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戏剧本质散谈当下戏剧创作的假定性
2019-07-25宋佳荫
宋佳荫
【摘 要】在戏剧发展已经全面进入新纪元的今天,假定性不仅在发展和运用上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和应用,而且假定性的概念还上升到了更高的审美约定。新的时代和一大批新的戏剧观念在不断验证和冲击着已经产生的戏剧观念。在这样的时代下,验证和冲击如同浪潮带给我们更新的审美和刺激,但这种浪潮般的不断突破也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
【关键词】假定性;即兴喜剧;戏剧乱象
中图分类号:J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18-0013-02
一、所谓假定性
今天谈“假定性”,似乎看起来是“老调重弹”。假定性作为一个概念,在戏剧发展已经全面进入新纪元今天,假定性不仅在发展和运用上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和应用,而且假定性的概念还上升到了更高的审美约定。在吴戈教授的《戏剧本质新论》一书中,吴戈教授就强调,假定性是戏剧活动凝聚力产生的基本前提。王晓鹰教授也专门对假定性进行了学术和实践的研究,出版了《假定性》一书。是的,新的时代和一大批新的戏剧观念在不断验证和冲击着已经产生的戏剧观念。在这样的时代下,验证和冲击如同浪潮带给我们更新的审美和刺激,但这种浪潮般的不断突破也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上海戏剧学院教授熊源伟在一次论坛上就进行了“戏剧乱象:平庸的繁华——也谈戏剧”的文学性演讲。演讲中就五花八门“工作坊”带来的文学性的丧失,进行了深入讨论。其实,文学性的问题就是戏剧本质的问题。无论是“幕表式”戏剧还是源自于意大利的“即兴喜剧”,剧本作为戏剧本质的要素,文本问题本不该被忽视。然而在一些主观“去完整化”的思想影响下。尤其是那种即时性的,功利性的以“拿来主义”为目的的不正确的戏剧观影响下。原本旨在基础于文本之上,寻求形式和表达突破的“去文本化”被误读成不需要文本,文本不重要。这一点在上海戏剧学院出版的《国际导演大师班——北欧卷》中,冰岛的伊吉尔帕尔松教授在讲述“梅耶荷德即爱森斯坦戏剧蒙太奇课程”时就进行了特别强调:戏剧的本质。
无独有偶,熊源伟教授在其报告中特别谈到的也不是表面的现象,而是通过戏剧的本质问题来探讨当下创作的乱象。今天我们同样需要通过对戏剧本质的探究来看看当下戏剧创作的乱象,一种误读“假定性”或者忽视“假定性”的现象。譬如说当下中国戏曲创作中,舞台表演、舞台美术的具象化,話剧化的趋势。再譬如一些打着“假定性”名义,剧本逻辑及叙事都无法自圆其说的趋势,等等。在这些现象中,不乏以实验为目的初衷的大胆尝试,当然也有打着各种理论旗号的“胡闹”。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正视戏剧客观规律的存在,必须正视戏剧本质的问题。所以我们讨论已然成熟的“假定性”意义不在于重新对它进行定义,而在于通过它的本质,通过戏剧的本质帮助我们看清楚纷繁复杂的当今戏剧创作中戏剧不变的真相。
二、追索成长的流程
在过去的舞台上,人们总是力图将生活的现实搬到舞台上去。这样的戏,往往是对现实生活的复现,往往力求的是生活的幻觉。自然主义的兴起是一个时代对戏剧的发展。它的兴起是必然的,是建立在过去很长时间里人们对戏剧创作素材神话化的自省。它的衰落恰恰也是时代的进步,是学科发展进步和社会发展进步的结果。传统意义上生活复现无法展现人类社会生活的多面和复杂。传统的病理学和生理学研究人类行为受到了佛洛依德精神分析论的冲击。工业化大背景下的个体人性受到广泛的关注。一系列时代交替的社会问题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因此自然主义的衰落,象征主义、现实主义的接力成为了必然。我们今天来看自然主义,不能完全否认它的价值和意义。尽管它只是戏剧发展史上的一段里程,自然主义留给这个世界的是一个关于真实和幻觉的哲思。这种哲思始终影响着后续的舞台创作。所谓舞台的幻觉,即是通过舞台美术,灯光、表演等手段,在一个固定场景中,极力营造一个与真实生活特别近似的复现。使观众在观看演出的过程中产生陷入舞台生活中“真实”的幻觉。这种创作方法和原理影响了后世的很多创作。甚至到今天,依然有力求呈现生活幻觉为最终目的的演出。例如《北京人》《茶馆》等作品,他们都要求舞台上的“绝对”真实。但也并没有抛弃“假定性”的客观存在。那么假定性是什么?
假定性并不是观众在观演中不认同发生的事情与生活不相同。而是通过虚拟的、程式化的、约定俗成的方式,让观众第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但认同假的事实。并且通过自己的想象力的填补来达到进入情景。这里的“真”不等于生活的“真”,而只是“逼真”。假定性是一个观演双方的相互认同。它体现了艺术与生活的联系与区别的法则。从戏剧本体的角度来看,体现了戏剧活动的内在规定性;从社会性活动来看,它是将戏剧活动与其他社会活动从性质上分开来的尺度。这里就有一组观点,幻觉和非幻觉的。通俗来说就是误以为真,和认同的“假”。但并不是所有的传统舞台都是通过制造幻觉来呈现的。尤其是中国的传统舞台,假定性的运用已经成为一种既定的,广为人熟知且接受的形式。例如“林冲夜奔”这个传统戏中,林冲发配草场,买酒去吃。在舞台上,草场和酒肆之间,也就是一个圆场和亮相就完成了的场景转换。观众并不因为林冲只走了几步而产生怀疑,而是充分肯定和认同这一处理。今天我们要讲假定性,并不是从假定性的基础开始讲起,我们也不是重新认识假定性的定义,但对于假定性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深思。
三、假定性在戏剧中的规律
假定性的具体在戏剧中的具体规律发生在三个方面,即事件、时间、空间。
事件即故事,其假定性的要素在于人物、事情。在假定性的约定下,创作主体的人,被接受为约定要展现的事件中的人,而非现实中扮演的客观的人的存在。即演出的演员被广泛接受为故事中的人。我们相信故事里的人物是存在且合理的。演员也从技术和方法手段去相信自己所扮演的人的客观存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及梅耶荷德在其理论著述中有详细描述。简而言之,演员和角色之间因为假定性产生了联系。现今乱象中很多所谓的观念并不是打破了这种联系取得了某种进步,反而是否定了这种存在的客观。他们宣称的自我体验仅限于自我意识的主观层面,甚至未曾达到塑造的高度。可以说,这是低级的,并非突破,反而是一种退化。
事件的第二层,即事件。事件是一个集合,它是由无数的小事情和动作堆积而成的。事情的堆积引发事件,需要的基础是逻辑性。且需要通过起承转合作为连接、作为支撑来实现。这里的事件本身必须是合理的,合理只是它建立的基础,它并不能形成假定性。假定性同样是通过观演双方的“协议”产生。说到这里,之前提到的所谓去文本化的曲解则是完全的背离。而不是一种继承和发展的关系。
接着,我们要讲的是时间和空间的要素。时间有客观的物理时间,空间有客观的物理空间,还有心理时间、剧情空间等区分。这些区分构造了一个完全跳脱的、灵活的故事表达。如果我们完全按照三一律的要求,舞台被僵化,想象力被限制。观众的满足感也会被降低。假定性的产生一方面是人类思觉发展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是心理生理包括视觉暂留,思维填空等相关学科建立的,作为人本省特性的基础,认同假定性如同认同人本身存在一样重要。中国戏曲的具象化和话剧化表演,打破的不仅仅是审美本身,还是作为演出基础的假定性本身。这种对基础的无视不是一种突破,而是对于基础的误读。中国戏曲本身的程式化就是假定性的高级审美。现今我们打破这种审美高度,反而追求一种具象化的呈现,不仅拉低了戏曲的意境和美,还破坏了传统与生俱来的价值。
纵观戏剧的发展史,人类从巫蛊的祭祀扮演,到文明诞生后的实用目的的注入,假定性一直如影随形。我产生了一种思考,假定性一直伴随着文明的进步而不断成熟。
人类在远古时期,由于科学技术水平的落后,对自然有着纯粹天然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更接近于本能反应。在这种本能的驱动之下,人类一直在探求自然的奥秘。于是每當获得胜利和猎物之后,人都会产生酬神的意愿。以求下一次也能获得安全和收获。于是戏剧的雏形诞生了。但人毕竟不能完全展现自然的力量,人类刻意的模仿最终只是通过约定的额“假”来展现现实的真。之后,由于这种“假”的不完善,人类于是始终都在模仿自然的“真”。因此幻觉式的再现变成了第一要务。但再现并不等于真实发生。因此“假定”的成分也在其中吸收着幻觉中的养分。如果说酬神的仪式大于了审美,那么此后人们开始转向于审美和娱乐。之后人类的技术和手段得到了进步,人们开始发现所谓的真是不可实现的。那么索性大家就约定俗成。
再如此发展下去,无论是审美性和娱乐性,舞台成就了两派发展。一派强调舞台真实感,实际上也就是幻觉式的舞台,让观众产生信以为真的幻觉。另一派则强调假定性,即在舞台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一眼也就能看出来是假的,但我们一起来约定一个规定情景,在这个规定情景之下我们一起来相信发生的是真的。任何一种戏剧样式都注重一个“真”“假”之分。从符号学的角度来说,“演员艺术符号化的本质在于:演戏是假扮。”如果说这个关于假定性的约定俗成的“契约”是一个演员与观众之间关于“真”和“假”的默许,演员在舞台上孤独、黯然、狂乱、手舞足蹈,观众却没有意识到需要走上前去与他分担忧愁或是分享快乐,这是因为演员与观众之间确实存在着这样一个“指假为真”的“约定”,那么,这个“约定”是一切戏剧所共有的。然而,这个“真”与“假”,对于东西方的戏剧理论与实践家们而言,所包含的意义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当麦克白在黑暗中惊惶失措并同时希望通过逼真的场景和表演引起观众类似的情绪感受时,东方戏剧的表演却在试图将观众的目光引导向这种心理体验之外。可以说,“真实的幻觉”在解释以中国戏曲为代表的东方戏剧样式的“假定性”本质特征时,显得力不从心。
四、结语
我对假定性的认识其实就是觉得假定性具有优越性去思考的。但我绝对不否定舞台幻觉的微妙。中国戏曲、西方戏剧,无论追求的点在哪里,他们都一直往前更迭发展。我们今天谈到假定性,讲到中国戏曲。这也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了解到,中国戏曲的优越性,这样一种高超的技艺,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当代艺术。今天我们对假定性的散谈,我想强调的还是一句话,我们不是重新定义假定性,而是要在重新审视中认识到假定性的本质,尊重假定性,重视假定性。戏剧必然在前进路上愈发交融和繁杂,但无论如何发展,本质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