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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叙事的“民族化”诠释
——浅析小说《烈火金钢》的曲艺改编

2020-01-02

文化学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评书曲艺小说

王 谦

1949年以后,中华全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等多个全国性的专业文艺团体成立,曲艺界第一次被列入全国文学艺术界,由王尊三、连阔如、赵树理等发起的中国曲艺改进协会筹备委员会——第一个全国性曲艺团体的筹备组织,也在这一时期成立,为曲艺艺术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许多作家运用评书、鼓词等形式进行创作,为曲艺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作家赵树理创作出长篇评书体小说《灵泉洞》,在发表时特别嘱托“要标明是评书,希望能作为评书艺人讲说之用”;同时,他对历史故事、民间故事及文学作品进行改编,在表现形式和艺术手法上进行探索和创新,也成为这一时期曲艺发展的方向。20世纪50—70年代的革命历史小说,叙事循着主流意识形态所规定的方向和范围,达到了与时代的共鸣。

1951年5月,周恩来指示新文艺工作者要积极参与戏曲曲艺工作的改革。应当利用、改造和发展“中国戏曲种类”,特别是民间的小戏,形式简单活泼,能够反映现代生活,并且也容易为群众接受,大鼓、说书等曲艺形式,简单而又富于表现力,便于迅速反映现实,也应当予以重视[1]。

在各项政策的推动下,文艺工作者将一批有着较强时代气息的作品改编成更易于为广大群众所接受的形式,许多革命历史小说也得以广泛传播。刘流在小说《烈火金钢》讲述了1942年五一反扫荡时期,冀中人民艰苦卓绝反抗日本侵略者的动人故事,塑造了史更新、肖飞等英雄人物,自问世以来,深受读者欢迎,经小说改编的评书、鼓书等曲艺形式,突出了故事的传奇性色彩,受到观众好评。

一、《烈火金钢》的评书改编

作家刘流童年就喜欢听书看戏,“经常地看野台戏、听大棚书,看了听了以后,还常常学习、摹仿……又念了几本旧书……所看的都是当时人们所称的‘闲书’,就是在农村中流传很广的戏本、唱本、鼓词、章回小说、评书之类”,参加革命后也专职当过几年演员[2]。刘流决定写作小说《烈火金钢》时,开始是用新小说的形式来写,后来感到“新评书的需要性很大,不仅读者和听众需要,许多演员都以没有新评书可说为苦”,认为应该创作通俗易懂的、劳苦大众喜闻乐见的作品,于是选择了评书体这种形式。作者在写作过程中,也遭遇过一些修正主义者的所谓理论驳斥,创作思想也曾经起过波动,遇到一些困难,最终坚持了下来,创作过程中还把评书演员请到家中,征询他们的意见并进行修改。

曲艺改编,要根据曲艺的艺术特点进行改编,不能机械地照搬。有评论家指出:“由小说片段到曲艺段子的改编,决不能是原书的翻版,而是一种艰苦的再创造……人物和情节的集中、完整,情节的层次和起伏,语言的通俗、形象、入弦上口等,有的曲种还有演唱上的特殊要求,如趣味的穿插等等。这就要求改编者从选材、情节剪裁到细节处理,都有自己的创造。”[3]

与小说文本相比,这些大部分改编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曲艺文本,受大众化、民族化的政策引导,多注重故事的曲折起伏,常用“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等叙事手段制造悬念,回回相扣,在英雄人物塑造上突出表现对象的传奇色彩,以此满足凡俗大众对于英雄传奇的幻想,追求情节上的冲突迭起重于革命说教。《烈火金钢》中的主人公史更新、肖飞并不是身怀绝技、无所不能的超人,而是靠着顽强意志、机智勇敢的精神战胜敌人,史更新身负重伤还“白手夺枪”“一弹突围”,肖飞孤身入城闹得人仰马翻,这种传奇性的情节最受曲艺演员的欢迎,被改编得最多。

1957年,刘流曾把小说的油印初稿交给评书艺人陈清波在书场试说,在河北唐山曲艺界取得很大反响。1958年6月河北省首届曲艺会演,陈清波演出了其中《桥头镇》一折,获作品一等奖。当年8月还参加了文化部曲艺汇报演出,节目获得文艺界领导赞赏。

1958年,《烈火金钢》出版后,评书演员陈青远读后十分喜爱,决定将其改编为评书,评书在小说基础上进一步丰富扩充情节,而且吸收了东北大鼓的艺术精华。在评书的语言设计上,陈青远运用了贯口的表现形式,一气呵成,一贯到底,语言干净利落,节奏抑扬顿挫,给听众以风趣俏皮之感。

陈派评书的第三代传人,陈青远的女儿陈丽君、陈丽洁也都曾随父亲为电视台、广播电台录制过《肖飞传奇》等《烈火金钢》的评书选段,后来《肖飞传奇》由陈丽君、陈丽洁、王泉等改编,1990年由中原农民出版社出版,改名《特别侦察员》。《特别侦察员》根据小说《烈火金钢》中英雄人物肖飞的故事进行改编扩充,演绎成二十多回的故事。书中以肖飞为主要人物进行塑造,赋予了人物更多的传奇色彩。

评书前六回根据小说“肖飞买药”的情节加以改编,主要人物性格与小说基本一致,第七回之后加入了日本宪兵队长野熊次郎、特务头目王扒皮和庞文青、戏班女演员梁丽梅、东关医院院长陈正仁等人物。侦察员肖飞为了铲除作恶多端的汉奸头子王扒皮、庞文青,化装潜入县城,尽管城中敌人的爪牙盘踞,但肖飞在地下党组织的协助下机智勇敢地与敌人周旋,炸毁了敌人的弹药库,击毙了宪兵队队长,制服了汉奸商务会长。全书情节紧凑,故事生动,传奇性强。侦察员的连环计谋令人叫绝,敌人的丑恶嘴脸也尽显无遗,故事情节发展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引人入胜。

1958年,评书演员袁阔成编演评书《烈火金钢》,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不断创新,融会古今,凭借巧妙生动的情节设计和个性化的语言,得到了众多听众喜爱。

与小说相比,改编为评书选段的“肖飞买药”简化人物设置,更有利于说表。另外,小说中的肖飞虽然也机智幽默,但是在如何处理这对特务父子时,却透露出对于政策的不熟悉,评书作品中则凸显了人物的干脆利落,办事果断[4]。

二、《烈火金钢》的鼓书及其他曲艺改编

1959年,刘世广根据《烈火金钢》中史更新桥头镇突围的片段改编成西河大鼓《桥头镇》,韵文和散文交替使用(即唱一段再说一段,依次循环),口语化的唱词通俗易懂,用词形象生动,外貌描写语言传神,节奏起伏有致,将丑陋、可笑的日本侵略者形象呈现在观众面前。

这段鼓书还对小说的一些情节进行了改动,使得故事矛盾更为集中突出,更加吸引听众。如第三回“周老华智骗敌侦探,史排长巧遇独眼龙”中,小说中史更新与猪头小队长大战之后,暂时隐蔽到周老华家中,周老华为了掩护他,领着敌人到别的地方搜查。鼓书改为周老华刚把史更新隐蔽好,特务独眼龙就上门搜查,并拉拢周老华做他们的帮凶,说给他大官儿做,承若德顺饭馆归他经营,藏在柜子里的史更新一边担心独眼龙发现自己,一边又担心周老华经不住诱惑变心,不知周老华立场坚定不坚定。史更新心想:他若是贪禄图财把良心丧,史更新我今天会有凶险。常言说:“马渴思饮长江水,人到难中想宾朋。”史更新想起他们的赵营长,又想起他们本排的阶级弟兄。心里想:“我身旁要有一个战友在,也不会落到这般光景。”又一想:“打日寇捉汉奸又参加革命,为祖国为人民不怕牺牲!共产党员吓不怕,生死二字一旁扔。我只得从被动争取主动,遇事沉着见景生情。”在史更新内心复杂思量之际,独眼龙从周老华的神色判断出柜子里藏着八路军伤员,借口拿花生米来开柜子,史更新一纵身从柜子窜了出来,要和独眼龙拼命,周老华则从背后拼命抱住独眼龙,戏剧冲突在此时发展到高潮,引人入胜。

第六回“史更新喜逢丁尚武,孙志茹滴血惑群敌”,史更新与同志们失散,身受重伤加上又饥又渴,躲在高地无法行动,恰好遇到路过的孙大娘母女二人,小说中原为母女二人将随身带的食物拿给史更新后就回家找人来救他,鼓书改为日本兵顺着史更新的血迹找人,就快找到时,志茹姑娘一面叫史更新赶紧藏好,一面把母亲怀里的母鸡拧下头来,让孙大娘拿着鸡边走边滴血,自己则把中指咬破朝另一个方向走,从而迷惑敌人。

小说中史更新后来被孙定邦救回家中养伤,鼓书则改为史更新受伤昏迷,被特务刘铁军抓到了高铁杆儿的汉奸大队部:“史更新苏醒过来把眼睁,见屋里点着煤油灯。正中间辣椒水凉水各一桶,火钩子烙铁烧得通红。牛皮鞭子枣木棍,白麻拧的三股绳;桌子上摆着茶壶和茶碗,鸡鸭满盘酒满瓶。正座上坐着人一个,年有四十挂余零,狗熊个子酱球脸,帽子衣服一色青。史更新认识他是高铁杆儿。”面对高铁杆儿的威逼利诱(投降了我的高部队,立刻就把大官儿封。牙缝里挤出不投两个字,想活命势必把天登),史更新毫不屈服。高铁杆儿一气之下上报猪头小队长,决定在桥头镇大集上当众枪毙史更新。得知消息的齐英巧妙设计,安排八路军俘虏武安义雄冒充日本皇军司令部的人,说要把史更新带到司令部审判,将他救出了刑场。

除了评书、大鼓书外,《烈火金钢》出版后,竹板书、坠子、琴书、大铙等曲种的演员纷纷改编演出,其中的“史更新突围”“肖飞买药”回目流传最广。

三、结语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民族国家”的意义空前凸显,塑造“英雄”,特别是“表现群众的英雄主义”,显得尤为重要。

曲艺是民间文艺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革命历史小说又是民族国家形象的重要载体,将民间曲艺与革命叙事相结合,体现了革命文学通俗化、大众化的艺术追求。《烈火金钢》自出版始就是题材富矿,受到各类艺术形式的青睐,作为一部通俗的革命传奇小说,本就与传统曲艺有着不少契合之处,通过曲艺形式的改编更加激活文本内部的民族审美意识,革命的崇高性又平衡了曲艺的通俗性,更好地与革命精神结合,更加深入读者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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