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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民间故事到电影:电影《白毛女》民俗学解读

2019-07-25范旭峰

戏剧之家 2019年18期
关键词:民族认同白毛女民俗

范旭峰

【摘 要】电影《白毛女》的故事是在民间传说的基础上不断演变而来的。相较于最早流传的“白毛仙姑”的民间传说,电影《白毛女》增添了过年这一典型的民俗节日。本文从民俗学视域出发,探讨导演为何要添加这一民俗节日,并揭示民俗背后的文化张力。

【关键词】《白毛女》;民俗;过年;民族认同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18-0102-02

全球化语境下,民俗日益成为民族与传统的符号载体,也为电影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发展天地。民俗来源于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集中体现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与情感价值,地方不同,其民俗形态也很有可能会大相径庭。从更深程度上来说,不同的民俗反映了不同的文化,民俗成为文化差异的最直观显像。当民俗与电影相遇,也就为电影带来了特有的文化意义。这样,外来的电影被添加上了民族的属性,成为真正属于本国的电影。

民俗元素的加入,是中国电影在国际上崭露头角的一大推力。20世纪80年代,中国第五代导演纷纷将传统民俗纳入他们的作品当中,他们以丰富的视听语言展现各具特色的民俗风情,他们的电影成为世界了解中国的窗口。黄色的土、红色的袄,这是中国农民最天然、最本原的面貌。

其实,在“十七年”电影中也有一批这样优秀的作品,他们从传统民俗中获得给养。由王滨、水华导演的电影《白毛女》的故事是在民间传说的基础上不断演变而来的。在这一过程中,更多的民俗事象被添加进来,参与到了叙事当中,使故事具有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以爱情故事为主题民间叙事与以阶级对立为核心的革命叙事相交融,极大程度上促动了人们的情感,激起了斗志。

白毛仙姑的故事流传于晋察冀边区河北某地,贺敬之在为《白毛女》的歌剧撰写剧本时,是这样描述这个民间故事的:“白毛仙姑通体皆白,常在夜间出来,村民甚至村干部都迷信白毛仙姑,因为村人的确见过她,白毛仙姑让人每月初一与十五给她上供,供品在第二天的消失更加强了村人的迷信。有一次疏忽而未上供,就听见神坛后面传出“你们……不敬奉仙姑,小心有大灾大难……”的怪音。八路军治下的区干部到某村召集会议,村民居然无人到会,说今逢十五都去奶奶庙给白毛仙姑上供去了。区干部调查此事后,感到无论是野兽还是敌人的搞鬼,都是破除迷信的好机会,就带领武装去庙里捉鬼。当白毛仙姑又出来拿供品时被喝问是人是鬼,白毛仙姑向喝问者扑过来,被打了一枪后飞身逃走。区干部带领武装追赶,循着孩子的哭声,看到了抱着孩子的白毛仙姑。她已经无路可逃,在区干部持枪逼问下,就对区干部说出了一切:九年前只有十七八岁的她被村中无恶不作的恶霸地主看上,以讨租为名逼死了她的父亲,把她抢了去。她被奸污怀孕后,那个恶霸地主开始厌弃她,在娶亲时阴谋害死她。有一个好心的老妈子得知此事,在深夜把她放走。她无处可去,就在深山中找了一个山洞住下来,并生下了孩子。由于山洞生活不见阳光,又不吃盐,满头长发全白了。她去拿庙里的供品吃时被人发现,以其白发白身而被称为“白毛仙姑”,迷信的村人从此开始敬奉她,她就靠村人的供品度日。外面世界发生的抗战、八路军到来,她一概不知道。区干部被白毛仙姑的故事感动得流泪,告诉她世道已经变了,把她救出山洞,重新过上人的生活。”

相较于最早流传的“白毛仙姑”的民间传说,电影《白毛女》增添了过年这一典型的民俗节日。《白毛女》沉重内核的故事被安置在晋察冀边区的农村上,是新中国最早一部反映农村生活、塑造农民形象的电影。那么,对于农民而言,过年又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呢?

百节年为首,年节是除旧布新的日子。人们以盛大的仪式和热情迎接新年,扫房屋、剪窗花、贴春联、置年货、添新衣等活动从腊月二十三便开始了。这一民俗节日承载着人们希望家庭和睦、祈祷来年祥瑞的美好愿望,是中华民族最为独特的标识之一。对于农民而言,更有着神圣不可估量的意义。“年”的名称就是直接来源于农业生产的。“年”作为一个时间单位,是谷物播种——收获的一个周期,它具有划分岁时接线,连接新旧交替的作用。周作人在《新年风俗志序》中对此有过这样的描述:“一年中最重要的季候是新年,那是无可疑的。换年很有点抽象,说换季则切实多了,因为冬和春的交代乃是死与生的转变,于生活有重大关系,是应该特别注意的,这是过年礼仪特别繁多的,所以,值得学子调查研究者也就在这地方。”

正因为过年在农民心中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王滨、水华才将矛盾冲突累积到此处,将其引爆。电影开始,地里大丰收,喜儿与大春忙着收获粮食。二人情投意合,很快就要结婚了。正在这时,嚣张跋扈的黄世仁坐车路过农忙地,看到了喜儿。他心生歹意,嘱咐穆仁智让杨白劳把往年欠的钱在他腊月交上。喜儿、大春知道收来的粮食远远不够还债,整整一个冬天都在山上采药换钱。大年三十,除夕之夜,杨白劳本想先去黄家交上钱后再回来给女儿庆婚,然后两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镜头这边,大春娘包着饺子,大春买了花儿,喜儿正一边绣着鸳鸯一边唱着曲儿,镜头一转,黄世仁撕下了伪善的面具,硬要杨白劳连本带利还清。还不上,就用喜儿抵债。杨白劳手里的钱仅够还利钱,最后被逼着按了卖喜儿抵债的手印。回到家中,看着女儿,杨白劳羞愧难当,喝卤水而死。随后赶来的穆仁智不同意让喜儿的婆家来偿还杨白劳的债,生生拖走了趴在地上痛哭的喜儿。过年、娶媳妇本来是喜上加喜的日子,却被黄世仁一手毁灭,可恨程度无以复加。他的極端虚伪和残暴在“过年”这一场景中暴露无遗,打破了农民对美好生活的期望,激起了观众的满腔怒火。在这里,导演巧妙地将个人恩怨上升为阶级仇恨,把复仇故事演变为轰轰烈烈的革命斗争。

恰如孟悦所说:“民间伦理逻辑的运作与政治话语之间的互相作用就表现在这里:民间伦理秩序的稳定是政治话语合法性的前提。只有作为民间伦理秩序的敌人,黄世仁才能进而成为政治的敌人。”就在过年这一民俗节日中,黄世仁一手捏碎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望——他直接导致杨白劳一家家破人亡,生生拆散相爱着的大春、喜儿。此刻,他已然成为民间伦理秩序的反对者、破坏者。被压迫的农民已忍无可忍,复仇都成为了必然的剧情发展规律。

民俗是由我们身边的日常生活构成的,它所蕴含着的文化意义亦是由我们目所能及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等来表征的。《白毛女》完整地将过年这一民俗节日移植到电影中来,详细地呈现了过年的各个活动,观众可以直观地从影片中看到一系列与现实生活相似的地方,从而使影片中的人物成为观众自己被反射或折射的形象,至此,观众与人物在情感上达到了高度契合。在这里,过年这一民俗具有一种强烈的召唤力,这种召唤力实际上是来自于深层的民族认同,民俗事象所传递的意义, 在观众的“ 集体无意识”层面引发共鸣,产生了认同。

从《白毛女》由民间故事向电影改编的过程中,我们不难发现,民俗在电影中的存在是一种人与环境的存在。在民俗文化的映衬下,剧中人物显得更有血有肉,观众也更能融入电影当中,体会人物情感。民俗已然成为增强观众共情体验的催化剂。

参考文献:

[1]贺敬之.《白毛女》创作与演出[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

[2]顾馨,徐明校点.春秋谷梁传[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73.

[3]娄子匡.新年风俗志[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5.

[4]孟悦.《白毛女》演变的启示[A].唐小兵.再解读 :大众文艺与意识形态[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57.

[5]钟敬文.民俗学概论(第二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

[6]高丙中.民俗文化与民俗生活[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7]江小林.婚俗与日常生活:民俗学的一个文化视野——电影《图雅的婚事》的文化解读[J].电影评介,2007.

[8]高旭东,蒋永影.《白毛女》:从民间本事到歌剧、电影、京剧、舞剧——兼论在文体演变中革命叙事对民间叙事的渗透[J].文艺研究,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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