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语模因的英译研究

刘 红 见

(西安翻译学院英文学院，西安 710105)

一、引言

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汉语流行语也与日俱增。汉语流行语是信息时代的晴雨表和风向标，从不同的视角反映了国内的发展变化、社会风尚以及大众的心态。汉语流行语具有典型的中华文化特色，同时还具有新颖性、时代性、幽默性以及创新性等表征受到广泛关注。如何正确地英译汉语流行语，以便满足我国对外交流和文化宣传的需要，具有现实意义。语言模因论为汉语流行语的英译提供了新的视角，由于汉语流行语具有易复制、传播和模仿的特点，很容易成为汉语流行语模因。汉语流行语模因的英译过程就是模因跨文化传播过程，译者要主动理解并感染源语模因，成为源语模因的宿主对源语模因的信息进行解码。在重新编码时，译者需要在翻译模因库中找到与源语模因相对应的表达方式来翻译源语模因，实现源语模因以目标语模因为载体的翻译模式。研究表明，源语模因认知、译者对目标语模因认知以及目标语读者认知贯穿于汉语流行语英译的全过程，只有源语模因被目标语模因读者所理解和接受译入语模因，才能真正实现源语模因到目标语模因的跨文化传播过程。本文所研究语料来自《咬文嚼字》杂志社所评选出的年度汉语流行语，《中国日报双语新闻》、《英语世界》等编辑部出版这些流行语的英文译本，本研究以语言模因论为理论基础，对比分析这些流行语模因英译本，总结出相对更适用于流行语英译的策略。

二、流行语模因的类型与表征

模因与语言关系密切，模因靠复制、传播而生存，语言是其载体之一，模因有利于语言的发展，而模因自身也要靠语言得以复制和传播[1]。语言本身就是模因，可以体现在字、词、短语、句子甚至语篇中，那些被大量模仿、复制和传播的语言单位就是语言模因。语言模因就是元信息携带模因宿主意图，借助语言结构，以重复和类推的模式反复不断传播的信息表征[2]。所谓的流行语是指一定时期的某语言社区内，反映社会热点和社会心态，具有民间性、可复制性、传染性和变异性的新生的语言单位[3]。流行语发展与一定的社会语境有关，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一般经历显现、流行、消失这样的发展过程。流行语的发展有两种途径：一是在使用中被淘汰，自行消失；二是被社会所接受，成为一般词汇，进入汉语语言词汇系统。

流行语模因之所以能够流传至今，与语言模因宿主不断模仿、复制与传播分不开的。如果语言模因不再被宿主模仿、复制和传播，那语言模因必然被宿主所遗忘并逐渐衰退或消亡，流行语也是如此。从复制和传播的强度来看，语言模因可以分为强势模因和弱势模因；根据语言模因复制和传播的方式，语言模因可以分为基因型和表现型语言模因，还有语言模因在复制传播过程中为了适应社会语境和自身发展，出现一定的突变，形成变异型语言模因。因为流行语是一种强势语言模因，也是一种常见的语言创新方式，流行语模因的表现形式可以分为如下几类：

(一)基因型流行语模因

基因型流行语模因是指流行语模因在复制传播过程中按照内容相同，形式各异的方向纵向传递[4]。流行语模因的基因型包括同形同义(相同的信息直接传递)和异形同义(相同的信息异形传递)两种类型。一些政策性的流行语模因中经常出现同形同义流行语，这些流行语模因最初被官方媒体使用，逐渐被民众理解和运用，成为流行语模因，给社会文化生活带来积极正面的效果，例如：“中国梦”“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供给侧”等。还有一些同义异形流行语模因经常以缩略的形式出现，目的是使流行语表达符合语言经济原则，易于复制和传播。例如“网红”(网络红人)“打虎拍蝇”(老虎苍蝇一起打)“躺枪”(躺着也中枪)“杠精”(抬杠成精)“悲催”(悲惨的催人泪下)等。这些都属于内容没变，形式改变的同义异形的基因型流行语模因。

(二)表现型流行语模因

表现型流行语模因是指流行语在复制传播过程中向着“形式形同，内容各异”的方向进行横向扩散，以“酒瓶新酒”和“移花接木”的方式复制和传播[4]。流行语模因包括同音异义横向嫁接、同构异义横向嫁接和同形联想嫁接三种形式。同音异义横向嫁接是指流行语模因保留源语语言模因的原始结构，利用汉语的谐音进行构词。例如“压力山大”(亚历山大)“蓝瘦，香菇”(难受，想哭)“我太难了”(我太南了)等。同构异义横向嫁接指流行语模因的结构和形式没变，内容变化，如，“裸X”“被XX”“X族”“XX代”“一言不合就XX”“XX千万条，XX第一条”等。同形联想嫁接指语言模因的内容和形式不变，但是在不同的语境中，引发不同的联想，如“断舍离”“逆袭”“萌萌哒”“吐槽”等。

(三)变异型流行语模因

变异型流行语模因指流行语在使用过程中，由于语义范畴发生了变化，衍生出新的词义，并在一定的语义范畴内出现固化趋势，仅限在某种特定的语境中使用[5]。流行语模因出现语义范畴变异，可以达到生动形象、诙谐幽默的功能。例如“正能量”原指量子物理学名词，变异为积极的催人上进的人或事；“山寨”原指山中的城寨，现指冒牌伪劣的商品；“套路”原指成套的计划或程序，现语义变异为诡计和陷阱等。

三、流行语模因英译的转换机制解析

流行语模因英译过程是译者对源语模因复制再生的过程。Hendrik Bjarneskans[6]将模因生命周期分为遗传、解码、感染、编码和传播四个阶段，模因只有经历这四个阶段的才能完成自身的复制和传播。Heylighen[7]将模因复制传播的过程分为同化、记忆、表达、传播四个阶段。模因生命周期的传播过程与模因复制传播四个阶段存在关联性。处于载体阶段的源语模因被称作遗传阶段，译者读懂并接受源语信息阶段是模因解码感染阶段，译者感染后成为新宿主，对源语信息重新编码和传播，为编码和传播阶段，这四个阶段与语言模因复制传播的四个阶段存在一致性。流行语模因的英译主要在于译者对源语模因的解码和重新编码，译者要主动被源语模因所感染并主动解码源语模因，在解码源语模因(流行语模因)的句法、语义、语用方面的语言信息时，分别从相对应的句法、语义、语用层提取相匹配的语言模因因子，用以生成源语模因认知。在重新编码阶段，译者要构建目标语句法、语义、语用语言信息，要在目标语模因库中提取句法、语义、语用模因因子，在于源语模因相协调基础上构建对目标语模因的认知。等到编码阶段完成后，在翻译模因库中选择与源语模因相匹配的目标语模因，以流行语模因的基因型、表现型、变异性三种形式生成目标语模因。如果目标语读者对译入语产生了与源语模因相同的认知，那么该模因就会成功地传递给目标语宿主，开启源语模因新的遗传阶段[8]。

因此，流行语模因能否成功英译，是译者对源语模因认知、译者对目标语模因认知、目标语读者对译入语模因认知三者相互协调的结果。当源语模因被译者成功地转化为目标语模因，并被目标语读者所理解和接受，进入新的复制和传播阶段，这样源语模因得到了有效的传播，成功实现了源语和目标语有效的沟通，这就是流行语模因英译的转换机制分析。

四、流行语模因的英译策略

在流行语模因英译过程中，译者是流行语模因的宿主，用目标语模因的形式重新编码源语模因，使译成目的语模因被目标语读者所理解和接受。这时译者要充分理解流行语模因的表征、类型及其蕴含的文化内涵，在通俗易懂而又不失文化内涵的原则上，适当运用流行语模因的英译策略，如音译、意译、直译、借词、混合等模因翻译策略，最终实现源语模因到目标语模因的跨文化传递。

(一)流行语模因的直译法

直译，顾名思义按照字面意思进行翻译，译者在目标语模因库中找出与源语模因相对等的语义、句子结构，使目标语模因的形式与内容和源语模因的形式与内容保持一致。模因直译法不仅可以留存源语模因的内容，而且能够保留源语模因的文化内涵、语义结构、语用语境甚至修辞效果。流行语模因直译法既可以使译文简洁明快，又可以保留汉语流行语原汁原味的文化内涵，同时又能被目标语读者理解和接受，实现对源语模因的认知。

例如流行语“互联网+”也采用了模因直译法的英译策略，直接英译为“Internet plus”。“互联网+”是一种新的发展模式，也是一种新的思维模式，更是一种新的经济发展常态。随着经济发展新常态的形成，该词成为年度强势流行语模因。此外，还有流行语模因“官宣”，被直译为“officially announce/official announcement”,“官宣”从“官网”“官微”衍生而来，意思是指官方宣布、官方消息，强调权威性和可靠性。研究表明，基因型流行语模因经常采用直译翻译策略，通过模因直译法能保留源语模因的表达方式，能最大限度地在译文中再现流行语模因的文化内涵和语义表征，符合宿主对目标语模因和源语模因的认知。在年度流行语英译中，同样运用流行语模因直译法的还有：“新常态”(new normal)，“顶层设计”(top-level design)，“工匠精神”(spirit of craftsman)，“正能量”(positive energy)，“一带一路”(the belt and the road)，“硬核”(hardcore)，“小目标”(small target)等。

(二)流行语模因的音译法

对于一些具有中国文化特色内涵的流行语模因，当汉语流行语文化中特有的事物在英语文化中完全空缺时，可以采用模因音译法将这些流行语模因移植到英语文化中去。而流行语模因音译法是指借用源语模因的发音，在保持源语模因文化内涵不变基础上，恰当地英译成目标语模因。译者要主动协同对源语模因和目标语模因的认知，尽可能地将源语模因的文化内涵原汁原味传递到目标语模因中去，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跨文化传播。

“网红”即“网络红人”，指被网民追捧而走红的人。“网红”是网络时代的产物，其身上映射的表征，迎合了宿主的审美或审丑心理，引起广大宿主广泛复制和传播，成为强势流行语模因。该流行语模因产生于中国特定的语境下，富有中国特色文化涵义，因此音译为“wanghong”。该词的音译让目标语读者能够了解富含中国特色的词汇，能够实现源语到译语的等值等效传递。对于流行语“土豪”，英国广播公司(BBC)和《牛津英语词典》都音译为“tuhao”。“土豪”是中国特定历史时期的一个代表性的词汇，原指有钱有势的家族或解放前红色政权对地主恶霸剥削者的称呼，在网络上“土豪”指无脑消费的人或有钱爱炫耀的人，在当今社会，“土豪”是指社会中富而不贵群体的代名词。因此，译者首先理解流行语转义后的语义范畴，它属于语义空缺现象，再按照其语义范畴内进行音译“tuhao”，在保留源语模因特殊文化涵义的同时，也满足目的语读者理解源语模因的特殊文化内涵。诸如此类流行语模因音译法还有“大妈”(dama)“屌丝”(diaosi)“不折腾”(buzheteng)等。

(三)流行语模因意译法

著名翻译家方梦之主编的《中国译学大辞典》中对意译的阐释如下：意译是与直译并列的主要译法之一。译文内容一致而形式不同谓之意译，即以原文形式为标准，译文表达形式上另辟蹊径[9]。模因意译法是翻译具有中国社会文化特色的流行语时经常采用的翻译策略，因文化差异，译者在编码时舍弃了源语流行语的语言形式和字面意义，着眼于传达源语模因的文化信息。模因意译法能够使目标语读者理解源语模因的文化内涵，能够产生与源语模因等效的认知体验。

流行语模因“吃瓜群众”如果采用模因直译法翻译为“melon-eating masses”，虽然满足了源语模因的语言形式和字面意义，但是却忽视了源语模因的文化内涵，导致源语模因和译语模因的不协调。“吃瓜群众”原指不发言只围观的普通网民，现在使用范围扩大，凡是有意保持沉默的围观者，都可以称作“吃瓜群众”。如果译者舍弃源语的语言形式和字面意义，采用文化转换的模因意译法，将“吃瓜群众”意译为“onlooker；circusees”,不仅达到了源语和目的语模因等值翻译，而且还更好地传递了源语的文化内涵。流行语模因“我太难了”如果直译为“I am so difficult”,尽管符合源语的语言结构和字面涵义，但是没有翻译出源语的文化内涵，“我太难了”意指最近生活压力很大，生活很艰难。采用模因意译法翻译为“life is so hard or tough”，更好地传递出源语的文化内涵。类似模因意译法的流行语还有：“压力山大”(under great pressure；be stressed out)“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friendship sinks easily)“吓死宝宝了”(it scared my pants off)“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All roads lead to Rome, but safety comes first)等。

(四)流行语模因拼缀译法

拼缀法(blending)即将两个词中在拼写或读音上比较合适的部分以首尾结合，加以叠合混成，如“motor+hotel=motel”。模因拼缀法是指源语模因在直译或意译基础上，将产生的目标语模因进行拼缀，重构目标语模因。译者可以利用英语拼缀法的构词特点，结合英语语义方面的表征，进行创造性的翻译。流行语“蚁族”源于青年学者廉思主编的《蚁族-大学毕业生聚居村实录》一书，“蚁族”这一流行语模因被广泛地复制和传播，指高学历低收入的群体，这些人一般居住在大城市的边缘地区，因和蚂蚁有若干相似之处而得名。想通过意译法翻译成“antcitizen”后，在采用目标语拼缀的方式对其进行编码，将“antcitizen”译成“antizen”。采用模因拼缀法流行语还有“躲猫猫”suihide(suicide+hide)、“呵呵”smilence(smile+silence)、“吃瓜群众”(circus+see)等。用模因拼缀法构成目标语模因，即符合译者对源语和目标语模因的认知，又保留了源语模因内涵，生动体现了流行语模因在语义、句法及语用翻译上的创新性。

五、结语

流行语展现出一个时代的文化特色，反映了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的表征，映射了一定时期的社会现实，同时也承载着一定时代的文化内涵。流行语模因的英译研究不仅促进了语言模因的跨文化传递，而且对宣传我国的文化和社会价值、对推动流行语文化“走出去”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可以预测，未来流行语的数量会越来越多，传播速度会越来越快，使用范围会越来越广，流行语的翻译会面临新的挑战。译者应该继续关注流行语的翻译，不断探索流行语英译的最佳策略，进一步促进中西文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