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部异体字研究
2019-07-16孔甜甜
孔甜甜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鸟”字作为汉民族一种特殊的文化符号,已经融入了中华民族的血脉,是构成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要素之一。古往今来,学者们对“鸟”部字从形、音、义等各方面进行了研究,如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便将“鸟”字作为540个部首之一,对“鸟”部字的形、音、义等方面进行了系统论述。而当代学者则多从“鸟”部字表示的文化现象及其产生的文化影响等方面对“鸟”部字进行研究。同时,“鸟”字作为常用汉字,创造新字的能力很强,在汉字演变过程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汉语大字典》重视形音义相结合,是迄今为止收集汉字最多、最全的一部字典。凡是在文献中出现过的汉字,几乎都可以从该书中查出。该书对“鸟”部字的整理最为详尽,对“鸟”部字的研究也意义重大。本文以第二版《汉语大字典》中隶属于“鸟”部的1305个字为参考对象[1](P4914-4983),从中整理出了相关的异体字字形共408个,并对其分类及相关问题进行了论述。
一、异体字的概念
王力(1962)在《古代汉语》一书中提到,异体字就是两个(或两个以上)意义完全相同,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互相代替的字[2](P108)。
裘锡圭(2013)在《文字学概要》中提出,异体字就是彼此音义相同而外形不同的字。严格地说,只有用法完全相同的字,也就是一字的异体,才能称为异体字[3](P205)。他还提出,一般所说的异体字往往包括只有部分用法相同的字。他将严格意义的异体字称为狭义异体字,将部分用法相同的字称为部分异体字,认为狭义异体字与部分异体字合在一起就是广义的异体字[3](P205)。
王力先生、裘锡圭先生都把异体字限制在同字异形的范围内,这是十分正确的。但他们都只是从功能角度确定了异体字的概念,而忽略了构形方面的因素。功能条件只有描写上的意义,不能对事物的本质进行界定;构形条件可以揭示异体字的特征,也可以把异体字与通假字相区分,功能条件与构形条件二者不可或缺。笔者采用了李国英先生在张书岩主编的《异体字研究》一书中对异体字所下的定义:在使用中功能没有发生分化的为语言中的一个词造的不同的文字形体以及由于书写变异造成的一个字的不同形体[4](P12)。这个定义同时兼顾到了功能和构形两方面。
二、“鸟”部异体字分析
本文就李国英先生的观点,将《汉语大字典》“鸟”部字中出现的异体字按照形成方式进行了分类,即分为异构字与异写字两种。异构字是就形体构造方面而言的,异写字是就书写变异而言的。需要注意的是,异构字与异写字并非处于同一个层面,实际情况是异构字处于上层,异写字处于下层,因为每个异构字都可能产生自己的异写字[4](P13-15)。
(一)异构字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对“鸟”字的释义是:“长尾禽总名也。象形。鸟之足似匕,从匕。凡鸟之属皆从鸟。”[5](P73)“鸟”是象形字,因此《汉语大字典》中的“鸟”部字大多以“鸟”作为形符,再加声符创造出新的形声字。因此本文将“鸟”部字中的异构字分为两大类:1)用同一种构形方式而选用的偏旁不同;2)采用同一种构形方式和偏旁,但偏旁的位置不同。
1.用同一种构形方式而选用的偏旁不同
根据偏旁的不同,这一类的异构字又可分为:不同形符、添加形符、同声声符替换、添加声符、在原有声符基础上更换简易声符等。
(1)不同形符
(2)添加形符
“鸟”部字中,有少量字添加新的形符,形成了新的异构字,例如:
鳫-鴈:《汉语大字典》:“‘鳫’同‘鴈’”。
(3)同声声符替换
“鸟”部字中,有相当部分用读音相同或相近的声符替代而形成的异构字,例如:
(4)添加声符
“鸟”部字中,有少量字添加新的形符,形成了新的异构字,例如:
(5)在原有声符基础上更换简易声符
“鸟”部字中,有部分在原有声符基础上更换简易声符而形成的异构字。这部分异构字又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在原有声符基础上凸显表音部分,例如:
鸉-鶍:《集韵·阳韵》:“鸉,或作鶍。”
另一类是将原有声符更换为简体字,以简省字数,例如:
2.采用同一种构形方式和偏旁,但偏旁的位置不同
这一部分异构字的规律在于,“鸟”作为形符,位置局限于字体下方与字体的右方。固定偏旁的位置是汉字规范化的手段之一。高明(1996)在《中国古文字学通论》中提到,汉字形体逐渐规范化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由于汉字结构的自然规范,可分为字体结构的规范和字的形体规范,主要表现为形声字的大量增加,原来的象形字、会意字也都加上声符变成了形声字,文字由表意走向表音;另一方面则得益于秦始皇所实行的“书同文”政策。这个政策实际上对汉字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规范化整理。实行“书同文”政策过程中,李斯等人使先秦古文字各种偏旁的形体得到了固定,使每种形旁在字体中的位置得到了确定,使每个字的形旁固定、彼此不能代用,使每个字的书写笔画得到了统一[6](P165-167)。这个政策对汉字的定形与规范起了重大作用,从此开始,汉字形体逐渐定形。
在《汉语大字典》的“鸟”部字中,采用同一种构形方式,选用偏旁也相同,但偏旁位置不同的异构字数量较多。
(1)左右结构调换位置的有:
鴃-鴂:《字汇·鸟部》:“鴃,同鴂。”
鴥-鴪:《字汇补·鸟部》:“鳩,與鴥同。飛疾貌。”
(2)上下-左右结构相互调换的也有,例如:
还有极少数由其他结构调换位置构成的异体字,不具有典型性,本文不再赘述。
(二)异写字
上文提到,本文就李国英先生的观点,将因书写变化形成的异体字定义为异写字。就异构字与异写字的关系而言,异构字位于上层,异写字位于下层,因为每个异构字都可能产生自己的异写字[4](P14-15)。具体到《汉语大字典》“鸟”部字中的异写字,可分为三类:由于书写变异造成笔画微异的异写字;由于偏旁简省造成的异写字;由于书写讹误造成的异写字。下文将分别论述。
1.由于书写变异造成笔画微异的异写字
某些字由于笔画繁多,人们出于书写方便的考虑而简省或改变某些笔画,从而产生了由于书写变异造成笔画微异的异体字。具体到《汉语大字典》的“鸟”部字中,这种异写字占比不小,简举几例:
由以上诸例可见,这类异写字多是俗字与正字的关系。俗字指字形产生讹变,已形成固定写法,具有较广流通性,有别于正字的文字;正字指为官方所承认,较符合造字原意的字。正字与俗字可以相互转换。
2.由于偏旁简省造成的异写字
《汉语大字典》中的“鸟”部字多是形声字,形声字包括声符和形符两部分,根据简省的偏旁不同,这一类的异写字又可分为省声字和省形字:
(1)省声字
省声字是把声符字的部分笔画进行省减,然后再把剩余部分当作声符的字,简举几例:
鴼-鷺:《集韵·莫韵》:“鷺,鳥名。《說文》:‘白鷺也’亦省(作鴼)。”
(2)省形字
省形字是把形符的部分笔画进行省减,然后再把剩余部分当作形符的字。“鸟”部字中,省形字不若省声字多。简举几例:
燕-鷰:《广韵·霰韵》:“燕,《説文》云:‘玄鳥也。’鷰,俗,今通用。”
3.由于书写讹误造成的异写字
古代书籍多通过传抄的方式得以传播,在抄录过程中难免出现书写讹误。讹字就是传抄书写过程中字形发生讹变的字,或是偏旁笔画的增减,或是抄书人误解了字形字义,而用形(或)义相通的字代替。讹字通过传抄的方式不断得到传播,便与原来的正字形成异写关系,例如:
以上5例中,前三例是由于偏旁笔画的讹写而形成的异写字,后两例是由于用形或义相通的偏旁代替而形成的异写字。
以上论述可以归纳为:《汉语大字典》中“鸟”部异体字可分为异构字和异写字两大类,其中异构字的具体类型有:1)用同一种构形方式而选用的偏旁不同;2)采用同一种构形方式和偏旁,但偏旁的位置不同。异写字的具体类型有:1)由于书写变异造成笔画微异的异写字;2)由于偏旁简省造成的异写字;3)由于书写讹误造成的异写字。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鸟”字作为汉语常用字所表现出来的非凡的造字功能。
异体字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文字的规范性,影响人们的交流,因此,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在1955年发布了《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废除了一批异体字。但是,研究这些异体字对于我们了解字与字之间的联系是非常有帮助的。同时,有些由于用同声声符替换产生的异体字,研究这些异体字,对于我们研究古代音韵、对古音归类,也都是非常有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