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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志“思”的思考

2019-01-04

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年11期
关键词:七情医家医案

浙江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 杭州 310053

七情是指人体的怒、喜、思、悲、恐、惊、忧七种情志变化,也即人之七种情感表达。“思”作为情志之一,早在《内经》中便与怒、喜、悲、恐(畏)、惊、忧等情志因素一同讨论,而南宋陈言[1]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则更是明确提出了七情的概念,并为后世医家所接受:“七情者,喜、怒、忧、思、悲、恐、惊。”此后,“思”作为一种致病因素普遍存在,如明代《本草纲目》有云:“衣食足则形乐而外实,思虑多则志苦而内虚。”[2]

1 “思”是一种与脾胃密切相关的情志因素

情志的提出,一开始便与人体的五脏紧密联系在一起,因为人的情志活动,是以脏腑中的气血阴阳为物质基础的。故《素问·天元纪大论》曰:“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思、忧、恐。”“思”作为情志之一,与其密切关系的脏腑便是脾胃,《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对此进行了确认:“在脏为脾……在志为思。”

“思”产生于脾胃,反过来最易影响的脏器也是脾胃,这在古代医学著作中均有较多的记载。如清代医家魏之琇[3]所著的《续名医类案》中就有医案记载:“薛东明治王生子,周岁,忽不乳食,肌肉消尽,医疑为疳。薛曰:此相思症也。众皆嗤笑之。薛命取平时玩弄之物,悉陈于前,有小木鱼儿,一见遂笑,疾遂已。”薛东明治疗年方周岁的小儿王生子,其主证是“忽不乳食,肌肉消尽”,显然是某种原因导致脾胃受到了伤害,多数医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常见的原因疳积,即饮食积滞伤到了脾胃,而薛氏得出的结论出乎诸医的意料,竟然是“相思症”,即思虑过度导致了脾胃损伤,结果引得诸医嘲笑。事实胜于雄辩,薛氏将小儿曾经接触过的玩具,一一陈列于前,当小儿看到最为喜爱的小木鱼儿的时候,马上笑逐颜开,食欲恢复了正常。原来小儿是思念小木鱼儿,久思不得,思虑伤脾,随之出现脾胃受纳腐熟功能异常,继而引发了形体消瘦、肌肉消脱,这是思伤脾的典型案例。

2 “思”是一种特殊的情志因素

“思”是指人的思维活动,是思考、思虑之意,确切地说,它不属于人的情志表达,因此,虽属于中医七情之一,但与其他六情不同,它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情志因素。“思”虽然不属于情志表达,但又归属于七情之一,其原因是由于人在实施思维活动过程中,或多或少地伴随着怒、喜、悲、恐、惊、忧的感情色彩。蒋力生[4]也认为,从语言文字的角度看,“思”古有悲、哀、忧、伤、愁、怨等意义。此看法与本文观点不谋而合。

单纯的“思”一般不会导致疾病的产生,但伴有其他六情的“思”则可以成为致病因素。譬如因恼怒而难以释怀,长期盘算着报复别人,因而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说,这是带有怒的“思”;又如喜欢对方,却因遥远而不能相聚,也会陷入思念而不能自拔,这是带有喜的“思”。

明代医家江瓘[5]《名医类案·卷七·诸虫门》中收录的一则医案能较好地说明“思”与其他情绪之间的交融。其曰:“一人,在姻家过饮,醉甚,送宿花轩。夜半酒渴,欲水不得,遂口吸石槽中水碗许。天明视之,槽中俱是小红虫,心徒然而惊,郁郁不散,心中如有蛆物,胃脘便觉闭塞。日想月疑,渐成痿隔,遍医不愈。吴球往视之,知其病生于疑也,用结线红色者分开,剪断如蛆状,用巴豆二粒,同饭捣烂,入红线丸十数丸,令病人暗室内服之,置宿盆内放水,须臾欲泻,令病人坐盆,泻出前物,荡漾如明,然后开窗,令亲视之。其病从此解,调理半月愈。”该案记述酒醒之后,患者发现夜间喝的水里充满了小虫,于是怀疑腹中有虫,担心生病的恐惧心理一直在脑中缠绕,这是带有恐的“思”。由于恐思纠结,伤及脾胃,导致消化通道阻隔,饮食难以进入,最终变成了严重的“痿膈病”。

3 “思”作为致病因素不独伤脾

“思”作为致病因素,既然多与其他情绪交结在一起,故其致病不独伤脾,也可能伤肝、伤心、伤肺、伤肾。如《素问·五藏生成论》篇论心痹“得之外疾,思虑而心虚,故邪从之”,即思虑可能成为罹患心痹的内在因素。因此,在临床诊治因“思”致病时,应该灵活处置,不可拘泥于《内经》“思伤脾”之说。明代医家孙一奎[6]《孙文垣医案·卷二·三吴治验·徐文学三泉令郎右胁胀痛》记载:“徐文学三泉令郎,每下午发热直至天明,夜热更甚,右胁胀痛,咳嗽吊疼,坐卧俱疼。医以疟治罔效。延及二十余日,热不有退。后医谓为虚热,投以参术为主,痛益增。逆予诊之,左弦大,右滑大搏指。予曰:《内经》云:左右者,阴阳之道路。据脉,肝胆之火为痰所凝,必勉强作文,过思不决,木火之性不得通达,郁而为疼。夜甚者,肝邪实也。初治只当能调肝气,一剂可瘳。误以为疟,燥动其火,补以参术,闭塞其气。《书》云:体若燔炭,汗出而散。今汗不出,舌上之胎已沉香色,热之极矣。设不急治,立见凶危。乃以仲景小陷胸汤为主。大栝蒌一两,黄连三钱,半夏曲二钱,前胡、青皮各一钱,水煎饮之。夜服当归龙荟丸微下之。诸公犹争之曰:病久而食不进,精神狼狈若此,宁可下乎?予曰:经云肝常有余,且脉亦为有余,故有余者泻之。前时误认为虚,投补左矣,岂容再误哉!服后,夜半痛止热退,两帖全安。”

本案“过思不决”导致的不是脾病,而是“木火之性不得通达,郁而为疼”的肝病胁痛,最终孙氏以清泻肝火之品速收其治疗效果,“服后,夜半痛止热退,两帖全安”。

4 结语

由上可见,中医对情志“思”早有认识,其源流可以追溯到《黄帝内经》。不难发现,从中医理论上来说,“思”属于七情之一,即包含在怒、喜、思、悲、恐、惊、忧之中,与其他情志因素怒、喜、悲、恐、惊、忧有着共同的特性。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与其他情志因素又有区别,似乎可以脱离情志范畴。不过“思”作为一种致病因素,在导致疾病发生时,又常与其他情志相互交织、密不可分。情志“思”的这种特殊性,决定了因“思”致病治疗方法的多样性——或需治病求本,去除“思”的致病原因,如病案之一;或需急则治标,从其他脏腑如肝入手来解除病痛,如病案之三;或需与其他情志因素如恐等结合考虑,解除患者心存的疑虑,如病案之二。“思”致病的复杂性和治疗方法的多样性,或许就是它最终仍旧归属于中医七情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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