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减负”与“提质”走向统一
2019-09-10朱雪梅
朱雪梅
“减负”是我国近半个世纪以来全民关注的热点话题之一。各级各类教育主管部门出台的“减负令”难以计数,但“越减越负”的趋势似乎也是不争的事实。可以说,“减负”已经陷入了一种“囚徒困境”,至今未取得过双赢的效果。我们应该认识到,突围这种困境的路径不可能由单一的、强制性的教育政策铺成,必须由全社会变革的合力完成。
在教育的集权式管理体制下,各类“减负”政策都是由上而下的行政命令,专注于对学校的治理,却忽略了被执行主体的社会属性与发展需求。所有“减负令”越来越严苛地规定学生在校时间、作业时长、考试次数等细节问题,但并未涉及学生课业负担过重的根源,也很少指出减负后提升学业质量的方向,这必然导致重视素质教育的学校有带着镣铐跳舞的无奈,习惯应试教育的学校有阳奉阴违的应付,望子成龙的家长产生理想与现实相矛盾的焦虑,心智未熟的儿童千方百计寻找逃避努力学习的借口。
学生课业负担过重的根源是什么?是“学而优则仕”的社会评判标准,是不争的教育不均衡现状,是评判学校办学质量的片面升学观,是考试选拔唯分数论下的片面评价观,是家长与学生对考上好学校的短视期盼。这些问题有很强的社会属性,并非教育界自身所能解决。因此,再严厉的“减负”督查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强权行为,甚至对治标也无能为力。我常想,如果有朝一日,环卫工人与政府公务员拥有同样的收入、同样的社会地位,也许每个儿童都会转向朝着自己的兴趣而努力。可以预见,“减负”一定是个“路漫漫其修远兮”的过程,不可能因政策出台就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减负”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学生健康成长,是为了激发学生的求知兴趣,是为了让学生获得自我生长的能力,是為了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高素质公民。简而言之,“减负”是为了“提质”,这两者是一对矛盾的统一体。我们不能一刀切式地过度限制学校的教育时间与教育权力,而导致学校难有时间担当人格塑造与能力培养的育人使命。我们应该认识到,“减负”不是为了少学习、不学习,而是为了更有意义地学习,是为了更好地学习有利于提升综合素养的课程,更好地学习对终身发展有用的课程。如果不能处理好“减负”与“提质”的统一性关系,势必带来家长对“减负”的恐慌,学校对“减负”的抵制。我们不能片面、浅显地理解与执行“减负令”,更要防止因此而出现的人生态度不积极、知识建构不扎实、思维方式不灵活的“低能儿”。
“减负”究竟减什么、怎么减?“提质”究竟提什么、怎么提?这同样是需要社会各界协同回答的问题。在知识爆炸、万物互联的智能化时代,知识已经唾手可得,社会已经日新月异,人们的学习与生活方式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在线学习、碎片化学习、个性化学习已成不可阻挡的浪潮,固守传统应试教育堡垒的做法必然被时代所淘汰。所幸的是,“减负”实际上昭示着教育的转型变革。“减负”的本质内涵是要减除死记硬背、简单模仿、盲目顺从、机械操练、超前学习等扼杀生命活力的应试课程。“提质”的本质内涵,则是要培养当今社会需要的具有高度信息力、行动力、反思力、创新力、决策力的全纳性人才,这是对基础教育提出的更高的要求。这样的深度变革,必然需要全社会通力合作才能完成,必然需要新时代的儿童激发更强烈的求知渴望,树立更远大的学习志向,养成更全面的思维品质。
此外,我们还应该认识到,教育“减负”不应只是为学生减负,更需要为学校“减负”,为教师“减负”。只有将学校从名目繁多的检查中解放出来,让教师从无穷无尽的文案中解放出来,他们才有可能将更多的时间投入课程研究、教学研究、儿童研究,才能完成“提质”的时代转变。
(作者系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