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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秀素从“水泛为痰,水沸为痰”理论论治恶性淋巴瘤经验总结

2019-01-04王斌庄海峰成志

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年11期
关键词:肾阳虚运化津液

王斌庄海峰成志

1.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三医院 杭州 310008 2.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3.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恶性淋巴瘤(malignant lymphoma,ML)是一类起源于淋巴结或结外淋巴组织的肿瘤,可分为霍奇金和非霍奇金淋巴瘤两大类[1]。淋巴瘤目前居常见恶性肿瘤的第8位[2-3],每年仍以较高的速度递增[4],严重危害人民健康。

当前恶性淋巴瘤的现代医学主要治疗手段以放疗、化疗、造血干细胞移植、靶向药物治疗为主,但存在一些问题[5-6],如放化疗容易出现各种并发症,导致患者对放化疗不耐受等。近年来中医药治疗恶性淋巴瘤在防治复发、提高患者生活质量等方面取得较好的临床疗效。

罗秀素老师为主任医师、教授,“浙江省名中医”,“第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从事血液病中西医治疗40多年,始终处在临床第一线,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其中对白血病、再生障碍性贫血、恶性淋巴瘤、多发性骨髓瘤均有较深入的研究,近几十年特别在恶性淋巴瘤的中医诊治上独具特色。笔者有幸侍诊学习多年,受益颇丰,备受启发。现将罗师治疗恶性淋巴瘤的经验介绍如下。

1 病因病机

根据本病特点及结合历代医家有关论述,特别是“无痰不作核”理论,罗师认为其属中医“痰核”范畴。罗师认为“痰”的形成无不出“非水泛为痰,则水沸为痰”,痰的致病因素主要有外邪侵犯、饮食不节、情志不和、正气不足等,导致痰浊内生,痰凝成核而发本病。

1.1 外邪侵犯,内生痰浊 六淫之邪,都能致痰,其中以寒、火、湿较为常见。《灵枢·寒热篇》云:“寒热瘰疬在于颈腋者,……此结鼠瘰寒热之毒气也,留于脉而不去者也。”《灵枢·百病始生》指出:“湿气不行,凝血蕴里而不散,津液涩渗,著而不去,而积皆成矣。”寒气凝结于体内,阳气运行凝滞,水液输布失司,水液凝结成痰,痰浊停滞身体各部位则致此病。湿属阴邪,性质重浊而粘腻,它能阻滞气的疾动,妨碍脾的运化,从而凝聚成痰。火邪内结,灼伤津液,津液凝结,聚液成痰,即“水沸为痰”。

1.2 饮食不节,脾虚生痰 罗师认为饮食过量,化为积滞;或恣食肥甘,滋生湿热;或过食生冷,寒湿伤中等等,这些都会影响脾胃运化。《素问·经脉别论》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脾胃运化失司,则脾气不能散精,水液运行失常,则内生痰湿。

1.3 情志不和,郁滞灼津 罗师认为情志不和,郁而不舒,肝郁化火,火灼津液,凝聚成痰;肝郁气滞,气血不畅,痰瘀内生。正如《医贯·喘论》所说“七情内伤,郁而生痰”[7],《证治汇补》亦曰“人之气道,贵乎清顺,则津液流通,何痰之有。若外为风暑燥湿之侵,内为惊怒忧思之扰,饮食劳倦,酒色无节,荣卫不清,气血浊败,熏蒸津液,痰乃生焉”[8],痰浊内生,停而成核。

1.4 正气不足,痰之所聚 罗师认为正气不足,可分为先天不足与后天不足,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脾气不足,水湿阴凝,脾失健运,浊阴凝结成痰。先天禀赋薄弱,精气不足,则肾阳亏虚,火不制水,水泛为痰。

罗师认为恶性淋巴瘤病位在脾、肾,但常累及肝,是全身疾病的单发或多发局部表现。其病理因素主要为“痰”,可兼“瘀”“毒”,本病因虚而致病、因病则正更虚,常呈本虚标实、虚实夹杂之势[9]。罗师认为“痰”非此病之本,乃病之标,当求其生痰之因,治其本,故罗师认为痰之因不外乎“水泛为痰”“水沸为痰”,追根溯源责之脾肾阳虚、肝肾阴虚为本。罗师根据西医淋巴系统为液体系统的特点,认为在中医范畴中应该属于三焦,为通调水道之府,不管内外之因,都会影响三焦水液运化失司。犹如脾肾阳虚,失其阳气之彰,则会水湿泛滥,三焦水液运化失调,则水湿凝滞为痰;肝肾阴虚,虚火内生,灼伤津液,三焦津液不足,运行不利,则凝聚成痰。

2 辨证论治

罗师认为临证辨证分型应简单实用为主,证型不在于多,在于能反映出主要病因病机即可。根据“水沸为痰、水泛为痰”成“痰”理论,把恶性淋巴瘤分为脾肾阳虚型与肝肾阴虚型两型,着重随证加减,认为两者都可兼有气滞、血瘀,随证给予理气、活血化瘀等治疗[10]。

2.1 脾肾阳虚型 全身多处淋巴结肿大,或腹内结块,推之不移,不痛不痒,皮色不变,核硬如石,形寒肢冷,无汗,恶寒喜暖,神倦乏力,面色少华,腰酸软,小便清利,大便溏泄,舌紫暗或淡白,有齿痕,苔白滑,脉涩。病机分析:邪毒内侵,先后天不足,脾胃气虚,运化无力而生痰浊;肾阳虚衰,寒水上泛为痰;因实而生痰,或因郁而成痰,或寒邪凝滞,形成痼疾,临床上此型相对较少,预后较差[11]。治法:温补脾肾,化痰软坚,理气活血。方用金匮肾气丸合理中丸加减:制附子6克,肉桂3克,熟地12克,山茱萸12克,怀山药30克,茯苓12克,泽泻9克,炒丹皮9克,太子参30克,炒白术12克,干姜6克,炙甘草6克,玄参15克,浙贝12克,生牡蛎30克,皂角刺15克,片姜黄9克。淋巴结肿大明显,酌情加炮山甲4克、全蝎4克、蜈蚣2条、山慈菇9克、水红花子15克等;阳虚明显,加大制附子剂量为9~15克,或加高良姜6~9克、补骨脂12克、杜仲12克等;气滞血瘀明显,加鸡血藤15克、莪术9克、三棱9克、乳香6克、没药6克、桃仁9克、红花6~9克、王不留行15克等。

2.2 肝肾阴虚型 颈项、耳下、腋下肿核,质地坚硬,或腹内结块。形体消瘦,午后低热,手足心热,心烦易怒,口咽干燥,两胁疼痛,腰胁酸软,耳鸣,盗汗,夜寐欠安,舌红或绛、苔薄或少苔,脉细数。病机分析:邪毒内侵,郁而化热,或杂病日久,灼伤津液,阴液不足,如水沸蒸蒸而上凝聚成痰,此型临床较常见。治法:滋阴降火,疏肝理气,化痰散结。方用加味四物汤合消瘤丸加减:熟地黄12g,当归12g,川芎9克,炒白芍12克,麦冬 12g,枸杞子 12g,炒黄柏 9g,僵蚕 9g,玄参15g,浙贝母 12g,片姜黄 9g,桑葚 12g,三叶青 6g,猫爪草 15g,夏枯草 15g,生牡蛎(先煎)30g,佛手 9g,炒麦芽15g。淋巴结肿大或气滞血瘀明显者,药物加减同脾肾阳虚型。

放化疗期间的随证加减:患者化疗期间多出现恶心呕吐、骨髓抑制、肝肾功能损害等不良反应,在上述辨证分型的基础上随证加减。化疗后若恶心呕吐,可合旋覆代赭汤合平胃散加减;若口舌生疮,合玉女煎加减,配合罗师的口腔溃疡散;若大便干结不通,予合增液汤加味;若疲倦乏力、食欲不振、气短懒言,合十全大补汤加减;若肝功能异常,合小柴胡汤或半夏泻心汤加减;若出现白细胞减少、血小板、血红蛋白减少,合六味地黄汤加减。

3 病案举隅

滕某某,女,77岁,退休,2011年10月7日初诊。主因“左胸壁肿块进行性增大3月”于2008年10月3日在邵逸夫医院门诊就诊,行氟代脱氧葡萄糖(18F-fluorodeoxyglucose,18F-FDG)肿瘤代谢显像:左胸壁葡糖糖代谢浓聚灶,电子计算机断层扫描(computed tomography,CT)见软组织密度灶,考虑恶性病变;予局部肿块穿刺活检:(左胸壁穿刺)外周T细胞淋巴瘤。因当时无明显不适未予特殊治疗。2008年10月20日在浙江省肿瘤医院进一步诊治,诊断为外周T细胞淋巴瘤(皮肤型)。于2008年10月22日至2009年2月9日共化疗6个疗程,末次化疗于2009年3月结束。末次化疗3个月后全身皮肤出现多处肿块,小的如米粒大小,大的如大核桃大小,自用“九一丹”经麻油调敷后出现不良反应后停用。2009年6月开始在他处中医治疗,后因皮肤结节反复出现,于2011年10月7日前来就诊于罗师。

首诊:全身可见多处皮肤结节,左乳房下肿块较大,约3cm×3cm大小,质硬,呈紫红色,活动欠佳,自觉口干,怕热,近来脾气急躁易怒,睡眠、胃纳一般,大便偏干,日1次,小便偏黄。舌红苔薄黄腻,脉弦滑。中医诊断:痰核,肝肾阴虚型;西医诊断:外周T细胞淋巴瘤。治法:滋阴降火,疏肝理气,化痰散结。处方:加味四物汤合消瘤丸加减。处方:熟地黄12g,当归12g,川芎9克,炒白芍12克,麦冬12g,枸杞子12g,炒黄柏9g,僵蚕9g,玄参15g,浙贝母12g,片姜黄9g,桑葚12g,三叶青6g,猫爪草15g,夏枯草15g,生牡蛎(先煎)30g,佛手 9g,炒麦芽 15g,炮山甲 6g,王不留行15g。14剂,每日1剂,分两次煎服。

2011年10月21日二诊。服上方后口干、怕热,心烦较前减轻,皮下肿块较前有所缩小,质变软,上方加白花蛇舌草15g,继服14付。上方加减服药至2011年12月9日,患者皮肤肿块已消失,无明显不适,精神较前明显好转。之后隔周前来复诊。

2012年4月13日复诊。患者精神可,皮肤未见肿块、结节,偶有咳嗽咳痰,舌紫苔薄,脉细,治拟清热解毒、活血散结、养阴润肺。处方:丹皮12g,夏枯草12g,皂角刺 15g,全银花 15g,连翘 12g,山慈菇 9g,三叶青20g,玄参15g,野菊花12g,桑白皮 12g,炙百部12g,穿山甲 9g,猫爪草 15g,漏芦 12g,佛手 9g,浮萍15g,紫花地丁 15g,石见穿 15g,僵蚕 12g,鲜铁皮石斛(先煎)12g。14剂,每日1剂,分两次煎服。

2012年4月27日复诊。目前未出现皮肤结节疙瘩,咳嗽咳痰较前减轻,舌脉同前。上方减桑白皮、石见穿,加覆盆子15g以增强滋补肝肾之力,14剂,每日1剂,分两次煎服。

此后随证加减至2013年10月25日,复查彩超示原先肿大淋巴结已缩小至正常范围,后在上方基础上随证加减至今。患者病情平稳,皮肤未见肿块疙瘩出现,各处淋巴结未见肿大。

按:本案为病理确诊的外周T细胞淋巴瘤(皮肤型)。外周T细胞淋巴瘤是一类种族异质性合地域变异性的成熟T细胞淋巴瘤,占成人非霍奇金淋巴瘤的5%~15%,具有侵袭性、变异性大、预后差,易复发等特点。该病多见于中老年人,极少侵犯皮肤,皮肤型外周T细胞淋巴瘤即使通过积极治疗,5年生存期约为12%。该病人全身皮肤反复出现肿块、疙瘩,罗师认为此属“人之一身,无非血气周流,痰亦随之”[12],故痰能到身体各处,流走不定,又结合患者口干、怕热、舌红苔薄黄腻、脉弦滑等,考虑肝肾阴虚,郁而化火,灼伤津液,三焦津液不足,运行不利,则凝聚成痰,为“水沸为痰”,故拟加味四物汤合消瘤丸加减。同时考虑病变在表,痰郁日久于表化热,合五味消毒饮清解表热,用浮萍引药达表,覆盆子、铁皮石斛调补肝脾肾三脏,并重用穿山甲、僵蚕加大软坚散结力度。罗师认为穿山甲走窜之性无所不至,善消各种癥瘕积聚肿块,非重用无奇效,一般多在9克以上,但目前因不纳入医保报销,罗师多建议小剂量反复煎煮3次以上,不主张研磨吞服妨碍脾胃运化。此病人经罗师治疗至今未见复发,病情控制平稳。

4 结语

中医并无恶性淋巴瘤病名,多将其归属于“痰核”“瘰疬”“积聚”“失荣”“失营”“石疽”等。罗师常将淋巴瘤中医病名归属“痰核”范畴,认为淋巴瘤多因先天禀赋不足,肾阴亏虚,水不涵木,伤及肝阴,或因饮食不节,脾失健运,外感寒湿,困遏脾阳,水湿运化无力,湿聚成痰,所谓“无痰不成核”。其病理因素主要为“痰”,可兼“瘀”“毒”。本病因虚而致病、因病则正更虚,常呈本虚标实、虚实夹杂之势。罗师认为“痰”虽非此病之本,但乃病之标,当求其生痰之因,治其本,而痰之因不外乎“水泛为痰”“水沸为痰”,追根溯源责之脾肾阳虚、肝肾阴虚为本。临床根据“水泛为痰,水沸为痰”理论,究其痰之因,治其本,把恶性淋巴瘤分为脾肾阳虚型与肝肾阴虚型,从肝、脾、肾三脏论治,随症加减,灵活用药,临床疗效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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