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偶像直播热现象探究
2019-10-18张依
张依
摘 要 2018年,绊爱(キズナアイ)的走红,虚拟偶像直播呈现出爆发式增长的态势,热潮迅速由海外蔓延到国内。相较于以初音未来(Hatsune Miku)为代表的视频系虚拟偶像,直播系虚拟偶像由于中之人的参与消解了真实与虚幻的边界。作为偶像出道的虚拟主播,随着网络传播逐渐成为二次元用户追捧的对象,接代言、出单曲、开演唱会,已与真人偶像无异。文章主要从虚拟社区与社会存在理论入手,对虚拟偶像直播热这一文化现象背后的传播因素进行探析。
关键词 虚拟直播;社会化虚拟社群;社会存在;传播机制
中图分类号 G206.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19)17-0072-04
虚拟偶像是用计算机技术生成的媒体明星,2007年,“初音未来”横空出世,坐拥全球6亿粉丝和百亿日元身价。随后,我国相继出现了“洛天依”“乐正绫”等虚拟歌手,随着洛天依与国内知名男歌手共同出现在2019年江苏跨年演唱会上(如图1所示),虚拟偶像的概念冲破了二次元壁垒走向泛娱乐用户的世界。众所周知,洛天依们都是VOCALOID系列语音合成程序为基础开发的音源库,音源数据资料采样于配音演员,因此他们的大部分属性更接近于传统认知上的工业化纸片人——她们有着严格的设定和背景;以视频的形式去展现自己的魅力;采用了企业管理的名人的逻辑进行操盘,因此我们先前所看到的虚拟偶像被观众认为是“可控的” “设计好的”。2018年,绊爱(キズナアイ)(如图2所示)的走红,衍生出了以“直播”为表现形式的虚拟偶像。
1 什么是虚拟偶像直播
最开始虚拟主播都活跃在YouTube上,简称Vtuber(Virtual Idol on YouTube),2019年,国内出现了大批Vup(活跃于哔哩哔哩平台的虚拟主播),哔哩哔哩在第一季度财报里解读了自身在虚拟主播业务上的增长,该季度有超过来自全世界的6 000名Vup开播,观众人数接近600万,掀起了国内虚拟偶像直播的潮流。绊爱(キズナアイ)早期表现形式其实更偏向于短视频,短视频较之于直播也具有明显优势,一方面短视频是剪辑过的产物,能让粉丝快速领会人物设定,另一方面是其语言壁垒低,特别是对异国粉丝而言,生动的字幕能快速收获人气。但彩虹社的月之美兔(Mito Tsukino)因直播走红后,直播系虚拟主播逐渐变多,像绊爱(キズナアイ)这种早期偏重短视频的Vtuber也开始增加直播频率。
直播无论从空间和时间的维度来看,都是一种具备临场感和实时性互动的表现形式。虚拟直播则强化了传统直播和传统虚拟动画的外延及内涵,直播的表演形式让虚拟形象背后的配音演员开始占据重要地位,与VOCALOID的音源数据采样不同,他们背后提供直播服务的演员被称之为中之人(用日语中对布偶服演员的噱称“中の人”音译,与配音演员同义),“中”在日语中除了有里面的意思,还有后面的意思,而配音演員大多做的是幕后工作,故也可以翻译成“背后的人”。虚拟偶像直播的角色除了设定好的人物形象,另一部分会随着中之人的参与而变得充满未知,他们会把自我带入到人物设定中,试图与虚拟角色融为一体,同时本人的性格、生活阅历和表演艺能也会投射到虚拟形象上。而中之人与虚拟形象对应的便是真实与虚幻的关系。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虚拟偶像直播就是中之人通过穿戴式动捕设备或者面部捕捉软件将声音、交互动作的“真实”与 “虚拟”展示形象进行实时融合。虚拟主播既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虚幻与真实的边界在慢慢消解。
2 虚幻——社会化虚拟社区的构建
虚拟社区是人们在网络上实现社会化互动的另类空间,而社会化对社员基本价值的稳定性提供了保证,且提供了用于回应社群事件的框架。往常社会化互动依赖于社员出生的特定社区,近年来,在线网络活动让成员可以轻松地选择成为任何虚拟社群的一份子,他们可以在线上交流信息、分享生活,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虚拟社区不仅使人们能够超越线下生活的限制,还提供了除了社会角色在不同领域的社会化之外,拥有不同社会关系的机会。
由于个人倾向而受到限制的人,不仅更可能利用网络进行社会化,而且更可能进行自我评估和满足,使虚拟环境成为一个功能性的替代平台。虚拟主播通过角色的塑造和独特的营销手法,能让粉丝在二次元空间中摆脱真实世界的懦弱、烦恼、拘束。直播临场的戏剧张力消弭了粉丝群体在现实生活中的挫败和不满,从而寄情于虚拟角色。《网络利益》一书对“虚拟社区”进行了定义,作者约翰·哈格尔三世和阿瑟·阿姆斯特朗认为,虚拟社区首要突出的是其“虚拟性”特征,故“虚拟社区”是:一个人们围绕某种需求或兴趣进行集中交流的线上虚拟空间,大家对社区有不同程度的时间情感投入,在交流的过程中延伸出了商业和社会价值。这种“虚拟社会”与虚拟偶像直播构建的“粉丝社区”不谋而合:粉丝们因为虚拟主播的某个特质或者共同兴趣聚集在一起,他们借助直播,与虚拟主播和其他粉丝进行交流互动,产生一种社区的感觉。
以成名为目的进行操盘的虚拟偶像,在社会化虚拟社区粉丝的构建上与真人明星趋同,从受众的角度来看,共分为四种类型:回复型:具有示例作用且消费能力强的粉丝、支援型:能产生内容的并且帮助传播的粉丝、防御型:看视频与直播但不发评论参与互动、攻击型:虚拟偶像的反对者,同时也是话题的重要组成部分。毫无疑问,以虚拟偶像为中心所构建出来的社会化虚拟社区,作为新环境也意味着各种意义上的风险(心理、政治、经济等),例如在虚拟偶像粉丝群体中,有一种被称之为“ガチ恋”:指把虚拟偶像当做真实恋爱对象的粉丝,这种新的传播模式与社会化领域有许多地方值得探讨,特别是在传播学和心理学领域。
3 真实——陪伴式成长的社会存在
虚拟偶像直播的真实源于让粉丝感受到了陪伴式成长的社会存在感。社会存在指的是在一个中介环境中与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可以通过—共同存在:包括孤立感、包容感和相互意识;心理参与:即相互关注、移情和相互理解;行为参与:即指行为互动、互助和依赖行为来表现,另一种理论认为,自我与他人(社会)发展之间的相互关系不能被忽视,但在他看来,自我源于社会的人际交往和他人的感知。国内虚拟偶像的受众的核心粉丝群在15~25岁之间,集中在“95后”的群体,由于成长过程中缺乏同龄亲属的陪伴,加上升学压力和地域限制了现实社交,虚拟社交成为他们获取社会存在感的主要渠道。
3.1 共同存在于三次时空
荣格理论认为,现实生活中,我们在不同场合有不同的人格面具。共同存在于三次时空的中之人与粉丝,以二次元虚拟形象为中介进行沟通时,反而撕掉了日常生活中隐藏自己情感的社交面具。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所展现出来的面具与内心情感并不相符。在虚拟环境的语境下,展现出来的情感反而是真实的,言行的内外一致性,让双方产生了亲切和陪伴的感受。虽然中之人知道自己在扮演角色,观众也明白中之人只是在表演角色,有时直播过程中还会出现真实的声音,如喝水声、敲门声、咳嗽声。但大家在通过二次元虚拟形象为中介进行沟通时,完全可以将真实情感投射到角色本身,没有真实的人会在虚拟语境下受伤,双方作为真实的人却能得到情感的释放。
3.2 虚拟角色的动态性陪伴
对人类来讲,无论是在线还是离线,醒着的时间中有32%到75%是在社交活动中度过的,虚拟直播本质上是一种在线社交活动。不同于初音未来等视频系虚拟偶像带来的社交距离感,虚拟直播角色会随着直播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因为直播需要进行实时反馈,无论策划的多完美,总有不可控的部分。并且它的陪伴是动态和随机的,原则上只要平衡好中之人与角色设定之间的关系,那么粉丝能一直见证虚拟偶像的成长,虚拟偶像也能陪伴着粉丝走下去,从这个角度来看,粉丝颇像在经营着一款养成类游戏。这种如同见证人般的心理参与是一种微妙复杂的情感体验。而从另一角度来看,粉丝的反馈互动也倒推着中之人去学习一些新的技能,这种互相陪伴的社交关系让大家有一种并肩成长的幸福感。
3.3 粉丝自发参与二次创作
粉丝通过对虚拟偶像展开的二次创作,同样构成了一种通过行为参与而感受社会存在的方式。市面上虚拟偶像直播按照表现形式划分为2D与3D。2D的二次创作以直播剪辑、鬼畜、科普和盘点类视频为主。虚拟角色的3D模型基本是开源的,对于3D的二次创作,粉丝则侧重于用模型制作动作类视频。甚至当虚拟主播给予粉丝足够反馈时,可以激励粉丝进行商业级别的创作,月之美兔(Mito Tsukino)的第一个3D模型(如图3所示)便是粉丝制作后再应用于直播之中的。对于虚拟偶像而言,粉丝大量生产的UGC内容十分有价值,虚拟偶像本就是粉丝群体的集体想象,而二次创作延展了它的生命力,并提供了更多曝光,增强了粉丝对于虚拟角色的黏性。
4 互动循环:虚实交织下的世界
虚拟主播通过直播与粉丝进行交流,对于评论传达出实时的动态表情与语言反馈(如图4所示)。这种与观众双向沟通的表演形式形成了高效的互动循环。虚拟偶像直播即超越了现实:虚拟主播会固定上播时间,很少有真人偶像会如此和粉丝进行持续而紧密的互动。同时又超越了虚拟:在虚拟偶像直播出现之前,二次时空极少与三次世界进行实时互动,传统虚拟偶像基本都是按照写好的剧本进行表演。而如今虚拟主播会在线给观众匿名提问的机会,并在直播中答疑解惑以体现个人的设定和魅力。这种虚实交织下的世界,作为一种新的社会化领域,正在吸引着更多网络原住民加入。
5 结束语
虚拟偶像直播热的背后,是二次元文化与粉丝经济相关产业融合发展的结果。从市场的角度而言,“95后”消费能力的提升,传统偶像市场下沉与虚拟穿戴技术的发展都为虚拟偶像直播在国内的发展赋能。虚拟主播通过积攒粉丝、汇聚流量到商业变现,具有相当可观的商业价值。而从受众的角度来看,对虚拟主播的崇拜和支持是感受社会存在的另一种方式,互动场景虽是虚构的,但社交需求却是真实的,寄情于虚拟角色能缓解“真实”世界的压力与困惑。而在虚拟偶像社群中,粉丝由对虚拟主播相同的人设认同和价值取向聚集在一起,讨论并供养着虚拟主播,并从与虚拟主播互動的过程中寻求“第二身份”的认同。随着技术的发展,虚拟偶像直播门槛会越来越低,对于这种新的社会化领域未来需要更多的探索与解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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