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存教授运用敦煌道医方八公神散治疗月经过少经验*

叶 红，李鑫浩，李俊珂，刘 玲，杨佳楠

(1.甘肃中医药大学敦煌医学与转化省部共建教育部重点实验室，甘肃 兰州 730000；2.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敦煌医学是敦煌学的重要一脉，是关于整理、研究敦煌遗书、敦煌壁画，以及敦煌文物中医药史料的一门学科。敦煌医学研究内容大致包括对敦煌遗书、残卷里医理类、藏医类、本草类、医方类、针灸类、医事类及外来医学等著作的研究。敦煌医学对于补充汉代以前的医方、解决医史研究方面的争议问题，以及探索中医药学术辉煌、指导当代中医药研究和运用等方面具有举足轻重的学术价值。李应存教授系国内敦煌医派代表人物，现任甘肃中医药大学敦煌医学研究所副所长，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十二五”重点建设学科敦煌医学学科带头人，甘肃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中医内科专家。李教授长期从事中医药临床工作，结合古籍，精心研究，深入思考，探索现代疾病发生之根本，经验丰富，尤其擅用敦煌古医方灵活化裁治疗内科疾病，并取得了显著的疗效。笔者有幸成为李教授学术经验继承人，受益良多，现将其运用敦煌道医方八公神散治疗月经过少疾病经验加以整理并介绍如下。

1 敦煌道医方八公神散简介

八公神散源自《敦煌残卷法国编号p.4038卷》，以草体书写，古方为治疗肾精不足，男子虚羸七伤所设。原方如下：“干地黄三十两 天门冬十二两 菖蒲十八两 远志四两 石韦四两 五味子四两 茯苓二两 桂心三两 凡八味捣筛，饭后服方寸匕，三日。三十日知，二百日行多奔马，一年身若飞。”[1]298敦煌道医方八公神散与《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等书进行校对，未有与其相同的医方，其中药物的配伍有其独特的风格。八公神散所治疾病为肾精亏损所致的一系列男科、妇科和内科杂病，亦可作为养生保健方，临床上可治疗早衰、耳鸣、脱发、牙齿松动、健忘眩晕、男子精少、腰膝酸软、性功能减退、女子“天癸”早竭、经量过少、经期后延等多种疾病。方中干地黄、天冬、五味子益髓填精，滋养肾阴；石菖蒲、远志宁心安神，清泻肺热；桂心温通心阳，交通心肾；茯苓、石韦健脾利湿，通调水道。在现代临床中，李教授运用八公神散治疗肾精亏虚之妇科月经不调、闭经、不孕，男科阳痿、早泄、慢性前列腺炎、不育，内科症见早衰、耳鸣、脱发、早生白发、健忘眩晕等病症中均取得了显著疗效。

2 八公神散临床运用

临床上不论孕育前后，女性月经过少多为肾精亏虚引起，病位在胞宫，其标在冲任二脉，主病之脏属肾，与肝脾密切相关，多表现为女子月经量少，色暗，夹血块，周期延长甚则闭经，痛经，行经期腰困、头晕、乏力、脱发、健忘、心烦，甚则淋漓不尽，面色萎黄、眼周黎黑，舌淡苔少，脉沉细等症状。《素问·上古天真论篇》云：“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2]说明调节月经的直接因素是冲任二脉气血的盈亏。《素问·奇病论篇》云：“胞络者系于肾。”[3]92说明胞络、胞脉直接与肾脏相连。女子月经行经之所在胞宫，胞络者系于肾而络于胞中，因此调节月经之本重在肾。肾为先天之本，主藏先后天精气，精血同源，相互滋生。妇女一生经、孕、产、乳无不耗血。肾精充盈，经血既盈，应时以下。肾精又能化为肾气，肾气的盛衰主宰着天癸的至与竭。故《医学正传·妇人科》记载：“月经全借肾水施化。”[4]《傅青主女科·调经》亦云：“经水出诸肾。”[5]如前所述，肾精充、肾气盛是产生月经的根本。反之，肾精亏虚，生血乏源，则会出现月经量少，延期，色暗，甚则闭经。《女科经纶》曰：“况月水全赖肾水施化，肾水既乏，则经水日以干涸。”[4]若肾脏亏损，元气衰少，不能温养冲任，致气血运行不畅，则痛经、经血色暗，夹有血块；腰为肾之府，因而出现腰痛；行经耗血又见生血乏源，气血不能上容于头面，则会出现头晕、乏力、脱发、健忘等症状。为此，李教授运用敦煌道教医方八公神散随证化裁，补肾填精，益气生血，冲脉充盛，任脉通畅，古为今用，标本兼顾，收效颇佳。

3 病案举例

患者，女，26 岁，2018年8月21日初诊。主诉：月经过少2年余。现病史：患者近2年来月经量明显减少，色暗，经期短，3～4 d，周期如常，行经时腰困，耳鸣，多怒，脱发，面色萎黄，眠浅，纳可；二便调，舌边有齿痕，舌淡少苔，舌下静脉(+)，脉沉细。育一子，7岁，体健。患者自述：患甲状腺功能亢进半年余，现服甲巯咪唑片、左甲状腺素钠片。辅助检查：促甲状腺激素(2017-11-09) 22.84 mIU/L；促甲状腺素受体抗体(2017-11-09) 12.18 IU/L。西医诊断：①月经过少病；②甲状腺功能亢进 。中医诊断：月经过少病，证属肾虚证。治宜补肾益气，养血调经。处方：黄芪25 g，川芎15 g，白术10 g，远志20 g，桑椹25 g，熟地黄25 g，何首乌10 g，菟丝子10 g，石韦12 g，炙甘草25 g，桂枝15 g，白芍15 g，天冬15 g，五味子10 g，香附20 g，当归25 g，防风10 g，菖蒲20 g，茯苓10 g。6剂，1 d 1剂，水煎服，早、晚饭后1 h服用。2018年8月29日二诊：患者2018年8月23日月经至，8月28日月经止，经期5 d，此次月经量较前增多，色红，无痛经、腰困，心情平稳，仍耳鸣，面色萎黄，手脚心热；纳眠可，二便调；舌边有齿痕，质淡红，苔薄白，舌下静脉(+)；脉细，较前有力。守前方改黄芪30 g、当归30 g、白术15 g、菖蒲25 g、石韦15 g、茯苓15 g、桑葚30 g，去熟地黄加生地黄20 g，继续服6剂。2018年9月5日三诊：患者经期后13 d，精神好，情绪平稳，面色红润，无耳鸣、腰痛；纳眠可，二便调；舌淡红，苔薄白，舌下静脉(+)；脉细。守方改为黄芪20 g、当归25 g、菖蒲25 g、石韦10 g、茯苓15 g、桑葚25 g，继续服6剂。1周后电话回访时自述精神、情绪好，无特殊不适，纳眠可，二便调。

按 月经过少病机为肾精亏虚，冲任乏源，肾精亏损，元气衰少，冲任二脉失于温养，通调不畅，故致经量过少，色暗，经期短。《素问·脉要精微论篇》言：“腰者肾之府，转摇不能，肾将惫矣。”[3]31《灵枢·脉度》云：“肾气通于耳，肾和则耳能闻五音矣。”[6]张仲景在《五藏论》中云：“耳作肾司。”[1]85故肾气不足，则腰困、耳鸣。《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云：“肝虚则恐，实则怒。”[1]107肝郁气滞则多怒。脾气亏虚，气血生化乏源，则出现脱发、眠浅、面色萎黄，舌淡少苔，脉沉细的症状。治宜补肾益气，养血调经。药用八公神散合疗风虚方加减，方中熟地黄、天冬、桑葚、菟丝子滋养肾阴，肾精充使得气血生化有源，以助子宫及各项性激素生理功能的旺盛。五味子收敛固涩，益气滋肾，亦可配远志宁心安神。张仲景《五藏论》曰：“泰山茯苓发阴阳而延年益寿。”[1]97茯苓、白术益气健脾，以固后天之本。石韦合茯苓利湿通调水道，使湿浊之气从小便而走。《素问·评热病论篇》言：“月事不来者，胞脉闭也，胞脉者属心而络于胞中，今气上迫肺，心气不得下通，故月事不来也。”[3]67故石菖蒲、远志安神定志，开窍宁心，清泻肺热。桂枝温心阳，通冲任二脉，调水道，交通心肾。防风、黄芪、炙甘草益气调中、益卫固表。当归、川芎、白芍合用，养血调血以治其标。何首乌补阴血、益肾精、疗脱发。患者素有甲状腺功能亢进病史，甲状腺功能亢进多病及心、肝、肾脏腑，病机在于七情郁结，神明受扰，体内痰浊凝滞，下焦水道不通，症见多怒、眠浅、面色萎黄、月经不调。方中香附，《本草纲目》言其“乃气病之总司，女科之主帅也”[7]，用以疏肝理气，调经止痛；茯苓、石韦通小便、利湿浊；石菖蒲有化湿、豁痰之功，且合远志宁心安神。经后益补，加大黄芪、当归、白术、菖蒲、石韦、茯苓、桑葚的用量，健脾益气，固后天之本以生新血。众药合用，诸症可解，标本兼顾。《敦煌残卷法国编号p.4038卷道医方八公神散》云：“三十日知，二百日行多奔马，一年身若飞。”[1]298可见其方药性平和，可长期服用。

4 小 结

女性月经过少多因精亏血虚，冲任气血不足，或寒凝瘀阻，冲任气血不畅，血海满溢不多。《素问·评热病论篇》言：“正气内存，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3]66可见其本多因冲任二脉精血亏虚。因此，李教授认为女性患者不论孕育前后，出现月经过少，其标多为气血亏虚，冲任血海不满，水道不通。肾精为先后、天精之根本，精血同源，肾精不足，则新血不生，其病在血，其本在精，女子以血为本，因致女子月经量少，甚至延迟、闭经等月经疾病，故补宜肾精，温通冲任，益气补血，使得气血生化有源，以助子宫及各项性激素生理功能的旺盛是治疗该病的根本。此外，对于外邪、情志、饮食，以及经期的调护亦是本病的诱因，生活中应当加以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