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卡特福德翻译理论的思考
2017-08-03白兰
白兰
(解放軍外国语学院 英语系,河南 洛阳 471003)
摘 要:卡特福德翻译理论触及到语言的本质,揭示了翻译中最深层的东西,开阔了译者的眼界和思路,值得国内译界参考和研究。
关键词:实体;源语;译语;假朋友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18-0221-02
一、前言
卡特福德以韩礼得的功能系统语法为母论,将语言划分为四个层次(音位,字形,语法和词汇)、三种实体(语音实体.字形实体和环境实体),指出语言是一种形式,而不是实体,并以此为基础,重新诠释了翻译。(translation is the replacement of textual material in one language(SL) by equivalent textual material in another language (TL))。既然将语言划分为四个层次,则翻译也可以发生在这四个层次上,卡特福德据此提出语音翻译,字形翻译,语法和词汇翻译。
因为两种语言几乎不可能共享语音实体和字形实体,所以翻译在这两个层次上,除了个别特殊情况外,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语法和词汇在两套不同的语言系统中可以共享相同的实体,因此翻译在这两个层面上可以进行,但有时二者很难同时兼顾,因此区分了全部翻译和部分翻译,完全翻译和限制性翻译。翻译的位移和可译性限度也必然存在。
二、对卡特福德翻译定义的理解
卡特福德认为翻译是用译语中的话语材料来替代原语中的话语材料。源语文本有意义,译语文本也有意义,翻译是用译语文本的意义来替换源语文本的意义,而不是将源语文本的意义转移到译语中去,并且认为任何翻译都必须清楚地区分“替换”和“转移”这两个过程。这一定义与以前译界对翻译的定义不同。奈达认为翻译是用最切近自然的语言来传达原文,首先是内容,其次是风格。而卡特福德认为翻译是在译语中寻找源语的对等文本,然后用其来替换源语文本。
二者的相同之处是:都认为源文本的意义是确定的,这是由于他们都承袭了索绪尔功能语言学关于语言意义确定的观点①。
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奈达认为意义是可以传达的,而卡特福德认为意义是可以被替换却不可以传达的。因此翻译的关键在于寻找对等话语材料。要寻找对等话语材料,则首先要确定翻译单位。众所周知,语言是一种模式化的系统,由处于级阶上的各种范畴组成梯级结构,每个较低层级的范畴都在更高一级的范畴中发挥某种语言功能②。
卡特福德认为翻译的本质就是源语与目的语之间在句子或篇章结构上建立等值关系,如果等值关系不能在词或词组的级别上建立,可以推移到句子的层级上,如果在句子一级上仍无法建立,则可以推移到句群或篇章的层级上。两种语言的系统不同,在语法和词汇层次上很难寻找对等词,所以需要将翻译单位合理地扩大至词,句子甚至语篇。而卡特福德未能就这一点做充分的论述。
从语言的角度而言,源语和译语很难有完全相同的意思,即很难找到完全关联的对等词。但是,在同样的环境下,他们可以产生同样的功能,因此卡特福德对翻译的定义揭示了可译性的根本原因,即源语和译语拥有相同的 “环境实体(situation substance)”,这种实体重合的越多,则翻译越容易进行。
那么这种“环境实体”是什么呢?安德鲁.勒夫维尔和苏珊.巴斯奈特认为影响翻译的主要因素有三个:赞助人,意识形态,主流诗学。有些学者认为赞助人较意识形态和主流诗学而言比较独立,在相同的或不同的历史时间,意识形态和主流诗学构成的文化范畴是不同的,这种文化因素越接近或类似,等效翻译实现就越容易。
笔者认为这种文化因素正是卡特福德所指的“环境实体”。这种环境实体重合的越多,则越容易在译语中找到源语的替代材料。 这就是为什么英语和法语语法系统更接近,英国人和德国人的生活习惯更接近,而英德互译比英法互译要更容易进行的原因。
卡特福德视翻译为语言学的一个分支,采取静态的语言对比研究,所举证的例子过于理想化、缺乏语境,而且他研究的最大翻译单位就是句子,从不考虑篇章。
斯内尔·霍恩比认为,卡特福德在语篇对应中所列举的例句不仅是孤立的,而且过于简单化;在翻译中要做到对应是不可能的,既然翻译同时涉及到不同文化、不同情景等因素,因此绝不像卡特福德所宣称的那样仅仅是一种语言练习③。
卡特福德认为翻译应分层面研究是从纯语言学角度讲的,与文化派将翻译放到一个宏大的语境中去审视的理论观点相比,有很大的局限性。他不考虑超出语言的因素对翻译所造成的影响。
三、警惕翻译中的“假朋友”
语言是一种程式化的人类行为,卡特福德认为语言是一种形式而不是实体(substance),但是实体与形式同时并存(如与口语媒体并存的是语音实体,与书面语媒体并存的是文字实体),或者说形式产生在切切实实的实体环境中,如语法和词汇共享一个实体环境,共同反映现实世界。翻译不可能在媒介之间进行,翻译也不可能在媒介层面和语法、词汇层面进行,因为它们没有共同的实体。
两种语言之间的互译其实就是在寻找对等词。没有任何关联的两个词不是对等词,两个词完全关联又不可能,实际情况是它们之间的关联度越大,翻译就越容易进行。
照此来说,英语和法语的关联度则较大,而汉语则和日语更加接近。但是这种亲缘关系越是接近,我们越是应该警惕“假朋友”给翻译带来的障碍。
例如1. 手纸(日)≠手纸(中)
前者指的是信件,和中文中“手纸”的意义完全毫无关联。
例如2. lautre, trés chétive,avait une tête jolie et maladive sue une poitrine de phtisique rongée par cette foi dévorante qui fait les martyrs et tes illuminés.
英文翻译:The other, very sad, had a pretty face and a disease of lungs, which added to their devoted faith, illuminated them and made them appear like martyrs
这是《羊脂球》中对同车两位修女中的一位的描写。法语是语法结构严谨的语言,形容词的性数与被它修饰的名词要一致,修饰关系环环相扣,不易产生歧异。
从译文看,译者似乎从词形的相似上把 Maladive, dévorante误译为相当于英语malady或disease及devoted,其实前者是形容词阴性,意思相当于英语sickly(病态的),和另一个形容词jolie一起修饰une tête;后者也是阴性,其意为英语的devouring(吞噬的),修饰cette foi(这个信仰-即法国人大多数信奉的罗马天主教),illuminés 则被当成动词译成illuminated,完全上了假朋友的当。实际illuminés是由过去分词转化来的复数名词,相当于英语fanatics(狂热者)。
此外,fait是动词faire的单数第三人称现在时,表示一般情况而非指过去,却被译成过去时made。由于译文只重形似,而对假朋友掉以轻心,所以译的面目全非。
四、卡特福德翻译理论引发的对纯理论的思考
1982年,包振南先生将卡特福德的《语言学翻译理论》引进中国,但这一理论并没有引起译界的重视和研究,这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在很多人读来都“味同嚼蜡”,一方面是由于其晦涩难懂,另一方面是因为从事汉英翻译或英汉翻译的工作者不容易从卡特福德理论中找到切合实际的指导方法④。
笔者认为,除了上述两方面原因外,还有一点,即在卡特福德不遗余力的论述中,很多内容似乎都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因而这些论述似乎就失去了实用价值。
在《语言学翻译理论》中,卡特福德论述的核心观点是“意义无法传达”(Meaning is untransferable),完全的对等根本不存在。从他对语言四个层次的划分到对三种实体的归纳、从对翻译的重新定义到对“翻译”(translation)和“转换”(transference)的区别、从翻译的位移(translation shifts)到翻译语言的多样性以及可译性限度等,都是在论述这一观点。这也是翻译的本质。
既然翻译的本质是不可译的,而实际上也没有人试图将方块儿字译成字母时还要求保留其书写形式,也没有人在把一个词从源语翻译到译语时,试图把该词所属的系统也翻译过去,即卡特福德所说的:
(1)翻译不可能在媒介之间进行;
(2)翻译也不可能在媒介层面和语法、词汇层面进行,因为它们没有共同的实体。
没有任何两种语言在书写和系统上是完全一样的。这些道理虽然没人像卡特福德这样详细系统论述过,但是这些道理却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卡特福德的翻译理论在某种程度上给人这样一种感觉:为人们一直盲目从事的活动起个名字,将其归纳成为一个系统。这就涉及到一个理论的实用性问题或纯理论的价值问题,也是笔者学习理论以来一直思考的问题。那些对实践有很强的直接或间接指导作用的理论尚且不谈,在这里仅就所谓的纯理论谈一点自己的感受。
纯翻译理论当指只涉及翻译理论研究,而不涉及实践和应用的理论。如果从哲学的角度来看,理论皆来源于实践,反过来又指导实践,似乎不存在纯理论。但是既然存在纯科学,据此类推,就应该存在纯理论。暂且假设纯理论存在,笔者试着将其分成两类:
(1)言显而易见而人所未言之理论的理论;
(2)言显而难见而人所未言之理论的理论。
前者不会对实践有直接的指导作用,因为实践中人们已经是这样做的了。它是用文字对翻译现象的系统的总结,可以给译者在实践中采取的翻译策略一种理论支持,读来会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像语言给事物命名的功能一样。例如,在没有给太阳命名前,你或许会这样描述它:“一颗行星,发光发热……”,说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它叫“太阳”,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它是什么东西。正如有人所言:如果不知道一个事物的名字,那么对它的所有了解都是惘然。
笔者所言的第一种翻译纯理论也是起的这种作用,即给翻译行为一个名字,使其变的明白。例如我们做翻译,当原语中的一个词无法在译语中找到对等词或是在一个层面上找不到对等结构时,我们就会自觉的改变词性或在更宽泛的层面上寻求对应,学了卡特福德的翻译理论后,忽然明白我们一直无意识进行的工作其实都有一个说法的,即“翻译转换(translation shifts)”,更确切一点,前者叫“词类转换(class shift)”,后者叫“单位转换(unit shift)”。于是好像悬在头顶上的灯全亮了,手中的工作没有停,但工作的场所却由一间黑暗的小屋變成了明晃晃的大厅。
第二种翻译纯理论如普通语言学,它是对人类语言的探究,是在几乎理想的条件下对语言模式的研究,所以对实践的直接指导作用,即使有,也很微小。但是若没有对人类语言的基本了解,就不会有社会语言学,语义学,语用学,认知语言学等等学科的发展,不会有对人类自身的认识,更谈不上对世界的认识了。它与翻译理论或翻译实践的关系就如同自然科学中理科和工科的关系,理科的研究虽然不会转化成直接的生产力,但前者是地基,后者是拔地而起的大厦,如果地基打不好,大厦的高度就会受到限制。
所以,所谓纯理论的作用,是追问事物的本质,找出事物的规律,使人们不断地认识自身和自身的行为方式。这一点看起来有点像形而上的哲学。或许有人仍然会问,学习研究纯翻译理论的意义究竟何在呢?
朱志渝教授就认为,中国现在还没有富到可以供养很多人搞纯理论研究而不考虑其实用价值的程度。试问,如果街道两旁全是翻译公司,而走进书店,除了那些讲翻译技巧的书以外,却找不到一本论述翻译本质及其规律的书,你会有什么感觉呢?
笔者认为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在理论学习过程中,之所以有很多似乎很高深的纯理论会“阻吓后学”,并不是理论本身的问题,而是有些人为了装点门面,故意堆砌术语,使并没有多少实际内容的理论看起来晦涩高深。其实真正的理论并不一定难懂,当然也不会那么容易每个人都能轻易读懂,至少它不应该“阻吓后学”。哲学可谓纯而又纯的一门学问,但为什么不见其消亡呢?因为它能与人类心灵产生共鸣,道出人们想言而未能言的事实。翻译中的纯理论,笔者认为也应该是这样子的。当然,这需要译界人士的共同努力。
五、结语
卡特福德翻譯理论开辟了翻译理论研究的新途径,对翻译实践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但卡特福德翻译理论在我国没有引起国内译界足够的重视,说明我国译界不善于接纳与中国传统译论不同的理论,这种做法急需改变。“按照描写翻译理论,每一种理论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各种理论之间的差异仅仅在于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并没有高低优劣之分。新的理论的诞生并不意味着旧的理论的灭亡”⑤。
卡特福德理论对外语教学和翻译实践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只有学习吸收各种理论才能开拓眼界、相互促进,从而推动中国的翻译理论研究不断地发展。
注释:
①林克难.重新认识卡特福德翻译理论[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01).
②Halliday,M.A.K. 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 Edward Arnold, 1985.
③Hornby,Snell. Translation Studies,an Integrated Approach[M]. Amsterdam and 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88:19-20.
④雷.卡特福德论翻译和教学[J].中国翻译,1990(03).
⑤林克难.从对意义认识之嬗变看翻译研究之发展[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6(01):94.
参考文献:
[1]林克难.重新认识卡特福德翻译理论[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01).
[2]林克难.从对意义认识之嬗变看翻译研究之发展[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6(01)
[3]穆雷.卡特福德论翻译和教学[J].中国翻译,1990(03).
[4]Halliday,M.A.K. 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 Edward Arnold, 1985.
[5]Hornby,Snell. Translation Studies,an Integrated Approach[M]. Amsterdam and 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88.
[6]J·C·Catford. A Linguistic Theory of Translation. [M] Edinburgh: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