴》)。用凤凰与野鸡、石子与珠玉误辨说明文章情感主旨的难以辨别,强调读者的考究评判思考,“文章的难以鉴辨别:夫麟凤与麏雉悬绝,珠玉与砾石超殊,白日垂其照,青眸写其形”[5]437(《知音》)。用观看沧水、高山的比喻,说明文章的阅读鉴赏应该秉持公正之心,不夹杂个人的私心与偏见,“文学鉴赏评价要没有私心:阅乔岳以形培塿,酌沧波以喻畎浍。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然后能平理若衡,照辞如镜。”[5]438(《知音》)。用兰花佩戴而感受到美好芬芳,比喻好的作品需要反复体味才能感觉美,强调阅读过程中读者的体验,“盖闻兰为国香,服媚弥芬;书以国华,翫泽方美;知音君子,其垂意焉。”[5]439(《程器》)

三、文学世界关系之喻

刘勰不仅对文学内部世界进行研究,而且关注文学与外部世界联系,这一定程度上源于中国文学文化中道德教化传统以及中国传统文论中的物我同一的整体观照。

一方面运用自然物象来比喻文章,以自然物象的自然形成产生说明文章以及文采也是自然形成的,来反对矫揉造作的文风,强调文学与外在物质自然现实世界的关联。中国传统思维方式是一种整体性、形象性与直观化的思维,并且受老庄物化思想的影响,其强调一种“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天、地、人达到和谐统一,这种物化、形象、整体主观性的思维在一定程度上在刘勰文学批评的之中有所体现,其进一步强调文章与自然的紧密联系,自然天成与合一性。“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5]11(《原道》),刘勰把文章的语言比喻成天地之心,说明文章与自然密切关系,文章源自于天地之精华核心,与天地和谐整一。“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5]10(《原道》),用日月、山河、天地自然形成来说明文章也是自然形成的,是自然的衍生物,体现文章与自然的关系,整体、物化思维。“傍及万品,动植皆文;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5]10(《原道》),用龙凤、虎豹、云霞、花木说明一切都有文采,是自然形成的,从而说明作品也要有文采,也是自然形成的,从而反对作品的矫揉造作。“譬激水不漪,槁木无阴,自然之势也。”[5]279(《定势》),用激起的水的不会有浪花、枯木不会有浓密的遮阴,比喻文章创作要顺着自然,“因情立体,即体成势”,体现出刘勰崇尚简约自然文化,反对浮靡文风的文学主张,企图纠正齐梁繁复绮丽的文学风格。

另一方面是运用自然象喻说明文学的教化道德、政治作用,文学与整个人文化社会的联系。古代中国诗歌文学原始形式是依附于道德教化而存在的,处于合一状态,后来才慢慢独立、分化出来,文学自觉意识才被慢慢唤起,文学自身的审美性得到强调,但是文学与社会关系问题一直贯穿于中国文学批评史。运用自然物象比喻教化品德的也不再少数,例如,“螟蛉以类教诲”[5]326,用螟蛉来比喻教诲他人,在《文心雕龙》中刘勰注意到了文学与人文化社会之间的联系,其教化德育功能,并运用自然象喻批评的方法加以说明,“惟压鲸鲵,抵落蜂虿。移宝易俗,草偃风迈。”[5]193(《檄移》),用风吹草倒来比喻文章的移风易俗的作用。刘勰强调文学家(史学家)的任务是要褒善贬恶、秉笔直书,在其中文学超越其本身的审美意义,与其之外的社会环境相互联系,从而被蒙上了一层政治道德色彩,“奸慝惩戒,实良史之直笔,农夫见莠”[5]152(《史传》),在这句话中其运用狗尾巴草比喻文学作品中出现的违背道德伦理的人或事物。再如,“使声如冲风所击,气似緾枪所扫”[5]1190(《檄移》),通过风与彗星的比喻,来反映出文章所传递的影响,声势像暴风袭击而气势像彗星扫荡,文章在政治军事上震慑人心的作用。在刘勰的《文心雕龙》之中,其重视文学的审美作用,文学形式、结构之美,同时也进而强调其与社会,甚至整个宇宙、自然世界之间的联系,文学的影响与功用目的。

从不同类型的自然象喻运用来看,刘勰在论述文学与世界之关系时较多地运用草木、山川、天气之喻,将文章与天地类比,文章的好坏以及其外在影响与自然山川比肩,观之其天地之喻的运用在一定程度上源于古代中国天人合一的思想,同时也继承并因袭了中国文学批评的传统,譬如较早的“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象喻式批评,并且《文心雕龙》之后将天地、山川、草木之喻进一步推广,甚至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一套独具特色的中国文学批评话语体系。《文心雕龙》自然象喻出现较为频繁的是风、根、气、流、枝、江、海等,从这些词语中进一步演化出了一系列的文论术语,在后世的文学批评中反复出现。这些文论术语演化往往经历过由抽象到具体的过程,以文论术语“风”为例,首先是具体“风”的实在意义的运用,如“移宝易俗,草偃风迈。”[5]193(《檄移》),再进一步抽象演化,具有隐喻意义,如“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5]193(《风骨》)。最后,直接以文论术语的形式出现在文论中,如“若风骨乏采,则鸷集翰林,采乏风骨。则雉窜文囿,唯藻耀而高翔,固文笔之鸣凤也。”[5]264(《风骨》)。

综上所述,通过对《文心雕龙》自然象喻产生的渊源探讨,发现自然象喻批评方法在论述文学作品本体、文学创作鉴赏、文学与世界关系上的应用,深化了对自然象喻批评以及文学相关规律的理解,在系统化地归纳自然象喻批评在《文心雕龙》中的具体运用时,体现出刘勰的文学主张、文学批评风格,其反对齐梁矫揉造作的文风,崇尚简约自然文风的文学主张,经由其天、地、山、川等自然物象喻批评方法的选择而表现出来。再者,可发现从《文心雕龙》自然象喻批评话语演化出一系列文论术语,典型的则是“风”“根”等文论术语在刘勰文论话语体系中的广泛运用,为数较多的山川、天地、草木、气候等自然之喻,形成一套以自然物象批评为特色的文论话语体系。

[1] 钱锺书.中国固有的文学批评的一个特点[J]. 文学杂志, 1937,(2).

[2] 吴承学. 生命之喻──论中国古代关于文学艺术人化的批评[J]. 文学评论, 1994,(1).

[3] 古风.“以锦喻文”现象与中国文学审美批评[J]. 中国社会科学, 2009,(1).

[4] 闫月珍. 器物之喻与中国文学批评——以《文心雕龙》为中心[J]. 中国社会科学, 2013,(6).

[5] 周振甫. 文心雕龙今译[M]. 北京: 中华书局, 2013.

On Criticism of Natural Metaphor in

LI Wan-li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Xiangtan University, Xiangtan Hunan 411201, China)

As one of the categories of metaphor criticism, natural metaphor criticism compares natural things such as mountains and rivers, heaven and earth, insects and fish, birds and animals, and grass and trees with the nature, characteristics, creation and appreciation of literature, carrying out literary criticism through natural objects. In, LIU Xie systematically uses the method of natural metaphor criticism to study the literary works, the writers’ literary appreciation and creation,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iterature and the world. In exploration of the application of metaphor criticism, it is found that metaphor of vegetation, heaven and earth, climate and four seasons are frequently used to construct a series of literary terms such as, etc. It has formed a unique discourse system of literary theory based on natural metaphor criticism.

; metaphor; natural images; literary criticism

I01

A

2095-9249(2020)01-0066-06

2019-10-13

李宛玲(1995—),女,湖南株洲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美学。

〔责任编校:吴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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