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诗路文化创新的实践路径与时代价值
2019-01-30李圣华,罗时进,陈国灿等
特邀主持人:李圣华(教育部“青年长江学者”,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浙江诗路文化研究院执行院长)
主持人语:2018年6月,浙江省委省政府印发《浙江省大花园建设行动计划》,提出以水系(古道)为纽带,建设江南运河诗路、钱塘江诗路、浙东唐诗之路、瓯江山水诗路等四条诗路。诗路文化汇聚了丰富的历代先贤智慧,展示了浙江诗意的生态画卷,体现了江南独特的地域风采,彰显出重大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社会价值和时代价值,是“大花园建设”的标志性工程和进一步实施“文化浙江”战略的时代亮点。
浙江师范大学以服务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为使命,为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浙江诗路文化,推动浙江诗路文化带建设科学规划和有效实施,打响“诗路浙江”金名片,整合省内外多学科研究力量,筹建“浙江诗路文化研究院”。研究院通过全面开展浙江诗路文化的资源整理、理论分析、保护传承、开发利用、传播教育等工作,为浙江诗路文化带建设提供强力有效的智力支持和咨政服务,建设国内一流的新型智库。
本期邀请相关领域专家,撰写笔谈文章,苏州大学罗时进教授《浙江诗路研究的视界与视点》、浙江师范大学陈国灿教授《浙江诗路文化建设的多维思考》、施俊天教授《江南诗性文化:浙江乡村建设的灵魂》、宣炳善副教授《浙江山水诗路的文化内涵与时代价值》,从不同的角度探讨了浙江诗路文化的学理内涵、历史特征、创新路径和现实意义。
●浙江诗路研究的视界与视点
罗时进
(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6)*
*收稿日期:2019-05-20
作者简介:罗时进(1956—),男,江苏东台人,苏州大学特聘教授,江苏省吴文化研究基地首席专家。
要体现一个地方的文化——文明发展的历史,不妨阅读和研究该地域产生的文学作品;诗歌是文学殿堂的明珠,对一地诗歌发展脉络的梳理,是在情感和精神的高原回视人地关系,发现人文意义与审美价值。就此而言,进行“浙江诗路”研究,不但具有现实意义,而且显示出文化发展的高度。以下就浙江诗路研究和建设的“视界”与“视点”谈一些看法,主要集中在行走历史、全域视界、审美特征、学科建构四个方面。
行走历史。“诗三百”中没有“越风”,但在春秋后期已经出现了诗歌作品,钱仲联先生说:“越王勾践夫人的去国之歌、釆葛女子的《何苦》之歌、越人送别伐吴军士之歌,成为浙江爱国诗歌的起点;越人拥楫之歌,顽艳缠绵,隐然是楚骚的先声。”(《三百年来浙江的古典诗歌》)这个“越诗”的起步是相当精彩的。东晋之后浙江诗坛先以玄言诗领擅风骚,后以山水诗引导风气,在浙江诗歌发展史上展开了浓墨重彩的画卷,自此,两浙诗人代有才人,直至明清浙江成为中国古代诗坛的重镇,无论从诗人与群体来看,还是从文本与作品来看,都在诗歌史上占有极大的比例。《晚晴簃诗汇》所录清诗,浙地诗人占有五分之一,其重要性可想而知。浙江诗坛繁荣兴盛、诗歌蔚为大观,是浙江诗路形成的内在条件。所谓“诗路”,就是研究诗人行走的历史、诗歌传播的历史,是将这个历史具象化。而要梳理清楚这个文脉,就要研究三个方面:首先就是浙江诗人是怎样在这片天地行走的;其次是外来者是怎样行走于两浙山水的;再次是浙江诗人与异地诗人是怎样互动——如何一起行走、共同建立诗歌王国的。学人都熟知《两浙輶轩录》,从书名究其成书过程,便能感受到“行走”的意味。中国古代诗歌创作,都是在“居”的静态和“行”的动态中产生的,相比较而言,好诗多在行旅中;质之于浙江诗歌,同样如此。哪怕撇掉“好诗”这个定义,就从一般意义而言,说“行走”是诗歌产生的重要条件,亦盖无疑义。所以,应将“行走”作为浙江诗路研究的“关键词”。考察诗人“行走”的过程,“诗路”不惟可以呈现轮廓,还可以进一步形成编年体诗路史。如此,“诗路”才是具体的、生动的、可感的;“浙江诗路”作为一个学术概念才能真正成立;“诗与远方”才具有一体性。
全域视界。笔者曾两次到浙江新昌参加“浙东唐诗之路”的讨论,也到台州参加过“唐诗之路”的论证,到渔浦参加过“唐诗之路起点”的研讨。总的来说,“唐诗之路”是浙江域内最经典、最重要、最有影响的诗路。唐代有几百位诗人来到浙江,壮行之、漫游之,书写了为数可观的作品,许多都是唐诗的精华,对此应作为研究重点。当然,研究浙江诗路要有全域的视界。“全域”既包括空间的广域,也包括时间的广域,也就是说在地理上要注意局地性的诗路,也要注意全浙性的诗路;既关注唐代诗人的行走,也要关注其他朝代诗人的行走。不同时代,浙江的水陆道路条件不同,诗人对两浙的兴趣点不同,引发诗人创作的事件也不同,自然有不同的诗路。近年来,学者们总结出四条浙江诗路,除“浙东唐诗之路”外,尚有“钱塘江诗路”“瓯江诗路”“运河文化带”,都有学理根据,相信每一条“路”都能形成一部内容丰富,光照古今的诗史,汇入中国文学史的巨流。这里还想提示的是,古代浙江还有一条“海上诗路”,唐宋时代就形成了,明清两代在这条蓝色海洋之路上往来者很多,“诗和远方”的空间和内容都与其他诗路有所变化。以明末清初来说,蒋兴俦、朱舜水、黄宗羲、冯京、张斐……多少诗人都留下了作品,足以载入诗史。张斐有一首《浪》颇有海洋诗歌特色,不妨录之:“我生历奇险,足下半川岳。今来海外观,将身沉海若。朝随潮所起,暮随潮所落。屡惊心目换,却愿天地错。鼓荡自元气,无风犹喷薄。神功信茫昧,探之谁能索。”这样的作品兼具思想价值与艺术价值,在“浙江海上诗路”研究中,实在不应忽视。笔者很希望“浙江诗路”研究能从包括“海上诗路”在内的五条路线展开,不应局限在现有的认知框架内。
审美特征。诗歌是精神性产品,是审美化结晶;诗路,既有物质性,也有精神性、审美性。因此审美性应该是“浙江诗路”研究的题中之义。研究其审美性,有两个维度:一是诗人如何在浙江山水的行走中,得到美的感发而书写作品。《世说新语·言语》中“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那段话,颇能说明地理形胜对审美情感的激发作用。浙江山水实在很美,是诗思的本源,地理景观与文心诗情的关系应很好地研究。二是诗人、诗歌如何彰显了浙江山水之美。“夫人情莫不好山水,而山水亦自爱文章。文章藉山水而发,山水得文章而传,交相须也。”(尤侗《百城烟水序》)董其昌说:“诗以山川为境,山川亦以诗为境。”(《画禅室随笔·评诗》)这个视角很重要,浙江山水,也包括“以美的观念构造的景观”之所以成为名胜,与诗人的活动有绝大关系。诗人将创作现场置于山水之中,环境被知觉后,类化为审美经验,形诸文字使山水的美感得到再现,价值得到提升,增加了它的传播动力,扩大了它的影响。如此一路之山水,则成一路之景观;一时之景观,则成永恒之名胜。这方面的研究,浙江学者与海内外学者有许多很好的成果,但拓展的空间还很大。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对浙江诗路的研究与研究浙江诗歌毕竟不同,人文地理特征非常明显,而且有“路”的规定性,所以既要有全视界,又要有集中性视点,这个视点应该是“路”的“节点”。唐宋人描写西湖的作品很多,苏轼“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之说最得心契。尝读王应奎《海虞诗苑·王维宁传》,其中说“维宁,字古臣,隐居邑东之韩庄,自号寒溪子。好游山水,而又善画,所至辄图其胜以归。尝与友人结西湖看花社,岁必一往,计一生湖上游迹,凡二十七度”,可见西湖在世人心目中的美学影响,这类“节点”很多,如天姥山、严子陵钓台、镜湖、兰溪……应该进行美学角度的重点研究。
学科建构。“浙江诗路建设”要不要开展应用性研究?对此当给予肯定的回答。文化史、文学史、诗史,今人进行研究自然具有“当代”“当下”的意义。怎样让古代诗路焕发出勃勃生机,成为浙江大花园的经典、精华,体现出文化的价值,吸引世界的目光,推动旅游业和文创业的发展,这些都需要研究、开发。但作为高校的诗路文化研究院,应该有一个学科性的设计与定位。我不是说“浙江诗路研究”自成一个学科,而是认为它可以成为诗学研究或文学地理研究的一个方向。这当中要研究的学术课题很多,宏观一点说为什么在历史上会出现“天下文人皆入蜀”到“天下诗人皆入浙”的转向?这篇“大文章”浙江学者有责任做好。具体一点言之:从人文地理上看,“两浙”地区“下三府、上八府”之“诗路”有何异同?全祖望《浙东分地录》谓浙东大致以鄞为治所,辖地馀暨、诸暨、山阴、余姚、上虞、剡、句章、鄮等地域,“皆秦之旧也”。“秦之旧”是地理延衍,其文化意义如何,对诗人之性和诗路形成有何影响?浙江诗路与江南文化发展的关系是什么?其间吴越的对蹠与交融具有什么意义?从文人行为看,壮游、漫游之习的兴盛对浙江诗路形成有何影响?结社唱和有何特点?从制度层面看,古代避籍规定如“在外督抚以下,杂职以上,均各回避本省”;“选补官员所得之缺,在五百里以内,均行回避”。这种制度与规制下的外来者对浙江诗路的形成有何作用?从事件哲学角度看,历史上宇内重大事件和浙江域内重要事件对诗路创立和改观是否产生某种影响?从技术角度看,如何编制浙江诗路图谱,并使之具有可视化效果?另外,前述的“环境经验类化为审美体验”也是一个学术问题。需要提出的课题还有很多,这里只能略略提及几点。总之,“浙江诗路研究”要有一个总体学术方向的架构,这样才立得住,走得远。
●浙江诗路文化建设的多维思考
陈国灿
(浙江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收稿日期:2019-05-20
作者简介:陈国灿(1966—),男,浙江绍兴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浙江诗路文化研究院首席专家。
全面开展诗路文化建设是浙江省基于“诗路浙江”的人文传统和当代社会的发展需要而作出一项重大决策,是从创新、协调、开放、共享的新理念出发,探索具有浙江特色发展道路的重要举措。毫无疑问,建设诗路文化不只是传统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问题,更是关系到社会发展战略的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多视角、多层次地完整认识和准确把握。
一、诗路文化建设的三大问题
建设诗路文化,首先需要理清“是什么”“为什么”“要什么”三个基本问题。
所谓“是什么”,就是要系统梳理诗路文化的历史内涵,深入剖析诗路文化的传统形态,全面总结诗路文化的基本特征,进而形成对诗路文化及其人文本质的正确认识。“诗以明志,文以载道”,我国历来有着赋诗抒情怀、叙文明世理的文化传统,而浙江地区在其中扮演了独特的角色。从先秦时期的古越风情诗到东晋南朝的玄言山水诗,再到唐宋以降诗家辈出,引领风骚,在浙江诗坛长盛不衰的同时,形成了底蕴深厚、特色鲜明的诗路文化。从表面上看,所谓“诗路”是“诗”和“路”的简单组合,是“诗”的具化和“路”的诗化的统一体。就实质而言,诗路是以诗为灵魂、以路为载体的地域文化升华形态,是浙江钟灵毓秀的自然环境和雄浑厚实的历史人文密切结合,文学、儒学、佛道、艺术、民俗等多诸多领域相互融合的文化体系。可以说,在漫长历史进程中逐渐形成的大运河诗路、钱塘江诗路、浙东唐诗之路和瓯江山水诗路,以及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诗路文化,积淀了传统浙江厚重的文明底蕴,承载了传统浙江昌达的史迹文脉,凝聚了传统浙江深邃的先贤智慧,孕育了传统浙江诗意的社会生态,体现了传统浙江多彩的生活画卷。换言之,浙江传统诗路文化既是文明发展载体,也是文化活动形态,更是精神意境、社会观念和生活方式的一种升华,因而有着丰富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社会价值和时代价值。
所谓“为什么”,就是要科学解读诗路文化的现实意义,准确把握在当今社会环境下开展诗路文化建设的基本出发点。从本质上讲,诗路文化是透视浙江人文传统之“道”,通过诗路文化建设,有助于深入总结和准确把握浙江文化长盛不衰的内在发展机制,更好地传承和发展浙江文明之路和人文精神;诗路文化是凝聚浙江文化精华之“核”,通过诗路文化建设,有助于保护、传承和复兴优秀的文化传统,推进相关的经典人文教育,树立历史与现实相结合的文化自信;诗路文化是串联浙江诗画山水之“链”,通过诗路文化建设,有助于调整社会发展意识和生活追求意识,走出一条人与自然和谐共融的生态文明之路;诗路文化是推动浙江文化创新之“基”,通过诗路文化建设,有助于促进新时代文化调整与升级,推进文化与社会和谐发展的实践探索。
所谓“要什么”,就是要根据当代浙江社会发展的实际需要,明确诗路文化建设的战略定位,确立科学合理的建设目标。开展诗路文化建设是全面贯彻浙江省“八八战略”总纲和“两个高水平”战略规划的重要体现,是深入推进“文化浙江”发展和“大花园建设”的综合性社会工程,其核心是探索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新思路,激发创新创业的新活力,打造和谐共融的新生态,构建合作发展的新格局,引导文明幸福的新生活。在此基础上,构建以诗路文化为基础的五个体系:一是历史传统与现实发展融会贯通的人文体系,形成文化传承和实践创新相结合的有效机制;二是境象沉浸和文化体悟有效结合的旅游体系,形成文旅游一体的发展机制;三是自然环境与社会生活和谐统一的生态体系,形成自然与文化相得益彰的生态机制;四是文化建设和经济开发互为促进的产业体系,形成城乡均衡的产业发展机制;五是人文交流和合作共荣相得益彰的开放体系,形成融汇人文交流的文化合作机制。
二、诗路文化建设的三个层次
作为具有战略性和前瞻性的社会发展工程,诗路文化建设基于文化而又超越文化,其实施内容主要涉及文化建设、经济发展、生活引导三个基本层面。
诗路文化建设是一项文化工程。通过对传统诗路及其所积淀的人文内涵的系统发掘、全面总结和科学传承,推进当代浙江文化的现实重构和升华。以诗路为载体的浙江人文传统,既有思想和精神形态的学术文化,也有社会精英形态的雅文化,还有与人们日常生活紧密结合的俗文化。就学术文化而言,核心是传统“浙学”及其所蕴含的思想精华。由运河诗路、浙东诗路、钱塘江诗路和瓯江诗路构成的文化环,孕育了宋元时期兴盛一时的“婺州之学”“四明之学”“永嘉之学”和明清时期引导全国学术潮流的“阳明之学”“启蒙思潮”“浙东史学”等一大批学术流派,汇聚了传统浙学的理论成就和文化光辉。就雅文化而言,核心是传统士人精英文化,包括文学、艺术、史学、宗教等诸多文化形态。诗路本身就是雅文化活动的结果和表现形式,同时又是贯通雅文化体系的纽带和促进雅文化发展、传播的动力。就俗文化而言,核心是自然和谐的大众文化,包括传统演艺、手工技艺、建筑风格、服饰时尚、民情风情等。贯穿浙江各地的诗路体系,充分展现了传统俗文化的不同活动形态和表现形式,折射出传统世俗社会的内在特质和基本特征。这些不同层面的人文传统是当代诗路建设需要传承的文化内核,也是浙江文化发展的历史基础和活力源泉。通过诗路文化的传承和复兴,着力构建古今结合、雅俗共融,具有持续活力和浙江特色的诗性文化体系,推进名城、名镇、名村文化层次的不断提升。
诗路文化建设也是一项经济工程。依托深厚的诗路人文传统和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积极开展相关产业的拓展和创新,以此推进既有产业体系的调整和经济发展思路的转变。科学开发和合理利用诗路文化资源,需要突破“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旧模式和一味追求经济实利的思维,应从三方面探索文化与经济有效结合的发展机制:一是围绕诗路文化构建具有鲜明地域特色的文化产业体系。诸如基于传统工艺、传统戏剧、传统艺术、传统民俗等非物质文化遗产振兴、发展的产业开发;针对诗路文化特色内容展示和传播的全产业链演艺业和相关文化交易体系建设;结合诗路文化传统历史复原和意象演绎的影视动漫产业化拓展及相关衍生产品的市场开发等。二是依托诗路文化构建充满活力和魅力的新型旅游产业体系。推进诗路文化建设,重在充分利用贯穿全省的诗路网络及其所凝聚的各种文化资源,形成不同特色、不同内含的文化旅游精品体系,诸如诗人名流遗迹游、名山名水养生游、古道古驿寻踪游、古镇古村探访游、古刹名观休闲游、非遗项目展示游、民俗风情体验游、名吃名店美食游等。与此同时,不断创新诗路旅游品牌营销体系,推进跨行业的数据整合和共享,建设全功能的数据平台,实现旅游的智慧化。三是借助诗路文化推进产业文化的发展。文化是引导产业发展的精神内核和价值支撑,诗路文化所蕴含的文明、自然、和谐、共享意识,正是当代社会产业活动所需的价值追求,也是推动产业持续发展的文化活力。
诗路文化建设又是一项生活工程。诗路既是一种精神境界,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传统诗路文化注重精神追求和物质满足有效结合的人生观和社会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生态生活观,这正是今天我们需要大力倡导和积极引导的生活形态。通过诗路文化的复兴、传播和体悟,有助于引导人们调整生活观念,转变生活方式,促进美好生活的不断提升。另一方面,借助诗路文化建设,也有利美化社会生活环境,丰富人们的生活内涵,推进文明的生活氛围和健康的生活模式。
三、诗路文化建设的三种角色
诗路文化建设涉及到社会诸多领域和不同层面,政府、社会、民众在其中有着不同的角色定位,需要彼此协调配合和共同努力。
政府和有关部门在诗路文化建设中主要承担“引导者”的角色。这种引导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整体建设目标的确立和宏观规划的制订,包括明确诗路文化建设的总体目标和阶段性任务,提出诗路文化建设的基本思路和战略布局,规划诗路文化建设的实施内容和实践路径等。二是相关政策的制订和实施,包括与诗路文化建设有关的文化政策、产业政策、社会政策的调整,特定的教育政策、人才政策、宣传政策的探索,形成有效实施这些政策的动力机制和督察机制。与此同时,要科学合理地发挥政府引导作用,还要建立各级政府、各个管理部门之间相互结合、彼此协调、统一行动的内在联动机制。
社会力量在诗路文化建设中主要承担“主导者”的角色。这种主导作用主要体现于诗路文化建设的不同环节和层次,诸如诗路文化传统的挖掘整理和总结、诗路文化的保护和传承、诗路文化的复兴和发展、诗路文化的产业开发和利用等,都需要相应的社会组织和机构来自主实施和积极推进。可以说,能否充分发挥社会力量的主导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诗路文化建设的成败。
民众是诗路文化建设的“践行者”。从根本上讲,诗路文化建设是基于民众的文化和生活需要进行的,民众既是诗路文化建设的出发点,也是诗路文化建设的最终归宿。一方面,只有广大民众了解、重视和接受诗路文化,准确地把握诗路文化传统并与自身的社会生活相结合,才能真正实现诗路文化的有效保护、科学传承和当代复兴;另一方面,只有广大民众积极主动地参加,才能推进诗路文化建设的全面展开和不断深入,实现诗路文化建设的社会价值。
●江南诗性文化:浙江乡村建设的灵魂
施俊天
(浙江师范大学 文化创意与传播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收稿日期:2019-05-20
作者简介:施俊天(1974—),男,浙江金华人,浙江师范大学文化创意与传播学院教授。
随着“浙东唐诗之路”声名鹊起,有关“诗路文化”的研究方兴未艾,诗路文化带的建设也日益得到地方政府的重视。浙江省在2018年已明确提出全省大花园建设方案,致力于打造大运河(浙江段)诗路、钱塘江诗路、浙东唐诗之路、瓯江山水诗路“四条诗路”文化带。如何在已有村落文化形态的基础上,有机植入诗路文化元素,营造宜人宜居的诗路乡村景观,成为当代乡村景观设计的重大命题。
诗性文化是用人文对天下万物教化的向美结果,从而在精神层面影响物质层面的支柱,是物质文明的灵魂。江南诗性文化蕴于江南自然山水以及生产生活方式中,是基于江南独特山水关系的诗性景观与诗意生活的文化耦合。以江南诗性文化引领浙江诗路文化带上的乡村建设,建设极具诗化特征的诗性乡村,个人认为可从“四诗”的角度来思考。
一、诗性文化自觉
诗性文化自觉是诗性乡村建设的灵魂。诗路文化带上的乡村由于独特的地域范围和地理环境,产生了独特的山水文化基因,具有鲜明的文化特征和地貌特征。乡村建设要做到基于文化自觉的挖掘提炼:一是挖掘乡土文化资源,全面梳理乡村自然生态文化、聚落景观文化和农业生产文化等;二是提升乡土文化内涵,将乡土文化资源作为创意核心,激发乡民的自豪感;三是强化乡土文化自觉,使乡土文化内化于心外化为行,强化文化身份认同,让诗性文化成为乡村建设的灵魂。
诗性文化自觉的目的,是为了乡民诗性文化的自觉觉悟和觉醒,使之明白原生村落的真美实质。江南地区的乡村景观因其山青水秀的生态环境,一路有诗,处处成景,诗歌文化底蕴深厚,高度文明的诗性意境令人心驰神往。蕴涵在江南地区的乡土文化特征是文化基因所在,乡村建设能使文化基因得到传承与发扬,让乡土文化活化,能够获得图卷归属情感,让乡民成为建设和景观保持的主体,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和主人翁意识,达到诗性文化自觉的目标。
二、诗境生态关照
生态是乡村区别于城市的最独特、最显著和最富优势的资源,是诗性乡村建设的根本。诗路文化带的乡村建设要以尊重自然生态为本,遵循自然规律办事,山、水、林、田、湖作为一个生命共同体,坚定地践行习总书记的“两山理论”,适应和保护这个共生体是乡村建设的皈依。乡村建设要做到基于和谐共生的生态关照:一是以尊重自然为本,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二是以师法自然为宗,源于自然,高于自然;三是以生态弥补为法,采取山水补救方法,弥补某些环境格局与场景空间中的不利因素,创设诗境生态景观乡村建设的根本。
生态关照是村落建设的最有力的抓手,同时也是乡村振兴的核心资源,城市居民来到村落中体验的最终物态和图卷,正是基于其良好的生态条件,否则城市里也有相应的园林建设,就城市绿地系统而言,其生态层级和位序其实更加分明,但乡野的和村落的那种生态景观和城市的绿地系统仍有相对迥异的风味。规划和设计决不能作为破坏角色出现在乡村振兴中,设计师的作用在于帮助已经出现的破坏,给予比较明确的解决办法;而对于可能出现的破坏予以纠正,这也客观的要求建设本身,是不是具备较真实的诗性生态关照意识和能力。
三、诗画生产兴旺
经济实效决定规划设计的成败,诗画生产兴旺是诗性乡村建设的基础。诗路文化带的乡村产业兴旺是乡村发展的物质基础,是乡村生命需求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在充分利用乡村资源的基础上,调整乡村产业结构,发展多种形式的乡村经济,保持生态供给与经济需求之间的平衡,达到可持续的科学发展。乡村建设要做到基于持久共生的田园生产:一是以生态承载力为基,体现农业发展与自然生态承载之间的良性共生;二是关注产业特色,造就具有地理特色的农业产业体系;三是创造诗画田园美景,在产业兴旺中创造一幅诗画图景。
设计者规划设计的最终结果,并不是仅仅单纯地使得一个村落项目的图卷变美,在现有的建造技术和建材的帮助下,建造一个美丽的村落并不是难事,但仅有美丽而鲜有外来游客光顾;或者即便是外表变美观了,但乡村中原有人群仍旧大比率的外出务工,村落原来的人群年龄比情况并未发生改善,这种项目事实上并没有带来什么益处。这也就意味着,规划设计工作者在处理某一个村落的图卷景观的同时,也需要着眼于村落产业的调整,通过深入研究,引入或优化村落生产即产业,进行尽可能的综合安排,增加村落就业岗位和机会,注入文创和宣传,提出产业塑造策略。设计师的目标,不但是一个美丽的乡村,而且还是经济健康发展的乡村,达到村落真正振兴的目的。
四、诗意生活引导
诗意生活引导是诗性乡村建设的方向。诗路文化带的乡村是要使生活有诗意的情趣,以追求高雅氛围,野草、鲜花、音乐、小桥、流水、茶馆和戏台等,点滴之间都应该是诗意生活的组成部分,营造各具特色雅致的生活方式,追求丰俭有度的生活态度,达到对村民人性需求的终极关怀。乡村建设要引导基于精神富有的生活方式:一是追求健康生活,通过对乡村生活各环节的生态设计,满足人们的健康需求;二是关注精神生活,在乡村景观设计中全面融入江南乡土文化精神传统,满足人们的文化需求;三是凸显诗性生活,积极营造独具特色的诗性生活方式,满足人们的深层精神需求。
诗意的生活引导,实际上也可以被解读为乡村文化的“三种味道”。
一为乡土味,乡村诗性文化的生存土壤是乡村,乡土味其实就是人们口语中的“土气”,土气并不是落后或丑的,而是乡村诗性文化的重要特征,或者说是显著特征,同时也是乡村诗性文化的生命发根。我国本来就是农业大国,具有传承久远的乡村农耕生产孕育出的乡土文化,其“乡土味”浓郁而芬芳。我们并不能因为现在商业社会发达了,就忘记曾经经历的漫长的农业时代。“农”原本就离不开“土”,“土”生万物孕育农人也滋长出文化面貌。近千年的农业生产生长出中华乡村文化的“乡土味”,“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孟浩然)诗歌精品中也有数不清的这种乡土味,所以就不能单纯地说这种“土气”不具备诗性。这种土味成为乡土文明的元素,事实上也是乡村文化的活力所在。
二是地方味,由于我国地域广阔,很多乡村经过数百年甚至上千年自然形成,其结果是几乎每个村落都有他们自己的历史、文脉、生态景观和人文风气,每个村落的风俗习惯、语言强调可能并不完全相同。这些多态的地域文化滋润着一个个乡村的存继;特别是对诗性美的评价和判断形成的地方风俗习惯和民族特点,成就了乡村文化“一乡十八腔,隔陇不同俗”的特征。乡村诗性文化的地方风味事实上也促成了乡愁,而乡愁是乡民诗性向美的相互认同。比如地方土菜、土酒、土法,作为乡村诗性文化的物质载体,是产生乡愁的载物器具。
三是传统味,乡村是每个中国人的发根地,绝对的城市人其实并不存在。所以乡村诗性文化是乡村历史文化传统的同时总是与时俱进着的承载体。因此,乡村诗性文化总带有一些复古和恋旧,乡村诗性文化发展的规划设计应当是新时代的精神与我国传统农耕文化的有机结合。没有传统味,不是乡村诗性文化,当然也就不是乡村文化了。
诗意生活的引导,并不单单是为引导到村落中生活的城市游客,也是为了引导村落的原住民更加诗性的生活,使之重新发现村落生活的美,要逐步引导村民构建诗意的本土生活方式。
总之,诗路文化带的诗性乡村建设,是由点及线及面的整体建设,是要打通诗性文化、诗境生态、诗画生产与诗意生活彼此间的“关节”与“经脉”,建设一批体现诗路文化内涵、充满显诗情画意环境的诗性乡村,使乡村更彰显江南地域文化基因,使美丽乡村建设更具内涵,既有表又有里,既美丽又有活力,既富裕又有诗性,为乡村振兴提供样板,为乡村建设提供新的突破方向与有益思路,有力推动乡村振兴战略的落地落位,并进而通过在浙江“诗路文化带”的乡村景观设计的实践,总结出浙江模式,可作为示范和经验在全国范围推广。
●浙江山水诗路的文化内涵与时代价值
宣炳善
(浙江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与教育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收稿日期:2019-05-20
作者简介:宣炳善(1971—),男,浙江诸暨人,浙江师范大学国际文化与教育学院副教授。
今年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一百周年,也到了对百年历史进行深反思的时候。百年前,军阀混战,国家贫弱,民生凋敝,中华传统文化遭到激进知识分子的猛烈批判。学者提出废除汉字,“非孝”思潮高涨,吴虞欲“只手打孔家店”,知识分子以学世界语为荣。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后,传统文化几沦为当时衰败政治与经济的牺牲品。在之后的系列社会运动中,中国文化断层现象愈加明显。
改革开放四十年,国力日益强盛,国家也逐渐恢复对传统文化的自信,文化复兴理念开始深入人心。2018年,浙江正式提出“诗路文化带”的时代新概念。这一概念的提出与浙江省整体社会转型有着密切的关系。2013年底,浙江省政府提出“五水共治”的环境治理目标,标志浙江从工业社会逐渐走向后工业社会。后工业社会一个重要特征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存,告别以污染自然环境为代价的粗放型经济发展方式,转型为生态化的高品质经济发展方式。在社会转型背景下,将文学之“诗”与旅游之“远方”结合,走文旅深度融合发展之路的诗路文化带应运而生。诗路文化带是浙江省大花园建设的标志性工程,也是浙江省践行“两山”理论的时代创造与文化实践,其发展愿景是变诗词篇章为美好生活,变美丽风景为美丽经济,变绿水青山为金山银山。
“诗路”以诗词为核心,兼及文赋。诗词是一个民族典雅生活方式的审美呈现,孔子言必及《诗》,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学诗,是培养谦谦君子审美气质的重要途径。当前来说,这对提升民众文化涵养,具有重大历史意义。国人对传统文化的相对陌生感、文化无根状态是历史遗留症。费孝通先生曾不无感慨地说自己从小没有受过《四书》《五经》教育,和上一代人比,中国文化的底子差,因为缺少国学知识,所以讲中国文化的时候,不易体会到其深处真正的东西。是否能较好地理解、传承自己的诗词传统与文化传统,仍是当下我们所遭遇的文化困境。
在建设浙江诗路文化带过程中,笔者认为,首先应深化浙江地域文化认知与研究,增强文化自信,进而传承中华传统文化。
在浙江诗路文化带的“一环四带”规划设计中,一环指浙学文化核心环。一环将四条诗路串联起来,彰显出浙江诗路的浙学文化风格。在四条诗路中,江南运河诗路、浙东唐诗之路、瓯江山水诗路、钱塘江诗路,其实一半是山,一半是水,半山半水。会稽山、天台山、金华山、四明山、雁荡山、括苍山、莫干山、东白山、普陀山等名山,是浙江的山系列;大运河浙江段、钱塘江、富春江、新安江、兰江、衢江、婺江、瓯江、曹娥江、剡溪、椒江等名江,是浙江的水系列。“浙江”省名,来自钱塘江水系,沿波讨源,山间出水,山是浙江山水文化根基所在。诸水绵延群山间,山脉即龙脉。《易·蒙卦》,为山水蒙卦象,山下出泉,君子蒙以养正,正以显示浙江文化气象。“七山二水一分田”,浙江自然地理以山为主,但其文化地理却是半山半水之道,晋人谢灵运已揭橥其精微。其实没必要在四条诗路之间争论谁最重要,谁地位最高,谁最能代表浙江诗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佳山水处,必有山水文章。浙江诗路文化带的山水文化底蕴深厚,四条诗路的文化根源即在于其山水文化传统,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南朝时期以谢灵运为代表的山水诗在浙江的生成。
谢灵运出身世家望族,袭封康乐公。在会稽郡长大,诗歌活动主要在会稽郡、永嘉郡一带,所歌咏的主要是浙江山水。刘勰《文心雕龙·明诗篇》说:“宋初文咏,体有因革,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谓玄言诗盛行之后,南朝山水诗蔚然兴起。玄言诗得意忘象,不重自然物象描绘,但谢灵运山水诗将两者有机融合,意与象兼备,情与理并重。黄节《谢康乐诗注序》说:“康乐之诗,合《诗》、《易》、聃、周、骚、辩、仙、释以成之,其所寄怀,每寓本事,说山水则苞名理。”谢灵运《登池上楼》名篇,人们关注的佳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讲的是水,一池春水。其实,这首诗开篇为“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引用《易·乾卦》表明心迹。结尾“持操岂独古,无闷征在今”二句,化用《易·乾卦·文言》“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谢灵运《登永嘉绿嶂山诗》“蛊上贵不事,履二美贞吉”二句,典出《易·蛊卦》及《履卦》,表白不事王侯,高尚其事的逍遥心态,与《述祖德》“遗情舍尘物,贞观丘壑美”,《山居赋》“研精静虑,贞观厥美”,意境相贯通。
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新文学风气的兴起,与时代审美变化有关。在南朝之前,自然山水并没有成为诗歌独立的审美观照,但谢灵运做到了,并被推许为中国山水诗第一人。白居易《读谢灵运诗》云:“谢公才廓落,与世不相遇。壮志郁不用,须有所泄处。泄为山水诗,逸韵谐奇趣。”朱自清《经典常谈》也盛赞谢灵运是“第一个在诗里全力刻画山水诗的人”。《宋书·谢灵运传》记载谢灵运“寻山涉岭,必造幽峻,岩幛千重,莫不备尽,所至辄为诗咏”。谢灵运的浙江山水之旅,向世人呈现了其文化创造力:在山水诗中全力刻画山水,在文字上惨澹经营。《文心雕龙·明诗篇》说:“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宋人严羽《沧浪诗话·诗评》说:“灵运之诗,已是彻首尾成对句矣。”清人沈德潜《说诗晬语》说:“陶诗胜人在不排,谢诗胜人正在排。”谢灵运的山水诗是一大文化创造。如清人张潮《幽梦影》所说:“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清人李渔《梁冶湄明府西湖垂钓图赞》所言“故知才情者,人心之山水;山水者,天地之才情”,即是。“文章”与“山水”、“才情”与“山水”,两两相对,互文见义,构成了山水文化的表征。
《宋书·谢灵运传》称谢灵运“兴会标举”“方轨前秀,垂范后昆”。谢灵运笔下的山水气象,影响后世。李白对其备加推崇,《与谢良辅游泾川陵岩寺》云“且从康乐寻山水,何必东游入会稽”。《游谢氏山亭》有“谢公池塘上,春草飒已生”诗句,向谢灵运致敬。《梦游天姥吟留别》更以谢公为榜样,欲“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禅宗讲三种山水境界。第一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是日常生活的感知境界。第二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是文化生活的认知境界,也是进入文化世界的法门。山可以象征君子,象征龙脉,象征道家仙人,也可以象征山神。在此层面上,山就不是山自身了,它被赋予丰富的文化意义。水可以象征道家上善若水的低调,可以象征似水柔情,可以象征公平公正,于是水也就不是水自身了。如此,自然世界变为文化世界,生活中也就充满文化气息与美好情感。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这是士人的文化自信。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山抱水合,人杰地灵,互为感应,以成美好境界。第三境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是文化反思后的化境。
四条诗路,各擅风标,探讨浙江山水与文学文化的互动,也是浙江诗路文化传承的重要内容。当年谢灵运将山水与玄理深度融合,山水中有玄理,玄理中有山水,遂创山水诗新体。建设诗路文化带,也需要我们持续创造时代新价值,谱写浙江山水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