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史料在高中历史教学中的运用
——以“新式教育的发端”为例
2019-10-21严维娜
◎ 严维娜
与文献、图片等传统类型史料侧重于对历史现象的定性描述与价值判断相比,数据史料在定量分析上独具魅力。若能在高中历史教学中充分利用数据史料,将历史进程中数量化的各种普遍关系加以有机整合与系统比对,让学生在认识数据、观察数据、探讨数据的过程中深化历史理解,并逐步融入学科核心素养,显然颇具意义。然而在当前的高中历史教学中,数据史料往往运用“不多”且运用“不透”,其证史路径尚待充分挖掘。
“新式教育的发端”是华师大版《高中历史》第七分册第二单元“西学东渐与近代中国”中的第三课时。西学东渐浪潮下,近代教育在“新”“旧”碰撞交织中艰难起步,正是中国近代社会转型的缩影。在围绕此课搜集相关史料的过程中,笔者发现除了常见的文献记载,其中的“数据记录”亦颇为丰富。由此,本文以“新式教育的发端”为例,尝试探讨数据史料在高中历史教学中的若干证史路径,以期对历史教学有所启发。
一、关注要点,教会读数
与其他类型史料相比,数据史料的呈现方式是特殊的,其往往以表格、柱状图、折线图或饼状图等图表方式呈现。如在讲解“新式教育”的三大表现——“洋务学堂、留学大潮与新学制”时,教师分别出示了同文馆在读学生数柱状图、留日学生数统计表和清末小学堂数量折线图三种不同类型的数据图表。
在课堂中教会学生如何抓住要点、读懂数据图表(尤其是柱状图和折线图等复杂图表),是数据史料证史路径探讨的第一步。
总体而言,数据史料的呈现和解读应坚持由浅入深的原则,让学生先学习后运用,其解读方法可以概括为“五点一趋势、趋势更重要”。“五点一趋势”是指在概览图表基本要素的前提下,重点观察数据的起点、终点、最高点、最低点、转折点与总趋势。如在解读“同文馆在读学生数”柱状图(见图1)时,教师提示学生首先应观察数据图表的基本要素,包括标题(同文馆在读学生数),横竖轴(横轴为年份,竖轴表示学生数),图例(柱状图表示学生数)及出处(李喜所《中国最早的外国语学校——同文馆》)。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导学生重点关注“起点”——1862年的学生数 10人(亦是最低点),“终点”——1888年的学生数125人(亦是最高点)。当然这张数据图表比较简单,整体呈上升趋势,没有转折点。若图表中出现波浪形的转折点,特别是有“大起大落”的数据,应提示学生要尤其关注并分析其起伏的原因。
图1同文馆在读学生数
“趋势更重要”是指有时在解读数据的过程中应“抓大放小”,即具体数值的多少并不是那么重要,而其整体发展趋势更能反映历史的本质。如在讲述“同文馆中的天文算学馆招生困难”时,教师引用了如下数据材料:“半年里报名了98人,而且无一人是正途出身(曾经获得过科举功名),到考的只有72人,录取30名。因学习太差,第二年即淘汰了20名,剩下10人,最后毕业的只有5名。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报考,以便挑选优秀者入学,清廷只好不断提高学生的待遇,规定同文馆的学生可以拿薪水。开始年薪为36两银子,后又提高到120两,最高时140两。”材料中出现了两个数据串,即学生人数的一连串递减数据:从90—72—30—20—10—5,与学生俸银数的一连串递增数据:从36—120—140。很显然,新式教育发展的艰难与社会的不认可,只需比对这两个数据串的总体发展趋势,便足以证明。
二、选对参照,合理比对
单个数据的呈现在历史教学中意义甚微,数据史料必须通过相对的比较才能凸显其价值。因此,在课堂教学中,教师呈现的数据史料应是一组或几组,由若干则史料构成,涉及纵横比较,方能发挥证史的功效。
如上文所述,在讲解天文算学馆招生困难时,教师出示了同文馆学生俸银不断提高的材料。尽管这一连串递增数字能告诉我们学生的俸银在不断增加,但是36两、120两抑或140两俸银在当时究竟是多还是少?事实上学生对此依然是无法判断的。为了更好地说明同文馆学生的待遇,教师在课堂中又顺势引入了如下数据史料:“同时代七品知县的年俸是45两,五品知府年俸是80两”。通过两组数据的简单比对,学生就豁然开朗了,原来同文馆学生的待遇是如此丰厚!数据比对的效果一目了然,亦从侧面印证了新式教育的步履维艰。
当然,在进行数据与数据的合理比对前,必须要选定合适的参照物。如在此案例中,必须要选取同一时代,即晚清的数据史料进行比对,而非清初或其他朝代,因为不同时期货币价值差异很大,否则比对就没有意义甚至可以说是错误的。与此同时,还应选取典型的比较对象,如在此案例中教师选择了大众所熟悉的有一定社会地位且具代表性的官员俸银进行比较,更显清晰且有说服力。选定合适的参照是对数据史料进行比对的前提,合理的比对亦是数据史料在高中历史教学中不可或缺的证史路径。
三、结合时代,解释数据
在教学的最终目的上,数据史料与传统史料是一致的,即都是为了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历史,探寻历史的真相。这就要求教师在解读数据史料时,不仅仅停留于简单的比对阶段,而应紧密结合其所呈现的各种信息,尤其是其中最常见的时代背景、年份信息,解释数据变化的原因,挖掘历史的真相。
如在讲述留日浪潮时,教师出示了“清末留日学生数量表”(见表1),在解读这张数据表格时,除了引导学生把握数据变化的总体趋势即留日人数日益增加外,还提示学生结合时代背景特别是重要年份去思考一些数据发生明显变化的原因。如近代留日浪潮为什么会从1896年拉开序幕,很显然这是1894年甲午战争后,中国民族危机大大加深从而推动新式教育不断发展的结果。再如留日学生数增幅最大的一年为什么会出现在1905年,由1904年的2400人猛增至1905年的8000人,让学生自然联想到了这是1904年日俄战争的结果,中国国内普遍认为这是日本的立宪战胜了俄国的专制,从而引发了去日本留学的高潮。
表1清末留日学生数
再如在“新学制的建立”这一教学环节中,教师在出示“新式小学堂数量增长折线图”(见图2)后,同样指导学生结合年份具体分析其中新式小学堂数量出现最大两次增幅的原因。第一次是1903—1904年,由534所增至4042所,增加了6.5倍,第二次是1905—1906年,由6241所增至22328所,增加了2.6倍,联系图表的年份信息及所学知识,学生就不难理解其增幅明显的根源分别是1904年癸卯学制的实行与1905年科举制度的终结。
图2新式小学堂数量增长折线图
由现象的“外”到原因的“内”,是历史解释的基本路径。作为历史学科核心素养中核心能力的体现,历史解释是指“以史料为依据,对历史事物进行理性分析和客观评判的态度、能力与方法”[1]在数据史料的解读过程中,紧密结合其所呈现的时代与年份信息,对数据变化进行因果关系的分析,探寻小小数据背后蕴藏的历史真相,无疑可以深化学生对于历史的理解,正是提升其历史解释素养的有效途径。正如梁启超所说: “欲知历史真相……最要的是看出全个社会的活动变化。全个社会的活动变化,要集积起来比较一番才能看见。”[2]数据史料是全社会活动变化“集积”的一种典型表现,通过数据透视历史真相,这才是其运用于高中历史教学的最终目的,亦是其最为核心的证史路径。
四、矛盾数据,培养思维
尽管如上文所述,数据史料最常见的证史路径在于通过对数字的定量化对比解读,引导学生探寻历史的真相,但是不是所有数据史料的呈现均是为了得出某个明确的历史结论呢?其证史路径显然不止如此。
如在本课中介绍“同文馆在读学生数”时,教师出示了三位历史学者在相关著作中的不同记述,分别为李喜所(见图1),徐中约《中国近代史:1600—2000中国的奋斗》:“1879年该馆(同文馆)注册的在读学生计163人,其中38人专攻英语,25人专攻法语……”,郭廷以《近代中国史纲》:“1869年(同文馆)学生约四十余名,仍以旗人为多,1871年,学生增至五百余,不限旗籍”。很显然,三者对于1870年代同文馆学生数的记载是相互矛盾的:李喜所记载1879年为100人,徐中约记载1879年为163人,郭廷以记载1871年已有500余人。
三则矛盾数据,教师缘何运用于课堂?是为了深入研究1870年代同文馆究竟有多少在读学生?或是为了探讨究竟哪位学者的记录更为精准?当然不是。一者在本课中深入探讨1870年代同文馆精确学生数其实无甚意义,二者三位均是史学界的翘楚,高中学生或普通历史教师没有能力去判断究竟谁的记录更为准确。
此案例中矛盾数据的运用并不在于为了探寻某个历史真相,而旨在培养学生的史料实证意识。史料实证,是指“对获取的史料进行辨析,并运用可信的史料努力重现历史真实的态度与方法”[1],作为历史学科五大核心素养之一,其是进一步培养历史解释、家国情怀等素养的基础,亟需教师在课堂中适时融入。
基于此,在出示上述三则矛盾数据后,教师首先进行了适当解释:“由于大部分数据都不是原初的历史存在,而是时人或者后人出于某种需要而进行的整理或统计,而因技术、政治、主观意愿等多方面的原因,不同著作对许多数据的记录往往会出现差异。在搜集同文馆学生数的过程中,教师就碰到了其相互矛盾的情形。”其后,教师大胆地抛出疑问:“当数据与数据出现相互矛盾之时,我们该如何辨别甄选?”由此引发学生思考。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学生不难想到需要我们去追本溯源,寻找更多的原始史料。如在此案例中教师就提示学生可以尝试去寻找同文馆题名录等一手史料,并对其进行详尽的考证。把史学中的矛盾数据运用于历史教学之中,恰恰在无形之中渗透了史料实证意识,亦是数据史料的证史路径之一。
以上即笔者对于数据史料在“新式教育的发端”一课中若干证史路径的粗浅概括。总体而言,数据史料以其特有的精确严谨性,能有效弥补传统定性史料的模糊多义性,有助于教师从史料实证思维、历史解释能力等方面向学生输送学科营养,为学生初步酝酿历史学科核心素养打下扎实的学习基础。
当然,数据史料在高中历史教学中的证史路径绝不是短短四十分钟一堂课便能探究透彻的,譬如数据史料与唯物史观、时空观念、家国情怀等其他核心素养的培养,数据史料与传统定性史料的互证等路径等都值得探索,不一而足,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