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大师许润三巧用麻黄治疗妇科疾病经验

李 影，王 清，郑志博，祝 洁，张田义

（1.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2.中日友好医院 药物临床试验研究中心，北京 100029）

麻黄最早见于 《神农本草经》“主中风伤寒头痛温疟，发表，出汗，去邪热气，止咳逆上气，除寒热，破癥坚积聚”。麻黄味辛、微苦，性温，入肺、膀胱经，具有发汗解表、宣肺平喘、利水消肿的功效[1]。临床上常用来治疗风寒感冒、咳嗽气喘、风水水肿等。许润三教授擅用麻黄，将其灵活运用于输卵管积水、郁证、癥瘕等多种妇科疾病，形成了独特的用药经验。笔者有幸跟随许教授门诊学习，收集2017年1月～2019年11月32 例患者，年龄28 岁～87 岁，平均年龄39.95 岁，疗效显著，现将经验总结如下。

1 利水消肿治积水

许润三教授认为， 输卵管积水的形成多因瘀血内停，胞脉气机不畅、津液失于输布，积为水湿，停于局部而形成水肿，病机多为湿瘀互结。治当利水祛湿、活血化瘀。而麻黄入肺经，上宣肺气而解表，下输膀胱利小便，常用来治疗各种水湿之证。故在治疗输卵管积水时，在利水活血的基础上加用麻黄，取其宣畅气机、通调水道之意，增强利水消肿之功。

案1，患者28 岁，2019年4月26日首诊。主诉：发现右侧输卵管积水1月。现病史：2019年4月19日我院B超：右侧附件囊性结构，迂曲管状，大小约5.7×3.5cm，考虑输卵管积水。患者平素性情急躁，纳眠可，大便黏，日1 次，舌淡，苔薄白，脉细，体型偏胖。LMP：4月12日。诊断为输卵管积水，辨证为肝脾失调、血滞水停，治则为养血调肝、健脾利水。予生黄芪50g、当归20g、白芍10g、川芎10g、生白术30g、泽泻10g、茯苓50g、生麻黄10g、桂枝30g、蜈蚣5 条，连用30 剂。二诊时（2019年6月24日），患者LMP：6月4日，5d 干净，无痛经、血块。6月11日B 超示：子宫大小3.7×3.8×2.8cm， 子宫后方不规则无回声， 大小约3.5×4.4cm。此次B 超提示子宫体积偏小，上方加用白芥子15g，鹿茸片3g，继续以上方加减调治4月余。11月1日患者复诊，复查B 超右侧输卵管积水消失。

按：该患者久居东北寒湿环境，且嗜食生冷啤酒，脾失健运，水湿不得运化；加之女子以肝为先天，肝失疏泄，瘀血水湿内阻胞脉，停于局部而成积水。许润三教授以当归芍药散为底方以养血调肝、健脾渗湿，生麻黄上宣肺气、下输膀胱，与生黄芪配伍，通补结合，配合大剂量桂枝，增强疏利经络、宣痹利水之效。二诊时患者输卵管积水较前改善，效不更方，加用白芥子以增强利水祛湿之效，配合血肉有情之品补肾益精，兼顾其生育需求。

2 宣肺解郁畅情志

《内经》有言：“诸气愤郁，皆属于肺。”阐释了肺与郁证之间的关系。肺为主气之枢，肺气不宣、肝气不达，气机阻滞、郁结为病。古代医家叶天士运用栀子豉汤佐以微苦微辛之药，亦是取其“微苦以清降， 微辛以宣通”之意[2]。许教授继承前人经验，总结出在疏肝方中佐以宣肺之品，可令郁闭得开，而麻黄作为宣肺解表良药，味辛微苦，性温，主升主散、宣肺宽中，解郁效果颇佳。

案2，患者50 岁，2019年8月16日首诊。主诉：发现子宫腺肌病20年，进行性加重2 个月。现病史：患者发现子宫腺肌病20年， 平素月经规律，7～8/30d， 量多， 痛经（±），无血块，LMP：8月1日。近2 个月痛经严重，经前有排便感，平素烦躁，睡眠欠佳。舌质淡黯，苔薄白，脉弦细。诊断为子宫腺肌病、脏躁症，辨证为心脾两虚，血虚血瘀。治则为健脾宁心、养血活血，予生白术80g、枳实30g、百合25g、生地30g、生麻黄10g、莪术30g、熟地20g、连用7 剂。二诊时（2019年8月23日），患者烦躁较前好转，排气增多，大便正常，LMP：8月1日。患者症状较前改善，效不更方，加用全蝎10g、蜈蚣5 条，继续治疗。

按：患者子宫腺肌病经行腹痛，现年过五旬，加之每月经血量大，耗伤气血，心脾两虚之象尤为明显，且首诊时处于经间期，暂无痛经之扰，故以枳术汤合百合地黄汤加减为底方健脾宁心、养血活血。患者病程缠绵，气郁明显，加用麻黄开提肺气、调畅气机，配合百合地黄汤滋阴养血，肝藏血， 阴血足， 则郁火易解，一宣一养，共奏解郁之效。二诊时患者处于经前期，气郁较前改善，在原方的基础上加用全蝎、蜈蚣等虫类药，破血活血、通窍止痛，预防痛经。

3 温经散结消癥瘕

许润三教授认为，癥瘕虽多为气滞血瘀实证，但因本病迁延难愈、久病耗气，或攻伐药物久用、损伤正气，部分患者以虚证为主，在治疗时不可一味破血消癥。针对气虚、阳虚、或虚中夹滞的病人，治以温阳益气、温通散结为主[3]。

麻黄作为解表良药，亦有消癥瘕之效。正如《神农本草经》中所言：“麻黄主中风伤寒头痛温疟……破癥坚积聚”。一方面，麻黄虽无活血化瘀功效，但可温通经脉、宣畅气机，给寒邪以出路，阳气得以布散，血脉通畅，癥瘕得消；另一方面，如《神农本草经百种录》所言：“麻黄，轻扬上达，无气无味，乃气味之最清者，故能透出皮肤毛孔之外，又能深入积痰凝血之中”[4]，麻黄可引行气、化痰、散瘀药物直达病灶，诸药配合，共消癥瘕。许润三教授临床用阳和汤治疗阳虚寒凝型癥瘕，即体现了麻黄温经散结之功效。

案3，患者35 岁，2018年3月1日首诊。主诉：下腹痛15年，加重半月。现病史：患者15年前出现间断下腹痛，近半月下腹隐痛、喜温喜按，伴下坠感，少食即腹胀，食欲差，睡眠差，大便溏，3～4 次/d，排便时腹痛。舌淡胖，边有瘀点，苔白腻，脉细。1年前曾于我院妇产科行腹腔镜下盆腔脓肿手术。查体： 左附件区可触及一直径约5cm 包块，质韧，压痛（+），右附件增厚，轻压痛（+）。B 超：左附件区囊性包块，大小5.6cm×4.6cm。诊断为癥瘕，辨证为阳虚寒凝、湿瘀互结，治则为温阳散寒、渗湿祛瘀。予熟地黄20g、鹿角霜10g、肉桂6g、生麻黄10g、炮姜6g、白芥子10g、生甘草10g、细辛3g、皂角刺10g、莪术20g、蒲公英20g、生黄芪30g、黄酒1 两，连用14 剂。二诊时（2018年3月15日）下腹痛减轻，饮食睡眠改善，大便次数仍多，觉咽干，将上方麻黄减为6g，加炒白术30g、泽泻10g。14 剂后患者下腹痛明显缓解， 大便1～3 次/d。复查B 超， 盆腔包块4.6cm×3.3cm，较前有所缩小。后改方为桂枝茯苓丸口服，1年后复诊，B 超提示盆腔包块2.3cm×2.5cm。

按：该患者素体阳虚，加之既往手术治疗，阳虚湿滞，故许教授以阳和汤为底方加减温阳散寒、渗湿祛瘀。方中重用熟地黄温补营血， 合用鹿角胶血肉有情之品， 共为君药以益精补血、扶正祛邪；肉桂、炮姜温阳散寒、通利血脉；方中应用麻黄，取其“既能透出肌肤毛窍之外，又能深入积痰凝血之中”之意，既能温通经脉，给寒邪以出路，又能引药直达病灶，协诸药行气化痰、活血化瘀，共奏消癥之功效。

4 结语

许润三教授巧用麻黄治疗妇科疾病， 师古不泥古，拓宽了麻黄的运用范围，如案1 中大队活血利水药中加用麻黄，取其通调水道、利水消肿之功，加强原方消除输卵管积水的效果。案2 许教授从肺论治郁证，取麻黄宣肺解表，调畅气机，以解郁闭之意，充分体现整体观的中医理论。案3许教授辨证精准、另辟蹊径，取麻黄“破癥坚积聚”之效，巧用阳和汤治疗阳虚寒凝型癥瘕。总之，许润三教授运用麻黄，精晓四气五味、归经功效，讲究配伍，辨证得当，其经验值得吾辈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