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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与儒家思想研究

2019-07-30矫克华

中国陶瓷工业 2019年5期
关键词:民窑儒家文化青花瓷

矫克华

(青岛大学 美术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

明代民窑青花瓷是中国陶瓷史上的辉煌时期,以其丰富的文化内涵、清新素雅的色调而闻名于世,明代不仅把民窑青花瓷的生产推向一个高峰,而且还使民窑青花审美品味达到最高水平。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是中国古代最高洁的纹饰,也是瓷器上常见的纹饰之一。松树四季常绿且凛冬不凋,通常用来比喻坚贞不屈的气概,竹子中空外直而有节,性格坚韧,四季常青,多用来形容清峻不阿、高风亮节的品格形象。梅花不畏严寒在早春开放,散发有序、错落有致,象征着坚韧不拔,奋勇当先,自强不息的精神品质。松竹梅经历寒冬腊月而不凋谢,被誉为“岁寒三友”,以“比德”的手法来象征君子的文化品格。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以“中和”思想内涵,体现出儒家思想对民窑青花的影响;通过以仁为本的文化熏陶,培养出如同松竹梅一样的人格和品性。明代民窑青花纹饰艺术中对于松竹梅的运用匠心独具,创造了鲜明的民族艺术特色和独特的文化意趣,在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文化的塑造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构成了儒家文化思想与青花纹饰文化审美成长的历史,丰富了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文化体系物质层面的内涵。

1 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美善相乐之美”的文化理念

明朝洪武、永乐、宣德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体现了儒家文化思想的审美特征,洪武、永乐、宣德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注重美与善密不可分,儒家文化思想审美的最高境界是尽善尽美,首要特征是美善相乐。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的审美表现出对美的追求,以及对善的强烈诉求。洪武、永乐、宣德民窑青花松竹梅纹体现着物质情趣的艺术审美,饱含着古人对高洁品性的追求以及儒家文化思想的民族文化心理。

洪武时期虽然经历了从元代到明代的政治变革,但对于景德镇民间的窑户来说,政治变革并没有影响到其窑体的变革。洪武民窑青花瓷器既保留了元代青花瓷的某些特征和装饰纹样,又有所创新和发展。纹饰布局由元代的多层繁密变为简洁疏朗,绘画技法也由写实逐步走向写意,形成了自身的独特风格。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始于元代,明代早期青花瓷上多有表现,在洪武时期青花纹饰题材中,强化了政治意图,高度赞扬了松竹梅纹饰的高尚品德和“美善相乐”的最高境界。松竹梅纹饰艺术是明代初期民窑青花瓷中的传统之作,也是明代民窑青花纹饰表现中的经典题材。如洪武时期青花松竹梅纹执壶,流修长,柄弯曲多姿,盖为宝塔形宝珠钮,流与壶颈之间的连接板作流云状,弯曲的壶柄上,正反两面均绘有缠枝花,这种里外双绘的方法,为洪武时期青花执壶所特有,造型独具特色。壶身一面绘湖石、梅竹;一面绘湖石、松竹,流绕饰缠枝莲,柄内侧饰卷草,外饰缠枝栀子花。壶身上部绘云间纹,颈绘缠枝茶、回纹及蕉叶纹各一周(见图1、图2)。洪武时期所绘松树虬枝苍劲,枝干挺直秀丽,尤其是其扇形松叶与永乐球形松叶迥然不同,这都表明儒家经世致用的价值理念已在青花瓷纹饰中得到充分体现。儒家思想认为美与善处在不同层次,善是道德的起点,只有从善达到美的高度,才是人性高尚“美德”的形成,美德具有了理想的人格精神。荀子认为“君子学习各种事物的法理,以完全纯粹为美。”,君子的美不仅是理性的,也是感性的,能让人产生喜好之感。另外在论述礼乐的作用时指出音乐使人志趣清明,礼义使人行为端正,“乐”是一种审美属性,通过“善”达到“乐”也就拥有了美的本质。所以洪武民窑青花松竹梅纹的“美善相乐”不是“美”去俯就“善”,而是“善”去攀登“美”,只有这样也才能实现共有“乐”。

从洪武到永乐、宣德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来看,陶冶情操、催人奋进的审美精神创造了儒家文化思想的崇高之美。永乐时期的民窑青花瓷和同时期的官窑青花瓷一样,数量明显增多。为了适应国内外市场的需求,永乐民窑青花瓷借鉴了官窑瓷器上新出现的一些松竹梅图案纹饰,使这一时期的民窑青花瓷图案内容丰富,潇洒飘逸。同时也出现了不少新品种。从永乐时期的民窑青花瓷实物资料可看出,其品种丰富且敢于创新,在中国陶瓷史上也占有特殊地位。永乐民窑青花瓷常在碗、盘、高足杯的内心画松、竹、梅纹饰。这种纹饰在绘画风格上还较多的保留着元代和洪武青花瓷的特征。一般以实笔作画,笔墨酣畅淋漓。那昂首怒放的梅花,遒劲有力的松枝,挺拔尖峻的翠竹,象征着坚贞和清高的品质之美,使人们从中体会到儒家文化思想的振奋和力量(见图3、图4、图5)。

图5 永乐青花松竹梅纹碗Fig.5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Yongle period of Ming

明代宣德时期政局稳定,经济发展较快,海外贸易继永乐朝得到进一步扩大。外销瓷的大量需求和郑和下西洋后带回来的烧造青花瓷器所需要的钴兰料,为宣德时期生产大量图案精美、内容丰富的青花瓷器提供了物质条件。又由于宣德皇帝本人对文化艺术充满兴趣且大力提倡文化艺术,促使官窑瓷器创新出许多前所未有的新品种,使得这一时期的民窑产品与官窑产品相映生辉,争奇斗艳。宣德民窑青花瓷从造型到纹饰都与永乐瓷器有着密切的继承和发展关系。永乐民窑青花瓷饰有松竹梅纹的器物以碗、盘类居多,构图舒朗大方,画法为典型的一笔点划,用笔较永乐更显豪放粗犷。宣德时期儒家的美学观点是建立在道德教化基础上的。如宣德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碗内口沿绘一周重十字锦地纹。外壁绘松竹梅纹,以松、梅为主,各分两组,靠近根部为一朵盛开的梅花,梅枝分别向上及左右三出,梅花互生,勾线点蕊,松干苍劲,顶天立地,松针内点外勾。竹纹为倒“八”字形上下排列,构图饱满、穿插有序(见图6、图7)。松竹梅纹饰绘画有着浓厚的儒家美善相乐的审美情趣,松竹梅纹饰画法中修竹挺拔、老松苍劲、梅花飘香是极美的组合。特别是严冬之际,百花凋零,草木摇落,唯有松色苍碧,竹色亦青,梅花怒放,象征不畏严寒,不趋炎附势的坚贞气节,因此被赞美为“岁寒三友”。宣德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深深地扎根于民间土壤中,它的纹饰内容和绘画题材多方面地汲取了儒家文化思想的精华,并加以继承和创新。因此,宣德时期无论官窑或民窑的青花瓷器,其文化艺术渊源是一致的。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审美常以松之四季长青,竹之虚心有节,梅之凌寒傲雪寓意高贵的人格和坚贞的气节,艺术表现则无拘无束,用笔挥洒泼辣,显得气韵生动。

图6 宣德青花松竹梅纹碗Fig.6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Xuande period of Minge

图7 宣德青花松竹梅纹高足杯Fig.7 Blue and white stem cup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Xuande period of Ming

洪武、永乐、宣德三朝的民窑青花瓷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情趣,它们既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审美要求和传统习惯,又具有质朴经济的实用价值,因此有广泛的社会基础和强大的生命力,使这一时期青花瓷器形成了特有的乡土气息。洪武、永乐、宣德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之美是一种外在的“形式美”,这种形式美正是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表达的重要理念。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要想达到美善相乐的境界,就要通过礼乐教化来实现,就要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境界,在这种自由境界中美和善得到统一,从而为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赋予形象生动的美感形式,使其成为可以打动心灵、陶冶情操的观赏对象。

2 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比德、比兴之美”的文化理念

正统、景泰、天顺三朝,灾荒频繁、朝野动荡,社会经济受到破坏的同时,制瓷业受到影响而减产,加之缺少文献记载,所以称之为“空白期”。即使如此,人民还要生存、生活,社会也要发展、前进,瓷业生产也绝不会完全停止,这一时期景德镇民窑所生产的青花瓷器仍然继承了明初期的一些特点,并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的创作主题以儒家思想为创作根基,将仁、义、礼、智、信等道德理念比附到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上,在艺术审美的同时体悟道德人格,“君子比德”是明代正统、景泰、天顺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的核心理念。

正统、景泰、天顺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绘画风格前期质朴豪放,后期开始向轻柔秀丽转变,纹饰风格与永宣基本相同。这一时期的民窑青花松竹梅纹注重发掘和领悟“岁寒三友”所体现的人格美德,把欣赏松竹梅纹饰美当作修身养性的手段。孔子认为赋予植物纹饰应以弘扬“德”为前提。儒家的“比德”观形成了松竹梅纹饰审美和明代正统、景泰、天顺时期民窑青花纹饰艺术中的“比德”手法。明代正统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文化审美中,松树虬枝苍劲,枝干挺直秀丽。竹有节操,苍翠耐寒、风骨挺拔,故高雅不俗。梅花在严寒中以清雅的风度和冰肌玉骨被喻为民族的精神品格。儒家文化思想认为,明代正统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比德文化思想纹饰艺术审美,不仅仅是具有美丽外形的自然物,更是表达了对人格道德的领悟,是启迪智慧的人文载体。

儒家的自然审美观主张以自然美比德于君子的坚强性格,对明代这一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理念和审美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见图8、图9)。松竹梅纹饰寓意典故均源于“比德”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高尚人格的象征,也借以比喻忠贞的友谊。“比德”思想是正统、景泰、天顺时期民窑青花瓷纹饰艺术创作的根基。

图8 景泰青花松竹梅纹炉Fig.8 Blue and white censer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Jingtai period of Ming

图9 天顺青花松竹梅纹碗Fig.9 Blue and white censer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Tianshun period of Ming

在正统、景泰、天顺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中,与“比德”思想不同的另一种审美理念就是“比兴”。这个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善用比兴,并赋以一定象征寓意,借花木形象含蓄地传达某种情趣、理趣。如正统时期民窑“比兴”风格的精品之作青花松竹梅纹碗,纹饰处于由宣德的豪壮向纤细化的转变时期,出现了一种独特的装饰纹样。碗的外壁绘松竹梅纹各两组,苍松主干双勾,隐有填色痕迹。呈“S”形向上及左右伸展,松针扁圆,内点外勾,梅花大朵留白,松针点划分明,富有层次。大朵梅靠近底足,内勾十字花蕊,小朵梅空心簇拥,有宣德遗韵,极为洒脱,竹叶互生,但排列较前朝有变化,大小参差,有摇曳之姿。竹叶上小下大,层层对生,画法写意(见图10)。儒家比兴文化理念在正统时期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中应用非常广泛,运用松竹梅纹饰在“比兴”中被赋予的文化内涵,构成了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特有的传统审美方式。明代景泰时期民窑青花瓷纹饰风格延续创新,纹饰趋向单面构图。景泰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多装饰在碗类器物的外壁或内心,典型特征是松针椭圆,松叶球状,外画内点,或一头圆一头尖,梅干复线双勾,梅花朵小而密,竹干为实心,叶如蒲葵(见图11)。儒家“比兴”文化思想赋予景泰民窑青花瓷松竹梅吉祥的象征意义,传达了生活的情趣、理趣,寓意对美好生活的企盼。景泰时期另见有与正统风格极为接近的松竹梅纹器物,说明朝代的更迭并不能割断艺术的传承。又如景泰民窑青花松竹梅纹碗外壁所绘纹饰点划结合的松针,靠近足跟的大朵梅等。竹叶的排列就较前朝富有变化,更接近生活真实,内壁的缠枝灵芝纹,碗心的宝杵纹画法说明它是地道的景泰器物。景泰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碗,比兴特征十分明显。天顺时期民窑青花纹饰已趋淡雅精致,布局舒朗,纹饰风格更加丰富多样。天顺民窑青花松竹梅纹碗外壁所绘梅枝极为虬劲,梅花造型多为侧面,松干粗壮,松针纷披,竹叶细长弯曲,山石勾线填色,总体感觉层次不强,但构图较为别致。天顺时期另有青花松竹梅纹碗内口沿饰一周梵文,松干双勾,内点青花为老鳞。洞石之上有一丛修竹,竹叶繁密,与前朝互生竹叶明显不同,梅枝劲挺,梅花簇拥成团。画法极为随意,以勾线平涂为主。山石形状怪异,梅花互生如串;竹叶拥挤成团,美善祥和的比兴风格十分明显(见图12)。天顺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凸显了儒家思想“自然”“自由”的比兴艺术风格,表达了对自然要采取顺应尊崇的态度,推崇自然天地之美。达到自然的和谐意境,这种和谐就是“诗情画意”的比兴之美。

图10 正统 青花松竹梅纹碗Fig.10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Zhengtong period of Ming

图11 景泰 青花松竹梅纹碗Fig.11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Jingtai period of Ming

图12 天顺 青花松竹梅纹碗Fig.12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Tianshun period of Ming

正统、景泰、天顺时期的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尊崇儒家文化思想,崇尚自然本色美,顺应自然的同时与自然和谐相处,用具有象征意义的松竹梅纹饰推崇自然之美。这种“比德”与“比兴”之美的儒家文化思想,为明代空白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提供了人格道德基础和文化审美理念,决定了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的基本理念和设计风格走向。

3 明代民窑青花瓷松竹梅纹饰艺术“中和之美”的文化理念

明中期成化、弘治、正德三朝政治稳定,经济繁荣,景德镇瓷业生产形势转好,民窑青花开始变的轻巧俊秀,青花色调清新淡雅,这一时期的民窑青花瓷自成一体,成为明代民窑青花发展的第二大阶段。成化、弘治、正德时期文化就是以“中庸”精神为核心,中庸思想对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产生了重要影响,中庸思想具体表现在对“中和之美”的追求。成化、弘治、正德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最能体现出儒家文化思想的“中和之美”,并以此来寄托强烈的社会感情,使明中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带有广泛的社会和谐意义。儒家文化思想为成化、弘治、正德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理念提供了较完整的“中和之美”的理论基础。

明代成化、弘治、正德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遵循“中和之美”的审美理念,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强调人与自然的有机统一。在明代成化、弘治、正德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中表现为追求“人——青花瓷——松竹梅纹饰”的和谐统一,也就是追求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与自然的“有机”美(见图13、图14)。

明代成化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器物较多,一般来讲,构图繁密,已有渲染痕迹。如成化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碗,外壁纹饰构图较满,画面完整,梅枝为一笔点划,梅花勾勒,松针勾染并加点饰,层次感较强,为前朝少见。另有青花松竹梅碗,外口沿下绘龟背锦纹两层,寓意富贵长寿,下绘代表中和精神之美的松竹梅纹饰,这种“中和之美”的纹饰内涵首先源自儒家朴素的自然观(见图15)。这些经典之作都要求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与人文生活环境融为一体,主张在形式和功能上要有机结合,引入儒家万物相生、天人和谐的自然观念,生发出“中和之美”这一审美观念。

儒家“中和之美”不仅有其特定的实质,也由这种实质所决定的特定形态,这种特定形态就是“中和”,孔子曾表达出“《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思想,“乐”与“哀”是动,“不淫”、“不伤”就是动而不过,动而适度,这就是“中和”的美学思想内涵,“中和之美”是成化、弘治、正德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中最核心的审美形态。儒家“中和”美学思想在明代中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上产生了深刻影响。

图13 成化 青花松竹梅纹执壶Fig.13 Blue and white ewer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Chenghua period of Ming

图14 弘治 青花松竹梅纹碗Fig.14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Hongzhi period of Ming

图15 成化 青花松竹梅纹碗Fig.15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Chenghua period of Ming

弘治时绘有松竹梅纹的器物极为常见,构图或繁密或疏简,画法或工细或写意。基本特征是梅花细碎,竹枝双勾中空,松针扁圆,多装饰在盘碗类器物上。如弘治青花松竹梅纹碗,外壁纹饰中的松针呈扁圆形,松干双勾填色,枝干弯曲。竹干双勾中空,竹叶勾线渲染,时代特征明显。正德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碗外口沿下也饰以龟背锦纹,腹部绘松竹梅纹。松干双勾,内不填色,松针扁圆。梅花极为简洁,以横点代替,竹干中空,山石以浓青花勾廓,内填淡浅青花(见图16)。如此“中和之美”的弘治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作品令人称颂。

图16 弘治 青花松竹梅纹碗Fig.16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Hongzhi period of Ming

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的中庸之度就是“中和之美”,这种美的形态表现主张情感的宣泄要有节制,情感的表达要委婉含蓄。正德时期民窑青花纹饰风格有一个承前启后的转变过程,无论是造型还是纹饰都有许多创新之处,形成其独特的儒家文化审美风格,为明末民窑的繁荣和兴起打下坚实的基础。正德民窑青花松竹梅纹多装饰在碗盘类器物的外壁或内心,风格接近弘治,但线条无力,绘画较弘治时草率。如青花松竹梅纹碗心纹饰,构图较满,但绘画不工,线条软而无力。青花色泽呈靛青色,施釉较薄,白中泛青。底有明显的放射状跳刀痕,具有正德民窑器物的典型特征。另有正德青花松竹梅纹碗,外口沿下绘两周龟背锦纹,腹部绘松竹梅纹,构图仍为弘治时传统方式,两组松竹梅之间饰以山石,但绘画较前朝随意。山石以线勾描,不见填色。松干双勾,松针含混,层次不清。梅花以横点勾描,极为随意(见图17)。正德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表现出的艺术形象具有一定的整体性,整体与局部的节奏,比例与尺度和谐统一,是正德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文化审美强弱适度、高低和谐的整体美原则的体现。

图17 正德 青花松竹梅纹碗Fig.17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Zhengde period of Ming

4 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礼乐之美”的文化理念

明后期嘉靖、隆庆、万历三朝政治、经济逐渐衰落,民窑青花瓷的烧制质量有所下降,大部分产品工艺不精,制作较为粗糙,纹饰风格发生了较大的改变。儒家思想的“礼乐之美”的文化理念对明晚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产生了深远影响。“礼”的特点是秩序等级。嘉靖、隆庆、万历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就体现了儒家礼乐文化思想,反映在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上,就是用纹饰的形象审美来表示礼教制度。明代嘉靖、万历时期民窑青花纹饰艺术题材通常可分为道家青花、儒家青花、佛家青花三大纹饰类型,不同风格的民窑青花纹饰艺术审美也各有特色。

嘉靖时期是景德镇民窑青花装饰的一个转折点。由于向官窑靠拢,这一时期的民窑青花由舒朗开始走向繁密,由追求意趣开始走向追求华丽,在画风上深受当时文人画以及木刻版画的盛行的影响,导致其在装饰风格上的极大转变。另外嘉靖皇帝热衷于道教,使得民窑青花器物中反映道教思想的纹饰变多,道家文化题材的青花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暗含了对儒家文化精神的崇尚,表现了儒家“礼制”文化思想的影响。嘉靖、万历时期的礼制发展是一个重要主题,被视为“尊君抑臣”核心时期,繁复的礼制文化成为当时复杂人格的重要推手,表达了儒家的宗法制度、等级制度、伦理教化等多方面的内容。嘉靖民窑青花松竹梅纹器物较多,多装饰在碗盘类器物的内心,风格不尽相同,既有较为精细的写实之作,也有粗犷的写意画法。嘉靖青花松竹梅纹盘内绘松竹梅纹,松干挺拔,松针繁密,竹叶倒垂,梅朵较小,勾线填色,绘画较为精细(见图18)。万历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的典型特征是松叶浑圆,竹叶层次较多,梅朵互生。在装饰技法上和嘉靖基本相同,也是受当时木刻版画的影响,铁线勾绘,有的地方采用排线,有的在石头的部分采用疏密不等的梅花来表示明暗。画法为勾线填色,或工整或写意。如万历青花松竹梅纹罐,通体绘松竹梅纹,梅干极为粗壮,历代少见。大朵梅花五瓣,勾边渲染。小朵梅勾线填色留白。竹枝亦较粗壮,松叶勾描渲染,层次感较强(见图19、图20)。万历时期的民窑青花瓷松竹纹饰艺术风格体现了儒学倡导“礼者,天地之序也”的思想,希望建立一个高度秩序化的社会,万物均按内在秩序发展。反映在嘉靖、万历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上,就是用纹饰艺术来表示礼教制度。嘉靖、万历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中的礼制文化大大丰富了民窑青花纹饰文化的民族性,这些民窑松竹梅纹饰审美文化思想的精华一直都是体现着儒家礼乐之美的文化精髓。

图18 嘉靖 青花松竹梅纹碗Fig.18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Xuande period of Ming

图19 万历 青花松竹梅纹罐Fig.19 Blue and white jar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Wanli period of Ming

图20 万历 青花松竹梅纹罐Fig.20 Blue and white jar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Wanli period of Ming

明末天启、崇祯时期民窑青花的生产,无论在青花品种和装饰的丰富性方面,还是生产质量方面,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天启、崇祯民窑青花松竹梅纹要比官窑纹饰简洁写意得多,充满了自然和谐的诗情画意之美,从而在艺术风格上也呈现出了各种儒家“乐”文化的风貌。儒家认为乐主和,礼主敬。《论语》中孔子说到“绘事后素”,子夏就说:“礼后乎!”乐是素,礼是绘。乐是质,礼是文。绘必后于素,文必后于质。儒家思想认为乐是情感意志的表现流露,礼是行为规范的节制。天启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绘画放松随意,有明代早期自然遗风。如天启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方盘,松干双勾填色不准,松针几乎排列成正圆形,松针顶端饰以青花重点。竹叶勾线填色较大,不见竹枝,大朵梅花五瓣,虽绘画不细,但潇洒自然别有韵味(见图21)。崇祯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更加自然,崇祯分水技法日渐成熟,使纹饰具有浓淡深浅的层次感,其艺术成就明显高于天启。如崇祯民窑青花松竹梅纹碗,外壁纹饰构图随意,一团松叶居中,细线勾松针,上罩大片青花,左有竹叶、松针,右为竹叶、梅花。勾线填色,写意传神(见图22)。崇祯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丰富了儒家文化的内涵,表达了人性向善和安贫乐道、超脱世俗的人生理念,儒家道德境界创造了乐的精神和情之不可变的经典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风格。

综观明代晚期嘉靖、万历、天启、崇祯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文化艺术审美,礼乐相遇相应,亦相友相成,礼乐不能相离。嘉靖、万历、天启、崇祯时期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审美理念必须具备乐的精神和礼的精神,才算完美。明末景德镇民窑自由发展的阶段虽然过去了,但留下的业绩却是创造了一个民窑业的空前辉煌时代。

图21 天启 青花松竹梅纹四方倭角盘Fig.21 Blue and white dish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Tianqi period of Ming

图22 崇祯 青花松竹梅纹碗Fig.22 Blue and white bowl with the design of pine,bamboo,and prunus,Chongzhen period of Ming

5 结 语

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文化审美理念受到儒家文化审美思想的深厚影响,并随着社会文化的变化推进而不断创造发展。儒家文化思想为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文化审美理念奠定了文化基础,架构了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的美学方向。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作为儒家文化思想的一部分,塑造了人们自然观的审美方式,产生了君子“比德”的松竹梅文化隐喻,使松竹梅纹饰文化艺术具有了人文美感,成为文化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从儒家文化审美思想与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的关系中,可以看到中国传统青花纹饰艺术博大精深的文化力量,只有不断的自我完善才能使得自然情趣与儒家文化精神相融合。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既继承儒家文化的思想精髓,又光照社会生活情境,追求时代性创新,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纹饰艺术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创造性弘扬。积淀了数千年的儒家文化思想,为明代民窑青花松竹梅饰文化艺术审美的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新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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