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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人物昆丁的疾病叙事研究

2019-01-07吴美洋

福建茶叶 2019年10期
关键词:喧哗与骚动黑死病凯蒂

吴美洋

(吉林师范大学,吉林四平 136000)

美国南方传统上是一个以农为本的地区。农业是支柱性产业,农业的发展形式是种植园经济,通常以家庭为经营单位。人们在同一区域生活时间相对稳定。家庭的功能不仅于养育家庭成员,还执行着经济和社会的功能。在种植园经济发展成熟的阶段。一个种植园家族相当于一个微型的社会。并在当地的政治,经济生活中占据主导地位。《南方的思想意识》一书中曾对南方的家庭有过客观的描写,在南方的一个农业县,几个家族控制整个县的现象非常普遍。家庭在南方社会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和深远的影响。由此以家庭为单位的南方主流文化也渐渐形成和壮大。从而也产生了影响南方几代人的旧南方的传统观念。家庭和亲戚意识是确立个人身份,建立生产生活秩序的强大力量和可靠保证。南方的家庭的基本模式,家里的主人是有着绅士风度,高尚可敬,坚毅不拔的父亲,母亲是圣洁,坚韧,无私的完美女性形象。每个家庭成员都知道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这种模式深深的影响着每一个美国南方人。作为美国南方文学的代表作家,威廉·福克纳创作了众多南方文学作品,但他最钟爱的倾注全力之作是《喧嚣与骚动》,他形容这本书是“组成这个世界的种种司空见惯的偶然——爱、情、生、死、性与愁——以完美的比例在一起而呈具灿烂永恒的美。”以往对这部作品的分析主要集中在艺术创作手法,创伤理论以及人物角色的分析上,而本文以疾病叙事角度加以分析,力求还原书中主要人物昆丁的疾病经历以及最终导致其疾病的深层原因,从而揭露美国南方没落家族人们命运悲剧的根源。

疾病与文学有着深刻的历史联系,如古希腊柏拉图的“迷狂说”、亚里士多德的“宣泄说”、尼采的《强力意志》以及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思想家和哲学家们都从各自的学科角度阐释了文学对人类疾病的疏导与疗治的作用。人类文明的启蒙与疾病密不可分,14世纪欧洲的黑死病的发生,加快了人类文明的步伐。黑死病让欧洲许多著名的城市成为了现实的地狱,数千万的人在黑死病的肆虐下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场人类浩劫竟然也有它积极的一面。它彻底的摧毁了中世纪的天主教的统治地位,翻开了人类文明崭新的一页。欧洲各国从经济和政治、从文化到宗教都迎来了全新的发展。疾病和死亡孕育着新生,文明的新生。但正是这样的契机使得欧洲社会转型并发展到了新的阶段。黑死病为欧洲的转型开辟了道路。为了消灭黑死病,欧洲的科学技术迅速发展,在黑死病面前茫然无措的天主教会只能放弃专治的领导地位。启蒙运动,宗教革命接踵而至。欧洲终于迎来了文明的曙光——文艺复兴运动。这场运动不仅对欧洲各国影响深远,也推进了世界文明的步伐。至此欧洲成为世界文明的中心,进而彻底改变了欧洲乃至世界的发展格局。现代新历史主义认为,社会历史的发展充满了偶然性和随机性,没有什么规律可循。历史发展如同蝴蝶效应的重复,疾病就如同蝴蝶的翅膀,以偶然的形式影响着人类历史,人类的发展历程也和疾病一同被记录在文学中。

《喧哗与骚动》(The Sound and the Fury)是福克纳最知名的作品之一,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的《麦克白》给了作者深刻的启迪。麦克白的著名台词:“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1]小说中的主人公班吉正是一个痴人。而小说中的人物的生活充斥着喧嚣与骚动。小说的故事背景发生在美国南方杰弗生镇。康普生家族曾是南方的望族,祖上出过一位州长,一位将军。庞大的家族曾经拥有大量的土地和黑人奴隶。而如今家道中落,只剩下一幢破败的房子,黑佣人也所剩无几。男主人康普生是律师,但从接洽业务,却整天喝的酩酊大醉牢骚满腹,大儿子昆丁在父亲的影响下对生活悲观失望。昆丁的母亲总是无病呻吟,用语言折磨着昆丁。昆丁从未在她那里得到母爱与家庭的温暖。昆丁在这种无情无爱的家庭里,精神饱受折磨,所以他的心灵无比脆弱,身体的羸弱,使他羡慕甚至爱慕他的妹妹凯蒂。美国女作家苏珊·桑塔格曾写过一本随笔,名叫《疾病的隐喻》,在她看来,疾病绝不仅仅是一种只关乎医疗与卫生领域的概念,而是作为一种文化现象而存在的,癌症与肺结核在文学作品中纵然是身体上的痛苦,但从隐喻的角度来讲是“时间病”“灵魂病”和“热情病”。[2]福克纳对昆丁的病态的精神和肉体的描写正是隐喻着时间的流逝、人性的微妙甚至还预言着衰退的必然、死亡的迫近和时代的终结。昆丁的疾病不是疾病本身,而是众生万象的一个缩影,但是,昆丁中的心理疾病却又仅仅就是疾病本身,因为文学原本就是一个时代的症候,它作为疾病的一种出现在文化之中,以夸张和集中的形式表现了人与社会、伦理与历史的疼痛与反常;而它同时又是一个形而上的。

《喧哗与骚动》作品里的叙述者都是身心饱受折磨的人。小儿子班吉是个白痴,他的思想没有逻辑、缺乏理性。但这符合疾病的客观事实。昆丁饱受精神疾病的摧残,每天想着自杀。杰生是个偏执狂,又具有虐待狂与躁狂症的病象,头痛病也时常折磨他。读者通过解读他们的异常的思想活动认识并了解了小说中的各色人物形象。这些人物在他们的叙述中,形象鲜明栩栩如生。[3]作者对他们的外貌并不关注,着力刻画了他们病态的精神状态。主人公昆丁所叙述的部分,昆丁想通过自言自语的方式挽救自我,福克纳大量使用了意识流的创作手法,昆丁自我对话试图破除凯蒂失身整个家族带来的耻辱和限制,可是结果却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在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看来“思维把自身客体化为一种不由自主的自我推动过程,客观化成一种机器的化身,这种机器是在这个过程中形成的,以便最后思维能够被这种机器彻底替代。”陷入内耗的精神旋涡之中的昆丁,不但没有挽救他濒临崩溃的内心,反而,让自己走向迷失自我的境遇。

昆丁用言语创造的病态的精神世界,最终让他更不得安生,当他的羸弱的身体不能支撑他男性的尊严时,他陷入想象力与生殖力反比共存的矛盾,然而理性的想象力越强大,原始的生殖力就越发苍白无力。在他对自己说出“我会谈的我是父亲的‘生殖之神’我发明了他创造了他”[4],“生殖之神”是他以意志强化自身身体的方式,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想象力,不但不能从根本上让他找到自信。反而让他的自我抗争的基础变得更加脆弱。他期待着别人对他的认可和肯定。但是这种期待显然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难以实现。生活在无情无爱的家庭里,南方传统文化深深的影响着他,对于妹妹凯蒂的失身所带来的耻辱不停的鞭打着他的灵魂。这种无休止的折磨无法摆脱挥之不去。只有通过这些不切实际的想象和自我安慰才能苟活在现实的社会。[4]这些病态的语言结构出一个内心虚无,精神空虚的昆丁。作品中的对话是以意识流的方式呈现的:昆丁自问自答道:“是有过很多情人吗凯蒂”希望他者回答:没有一个也没有。自我回答:“我也不知道人太多了”自问道:“你当时爱他们吗凯蒂你当时爱他们吗”希望他者回答:不爱不爱我恨他们啊我想死。自我回答:“他们抚触到我时我就死过去了”自问道:“凯蒂你恨他对不对”希望他者回答:是的我恨我恨自我回答:“可怜的昆丁……是的我恨他我情愿为他死去我已经为他死过了每次有这样的事我都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死去”[5]提问本身出于怀疑,他者的回答消除了怀疑。如果凯蒂这个“他者”能按照预期来回答的话,昆丁会从那种重复强迫中跳出怀疑并进入周遭的现实,他的空虚就会因为外物的介入而得到填补进而可以回到现实的世界。

“他者”的缺场使昆丁的自我救赎以内耗收场,昆丁只能独自面对着自己的精神的溃败。昆丁意识流中对话的自动化规则把昆丁的自我意识带向毁灭,进而陷入了精神失控的状态。得了神经发热病的昆丁在现实生活中,他自说自话,整个身心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他设计了一系列的问题,希望所有的问题都如同他理想中的状态存在着。他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样就能摆脱现实的痛苦。对话中他者回答的内容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有回答的可能性。昆丁并不想自杀,他试图挽救自己,他在自杀的途中自语道:“我想到了不知怎么的当你不愿意做某件事时,你的身体却会乘你不备,哄骗你去做。”没有他者的回答,让昆丁的精神日渐崩溃。精神的虚无是他自杀的根本原因。他的自我回答把他推向了自我毁灭的边缘。他者的缺失让昆使他的自我救赎变得不可能,他自身已经陷入了思想的死循环中,在某种意义上昆丁的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萨特认为昆丁的“现在”其实不过是“死亡的一刹那”,他对生活片段的细微回忆和描写。不过是死亡的瞬间对过往生活得闪现。这些回忆如同大海里的贝壳,随着海浪的冲刷飘到岸边,但也随着海浪的消退消失的无影无踪。昆丁的苦闷与痛苦没有人能去体会和化解,生活的苦难让他没有退路可走。死亡对于昆丁是最好的选择,死亡是苦痛的但是他的灵魂却得到了安宁。家庭的没落本来就在昆丁的观念上投下一层阴影;妹妹的堕落更使他无意留恋人间。他的叙述是没有结尾的,因为他在这一天他投河自尽了。

昆丁的精神疾病的折磨中结束了自己短暂而可悲的一生,在昆丁的意识流的自我对话中,我们看到了南方传统经济瓦解后,人们面对的精神危机。昆丁的死亡是个人的悲剧,也是南方传统经济与现代工业社会碰撞的必然结果。他的死亡代表着南方传统思想和文化的瓦解。他成为两者转型的殉道者。南方传统文化最终只有妥协和退让乃至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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