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伦理困境研究述评

滕海丽 马力 布玉兰

摘要：创业中的伦理困境日益成为影响新创企业组织生成及其成长的重要问题。筹建新企业、引进新技术，或是创新企业的经营方式，创业组织首先可能遇到由伦理冲突而引发的伦理困境，所以需要强化相关研究以寻求解决对策。文章从创业伦理困境的相关概念、产生的原因、类别及解决对策等方面回顾了已有研究成果，并展望了未来研究发展趋势。

关键词：创业;商业伦理;创业伦理;伦理困境;对策研究

近年来关于商业管理困境问题的研究越来越多，并取得了丰厚的研究成果，但是对于创业管理中伦理困境的研究仍然缺乏规范性的理论探讨。原因之一在于现有理论偏重对成熟稳定的大企业情境的商业伦理研究（Spence et al.，2003），对创业阶段出现的伦理问题关注不足，特别是由于伦理研究的敏感性和复杂性导致其在不确定的创业环境中的研究得不到相关各方的积极响应（Krumpal，2013）。同时，一直以来创业和伦理基本上可以说是两个相互独立的研究领域，创业伦理作为二者的交叉领域研究还不深入（Hannafey，2003），使得创业中伦理困境的解决缺乏有效的理论工具指导。本文将围绕创业伦理困境的现有研究类型、以创业伦理困境的成因与对策为主线对已有成果进行梳理，提炼已有研究的思路范式及启发，并展望未来研究的发展趋势。

一、 创业伦理困境的已有研究回顾

“困境”一词英文一般译成“Dilemma”，它源于希腊语，是指在某种情境下，人们需要在两个或者多个不同或相对立的事情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强调选择的困难性。任何需要考虑道德因素的决策都可能会出现伦理问题，而创业活动和新创企业情境下面对瞬息万变的商业市场环境更可能蕴含独特的伦理问题，从而引发伦理选择的困境出现。

目前，国外学者对创业伦理困境的研究较多，成果相对丰富。这些研究总体上可以分为以下两类：

一是把伦理困境作为目标变量，研究创业过程中其他因素对伦理困境的影响，总结其原因、提出相应的解决对策。例如，Vyakarnam等（1997）从小企业的角度去探讨伦理，通过关键小组讨论法确定出四个清晰可辨的伦理困境，并提出对伦理困境的解决需要考虑企业所有者的个人特质以及其与利益相关者关系的质量。Robinson等（2003）采用文献研究和案例分析相结合的方法，研究发现现有商业伦理对创业中伦理困境的影响，总结了创业者遇到的典型伦理困境并提出解决伦理困境的具体方法。Tendai等（2013）和Jocelyn等（2013）研究特定情境下，即在非發达经济体甚至是极度贫困的条件下创业者所遇到的伦理困境。

二是把伦理困境作为手段变量，通过对创业中伦理困境的分析，研究伦理困境对其他变量的影响。例如，Dees等（1992）较早地对创业中伦理困境进行了研究，分析了伦理困境出现的原因，并把创业中的伦理困境分为：发起人困境、关系困境、发明者困境以及其他困境，指出创业伦理决策和实践中要注重对伦理困境的考量。Michael等（2002）指出在新创企业的发展过程中，企业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会遇到不同类型的伦理问题，因此在创新创业的过程中要把伦理因素考虑进来。Seet等（2009）对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的伦理困境进行识别、分类以及找出解决这些困境的方法，通过这一系列的过程最终目的是为了研究如何通过伦理困境来发展企业的创业能力。

国内学者在创业研究中虽然对创业者及其新创企业所遇到的伦理问题有所提及，认同创业伦理问题对新创企业的重要影响，但也没有对创业过程中伦理困境的内容、维度、分类及伦理困境背后的成因进行深入探讨，这不利于创业伦理困境的解决。例如，冯庆林（2006）认为创业者经常面临的伦理困境问题是在创业行动中所表现出来的非伦理行为，如容易误解的广告、研究数据、贿赂与垄断等等。并对大型企业与中小企业在创业行动中面临的不同伦理困境问题进行了比较，但是并没有对伦理困境进行明确的分类及解决方法。有学者在研究中指出由于资源、能力的约束，创业者可能面临独特的伦理困境，但是对伦理困境的维度和内容并没有做出详细的阐述（尹珏林等，2012;李华晶等，2014）。

二、 创业伦理困境的情境因素及其分类

在对创业伦理困境的已有研究回顾中，发现国内外学者对于创业伦理困境的探究基本上都结合了具体的情境要素。总的来说，相关研究对创业伦理困境的划分有粗有细，涉及多种具体的情境要素，从其来源上看，可划分为内部和外部伦理困境两类。例如，Payne等（2006）指出，企业的内部伦理困境主要涉及个人的价值观、公平、组织文化以及薪酬、福利等。Hannafey（2003）指出，创业企业面临的外部伦理困境包括外部问责、顾客关系、分销困境等。从创业伦理困境的表现类型上看，大致可分为下述三类：

1. 关系困境。新创企业在创业过程中，创业者与企业各类利益相关者组成网络化的关系体系，这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一方面提供便利，促进新创企业对资源、机会的利用;另一方面关系的处理过程中往往伴随着冲突和问题。新创企业处理与投资者、员工、顾客和供应商等直接利益相关者在生产经营过程中形成的商业关系时可能面临很多两难的处境。例如，Fassin等（2017）通过对12个案例企业的研究分析，把创业者与投资者合作关系中所出现的创业伦理问题归纳为五类：运作问题、战略问题、治理问题、关系问题和所有权问题。Roundy等（2017）在研究社会创业中的伦理挑战时提出，社会创业者面临的伦理挑战出现在工资、产品的决策制定以及与他人分享交流之中。可见在新创企业的后续发展过程中，创业者需要在企业利益、股东利益、员工利益、顾客利益之间进行取舍，这些不同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诉求之间既相互依赖又充满矛盾，而创业者在缺乏经验与指导的情况下容易陷入伦理困境。

2. 资源困境。资源困境与关系困境二者并不是互相独立的，而是具有内在的联系。创业过程始终面对资源紧张的压力，创业过程中对资源的获取和整合利用可能会给创业者带来伦理冲突（李华晶等，2014）。企业经营过程中的“短期寻租”“搭便车”行为时有发生。为了过度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很可能会采取违背伦理道德、甚至违法的手段去获取相关的资源。

3. 法律困境。创业过程中面临政策上的束缚和缺乏灵活性可能使得创业者反对政府现有的市场政策，不满意政府过度干预和控制市场活动的行为，极力提倡法律法规的改革，以便有利于新创企业的发展。因此，创业者容易在是否严格遵守法律政策，以及如何打破陈规束缚之间容易遭遇伦理困境。

三、 创业伦理困境产生的成因

创业情境要素的多样性表明了其伦理困境成因的复杂性。迄今为止，相关研究一致肯定创业伦理困境天然存在，成为创业的固有属性，而其复杂成因大致来自以下几方面：

1. 创业环境的不确定性。国内外已有研究一致把创业环境的不确定性及资源的稀缺性归结为创业伦理困境形成的第一要因。当与创业创新相关的法律制度、准则规定以及伦理规范尚未同步更新，加之创业过程中信息不对称的现象突出（Millar et al.，2012），便可能导致创业伦理困境的产生。

Rogene等（2005）认为，如果创业者在做出选择时缺乏可以依赖的社会道德准则，在缺乏监督和指导的情况下很容易导致大量阻碍现有市场正常运行行为的出现。

2. 创业组织面临的资源及经验的稀缺性。Michael（2002）等认为，伴随着创业行为，创业者新的创业想法与创业过程中的局限性、障碍和资源之间的冲突导致一系列伦理困境的产生。通常与成熟企业相对健全的内部管理制度相比，新创企业最关心的是企业的短期生存问题，没有应对道德挑战的基础设施，对长远发展所需要的伦理、责任、文化等要素的主动性关注不足（Hanson，2015）。

3. 创业伦理本身的复杂性。创业是把双刃剑，不仅带来经济的增长，也会带来一些更为复杂的社会问题。奥地利经济学家Schumpeter（1942）对创业的两面性给出了广为人知的阐述：创业拥有“创造”和“破坏”两种属性，成功的创业者改变先前存在的经济结构，这种结果对已成立的母体组织可能造成伤害，包括财物损失、事业失败、收入保障的丧失、原有组织的崩塌和环境的破坏等等，而这种危害难以从道德的角度来衡量（Hannafey，2003）。创业伦理问题在本质上是模糊的、复杂的，在包含风险和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创业者处理这些伦理问题时容易遭遇伦理困境（Morris et al.，2002）。

4. 创业者个人的因素。创业者的个人因素包括两点：一是创业者个人特质。研究者认为，创业者强烈的“行动偏好”通常是充分考虑伦理问题的阻碍;创业者倾向于打破常规甚至游走在制度边缘，他们比大企业的管理者更追求个人的经济回报，即使可能牺牲其他利益或者是违反公平准则。创业者的性格不同于管理者性格，创业者具有更高的开放性、更高的责任心、更高的成就取向（Obschonka et al.，2017）。综上所述，创业者独特的个性特征可能会影响他们经营活动中的道德态度和行为。二是创业者的伦理认知。Morris等（2002）指出，创业者的价值观对创业型组织的伦理活动具有最深刻的影响。在创业企业中，企业内部文化开发还不健全，在遇到困难时，更需要强调创业者自己对伦理问题的判断能力（Fisscher et al.，2005）。Payne等（2006）认为，创业伦理困境产生的原因之一是创业者自身价值观与员工及组织诉求之间的偏差。

基于以上因素，因此现实中一方面学术界大力强调创业伦理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实际创业过程中又存在以上诸多伦理问题，伦理困境的原因更是紛繁复杂，亟需理论界寻找解决伦理困境的新出路。

四、 创业伦理困境的对策研究

基于对创业伦理困境类型和成因的辨析，学者们借鉴不同的理论和基于不同视角，对创业伦理困境的解决对策进行了探索。

首先，提升创业者自身的伦理素质。Hannafey（2003）认为，创业领导者居于创业的核心地位，对新创企业的发展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作用。因此，学者们建议解决伦理困境的第一出路是提升创业者自身的伦理素质。事实上，本文认为创业者克服私利诱惑，自觉遵守商业伦理的一般规则，是解决创业伦理困境的一剂良药。

其次，结合不同经济体制下的具体情境寻求对策。创业伦理困境的产生与具体的经济体制背景息息相关，因此，学者们建议结合不同经济体制下的具体情境探讨对策。例如，Chikweche等（2013）和Jocelyn（2013）专门研究了在不发达甚至是极度贫困经济体条件下创业者所遇到的伦理困境，并提出一系列解决对策。因此在进行问题分析和对策研究分析时一定要结合具体情境。

再次，构建基于道德责任的利益相关者管理体系。Vyakarnam等（1997）建议通过提升企业主个人特质及其与利益相关者关系的质量解决伦理困境，企业与利益相关者之间关系的好坏，关系到企业的生死存亡。因为在一定创业网络内，创业活动的持续开展要靠有效处理组织内的各类利益相关者的关系，而利益相关者管理建立在道德规范基础上（马力等，2017）。因此，在创业过程中有效解决伦理困境的主要渠道是构建创业关系网络体系，提高企业的利益相关者管理能力，从而有利于创业的持续成长。

五、 未来研究展望

创业伦理困境的解决，有赖于理论工具的支持。创业者已表现出了对实用性伦理指导的需求，但是，从现有研究看，自McClelland（1961）首次提出创业的伦理问题以来，历经半世纪的时间，创业伦理研究的成果数量仍然偏少，一些基本命题的研究结论依然模糊不清或是相互矛盾，还有一些新兴主题尚未得到充分发展，相关研究仍然有大量的基础工作需要开展。

第一，创业伦理困境源于创业管理，是创业者所面对的一种伦理决策挑战，不能等同于一般性的商业伦理问题，有自己的特殊性，并且创业活动动态特征明显，创业环境更是瞬息万变，而伦理困境又可能因创业者个体差异、企业类型差异、企业所在的行业、地区等的不同而存在很大的差异。在已有的研究中，对商业伦理的一般性研究多，而对创业伦理的特殊问题探讨偏少，创业伦理困境研究还有待在基础概念层面的深入探索和挖掘。

第二，创业伦理困境的研究总体上还处在理论探索阶段，大多研究只停留在定性研究层面，缺乏实证研究数据的支持，很少有学者采集大量实际数据来验证与创业伦理困境相关的研究框架或命题，一般是采用文献或个别案例研究来说明，缺乏可信度。因此以后的研究同样要关注在实证及可操作层面上的可行性。

第三，在全球化背景下，解读创业伦理时更应该关注情境，那么在不同情境下，创业伦理困境研究的异同点是什么？有没有横向的可比性？更重要的是有没有相互的借鉴性？这些成功的经验与失败的教训真的约束于特定的情景吗？如果可以比较或者借鉴，前提条件又是什么？例如，发达经济体的成功经验如何为其他经济体所用？盲目借鉴的代价又是什么？相关问题的研究还比较少。

总之，创业伦理融合于创业过程之中，指导创业活动的开展。然而，创业伦理问题远比一般的商业伦理问题更复杂。为了更好地适应创业型经济纵深发展的挑战，亟待厘清创业伦理困境问题研究的理论脉络，建构与完善理论框架。不断探寻创业与伦理之间的关系机理，实现二者之间的平衡发展乃众望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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