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河南城镇史研究综述
2020-01-09葛风涛张宇宁
葛风涛,张宇宁
(河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以行政中心、交通枢纽和资源禀赋为重要依托,是近代以来内陆省份城市发展的特点。当前河南城市体系的来源主要有三:一是传统政治中心城市的延续,以开封、洛阳为代表,包括安阳、南阳和商丘等;二是近代铁路沿线站点城市的发展,以郑州最为典型,还包括新乡、漯河、驻马店等;三是20 世纪资源型城市的蓬勃兴起,从焦作“以矿兴市”开始,继而有鹤壁、平顶山、三门峡等。研究河南城市发展进程可以发现,当前河南的城镇体系与近代河南城镇的发展密切相关,省辖市中有近一半城镇的发展基础是在近代奠定的。随着20 世纪80 年代以来中国近代城市史研究的日益升温,近代河南城镇史研究也开始起步。尤其是进入新世纪以后,在中国近代城市史研究趋势由沿海沿江通商口岸城市转到内陆城市,由大城市移至中小城市的背景下,近代河南城镇史研究受到关注,研究成果层出不穷。基于此,笔者拟对近代河南城镇史研究进行梳理分析,以期对相关研究走向深入有所帮助。
一、古城古镇的近代变迁
河南地处中原,历史上曾长期是中国的政治中心。中国八大古都有四个在河南,如开封、洛阳、安阳、郑州等,占据了半壁江山。河南不但古都多,古城更多。如南阳、许昌、商丘、新乡等都有悠久的建城史。明清以后,随着国家政治中心北移,经济中心南移,中原地区昔日辉煌不复再现,古都古城渐趋衰落,都城的气象在朝代更替中渐趋消散。直至近代,随着新的交通体系的出现,传统城镇发生了变化,有的获得了新的发展优势,有的则被边缘化。尽管如此,在近代河南新的城市体系尚未形成之前,古城古镇仍占据着重要地位。郑州虽为古都之一,但因其近代交通枢纽的城市特征更为突出,故此处不再涉及其历史变迁的足迹。
开封是近代河南的省会城市和政治中心,至今还保留着消费中心城市和文化中心城市的地位。在开封城市发展史研究方面,程子良、李清银主编的《开封城市史》颇有代表性,该著选取影响城市兴衰变化的史实,探寻开封城市兴盛和衰落的各种原因[1];《开封历史地理》《有关开封历史的几个问题》《试论开封之盛衰》等论著在考察开封城市历史演变时,亦涉及近代开封城市转型发展等问题[2-4]。作为传统的政治中心城市,开封近代变迁的突出特点是由消费性城市转为生产性城市,城市的生产功能增强,生产性人口大幅增长,公用事业得到发展。司长玉的《民国时期开封城市经济近代化转型研究》分别从工业、商业、金融业和交通运输业四个方面探究了近代开封经济的转型[5]。万嘉旭的《浅析近代开封经济的发展》主要研究了开封经济近代化发展的背景、农业商业发展的概况以及其经济发展的制约因素[6]。纪晓婷在《民国时期开封城市的公共卫生事业》一文中指出,近代开封的公共卫生事业形成了以政府为主导,以一些卫生团体、社会救助团体、教会医院等为辅助的局面,在这一过程中,人们的环境卫生、饮食卫生、学校卫生等“防疫”观念都在增强[7]。
洛阳作为十三朝古都,在中国城市史中占有重要地位,具有鲜明的政治中心城市特点。关于古都洛阳的研究可谓成果繁多,有大量通史著作,如李振刚、郑贞富合著的《洛阳通史》探究了洛阳历朝历代政治、经济、文化、城市格局等多方面的问题[8];孟令俊的《洛阳古今》阐述了洛阳历史发展的方方面面,包括新中国成立以来洛阳取得的成就和景象[9]。洛阳古都历史研究备受学界重视,相关论著也十分丰富,有《北魏洛阳城市风貌研究》[10]等断代城市史专著。清代,洛阳长期作为府城。民国时期,南京国民政府在“九一八”事变后曾一度迁都洛阳,以作战略准备。可见,近代洛阳的政治地位仍在,只是关于其城市变迁的论述所见寥寥。吉素丽的《论基督教在近代洛阳的传播》考察了基督新教的内地会、信义会、圣公会和天主教等在洛阳传教的情况以及基督教在洛阳传播的特点[11]。阎宏斌的《洛阳近现代城市规划历史研究》从城市规划的角度出发,以古都洛阳在近现代城市规划的演变为主要研究内容,探讨分析了洛阳城市规划的演变规律以及洛阳城市规划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的相互关系[12]。此外,学界对近代洛阳城市市政建设和经济发展情况等的论述也不多见。与之相反,对1949 年之后洛阳城市建设的研究比较火热,特别是作为“156 项工程”的重要基地以及三线建设的重点区域,生产性城市功能迅速增强后,洛阳发生了从古都到工业城市的重大转变。丁一平所著《工业移民与洛阳城市的社会变迁(1953―1966)》正是对这一时期城市转变的考察,作者认为工业人口迁移对洛阳的城市社会产生了深刻影响,改变了洛阳城市人口的自然结构和社会构成,导致了洛阳城市生活方式的社会变迁,并形成了开放时尚和崇尚工业的城市文化特色[13]。其他关于新中国成立初期洛阳市政建设、工人生活方面的研究成果也较为多见。可以说,洛阳城市史研究呈现两头热、中间冷的特点,由古都向现代转变的中间过渡阶段的研究有待加强。
南阳是座古城,亦是历史文化名城,及至晚清仍作为府城而存在。杜鹤通过分析南阳城镇的发展历程和规律,认为南阳城镇经历了一个重建、持续发展、破坏与再重建的过程[14]。江凌在《明清时期南阳盆地城镇体系的等级规模结构》一文中指出,明清时期南阳盆地的城镇已形成“府城―县(州)城―集镇”三级体系,近代以来集镇的大量出现,促进了南阳城的近代化[15]。赵锐认为晚清南阳县的乡村多数为中小规模,部分村落修筑寨墙以自卫,乡村人口多务农业,从事商业、手工业者甚少[16]。于旭峰认为清代南阳府境内形成了以唐河、白河、丹水水运为主,水陆交替、舟车辐辏、通达四方的交通格局,随着内河航运的发展,南阳成为南北商品物资运输的集散地,因此内河航运的发展与市镇经济的兴起对南阳的社会变迁有着广泛的影响[17]。
许昌在汉魏时期已是重要的都城,晚清时期为直隶州,属于传统的行政中心城市。近代许昌虽有铁路通过,但在产业结构上,烟草业更为发达。学界对许昌地区烟草业发展变迁的研究较多,20 世纪90 年代初即有《许昌烟草志》《许昌烤烟发展史话》《许昌烟草纵横》等一系列专著,它们系统地介绍了许昌烟叶业发展的历史和现状,涵盖了烟草生产科学技术、烟农实践经验、历史人物典故等内容。21 世纪以来,这一领域依然受近代历史研究者的重视。陈曦的《烟草种植与许昌地区的社会经济变迁(1915―1936)》论述了烟草种植业的发展对近代许昌地区社会生活产生的影响,特别是在工业领域,烤烟、卷烟等行业的兴起与发展,使许昌逐渐成为烟草交易及集散中心,同时带动了当地经济的繁荣[18]。此类研究还有朱兰兰的《20 世纪初至30 年代英美烟公司与河南烟草业》[19]。另外,清末京汉铁路穿许昌而过,使这座古城成为近代铁路沿线城市,铁路交通对其近代烟草业的发展和地区经济结构变迁也有着重要影响。李广勇通过考察京汉铁路的修通对许昌地区烟草业、商业、工矿业的影响,认为京汉铁路扮演了许昌地区经济生长轴的角色,不仅为该地区近代经济的发展吸纳了投资,也促进了一些新兴工商业中心的形成[20]。在许昌地区近代变迁中,京汉铁路居于极为重要的位置,推动了许昌地区的现代化进程。总之,近代许昌城市史研究主要集中于烟草业对经济的促进作用以及英美烟公司对近代许昌地区烟草业的影响等方面,而对其近代城市历史沿革、城市空间的变化、人口、风俗、景观等方面的研究尚少。
古城之外,河南古镇繁多,既有军事要塞,也有水陆码头,多为商贾辐辏之地。学界对近代河南名镇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商业重镇,如周家口、朱仙镇、清化、道口等。这里仅以周家口(今河南省周口市川汇区)为例进行说明。周家口是明清时期河南省的交通要枢和商业重镇。许檀通过实地考察周口当地商人会馆碑刻资料,发现周家口的兴起约在康熙年间,清代中叶达到鼎盛,成为河南东部与江南商品流通的一个重要枢纽,道光年间全镇商号超过千家,年经营额达500 万至600 万两[21]。彭学宝认为以转运贸易为主体的商业发展使得周口在清朝前期成为河南对外进行经济联系的基地和省内商品流通的中心市场,也正是转运贸易的繁荣,使得客商和商人资本在周家口城镇经济发展中起着重要作用[22]。杨光认为,近代以来,随着经济的逐步转型,近代手工业工厂的产生,商品流通、商品结构、商业经营方式等的变化,使周家口镇的商业也逐渐呈现出了近代化的趋向;近代金融业、交通业和邮电业的发展使周家口镇呈现出新的局面;在经济近代化的带动下,周家口镇的社会管理、教育文化和社会生活等也逐步向近代化转型[23]。邓亦兵通过对朱仙镇和周家口两镇进行综合比较后发现,贾鲁河流域的交通优势,使它们成为百货云集的水陆码头和西北与江淮物资交流的重要转运站;这些水陆码头商镇在晚清虽有延续发展之势,但到民国以后多随着铁路等陆路交通体系的影响而走向衰落[24]。相对而言,道口和清化因为道清铁路之便,在民国时期商业地位得以保持,转运业较发达,其中清化是豫西北和晋东南山货南运的集散地,道口更是河南煤铁土产北达天津的重要码头。不过,谈到这方面的发展就需要讨论近代铁路的影响了。
二、近代铁路沿线城镇的发展
铁路沿线城镇是河南城镇发展中的重要类型,当今河南大部分的省辖市都是由近代铁路枢纽和沿线站点城镇发展而来的。近代河南境内主要有三条铁路,即纵穿南北的京汉铁路,跨越东西的陇海铁路以及横贯豫北地区的道清铁路。近代河南铁路修筑的主要目的是连通传统城镇。因此,传统行政中心城市如开封、洛阳、安阳、许昌等都设在铁路线上且为重要站点。不过,近代铁路交通网的形成,也使得一些地位本不显著的城镇如郑州迅速发展起来。
郑州由晚清时期的县城发展为今天的河南省省会及国家中心城市,其最主要的起点就是清末京汉和陇海铁路的修筑使郑州成为铁路交通枢纽。近年来,近代郑州城市史研究成果日益增多。刘晖认为新式交通构造了郑州的地域形态;交通运输业、工商业的勃兴带动了河南以郑州为中心的商圈的形成,使郑州逐渐成为与上海、汉口、天津遥相呼应的中原地区经济龙头,这深刻地影响着郑州城市内在空间结构的演变,推动了郑州现代城市要素的快速增长;郑州区域中心地的构建不仅形成了相应的交通经济带,而且促进了农业产业化转型,从而推动城乡关系呈现良性互动的发展态势[25]。谢晓鹏在《近代郑州城市变迁研究(1908―1954)》一书中论述了近代郑州运输业和工商业的发展、人口规模的扩大、城市规划与市政建设、人口知识结构的改善与提高[26]。曹洪涛、刘金声在《中国近现代城市的发展》一书中,将郑州列入“内陆铁路沿线的一些城市”,并介绍了近代铁路建成后郑州的日益繁荣以及后来战争对郑州建设的破坏情况[27]。顾朝林等人在分析中国近代城市的内部空间及经济和社会空间结构时将郑州列为交通枢纽城市、机械工业城市及棉纺工业城市,认为郑州的这些特性正来源于近代铁路交通所形成的区位优势[28]。宋谦和卢帅都着重探讨了铁路对郑州工商业的促进作用[29-30]。刘永丽认为,由于移民的流入,郑州人口流动的波动性与自发性造成劳动力资源量长期动荡,近代郑州人口结构问题也严重影响了郑州的可持续发展[31]。张玲认为,京汉、陇海铁路交汇以后,郑州的城市形态由封闭式变为放射式,而且经济规模、人口规模和用地规模都在不断扩大[32]。杨菲从城市规划的角度分析了近代以来郑州在铁路影响下的空间发展过程[33]。刘晖认为铁路对城市具有塑造作用,交通条件的改善使得郑州形成了双中心的城市格局,城市的空间结构呈现沿铁路放射性发展态势,使市区和功能区被分割[34]。另外,他还指出,由于铁路因素的彰显,近代郑州的棉业表现出以转运贸易为主的特征,商业贸易成为城市的重要标识[35]。朱军献在分析棉纺工业的发展对近代郑州城市转型的影响时,将近代郑州逐渐发展为中心城市的原因归结为自然环境因素影响下的种种优势的积累循环[36]。
与郑州同处在京汉线的新乡、信阳、安阳、驻马店、漯河等地城镇史研究的着眼点在于铁路对城市经济的促进作用,即铁路促进了这些城镇的近代化。毛勇认为,新乡在成为地区性交通枢纽后,其工商业和金融业不断发展,随后新的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也开始出现[37]。方平认为,京汉铁路通车后,信阳的农产品总量增加,商业贸易范围扩大,铁路沿线地区现代化工商业结构初具规模,第三产业如旅游业、金融业逐渐兴起,对外联系日益密切,交往主体呈现多元化趋势[38]。殷雪认为,铁路促进了安阳工商业的发展,进而使人们在衣食住行和风俗习惯等方面取得进步[39]。张子君认为,铁路促进了驻马店新式交通体系的形成、农产品商业化程度的提高、金融业和商业贸易的发展以及城市公共设施的建设[40]。《铁路与华北内陆新兴市镇的发展(1905―1937)》《铁路与华北内陆地区市镇形态的演变(1905―1937)》[41-42]两文以驻马店为例,阐述了铁路与华北内陆新兴市镇发展的关系。江沛、陈夏琼认为,交通条件的改善使漯河完成了由传统农业与贸易相依附的格局向现代工商业的转型,带动了漯河城市规模和空间的扩张,并奠定了其在豫中南地区水陆交通枢纽的地位,漯河逐步发展成为物资集散地[43]。
相比而言,在近代河南的三条铁路中,京汉铁路沿线新兴城镇最多,城镇分布最为密集;陇海铁路以汴洛铁路为基础,东连开封、西接洛阳,沿线站点多有古城;道清铁路虽然对商镇道口、清化以及传统县城新乡的发展有助力,但它主要是为开发煤炭资源而修建,催生了焦作这类资源型城镇的崛起。
三、近代资源型城镇的兴起
资源型城市是河南城市体系中的重要类型,辖市中有7 个被国家确定为资源型城市。其中,焦作、鹤壁、平顶山、三门峡等为新中国成立初期建市并成为省辖市的资源型城市。而近代河南省资源型城镇的主要代表是焦作。焦作的兴起既是煤炭资源开发所致,同时也有铁路交通的助推作用。这类城镇依托工矿业,又与铁路相配合,快速走向发展之路。
近代中国的一个明显特征就是遭到外国列强的侵略和控制,河南也不例外。外国列强在河南的经济扩张和掠夺主要集中在工矿业和烟草业。近代焦作矿产资源为英商福公司所开采,涉及的矿权纠纷在当时是极为敏感的话题。因此,近代焦作城市史研究备受学界关注。王守谦所著《煤炭与政治:晚清民国福公司矿案研究》一书对近代福公司矿案进行了细致梳理,注重从细节中把握区域社会及其民众对外来势力的解读和反应,阐明区域问题如何演变为国家问题、外交问题,推进了焦作矿案交涉研究[44]。黄天弘的《论1897―1915 年英国福公司对河南矿产资源的掠夺及其影响》阐述了英国福公司在河南焦作的经济扩张、河南人民与福公司旷日持久的斗争、追求民族资本独立发展的河南绅商、近代河南民族工矿企业的建立和发展等内容,并评价了福公司对焦作发展的影响[45]。这类研究多属政治史范畴,在此不再赘述。
随着城市史研究的兴起,资源开发、区域近代化和城镇化之间的关系研究受到重视,学界对此颇多论著呈现,诸如焦作此类中小城市的城市史研究自然也受到了关注。齐新民认为,焦作近代工矿业的发展、铁路的兴修,刺激了民族资本主义的产生,促进了近代工矿业城市的形成,客观上推动了焦作及其附近地区的现代化[46]。郭小雨将明清时期的怀庆府与近代焦作进行比较研究后,认为因煤而兴是焦作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由怀庆府转移到焦作的原因[47]。衡芳珍认为,焦作近代工矿业的发展促进了焦作近代工矿业城市的形成,推动了焦作及其附近地区的现代化进程[48]。韩长松等人以福公司为切入点,对福公司进入焦作前后的城市发展情况进行了比较研究,在分析福公司与焦作早期城市兴起、形成与发展之间的关系时,凸显了福公司对焦作城市近代化的促进作用[49]。杨玉东在分析焦作城市现代化与中福公司在焦作办学之间的密切关系时,认为教育的发达有待于实业的兴盛和市镇的城市化,而实业的兴盛和市镇的城市化也有赖于教育的发达[50]。由于近代焦作镇本身所辖空间范围极为有限,具有工商聚集区特征而非区域概念,加之城区空间发展开放性较强,因此关于煤城焦作内部空间扩展的研究并不多见。郝媛媛对焦作煤城空间发展的特点进行了细分缕析,认为福公司获取焦作煤炭开采权后,焦作在煤炭工业的刺激下城市空间不断拓展,城市经济实力不断增强,怀庆府地区中心城市也由沁阳转移到焦作[51]。
综上可见,学界对近代焦作城市发展史的研究,主要是从煤矿开发、经济发展、社会风俗等方面进行梳理,对近代焦作的商业概况、人口流动、乡村城镇化的具体过程研究不多。
四、区域城市化进程研究
除单体城市研究之外,还有不少论著从区域城市化进程角度进行研究。区域中心城市的变动是区域城市化进程研究的重要论题。张文驹认为,中原区位条件造就了开封的辉煌,同时由于中原区位优势的失去导致了近代开封城市的衰落[52]。朱军献在对比分析开封和郑州两座城市的近代变迁情况时,借鉴布罗代尔的区域整体史观,把区域中心城市的变动更替放置于区域系统环境的整体变迁中予以研究,重点考察了近代中原地区旧的区域政治文化中心城市开封、经济中心城市朱仙镇与新兴的区域中心城市郑州之间发生更替的历史理路与轨迹,由此揭示了影响区域中心城市更替和城市结构关系发生变动的深层次力量、动因及规律[53-54]。
铁路交通对区域城镇体系变动的影响也是学界关注的热点。马义平先是以道清铁路与豫北城镇化间的关系为切入点,对铁路在豫北地区城镇化进程中的作用及地位进行考察,揭示近代铁路与豫北地区城镇化进程间关系的一般规律及主要特征[55],接着又以豫北地区为讨论空间,得出近代中国内陆城镇的形成与发展往往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而交通是否便利则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的结论[56]。早在铁路兴建以前,豫北地区就已初步形成了按政治权力大小、行政级别及经济地位高低等确定等级和规模的城镇体系。铁路通行之后,豫北铁路沿线的交通优势日益凸显。豫北的城镇地位、城镇格局及城镇功能等因之也发生了显著变动,整个地区的社会经济重心也因此内聚至铁路沿线。熊亚平、安宝认为转运业的发展使得商业在郑州等城镇的产业结构中居于首位,促进了转运业商人群体的形成、组织的创立,车站附近区域工商业的繁荣及街市的扩充,地区城镇的兴衰与铁路干线的开辟及其变迁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57]。
宏观分析以微观为基础,同时也与微观研究相互动。马华认为,民国时期河南城市发展缓慢,虽然在工业化、人口数量、商业及社会生活方式等方面有所改变,但整体来说城市生产力水平不高,消费性城市的特点仍然突出[58]。谢晓鹏指出,近代意义上的河南城市化进程于20 世纪初正式启动,其动力机制包括三个层面:西方资本、技术和商品的输入是外部动力,清末河南社会变革是内部动力,两者合力作用下的近代工业化是根本动力。其中,近代河南工业化在该动力结构中起着核心和主导作用,决定着城市化的发展方向和水平,并为城市化发展提供持续动力[59]。这些研究既展现了近代河南城镇史研究由微观到宏观、由个体到整体不断发展的趋势,也是此领域研究不断深化的体现。
五、近代河南城镇史研究存在的不足
从上文可以看出,21 世纪以来近代河南城镇史研究的涉及面相当广泛,尽管一些领域的研究取得了可观的成绩,但总体研究还存在以下两方面问题:一是研究成果集中在有代表性的个体城镇研究上。比如,对铁路沿线城镇史研究的成果主要集中在郑州,而对同处于铁路线的新乡、驻马店、漯河、信阳等地的研究成果较少;近代工业型城镇研究的成果主要集中于焦作,其他城镇的研究成果较少;在传统型城镇史研究中,大部分的成果集中于洛阳、开封,安阳、南阳、信阳、商丘等地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这些城镇虽然不是特别突出,但有着自己的发展轨迹,且作为河南城镇的一部分,同样对近代河南城镇体系发展变化有着重要的作用。二是对经济与城市关系方面的研究成果显著,而对其他方面的关注比较少。比如,对郑州的发展研究主要是从铁路、农工商业等方面来论述近代城市的发展;对驻马店、漯河、新乡等也是从铁路带来的效益方面阐述城镇的发展进程;对焦作的发展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煤炭的发掘对近代城市发展带来的变化,即便是对传统型城镇洛阳、开封,也主要是探究其近代经济的转型。尽管有些经济史著作涉及城市史的内容,如苏全有等人合著的《近代河南经济史(上)》中列有专门章节论述晚清时期河南城市公用事业的发展[60],但对近代河南城市公用事业改良研究的专文专著尚不多见。经济对城市的促进作用是最直接、最显著的,但它只是城镇发展的一个方面,还有社会文化、风俗民情、休闲娱乐等方面需要研究,因此我们要想了解一个城市的整体面貌,就应从多角度、多方面、多维度着手,全面展现其形象。
综上所述,近代河南城镇史研究工作还有待进一步深化。相比《洛阳通史》《开封城市史》等古都通史专著,专门论述近代河南城镇史的专著还比较欠缺。总体来说,近代河南城镇史研究不仅需要从多样化角度拓展研究内容,而且需要采用多元化的研究方法。只有扩大资料征引的范围,革新认知和思维模式,加大研究力度,近代河南城镇史研究才会达到更高的水平,并为河南新型城镇化建设提供有益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