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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与传承
——基于耀州窑刻花技艺非遗传承人采访的整理与研究

2019-07-30张俊娜

中国陶瓷工业 2019年5期
关键词:刻花耀州青釉

李 婷,张 依,张俊娜

(景德镇陶瓷大学,江西 景德镇 333403)

0 引 言

耀州窑始烧于唐,五代时开始大量烧制青瓷,装饰以剔划花为主,比较简约。耀州窑得以扬名天下的部分原因在于其最典型的产品——宋代的橄榄釉刻花青瓷,其刀法犀利,纹饰线条流畅有力,被认为是宋代同类装饰之冠,[1]其工艺受到多方效仿,并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窑系。金元时期刻花青瓷继续烧造,但已不复往日辉煌,至明代中晚期耀州窑黄堡窑场衰落,这类产品便逐渐消没;清代同省的渭南澄城窑虽烧造刻花青瓷,但工艺水平已大不如前。解放后随着三次大面积的考古发掘,提供了丰富而翔实的实物资料,刻花青瓷的面貌逐渐清晰,二十世纪70年代,省轻工业研究所技术人员与当时的陈炉陶瓷厂工人组成攻关组,成功恢复了耀州窑青瓷技艺并投入生产。随着学术研究和技术改进的共同发展,耀州青瓷已经成为铜川乃至陕西的标志性艺术品,成为重要的地方文化符号。

图1 耀州窑刻花青瓷盘 北宋Fig.1 Carved celadon Yaozhou ware plate,Northern Song

为了解当代刻花技艺的传承情况,我们采访了几位刻花技艺的非遗传承人:王彩虹,陕西铜川人,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铜川市政府认定并公布的“耀州窑烧制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赵清萍,陕西铜川人,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铜川市政府认定并公布的“耀州窑烧制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图2 王彩虹老师在创作Fig.2 Ms Wang Caihong at work

1 传统工艺的研究与启发

首先简要介绍传统耀州窑刻花的工艺特点,以方便理解采访内容。耀州窑为湿坯刻花,有双刀、单刀两种刻法,双刀法是拉坯成型后待坯体半干时先用直刀垂直刻画出纹样主轮廓,在轮廓线外侧改用连续广削的下斜式行刀,在较宽范围内削去花纹以外的坯体,最后使用篦划工具装点花瓣和叶片的纹理。[2]刻出的花纹具有浮雕般的立体感和犀利圆活的动感,刀锋一侧深一侧浅,玻璃质感的橄榄青釉熔融后随着刻纹的深浅呈现出浓淡不一的效果,显得纹饰更深刻,层次也更丰富,兼具有面和线条的艺术特征。据考证,北宋晚期使用的单刀法,其工具是一种圆形寰刃刻刀,如同一个小勺,使用时可以在拐角处变换方向,连续运刀,线条流畅有余但刻纹较浅,犀利不足。当代耀州瓷的单刀法为新型的直角拐刀,其刀刃角度固定,只需一次就可刻出轮廓并削去外侧胎面,但效果不如古法灵动圆活。在复仿初期,多以出土窑炉为模型建馒头窑,后开始引进了以液化气为燃料的梭式窑。犀利圆活纹饰线条与晶莹温润的玻璃质青釉相结合,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近年来,耀州瓷的仿复制技术已经很成熟,很多复制品从胎釉、造型、装饰、甚至一些细微末节之处都追求真品的效果;另有一些仿制品,保持耀州窑的基本特点的同时借鉴其他工艺,创造出多种多样的艺术效果。

图3 王彩虹作品 青釉刻花婴戏葡萄纹罐Fig.3 Celadon pot carved with playful kids and grapes by Wang Caihong

谈起传统的耀州瓷,两位老师都认为耀州瓷雅俗共赏的釉色和独到的雕刻装饰,朴实,大气,耐看,所以得以流传至今,仍深受人们的追捧和喜爱。耀州窑刻花主要纹饰为花卉纹和动物纹,花卉绘有牡丹、菊花、荷花、梅花、芝草和朵花纹等,动物纹绘有龙、凤、鹿、鹤、牛、鱼等。刻花青瓷之所以经典,其质朴的釉色和独到的刻花工艺缺一不可。相比景德镇青白瓷的刻花产品,虽然二者使用的工具和纹样大同小异,但由于景德镇青白瓷的釉色较浅,烧成后刻纹模糊不清,对刻花瓷来说釉色过浅过深都不利于展现纹饰;耀州窑的橄榄青釉既青翠又稳重,用来衬托刻花是恰到好处的。传统刻花是一代代耀瓷人积累起来的,体现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美的追求,凝聚着这方的风土人情和文化传统,与黄堡镇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这些传统工艺美得不扎眼,美得很经典,纹饰、器型都十分耐看;反观现代工艺品中充斥的浮躁和空洞,也许是缺乏古代匠人的那种真诚。

关于刻花的精髓,王老师认为主要表现一种流畅的动感和生命力,讲究快、准、狠,运刀有一定力度,刻的过程中要一气呵成,如果犹豫不决,刻出来的枝条和叶子就不会那么顺畅。认真研究老的、画得好的瓷片很重要,初期临摹的时候不仅要追求形似,更要思考怎么能达到神似。好比画缠枝牡丹,不仅要构图工整,布局合理,而且要运用平日对花朵生长形态的观察,突出其生长的动态和力量感,表现出植物的生命力,而不是仅仅当作装饰画处理。刻花纹饰处在不断的变化中,你不会找到纹饰完全相同的两件器物,匠人们不断将生活中的美好事物创作在瓷器上,不断丰富着纹饰的种类和表现方式。就以牡丹纹为例,牡丹有花苞、半开、盛开多种形态,花叶有圆叶、尖叶和五爪叶,枝干的走势和空间的组合分配也是不断变幻的,细细品味会觉得意趣无穷,这就是刻花青瓷的魅力,这就是手工艺的魅力。

在临摹老瓷片时,不仅要追求形似,更要追求神似,线条应当舒展有度。以牡丹纹为例,枝干的弧度过大,会让人觉得没有力量,撑不起盛放的花头,过于笔直又体现不出自然生长的动感。纹饰布局随心而动,不必如复印品一样一成不变,这体现为一种创作上的自然主义,表现着刻花的自由感。同时刻花又是严谨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都不是孤立,花瓣不能脱离花蕊,叶子不能脱离枝干,每个要素都是紧凑结合,格调一致,和谐完美的。

在人与泥土交流对话的过程中,传递给我们的是一种和谐之美。这种和谐之美在形成视觉上舒适的同时,在心理上也产生愉悦。在还没有现代通信与交通时,在那个封闭的小镇上,在以家庭为生产单位的状态下,家庭作为造物的空间,能充分促使匠人本能力量的显现,展示出艺术的个性特征。在产品上能体现出一种和谐的人情味和朴素自然的亲切感,工匠们在瓷器上表现他们自然朴素的审美。[3]

图4 王彩虹作品 剔花浮雕青瓷百猴戏图罐Fig.4 Celadon pot incised with a hundred monkeys in relief by Wang Caihong

通过研究刻花青瓷的纹饰和构图,能够体会到一种追求美满的心理。传世的刻花青瓷大都纹饰满布器身,在有限的空间内表现出丰满的构图效果。其纹饰虽看似繁复,但主体突出,或是在器物的视觉中心,或通过枝叶烘托表现,层次清晰,具有规侓性。这种满的构图方式也能够体现当地民众对于生活的安定和国家的繁荣昌盛的向往。传统刻花是一代代耀瓷人积累起来的,体现着这片土地上人们对美的感受和表达,凝聚着一方的风土人情和文化传统。

2 当代工艺创新

2004年王老师开始研制剔花浮雕,2005年研制成功并开始获奖,获奖作品有百鸟瓶、浮雕橄榄飞天瓶、婴戏葡萄纹罐、牡丹美人瓶等,剔花浮雕结合了耀州窑传统剔刻花和木雕、石雕、玉雕、漆雕多种工艺。区别于景德镇浮雕的婉约柔和,耀州窑的剔花浮雕更多地保留了传统刻花犀利遒劲,棱角分明的风格特征,与南派浮雕工艺有着鲜明的区别。不同于传统刻花、划花和剔花只能刻缠枝等比较局限的纹饰,剔花浮雕的题材是多种多样的,几乎各种纹饰都可以表现,而且纹饰立体感强,十分生动。

图5 王彩虹作品 剔花浮雕青釉飞天图瓶Fig.5 Celadon vase incised with flying maid in relief by Wang Caihong

王老师的浅浮雕作品飞天图瓶融合了不同时代的多种文化元素。飞天来源于敦煌壁画,其面相清瘦,身材修长,婀娜多姿的身形和衣袂飘飘的神态展现着飘逸灵动的美感。其中各有姿态,或手捧仙桃或吹奏胡乐,以飞舞的仙鹤和流云纹衬托其间,显得绚丽浪漫,极富想象力。虽没有壁画一样大量的颜色铺排,但也有极其强烈的艺术效果。

图6 王彩虹作品 青釉墨彩山水纹瓶Fig.6 Celadon vase painted with waters and mountains in ink colors by Wang Caihong

比剔花浮雕早几年研制成功的青釉墨彩瓷近年来也不断得到多方的认可和追捧。这是一种窑变瓷,其烧成原理类似于钧瓷,是通过控制釉的各种元素含量和烧成气氛形成变幻莫测的釉色。使用类似于版画刻的方式,施釉后先将图案外多余的釉剔掉,留下来的窑变釉经过高温熔融,形成浓淡相宜、干湿层叠的水墨画般效果。

谈到青釉墨彩瓷的创作,王老师说起在耀州窑博物馆看到的一件白釉褐彩绞釉盘,那种自由灵动、飘逸洒脱的风格给她留下很深刻印象。这类产品十分鲜见,博物馆同类藏品也只有这一件。这种创作于有意无意之间呈现自然随性的风格,和青釉墨彩瓷很契合。

3 刻花青瓷的传承与弘扬

当我们问起他们对当代年轻人学习传统技艺的建议时,两位老师都认为学习任何一门手艺,首先内心应当是热爱的,一时的冲动是不够的,要耐得下性子,不断地琢磨,不断地练习。基本功练扎实,而且不能长时间放下,一门技艺往往要用一辈子去领悟,不能急于求成。这一点上,古代的师徒制度还是很有借鉴意义的。

图7 白釉褐彩绞釉盘 清代Fig.7 White plate painted with twisted pattern in brown enamel,Qing Dynasty

两位老师认为当前的耀瓷市场相比于景德镇和建阳等名窑并不算好。主要原因是人才匮乏,与其他名窑的工艺大师密度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而且人才培养跟不上;产业规模小,合作少;影响力有待提升,缺乏应有的陶瓷文化氛围,宣传工作也比较滞后。而且,我们还应该从窑炉材料、工艺流程以及现代科技等多方面来进行耀州瓷研究,发掘创新点。赋予耀州瓷传统工艺以时代风格,与当前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旅游业以及文化产业密切结合起来,向实用、装饰、陈设、纪念、艺术性等更多领域发展。[4]

因为坚持工匠精神,保持传统刻花的艺术特色,耀州窑保留下来的这些传统工艺也存在一定市场;耀州窑的釉色、器形以及装饰所体现出的独特魅力,是古代匠人智慧的结晶,具有不可替代的人文和工艺价值。如现在正如火如荼开展建设的耀瓷小镇瓷韵公园、水韵公园;原来的黄堡镇纺织厂旧址上的老工业园区也正在被改造成工业遗址公园和颇具现代潮流的艺术创作街区。在这里既看到了唐三彩烧造遗址上,千年不变的窑泥,也听到了耀州窑文化基地管委会负责人对现在和未来建设规划的美好构想以及工作人员对这片土地和事业的热爱;既感受了耀州窑千年窑火生生不息的炽热,也见识了国家级工艺大师在这里创作,对艺术的执着。这种产业链式的建设,能够以旅游发展的模式推动一系列的耀州窑发展,使完全不了解的群众也能通过小镇在了解其历史的前提下去观看和参与耀瓷的制作。同时提升对其文化的传播。

近年来,耀州窑文化基地管委会对标江西景德镇的陶溪川,提出了“丝路瓷都、千年名镇”的定位,着手建设集博物馆遗址观光、工艺体验、研发生产、文化交流、教学实习、会展交易、休闲娱乐、餐饮住宿为一体的“耀瓷小镇”,将耀瓷文化产业园与旅游发展相融合,顺应大众旅游时代的潮流。

同时,铜川职业技术学院成立了陶瓷设计与工艺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筹备开展陶瓷专业建设和中国耀州窑陶瓷技艺传承与创新人才培养培训班,为耀瓷产业培养产品设计、生产工艺、机械装备、技术管理、信息和数据库等各方面的人才,将为耀瓷产业注入新的活力,提供技术支持,这一决策得到多方认可和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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