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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析儒家思想对增进中越文化认同的现实意义

2020-02-28李加武

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儒家思想儒学越南

李加武 陈 林

(1安徽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2广西财经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南宁 530003)

随着中越经济体量和相互贸易额的不断增长,如何有效提升中越区域合作的质量、层次与水平,已经成为两国经济学界和国际关系学界重点讨论的一个热门话题。特别是在文化因素越来越成为影响区域合作的一个主要因子的当下,思考如何在文化认同的基础上将中越区域合作推向一个新的更高水平,无疑具有重要的理论及现实意义。

一、文化认同在加强中越区域合作中的重要作用

作为人类活动的产物,文化被视为一个社会内部全体成员所共同具有的“结构化了的知识”[1],它既包括个人层面的思维和行动模式,也包括集体层面的意识形态和制度模式。所谓认同,是指不同群体和个人建立在共同价值观念基础上的交流与互动。因此,文化认同就是指不同群体和个人建立在共同文化特征(如共有的思维模式、价值理念以及文化符号)基础上的“对于某一特定文化的归属和接纳”[2]。当今社会,文化认同往往构成不同社会群体和个人“区分自我与他者,加强彼此联系与认同,形成拥有共同文化特征之更广阔群体的标志”[1]。正如萨缪尔·亨廷顿所说,政经领域的交流合作只有建立在文化领域的相互认同之上,才会真正趋于稳定、牢固和成熟。同样的道理,今天我们想要把中越区域合作水平推向一个新的更高层次,就必须深入挖掘中越两国所共同传承的相似文化基因。只有建立在深刻文化认同基础上的中越区域合作,才具有最为坚实、牢靠和稳固的基础。这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1.文化认同有利于增进中越双方的了解与信任,化解彼此之间的矛盾和冲突。社会学研究表明,共同的文化理念有利于增进不同群体及其成员之间的积极联系和良性互动,使他们产生同呼吸、共命运、齐甘苦的心理归属感和集体认同感。就中越合作交流而言,努力探寻并逐步扩大两国文化中的共识成分,不断消除双方因文化差异所造成的彼此隔阂乃至相互分歧,对于化解双方在某些领域内的摩擦和冲突、摒弃狭隘民族主义中的自私自利成分、进而实现“由自我中心主义向地区中心主义观念的过渡”[3],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2.文化认同有利于促进中越区域性合作组织的形成,有助于保持本地区的和平、稳定与繁荣。国际关系学研究表明,具有相同文化基因的国家相对于文化背景迥异的国家而言在交往的过程中更容易产生彼此间的信任感、依赖感和观念上的一致性,也更容易形成建立在共同文化理念上的区域性联合体。这一方面是因为,相同的文化特质为双方及其社会成员之间的交往提供了客观的依据和标准,从而减少了“交易成本和不确定性”[3],使双方的行为选择更加明智合理;另一方面是因为,广泛存在于双方社会成员内心中的信任感和依赖感有力增进了彼此间的理解和包容,大大推进了双方在国家层面的交往合作,从而使具有坚实文化基础的区域性联合体的出现变成可能。而这种区域性联合体的出现反过来又进一步密切了双方的联系,并使得双方形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关系新格局。同时,这一良性循环又促使双方都会致力于维护彼此的良好关系,进而有助于形成和平、稳定与繁荣的区域关系新局面。

3.文化认同有利于打造中越交流合作新模式,弥补功能性合作道路的不足。传统的中越合作走的是一条以双方物质利益为基础、以经济和技术合作为主体的功能性合作道路。简单来说,这是一条利益驱动型的道路。在一段时间内,这种模式确实给中越双方带来了丰厚的物质回报。但是其缺陷也是显而易见的,最根本的一点即在于它因过分注重经济利益和相对收益而使双方的合作基础趋于脆弱和不稳定。事实上,中越在经济技术层面的合作并不能从根本上消除双方及其社会成员在身份认同上的隔膜和在相互关系上的淡漠。因此,如何弥补和克服功能性合作道路的缺陷和不足,就成为将中越合作交流引向深入的内在要求。而文化认同所产生的彼此信任感和依赖感,对于克服功能性合作道路的内在缺陷,提升中越交往的层次和质量具有重要意义。这一方面是因为,文化认同使得中越双方的利益均衡感显著提升,有效推动了中越区域性合作的可持续发展;另一方面是因为,文化认同使得双方社会成员之间的信任感、依赖感及集体身份认同感显著提升,有效提升了中越区域性联合体的运行活力与效率。

二、儒家思想在越南的传播

早在两千多年前的秦汉王朝,儒学既已随着中国政治版图的扩大传播到越南。秦始皇时期,随着岭南的平定、象郡的设立,如今的越南中北部地区就已被纳入儒家文化圈范围。而到了汉武帝时期,交趾、九真、日南三郡相继设立,儒学对越南中北部地区的影响程度与日俱增。公元10世纪越南获得了事实上的独立,但儒学在越南的影响力并没有因为这一重要政治事件而趋于衰微。相反,独立后的越南统治者为了巩固自身的政治地位,试图从儒家思想内部深入挖掘有助于加强中央集权的积极因子。在这样的社会政治背景下,儒学不仅成为受到越南官方认可的正统思想,而且还成为当时文化教育的主要内容。如果我们简要概括自公元11世纪至公元20世纪这将近一千多年的越南儒学发展史,它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1.李朝(1010—1225年),儒学地位的上升时期。越南李朝统治者一改前黎朝崇佛轻儒的政策倾向,采取一系列措施提升儒学的地位。代表性的举措有:①1070年,李圣宗在首都升龙建立文庙,奉祀周公和孔子。②为选拔官员,1075年,李圣宗在升龙举行了越南历史上第一次科举考试,考试内容为儒家经典。③1077年,他又在文庙旁建立起作为当时最高学府的国子监,主要功能是传播儒学。但我们应该看到的是,虽然这一时期儒学在官方的支持下获得了较大发展,但仍然无法和当时的社会主流思潮——佛教相抗衡,因而在社会思想层面并不占据主导地位。

2.陈朝(1226—1400年),儒学地位的巩固时期。继李朝之后,陈朝继续推行尊崇儒学的方针。这一时期,儒学的教育体系得以进一步完善。如在中央设立国子监、国学院、太学等机构,在地方设立府学;在官学以外,还鼓励私人办学。在私学领域,取得重要成就的代表性人物是有越南“儒宗”之称的朱文安。他一生致力于儒家思想的教育与传播,积极创办学校,弟子盈门庭,桃李满天下。名臣如范师孟、黎适等皆出其门下。同时,政府还将儒学教育与人才选拔相联系,促成了儒学与权力的结合。如进一步完善科考制度,将儒家经典确定为考试的主要内容,这极大提高了士人学儒习儒的积极主动性和有效促成了全社会重儒崇儒的浓厚氛围。这一时期,儒学逐渐占据了思想文化领域的主导地位。

3.后黎朝(1428—1784年),儒学发展的鼎盛时期。相对于前此王朝,后黎朝对儒学的尊崇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它将儒家思想确定为治国安邦的根本章程,进而将儒学提升到国学的地位,并且通过一系列具体措施不断巩固儒学的主导地位,如制礼乐、办学校、重科举、祀孔子、刻经书、敦习俗等。随着这些措施的施行,儒学逐渐进入发展的鼎盛时期,并最终取得独尊的地位。阮荐、吴士连、黎贵惇等一大批著名儒家学者的不断涌现是对这一时期儒学发展状况的最好诠释。

4.阮朝(1802—1945年),儒学发展的衰落时期。阮朝虽然继承了后黎朝重视儒学的方针,甚至还有所过之,如将祭孔大典由以前的每年一次改为每年两次、扩大文庙的建筑规模等。但是随着这一时期社会矛盾的不断激化,疑儒、批儒的社会风气逐渐形成,儒家经典的神圣性和权威性受到广泛质疑,儒学发展开始走向衰微。特别是随着1884年法越《顺化条约》的签订,越南彻底沦为法国的殖民地。为消解越南人民的民族文化和斗争意识,法国殖民者在逐步推行殖民文化的同时,还有意识有计划地压制儒家思想的传播。这导致儒学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影响力逐渐衰微,“儒学的发展就此由盛转衰,并丧失了独尊的地位”[4]。

三、儒家思想在越南的影响

虽然目前儒学已不再是越南社会的主流思潮,但是在长达两千年的地方化本土化历程中,它已深深渗透到越南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越南民族精神和民族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正如越南历史学家陈重金所说:“我国自古至今,凡事皆以儒教为依据,以三纲五常为处世之根本。君臣、父子、夫妻,为我国社会所固有的伦理。谁若违背这些伦理,则被视为非人。”“国人濡染中国文明非常之深,尽管后世摆脱了中国的桎梏,国人仍不得不受中国的影响。这种影响年深日久以成了自己的国粹。”[5]如今,儒家思想对越南社会的影响主要集中在家庭伦理观念和民族精神的形成方面。

1.对家庭伦理观念的影响。儒家文化建立在宗法血缘模式的社会之上,它以亲亲、尊尊的血亲文化为基本旋律,强调对先祖的崇拜和对家庭的责任。如曾子说:“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论语·学而》)受儒家文化的熏陶,祖先崇拜和家庭本位观念已成为越南人民的普遍心理。几乎每个越南家庭都摆放有祖先的牌位,上至高官巨贾,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例外。每逢重大传统节日,祭祀祖先也成为其中的一个必经环节。而对越族始祖雄王的祭祀正是越南人祖先祭祀的一个缩影。如2007年的雄王忌日,时任越共中央总书记的农孟德就曾亲自率队赴富寿省进香。2008年的雄王忌日,时任越南国会主席的阮富仲也率多位幕僚举行了规模隆重的祭祀活动[2]。对祖先的祭祀实质上反映了越南人对血缘亲情的重视和对家庭伦理的关注。越南人重视家庭内部尊卑长幼的秩序,强调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唱妇随的伦理规范,重视家庭教育和家族文化。上述一系列家庭伦理观念的形成,都离不开传统儒家思想的深刻影响。

2.对民族精神形成的影响。儒家思想自传入越南以后,就经历了一个不曾间断的地方化本土化历程。在这个过程中,儒学为适应时代和地方的特殊需要,在不改变其基本精神的前提下,不断变换着外在的呈现形式,并深刻融入到越南的民族精神和民族文化中,成为越南人民维护民族独立和国家统一的重要精神支柱。例如,自19世纪80年代以来,越南先后遭到法国、日本、美国的侵略。为反抗侵略,越南人民在传统的“为君尽忠”“为亲尽孝”的基础上,赋予了儒家“忠”“孝”精神以“为国尽忠”“为民尽孝”的全新意涵。同时,还将这样的“大忠”“大孝”与当时的政治环境、社会需要紧密结合起来,使其在近百年来反抗殖民统治和外来侵略的历史中,扮演着唤醒越南人民民族意识和斗争精神的精神旗帜角色。可见,儒家思想的传播和转化对越南人民“三观”的重新塑造、对越南民族精神的凝练成形具有重要意义。

四、儒家思想在增进中越文化认同中的重要作用

作为中越民族精神和民族文化的共同组成部分,儒家思想在增进中越文化认同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儒家思想的包容性有利于增进中越文化认同。儒家思想提倡兼容、和谐、团结、友爱、互助、谦让的精神,具有极大的包容性。它甚至超越了近代以来狭隘民族主义和地方主义的局限性,肯认文化在加强不同地区和民族交流与认同中的重要作用。如孔子就曾提出“夷狄而能礼义则中国之,中国而失礼义则夷狄之”的重要观点,在他看来,判定个人和群体身份的不是其后天无法自主选择的血缘和民族,而是其能自作主宰的思想和文化。如果周边少数民族的人认同并习用华夏民族的文化,那么他们就成了华夏民族的人;如果华夏民族的人认同并习用周边少数民族的文化,那么他们就成了少数民族的人。孔子秉持的这种唯文化论而非唯血缘论的民族观和文化观对于加强中越民族的文化认同具有重要意义。在孔子思想的基础上,孟子还进一步提出颇具代表性和震撼性的“中国圣王无种说”。他说:“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人也;文王生于歧周,卒于郢,西夷人也。”(《孟子·离娄下》)指出历来被认作圣王代表的舜、周文王皆不是“纯正”的华夏人士,而是周边少数民族人士。但血缘和民族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只要他能秉承中华文化之统绪并能将其发扬光大,那么他就有资格成为圣王、统治华夏。孔孟的这种不带任何民族偏见的“石破天惊”之论,对于构建平等、友好、和谐、互助的中越民族关系,加强中越民族的文化认同具有重要作用。

2.儒家思想的普世性有利于增进中越文化认同。作为一个动态的、开放的、发展的文化体系,儒家思想虽然诞生于周末“礼崩乐坏”的特定时代,但它同时又具有不断发展、与时俱进的鲜明品格。“它融合了对他人的尊重与个人的自尊,在人际关系与主体性之间取得了平衡。”[6]更为重要的是,它所提倡的诸如孝友恭悌、仁者爱人、“天人合一、以和为贵、和而不同、以义生利”[7]、尊师重教的思想又具有超越特定国家、种族、民族、文化、宗教限制的属性,所谓“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象山先生全集》)即它能够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局限,成为不同国家和民族所共同认可的价值理念和共同主张的声音。因此,它也成为沟通中越民族情感、增进中越文化认同的桥梁和纽带。

中越山水相依,人文相近,命运相连。在历史上都曾遭遇过殖民者的侵略,并长期患难相恤、守望相助、危机相解。作为中越民族精神和民族文化共同组成部分的儒家思想,曾经在历史上为增进中越民族交流、沟通中越民族情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么在社会交往日益紧密频繁的信息化时代,又该如何发挥文化认同的基础性作用,尤其是发挥儒家文化的黏合性和亲和力,助力打造共生共存、共商共建、共享共赢的中越合作新形态,便成为一个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和长期研究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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