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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存统的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述评

2020-01-09苗山根梅宏涛

天中学刊 2020年3期
关键词:三民主义大革命资产阶级

苗山根 ,梅宏涛

(1.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2. 河南师范大学 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中原红色文化资源研究中心,河南 新乡 453007;3. 黄淮学院 党政办公室,河南 驻马店 463000)

随着1927 年大革命的失败,中国革命面临新的复杂严峻形势,进入低潮期。中国革命究竟是什么样的革命,怎样进行革命?这个重大理论问题更加凸显,各党派、阶级、阶层围绕革命领导权、话语权的斗争更加激烈。理论的表达往往又与行动的实践纠缠在一起,也折射出相应的思想情感与价值取向。对此,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重要领导人施存统做了一个另类的典型注解。

目前,学界虽在施存统的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研究上取得一些重要成果①,但对其改组派时期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的形成、内容、影响、错误、实质等问题缺乏系统、深入的研究,因而无法完整呈现一个真实而又多变的施存统形象,也无法深入追寻其退党的思想动机。本文拟以大革命失败前后为背景,以与大革命相关的论著为史料,重点论述施存统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的主要内容并加以评析,进而聚焦中国革命的基本理论问题,展现中国革命的多重面相。

一、施存统选择退党与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的形成

施存统(1899―1970 年),又名施复亮,曾化名伏量、伏图、希真等。他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又早在1922 年成为一名跨党党员,先后担任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上海大学教授、中山大学教授、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政治部主任,积极投身于大革命运动。随着国共两党的决裂及大革命的失败,面对革命的低潮和严峻的考验,施存统陷入痛苦反思,思想发生严重蜕变,进而行动脱轨。他主观上认为,“国共两党的决裂,根本的原因在于争夺革命的领导权”,而“中国目前的革命——国民革命,由中国共产党来统一革命领导权是不可能的,只能由中国国民党来统一”。因此,他选择“退出中国共产党,发愿做一个单纯的革命的国民党员”,以此来实现“集中一切革命的势力,统一革命的领导权,以便迅速打倒帝国主义及一切反革命派,以达到总理所说的‘国际平等’、‘政治平等’、‘经济平等’的目的”[1]。退党后,施存统加入了改组派,致力于“从理论上重新来探究中国革命问题,重新确立中国革命底科学的理论”[2],发表了系列阐述中国革命的理论文章,以“革命的三民主义”为标榜,以流行的“国民革命”口号为主题,对中国革命的道路、对象与动力、领导与组织、性质与前途等问题重新做出阐释,大肆鼓吹中国革命就是一个革命(国民革命)、一个主义(革命的三民主义)、一个政党(革命的国民党),力争革命的领导权与话语权。

二、施存统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的主要内容

(一)坚持中国革命道路始终是三民主义国民革命道路

施存统通过梳理中国革命发展史,认为中国革命实际存在着两条不同的革命道路,并逐渐演变为“两个革命系统”,即“中国革命只有两个系统,一个是承继总理这一个国民革命的系统,另一个是承继第三国际那一个无产阶级革命的系统”[3]。“国民革命的系统”指的是由孙中山所开创,从兴中会到同盟会、中华革命党,再到中国国民党不断延续的革命道路。“无产阶级革命的系统”指的是由马克思开创的,从俄国共产党到第三国际,再到中国共产党不断承续的革命道路。“两个革命系统”既有联系又有区别,但区别多于联系。联系的一面表现为“目的是相同的”,两者都以完成世界革命达到全人类的解放与平等为目的;区别的一面表现为“出发点和方法不同”,“国民革命的系统”是从解放被压迫民族出发的,采用国民革命的方法,在解放整个民族的过程中解放无产阶级,而“无产阶级革命的系统”则是从解放无产阶级出发的,采用社会革命的方法,是在解放无产阶级的过程中解放全体国民[2]。

大革命失败后,中国革命究竟应该承继“两个革命系统”中的哪个呢?施存统给出的答案是:“我们如果以客观的态度,从历史上从社会经济状况上来观察中国目前的革命,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承认现在唯一可能的道路,就是忠实地承继总理这一个国民革命的系统。”[3]他认为,中国和西方的国情是不同的:一方面,西方帝国主义国家是侵略者和压迫者,而中国整个民族都受着西方帝国主义国家的侵略和压迫;另一方面,西方工业发达,阶级分化明显,无产阶级力量强大,而中国却是农业国家,经济落后,阶级分化并不明显,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都很幼稚。两个方面的基本情况就决定了“中国革命只有在孙先生这个国民革命的理论之下才能完成,这好像帝国主义国家底革命只有在马克思那个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之下才能完成一样”[2]。因此,国民革命必须始终遵循孙中山三民主义,进行反压迫斗争,最终达到平等的目标,即“中国目前的革命,必须以民族主义,来解除国际的压迫达到‘国际的平等’,以民权主义来解除政治的压迫达到‘政治的平等’,以民生主义来解除经济的压迫达到‘经济的平等’”[3]。

(二)建立工、农和城市小资产阶级的革命联盟,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资产阶级的反革命联盟

在论述革命的对象和动力时,施存统指出,中国对外处于次殖民地国际地位,对内是个宗法封建性质的社会,其中的各阶级具有不同的革命态度。在大革命失败后,帝国主义、封建阶级、资产阶级是革命的对象,而工农、城市小资产阶级是革命的动力。帝国主义操纵着中国的经济命脉及政治、军事,处于压迫者的地位。中国历次的反帝运动表明“中国革命底原始动因,是反抗帝国主义底压迫,解放整个被压迫民族”[4],所以“我们为了中国革命底成功,为了中国民众底解放,必须誓死反帝国主义”[5]。在宗法封建社会里面,封建阶级代表着旧思想和旧制度,和帝国主义狼狈为奸,成为“一切反革命势力底中心,反革命运动底领导者”[2],“中国革命底使命,无疑地必须扫除这种反动的封建阶级——官僚军阀和大地主”。资产阶级包括买办资产阶级、国民资产阶级两个部分,买办资产阶级“为帝国主义底直接工具,当然是反革命,决不会参加革命”[2]。国民资产阶级外受帝国主义的压迫,内受封建军阀的摧残破坏,具有主观上的革命能动性,但由于自身力量的薄弱,且与帝国主义、封建阶级等存在密切关系,恐惧工农革命运动的“过火”,决定了他们“过去虽曾一时参加过革命,但最近已经很明显地为了自己底利益背叛了革命……变成目前革命底重要对象”[6]。

明确了革命对象后,施存统接着明确指出:“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革命分子是工人,农民和城市小资产阶级(小商人,手工业者,知识分子等)。”[7]12工人阶级包括产业工人和手工业工人两部分,其中的产业工人对帝国主义的剥削和压迫有直接的体验,并且经受过大革命运动实践锻炼的洗礼,这要求“我们要使中国革命成功,首先便须注意这些工人,把他们组织起来,训练成为最有力的战斗员”[2]。中国是个农业社会,农民的人数最多,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受压迫最严重,这决定了“中国革命,大部分就是农民革命。不得广大的农民参加,中国革命决不会成功”;农民中的富农、自耕农、半自耕农、佃农、雇农的具体利益和革命态度虽不绝对一致,但“客观上都要求革命,而且也能组成革命的势力”[2]。除了工农外,大量的手工业者、小商人和知识分子(包括大中学生)组成的城市小资产阶级队伍同样处于被压迫地位,“也和工农一样,当然是构成民主势力之一个成份”,因此,“在中国革命而欲否认小资产阶级的作用(中国革命底困难也即在此),简直等于儿戏”[8]。他强调,工农及城市小资产阶级非常有必要而且有条件建立起革命联盟来对付反革命的联盟。因为三者都是广义的劳动者和被压迫者,也都是三民主义和国民革命的拥护者,大革命时期也有过成功联合的先例。“所以我们要使中国革命成功,首先应当巩固这三个阶级——工农及城市小资产阶级底革命联盟。”[2]

(三)由第二次改组后的国民党统一革命领导权,取消其他一切党派

对于大革命失败后革命势力的分化和革命形势的极度混乱,施存统主张建立一个“统一的联合战线的革命党”来统一革命的领导权,实现革命力量的联合,而这个理想的革命领导者“只有忠实承继总理这个国民革命系统的革命的国民党”[2]。

关于共产党,施存统认为,作为一个无产阶级性质的政党,其仅能代表无产阶级的利益,无法代表包括工农及城市小资产阶级在内所有革命阶级的利益,即“不能集中中国现时一切革命的势力”,并且“中国无产阶级仅仅二百多万(这二百多万无产阶级,尚且充满了小资产阶级的观念和关系,年龄幼稚得很)”[3]。这样的情况就导致共产党及无产阶级“在客观上本来应该由他们来领导中国革命,不过主观上现在还做不到”[2]。关于国民党,他认为,与1924年第一次改组时相比,此时它的革命性基本丧失殆尽,可谓名存实亡,“招牌虽然还到处在张挂着,然而实际上差不多可以说已经失去他的灵魂了”[9],这样也无法担负起领导中国革命的重任。它要想“起死回生”,领导中国革命,就必须“促成革命的国民党的复活”,从恢复“民众的基础”“农工政策”“严密组织”“民主精神”“不妥协的精神”等方面进行第二次改组,实现“革命的再来过”[9]。关于“中国革命势力的组织问题”[2],施存统主张“一个党”。第一,党内合作方式不可延续。因为它会“有意无意地妨碍多数人受训练大团结的机会”[7]6,也会使“跨党的党员与不跨党的党员,在客观上无论如何总免不了猜疑与冲突”[7]8,最终带来革命战线的破裂和革命的失败。第二,没有理由成立新的第三党。因为在国共两党夹攻之下,新成立的第三党只是一个小资产阶级政党,既得不到广大工农的支持,也不符合“两个革命系统”揭示的发展方向。在中国革命中,“只能在这两个革命系统中选取一个,决不能在这两者以外,凭空造出一个新的革命系统”[10]。第三,多党应化合为“一个党”。面对多党林立、纷争不已的局面,如何才能实现领导权的统一和革命力量的集中?施存统明确地说:“归根结底,我的意思是主张组成一个切实代表工农及城市小资产阶级利益的统一的联合战线的党,消灭其他一切的党。”[2]

(四)坚持民主革命为中心的三民主义革命性质,最终走向非资本主义的前途

在确定革命性质时,施存统认为:一是要贯彻孙中山三民主义的核心精神,即“把民族、民权、民生三个问题同时解决,换句话说,主张把民族、民权、民生三个革命同时进行”[11],即要坚持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的整体性,反对把三民主义割裂开来,变成二民主义或者一民主义;二是要结合中国社会的性质和革命的任务,汲取大革命失败的教训,充分认识到“民主革命运动,为中国目前革命运动底中心”[3],即要凸显当前民主革命的中心地位。

展开来讲,“三个革命同时进行”要求不能顾此失彼。中国革命不能像法国革命那样,只进行独立的民主(民权)革命,而忘记民族革命和民生革命。因为与法国不同,“中国是半殖民地,有实行反帝国主义的民族革命的必要”,并且“中国是经济落后的国家,在这私人资本主义日就崩坏的过程中,应该急起直追,以国家底力量进行民生革命”[11]。“三个革命同时进行”要求不能“分两次来做”。中国革命不能像俄国革命那样,先来一个民权革命的二月革命,再来一个民生革命的十月革命。“分两次来做”的错误在于不懂得“民生问题是横在中国社会根蒂上的问题,是今日马上要设法求解决的”,即民生革命是当前的而不是将来的要做的事情。而且,“分两次来做”的主张根本上也违背了孙中山国民革命的遗教,不符合“中国革命是一个长期的斗争,革命底原则是整个的三民主义,不是一民二民主义”[11]的事实。

“三个革命同时进行”可以“分两个阶段进行”。施存统认为,“中国革命,从社会进化史的观点来说,可以有两个阶段,第一个是民权革命的阶段,第二个是民生革命的阶段。并且,我还坚决地确定:中国革命,目前还是民权革命的阶段,我们此时应当集中一切民主的革命势力,加紧地完成民权革命。但是,我们应该注意:所谓两个革命阶段,乃是指整个革命(三民主义的革命)中的两个阶段”。由此他还进一步认为,“两个阶段进行”与“两次来做”的内涵是不同的:“两个阶段进行”是一个革命的两个发展阶段,两个阶段统一于一个革命之中,体现出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的整体性,这会使国民党始终保持着革命的领导权;“分两次来做”则表现为互不连接的两种革命,割裂了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的整体性,特别是忽视了当前民生革命的重要性和急迫性,这极易出现国民党完成当前民权(民主)革命后结束历史使命而由共产党所取代进行将来的民生(社会)革命的局面,使国民党失去对整个中国革命的领导权[11]。

“三个革命同时进行”中,民权(民主)革命处于中心地位。施存统指出,“三个革命同时进行”还意味着“至少在其主要的性质上,总有先后时期上的主副区别,不能一概笼统地并列”[12]。“现在中国的革命,主要的性质只能是民权主义的革命,民族主义的革命乃是一个对外的革命意义,民生主义的革命此时还不能占主要的地位”[12],也就是说当前革命的主要性质是民权革命而非民生革命或者民族革命。理由主要有三:第一,从近世世界革命的发展历程来看,民族革命“在社会进化史上不是一个独立的发展阶段,只是受帝国主义压迫的民族的特殊现象”,不带有普遍性和必然性。而民主革命“乃是任何国家必须经过的阶段,我们中国也不能有例外,不能妄想跳过这个阶段”[12],带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第二,从大革命失败的教训来看,革命者由于“不知不觉地仿佛把中国社会看作资本主义的社会,而忘记它实在是一个宗法封建社会”[3],以至于“没有正确底认识现阶段革命底主要性质,有意无意地忽视或者轻视(至少不能说重视)民主革命底重要性,没有把一切革命力量集中于民主革命的斗争”[13]。大革命以失败而告终,中国宗法封建社会的性质并没有改变,反封建的革命任务依然没有完成,决定了“中国此时革命底主要性质,还只能是民主主义的革命,还没有到社会主义的革命……中国社会主义底实现,必须通过民主革命的阶段”[8]。第三,从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的内部逻辑来说,“三民主义的革命,其根本的关键在于民权革命。因为民权革命是一个方法(自然还有它历史的意义),有了方法才能达到目的,换句话说,民权革命胜利了,三民主义的革命才有成功的可能,对外才能打倒帝国主义,对内才能开始社会主义的建设”[14]。

革命的主要任务是反帝反封建,革命的主要性质是民主革命,这些都是确定无疑的,但革命的民主主义性质或者资产阶级性质并不意味着中国革命只有走向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反而由于种种具体又特殊条件的存在,决定了中国革命在完成民主革命的任务后必定走向民生革命的阶段,“中国民主革命底前途,不是资本主义,乃是非资本主义——即社会主义(民生主义)”[15]。具体来讲,在帝国主义侵略和封建势力的压迫下,中国的资本主义未能得到发展,中国的资产阶级力量比较弱小,“没有资产阶级民主国家底经济基础”;工农及城市小资产阶级等革命力量在终极诉求上“要求必不能以资本主义和民主革命为满足”;在这个帝国主义崩溃和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时代,要求革命“不能不走向非资本主义的道路”[2]。

施存统归纳总结了自己的革命理论,大胆地断言:“中国革命是一个——带有社会主义性的国民革命,适合中国革命的主义是一个——革命的三民主义,领导中国革命实现三民主义的革命党,也只能是一个——以工农及城市小资产阶级为基础的统一的联合战线的国民党。‘一个革命’、‘一个主义’、‘一个党’——这就是中国革命底一贯的理论”[2]。

三、施存统退党的思想致因

综上所述,施存统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的主要内容可以概括为:孙中山三民主义是贯彻始终的指导思想,革命的国民党始终是革命的领导者,革命的任务为反帝、反封建、反资本主义,革命的依靠力量是工农城市小资产阶级,革命的步骤是分民主革命和社会革命两个阶段进行,革命的性质为民主革命,革命的前途为非资本主义的民生社会。这个内容丰富、形态完备的革命理论体系可以从形成过程、核心观点、理论性质、思想表现、阶级实质等方面加以评析,也揭示了施存统退党的一些思想致因。

从形成过程来看,施存统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是对大革命失败的反思。中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革命,大革命失败后如何坚持革命,这是革命者必须回答的理论和实践问题。在实践中,大革命运动呈现出许多与以往革命运动不同的新特点:它以两个有力的政党采取党内合作的方式进行,无产阶级、农民阶级、民族资产阶级等都表现出强大的力量,存在着三民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国民革命与社会革命、一次革命与两次革命等不同的革命理念。面对大革命的失败,革命者对这场具有新特点的革命的认识莫衷一是,对今后中国革命的发展方向纷争不已。此时,施存统站在三民主义者的立场,掺杂着某些马克思主义的辞藻,抱着革命者再来过的动机,集中阐述了自己对中国社会和中国革命的认识,这可谓是亲历者对大革命失败的一种反思。

从核心观点来看,施存统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有着根本性的错误。如对待马克思主义,施存统不愿意也不懂得将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从而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反而予以曲解与诋毁,否认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性,把它当作只适合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革命理论,以不适合中国国情为由对其加以排斥。与此相关,他又肆意吹捧孙中山三民主义,将其视为最完美的、最适合中国实际的理论,而对其不彻底性和保守消极的色彩视而不见。这些与国民党右派理论家的认识偏见和思维逻辑如出一辙。在论述革命领导权时,他对大革命前期国民党的革命地位和作用一直深深依恋,对大革命后期国民党逐步走向反革命的本质变化缺乏清醒认识,又被汪精卫、陈公博等假“左派”的革命假象所惑。与之相对应的是,他非常狭隘地曲解共产党的无产阶级政党性质,将政党的阶级性与广泛代表性对立起来,极度鄙视中国无产阶级的优点,肆意攻击共产党在大革命失败后的革命暴动。这些完全丧失了一名共产党员的理想信念和革命立场,是一种明显的倒退与背叛,具有严重的落后性、反动性。

从理论性质看,施存统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是旧民主主义的。应当说,施存统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关于革命的动力、对象、性质等方面的论述具有一定合理性,也符合当时的历史实际。但是,由于施存统否认无产阶级特别是共产党对革命的领导权,也不认同中共的武装斗争和土地革命,因而他无法走上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只有在旧民主主义的窠臼中停滞不前,成为一个落伍者。

从思想表现看,施存统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是妥协投降的。以施存统为代表的部分中共跨党党员对马克思主义和三民主义的关系认识不清,时常困惑于两种革命指导思想的最终目标相近而革命的具体理念和方法却不相同,时常纠结革命的阶级性与国民性、革命的力度与承受度、革命的战争手段与群众发动的复杂关系;他们对跨党党员的身份不是十分认同,对国共合作的党内方式不适应,时常困惑于如何处理两党既合作又斗争的关系,特别是面对两党合作后期不断出现的摩擦与矛盾,受大革命时期的革命是国民革命而不是社会革命,国民革命应该由国民党尤其是国民党左派来领导观点的严重影响,对国共合作过程中共产党力量的发展和群众革命运动的深入感到担忧,担心这会引起革命领导权的争夺和革命战线的分裂,继而产生放弃和牺牲自身来迁就国民党的妥协心理和投降想法。而当革命战线最终破裂时,他们就会走向一切都统一化的极端,把一个主义、一个党、一个革命当成挽救革命失败和加强革命力量集中的理想途径,在所谓的“统一”“集中”的名义下丧失了应有的革命独立性和勇气。

从阶级实质看,施存统三民主义国民革命理论是中间派的思想表达。不容否认的是,施存统的退党行为和理论宣传对党和中国革命产生了恶劣影响,当然遭到广大共产党人的严厉批判。蔡和森认为,施存统背叛了党和革命,完全丧失了羞耻和人格,几乎无异于“无耻的革命的卖淫妇”,其理论不过是“替反革命的民族资产阶级维持革命的假招牌”[16]995。恽代英发表长篇专文严厉谴责施存统的投机变节行为,对其理论主张进行逐一批驳,直接将其归类到“蒋介石名下一个理论的健将”[17]145。中国共产党更以施存统退党事件为戒,特别注意党员革命气节的养成问题,不断加强党的自身建设特别是思想建设与纪律建设,以增强党的纯洁性、先进性和战斗力[18]。经过党的严厉批判和教育,施存统逐渐认清改组派的假革命真争权的本质,从中退了出来,也沉痛反思了自己的错误言行,公开坦白道:“当我每次听到朋友谈及有些青年还在迷信我在一九二八年所发表的意见时,我底心里总有无限的悲痛。我越研究,越感觉自己过去思想底错误。”[19]2究其历史语境而言,在大革命失败后革命低潮之际,在国共两党尖锐对立的形势之下,受先前国民党作为旧民主主义革命旗帜等因素影响,革命队伍中产生了一大批企图继续依靠国民党来实现革命理想的中间派别。施存统跟他们一样,虽然打着全民革命的旗号,主张一条三民主义国民革命道路走到底,反对另走第三条革命道路,但是,在国共两党夹攻下,他们“在主观上虽然想要团结一切革命势力,但在客观上只是代表小资产阶级的中间派的运动”[20]328。这或许就是施存统后来成为中间路线思潮主要代表人物的缘起。

注释:

① 对施存统思想及脱党原因进行研究的成果主要有宋亚文《 施复亮政治思想研究(1919―1949)》(人民出版社2006 版)、薛秀霞《大浪淘沙:浙籍中共早期党员人生探索》(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 年版)、杨雄威《施存统脱党声明事件与革命气节的考验》(《党史研究与教学》2017 年第1 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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