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延巳词转喻现象研究

李佳奇

【摘 要】转喻是认知语言学的重要概念，是指用一个事物代替和它密切相关的另一个概念。冯延巳词中存在着大量的转喻现象，通过对这些转喻现象的分析，根据其意象图式的不同，可以分为不同的种类。

【关键词】冯延巳词；转喻；意象图式；认知角度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24-0218-02

冯延巳是南唐时期的著名词人，后人认为，其词的意境比温庭筠之词更为深远。《人间词话》曾评价：“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1]可以说冯延巳的词对后世的词风有着深远的影响。

认知语言学是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兴起的一门年轻的学科，它认为语言和认知有关。自引入国内后，学者们运用认知语言学的相关理论来解决汉语问题，已经取得了不少成果，其中包括用认知语言学的理论和方法研究文学作品。冯词对后世尤其是宋初词人的词风有深远影响，本文将从认知角度出发，主要研究冯词中的转喻现象。

一、轉喻的相关理论

转喻是认知语言学的重要理论，指的是用一个事物来代替另一个事物。认知语言学认为，转喻是人们思考、说话的平常方式的一部分。转喻被认为包含一种词表示的字面意义和它相应比喻意义之间的“邻接”（即接近或邻近）关系，转喻联系着的一个成分代表另一个成分。

转喻主要是为了指代，即用一个事物代替另一个事物，但是转喻的功能不仅是指代，有时候也有帮助理解的作用。转喻有时候让人们更关注所指事物的特定方面。转喻的意象图式有多种，例如，以部分表整体、以地方表人等。

二、冯延巳词中的转喻现象分析

冯延巳的词多写男女之间的离愁别恨，其中有大量的转喻现象。笔者分析了冯延巳存世的111首词，共101处转喻。[2]分析其中的转喻现象，根据意象图式的不同，可以将其分成不同的种类。

（一）以事件表时间。这种转喻方式即不直接写事件，用相关的事件来暗示时间。冯词中这样的转喻一共有25处。本文列举三个例子，如下：

春风吹水日衔山（《醉桃源·春风吹水日衔山》）

建章钟动玉绳低（《鹤冲天·晓月坠》）

锦壶催画箭（《菩萨蛮·娇鬟堆枕钗横凤》）

在第一个例子中，“日衔山”即是“日薄西山”，作者没有直接写出此时的时间，而是用“日衔山”这样的事件来隐晦地指出时间。

在第二个例子中，“玉绳”是天乙、大乙二星的共名，在北斗第五星“玉衡”的北面。夜半后，二星自西北转，逐渐下沉。所以诗词中常用玉绳低来指破晓。

第三个例子中，这里的“壶”和“箭”都是古代计时器的部件，用壶盛水，箭刻度来计时，“锦”和“画”都是修饰词。

（二）以结果表原因。冯词中以结果表原因的转喻并不多，共4处。分别如下：

晚来双脸啼痕满（《鹊踏枝·霜落小园瑶草短》）

满面啼痕（《采桑子·昭阳记得神仙侣》）

凝恨独沾襟（《临江仙·秣陵江上多离别》）

登临不惜更沾衣（《浣溪沙·转烛飘蓬一梦归》）

这四个例子的结果不同，但原因都是一样的。都是因为“哭泣”才导致了结果——啼痕、沾襟、沾衣。

（三）以容器表内容。这种转喻的数目也比较少，有6处。本文举出三个例子，分别如下：

手举金罍（《鹊踏枝·叵耐为人情太薄》）

醉里不辞金盏满（《踏鹊枝·几度凤楼同饮宴》）

与君同饮金杯（《清平乐·西园春早》）

冯词中有大量描写宴饮场面的词句，宴饮少不了饮酒作乐，以上例子的容器不相同，有杯、盏、罍，但它们所代内容是一样的——酒。

（四）以特征表本体。用物体某个突出的特征来指代该物体本身，是语言中常见的一种转喻方式。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对某个物体的印象通常是它具有的最突出、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所以会有这样的一种现象。冯词中这种转喻方式有9处，其中有5处是用花的颜色来指代花本体。如“红满枝，绿满枝”，这句词出自《长相思·红满枝》，其中“红”即是用花的颜色来指代花，因为许多花的颜色是红色的。而“绿”则是指代叶子，因为叶片的颜色是绿色的。

（五）以典型表一般。这种转喻方式是指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习惯性地用某类事物的典型成员来指代同类事物中的非典型成员。以典型表一般其实反映出了人们的一种思维定式，即用典型成员的特征去代替非典型成员。这一思维方式和认知语言学的原型范畴理论有关，范畴围绕着原型形成，且没有明确的界限，一个范畴和其他的范畴是相互渗透的。而范畴中的典型成员拥有这个范畴中大部分成员的属性。而在日常生活中，人们首先想起的，也是这些典型成员。

在冯词中，这样的转喻方式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是历史典故型；二是非历史典故型。

诗词中用典可使整篇诗词典雅厚重，冯词虽是多描写男女之情，但也有28处典故。如“昭阳殿里翻新曲”出自《采桑子·西风半夜帘栊冷》，“昭阳殿”是汉成帝时皇后赵飞燕居住的地方，因为赵飞燕得宠，后世就用“昭阳殿”指代得宠女子的住所。再如“西风袅袅凌歌扇”出自《菩萨蛮·西风袅袅凌歌扇》，“歌扇”是暗用秋风歌扇的典故。汉成帝嫔妃班婕妤初时受宠，后因赵氏姐妹（即赵飞燕、赵合德）逐渐失宠，相传她写下《怨歌行》，有诗句“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后来人们用“歌扇”来指代女子失宠。

非典故型的转喻方式在冯词中也有几处，和典故型的相比并不多，有10处，如“昨夜笙歌容易散”出自《鹊踏枝·梅落繁枝千万片》，其中“笙歌”指“吹笙唱歌”，但在这里，泛指“一切声娱之色”。[3]

（六）以部分表整体。这是在日常生活中常运用的转喻的方式，它反映的是我们在言及某物时，有时并不直接言明该物，而是用该物体某一有代表性的组成部分来指称它。[4]在冯词中，这种方式又可以分为六种特殊形式，分别是“所属物表物主”“零部件表整体”“景点表城市”“发饰表人”“衣饰表人”和“歌曲表人”。

1.所属物表物主。“玉勒雕鞍游冶处”出自《踏鹊枝·庭院深深深几许》，其中“玉勒雕鞍”指“玉制的衔枚”和“用彩绘装饰的坐鞍”，但在词句中指代骑马的人，用“玉勒雕鞍”则专门点出了骑马之人的高贵身份。

2.零部件表整体。“南去棹”出自《应天长·石城山下桃花绽》，其中“棹”指代“船”。“棹”是划船的一种工具，在这里指代“船”这个整体。

3.景点表城市。“春到青门柳色黄”出自《浣溪沙·春到青门柳色黄》，其中“青门”是汉代长安城的东南门，原名霸城门，因门色青，故称“青门”。后世多用“青门”指代京城。

4.发饰表人。“翠鬓离人何处”出自《三台令·南浦》，其中“翠鬓”形容女子乌亮的鬓发，这里指代女子。

5.衣饰表人。“薄罗衣旧泣青春”出自《虞美人·碧波帘幕垂朱户》，其中“薄罗”指细薄的丝织品，但在词中指代女子。

6.歌曲表人。“留取笙歌莫放回”出自《抛球乐·莫怨登高白玉杯》，其中“笙歌”的意思是吹笙唱歌，泛指声娱之色，但在词中指茱萸女。茱萸女是指唐代重阳宴饮时的女侍。

三、结语

冯延巳词中存在101处转喻，按意象图式的不同，可以分为6种不同的种类。其中，以事件表时间、以典型表一般这两种意象图式几乎占了一半的比例。此外，以部分表整体也占了一定比例，其下又分为6种不同类型。其他以结果表原因这种意象图式中，都是用“哭”的后果来表示“哭泣”这件事本身；以特征表本体这种意象图式中，多是用花的颜色来表花本体；以容器表内容中，都是用盛酒的容器来表示酒本身。这可能与冯词中多写男女离愁、宴饮场面有关。

参考文献：

[1]王维.人间词话[M].长沙：岳麓书社，2015，27-28.

[2]弗里德里希·温格瑞尔，汉斯-尤格·施密特.认知语言学导论（第二版）[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127.

[3]黄进德.冯延巳词新辑释评[M].北京：中国书店，2006，1.

[4]蓝纯.认知语言学与隐喻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