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形气神论中医五脏*

施丽娟，梁永林，吴红彦

(1.甘肃中医药大学，甘肃 兰州 730000； 2.深圳市罗湖区中医院，广东 深圳 518001)

西汉前期《淮南子·原道训》曰:“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认为人是由形、气、神构成，三者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缺一不可。中医学对五脏的认识应区别于西医学的人体解剖学，其是在解剖学的基础上建立在象思维上形成的中医五脏。笔者从形、气、神的角度来认识五脏，探讨五脏形、五脏气、五脏神及三者之间的关系，介绍如下。

1 从形气神论五脏

1.1 从形论五脏

形是指人体的有形实体，是生命活动的房舍，其包括脏腑组织、形体官窍、皮肉筋骨、四肢百骸及具有濡养作用的精微物质[1]。《难经·四十二难》曰:“肝重二斤四两，左三叶，右四叶，凡七叶，主藏魂。心重十二两，中有七孔三毛，盛精汁三合，主藏神。脾重二斤三两，扁广三寸，长五寸，有散膏半斤，主裹血，温五脏，主藏意。肺重三斤三两，六叶两耳，凡八叶，主藏魄。肾有两枚，重一斤一两，主藏志。”首次对五脏的质量、形态及容量作了解剖测量，与西医解剖学在认识上有一致也有不同。《黄帝内经》对五脏的形态并不是像西医学详尽描述五脏的具体组织结构，而是更加关注五脏气和五脏神。西医学非常重视对形的研究，而中医学超越对形的认识，认为五脏并不仅指血肉之五脏，血肉之五脏只能解释藏象学说中五脏的部分特性、生理功能和病理变化。

1.2 从气论五脏

气是指人体生命活动的动力，是构成和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基本物质之一。气不但充斥于人体内部脏腑组织之中，而且弥散于有形机体的周围[2]，正如《灵枢·刺节真邪论》云：“真气者，所受于天与谷气，并而充身也。”《难经》称其为“原气”或“元气”。元气，是人体最根本、最重要的气，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原动力。《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曰：“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说明五脏气是由五脏所化。《黄帝内经》非常注重五脏之气，反复提出，以突出五脏之气在五脏中的主导地位。

1.2.1 从气的运动形式论五脏

人体之气的运动形式主要有升、降、出、入4种基本形式。《素问·六微旨大论篇》曰：“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故气的升降出入运动是人体生命活动的根本，一旦停息就意味着生命活动的终止[3]70。《素问·刺禁论篇》云：“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心部于表，肾治于里，脾为之使，胃为之市。”肝属木，位东方，应春季，属阴中之阳的少阳，体阴而用阳，其气当左升；肺属金，位西方，应秋季，属阳中之阴的少阴，体阳而用阴，其气当右降。《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曰：“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胀。”后世医家总结为脾主升清，胃主降浊。脾属土，居中央，主四时，养四脏，脾气升而胃气降，为脏气升降之枢纽。《审视瑶函·内外二障论》曰：“肾属水，水能克火，若肾无亏，则水能上升可以制火，水上升，火下降是为水火既济。”后世医家称“心肾相交”。心属火，位南方，应夏季，属阳中之阳的太阳，其气升已而降；肾属水，位北方，应冬季，属阴中之阴的太阴，其气降已而升。故气的升降出入决定着五脏正常的生命活动。临床从气的运动形式来认识五脏更容易把握疾病的发生、发展及预后。

1.2.2 从气的多少论五脏

五脏之气，相互影响，相互为用，一脏之气多少均影响着其余四脏。《灵枢·本神》曰：“肝藏血,血舍魂，肝气虚则恐，实则怒。脾藏营，营舍意，脾气虚则四肢不用，五藏不安，实则腹胀，经溲不利。心藏脉，脉舍神，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肺藏气，气舍魄，肺气虚则鼻塞不利，少气，实则喘喝胸盈仰息。肾藏精，精舍志，肾气虚则厥，实则胀，五脏不安。”因此在治疗疾病时，必须先审查五脏病证的表现，从而了解各脏脏气的虚实，根据病情来全面把控。五脏之间有相生和相克、相侮和相乘的关系，一脏之气偏盛或偏衰都会影响其余四脏。脾土助肺金，若脾气虚损，则肺的宣肃功能异常；肺金养肾水，若肺气虚损，则肾的藏精、纳气、主水之功异常；肾水滋养肝木，精血同源，若肾精亏虚，则影响肝藏血的功能；肝木济心火，若肝血虚，则影响心主血脉功能；心火温脾土，若心气虚，则影响脾的运化、生血及统血功能。肾水能制约心火，心火能制约肺金，肺金能制约肝木，肝木能制约脾土，脾土能制约肾水。五脏之间的相互制约可以保证五脏发挥正常的功能。若五脏中被克一脏之气亢盛，不受制约，则可欺侮克者，如：金本克木，肝木之气亢极，不受金制，则出现木侮金。若五脏中克他一脏之气亢盛，对其过度克制，则为相乘，如：木本克土，肝木之气亢极，过度克土，则出现木乘土。因此，五脏之气多少均会影响五脏功能的正常发挥；五脏之气相互影响，相互为用，相互制约；一脏之气盛或衰均会影响五脏整体的生理功能。

1.3 从神论五脏

神的含义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的神是指人体生命活动的主宰及其外在总体表现的统称；狭义的神指人的意识、思维、情感等精神活动[3]84。五脏神是指五脏所藏之神，即“神、魂、魄、意、志”。

1.3.1 从五神论五脏

《素问·宣明五气篇》曰：“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是谓五脏所藏。”指出五脏各有所藏之神。《灵枢·天年》曰：“血气已和，营卫已通，五脏已成，神气舍心。”认为五脏形成就产生了神气，神潜藏于心，虽然由心作为主导，但仍然通过五脏分藏五神，经五神的协调统一来完成一切神志活动。由此可见，五神是由五脏而藏，故云“五脏神”[4]。《素问·灵兰秘典论篇》曰：“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说明心的职守乃藏神。《灵枢·邪客》曰：“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所舍也。”指出人的生命活动由心主宰，只有在心的主宰下，五脏六腑才能发挥正常的生理功能。心藏脉，脉舍神，心主宰人体周身的血液运行，代表一切思维活动的神都依附在血脉之中。心的功能正常，则思维敏捷，精神充沛；反之，心血不足，心神失养，则出现精神恍惚、心烦失眠等精神活动异常。《素问·灵兰秘典论篇》曰：“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指出肝有主思想活动的功能，可以辅佐心神来完成精神活动的作用。肝藏血，血舍魂，代表精神意识的魂就依附于肝血之中。肝主疏泄，畅达全身气机，对情志活动发挥调节作用。若肝血充足，肝气畅达，则气血调和，心情开朗，心境平和，情志活动佳；反之，肝气郁结或亢逆，则出现情志活动的异常。脾藏营，营舍意，指脾胃贮藏营气，精神活动的意念要附在营气之中。若脾统血功能正常，则情志活动正常；反之，脾不统血，血溢脉外，营气亏虚，则出现精神活动异常。《素问·灵兰秘典论篇》曰：“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认为肺脏好比辅佐君主的宰相，协助治理全身。肺藏气，气舍魄，肺主一身之气。若肺气充沛，则宗气旺盛，气机条畅，辅心行血，精神调畅；反之，肺气虚，可导致心血运行不畅，神失统摄，出现精神异常。肾藏精，精舍志，指肾贮藏五脏六腑的阴精，精神活动的志就依附在肾精之中。《素问·经脉篇》曰：“人始生，先成精，精成则脑髓生。”《素问·五脏生成篇》曰：“诸髓者，皆属于脑。”说明肾藏精，精生髓，而髓又藏于脑。若肾中精气充盛，生髓有源，髓海充足，则神充志清、思维敏捷；若肾精不足，生髓无源，髓海空虚，则神志活动异常。由此可见，五脏神在心的主宰下，共同协调完成神志活动。

1.3.2 从五志论五脏

心在志为喜，肝在志为怒，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五志保持一个平和的状态才能调养心性，太过或不及均会影响五脏。《素问·举痛论篇》曰：“余知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思则气结。”说明大怒、大喜、大悲、大恐、过思均会引起五脏气机的紊乱。《灵枢·本神》曰：“是故怵惕思虑者伤神，神伤则恐惧，流淫而不止。因悲哀动中者，竭绝而失生。喜乐者，神惮散而不藏。愁忧者，气闭塞而不行。盛怒者，迷惑而不治。恐惧者，神荡惮而不收。”指出心中过度怵惧、惊惕、思考、焦虑均会损耗神气。神气被伤，则使人产生惊恐、畏惧的情绪，并使五脏的精气流失不止；过度悲哀而损伤内脏，会使人神气衰竭，甚则丧失生命；过度喜乐，会消耗涣散神气而无法蓄藏；过度忧愁，会使上焦的气机闭塞而不能畅行；过度愤怒，会使神志迷惑，失去常态；过度恐惧，会使神气动荡而精气不能收敛[5]。若五志不及，长期压抑自己的情绪也会有损身心健康。因此，五志不及宜疏导，五志太过宜抑制。只有五脏志在平和的状态下，才能身心调畅，一切神志活动才能够正常完成。

2 从形气神之间的关系论五脏

2.1 五脏形与五脏气

道家养生思想认为形为气之舍，气为形之充。形体为气运行的房舍，气充斥在形体之中。《灵枢·寿夭刚柔》曰：“形与气相任则寿，不相任则夭。”指出形体与正气相称，内外平衡，多会长寿；形体与正气不相称，内外失衡，寿命多会短。《素问·刺志论篇》曰：“气实形实，气虚形虚，此其常也，反此者病。”指出人体生命活动中，气充实的形体也壮实，气虚弱的形体也虚弱，这是一种正常现象，与此相反的就是病态。五脏化生五脏气，五脏之气运行在五脏之中，五脏是五脏气运行的载体，五脏气机的运动形式及多少是五脏生理病理状态的反映。五脏之气的正常运动及盛衰影响着五脏之形，五脏气与形密不可分，两者不可单独存在；若两者分离，则气机涣散而形体消亡。

2.2 五脏形与五脏神

《黄帝内经》中的“形与神俱”是指能够合理、适当地运用天地间的阴阳变化规律及一些养生方法来调养，使精神和形体协调，则形体不容易衰老，精神不容易耗散，而尽终天年。赵佶注《西升经·神生章》言：“形资神以生，神资形以成。”认为两者相互化生，相互为用，共同为人体生命的存在、发展奠定基础[6]。形为神所依附，神为形之所主。《类经》曰：“形者，神之体；神者，形之用。无神则形不可活，无形则神无以生。故形之肥瘦，营卫血气之盛衰，皆人神之所赖也。故欲养神者，不可不谨养其形。”不仅概括了形与神之间的关系，还提出形神互相为用、互相为养、缺一不可，无形神无以附，无神形无以使。五脏形在五脏神的支配下来完成生命活动，五脏形不能脱离五脏神而活动，五脏神也不能脱离形体而存在，两者互相依附。五脏神和志的生理病理状态反映五脏形的功能能否正常发挥。五脏形和五脏神密不可分，两者不可单独存在；若两者分离，则“神去机息”。

2.3 五脏气与五脏神

气是构成宇宙万物的本源。《杂病广要》曰：“人禀天地阴阳之气以生……一气周流于其中以成其神[7]。”气化神，气的变化和多少会影响神的生理功能和病理状态。《灵枢·天年》曰：“血气已合，营卫已通，五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说明在人体形成的初期就产生了神气，神气相合，两者密不可分。此外，神具有主宰气的运行的功能，如《度人经注》言：“神为气之主，气为神之臣。”神气不可分离，否则“神去则气绝，气绝则神去”[6]。因此，五脏之气和五脏之神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五脏的气机升降失常，可导致五脏情志发生改变，从而影响五脏之神；五脏之神太过或不及也会导致气机紊乱。

3 小 结

中医学对于五脏的认识有别于西医解剖学，超越对形的认识，主要把握关注气和神的作用。笔者从形、气、神3个层面来认识五脏，深化了对五脏生理功能和病理变化的理解，进一步将五脏形、五脏气、五脏神进行系统而完整的区分。临床上疾病错综复杂，千变万化，证多涉及多脏，尤其是会累积五脏形、五脏气、五脏神的不同层面。通过对五脏形气神整体观的认识，可为临床治疗不同层面的五脏病奠定理论依据，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