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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模式”的界定、特征及价值研究

2018-10-23孙景珊

学理论·下 2018年5期
关键词:民主政治中国共产党

孙景珊

摘 要: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由体制外的政党变为体制内的政党,开始了自己的局部执政。针对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以及陕甘宁边区的社会政治生态,中国共产党走出了一条自己的“延安道路”,开创了自己的“延安模式”。“延安模式”是中国共产党的一种理论和实践上的创新。它不仅帮助中国共产党完成了抗战的任务,也为其日后在全国的执政提供了借鉴经验。

关键词:延安模式;中国共产党;民主政治

中图分类号:K26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8)05-0135-03

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开始了自己的局部执政,构建了不同于以往,也不同于同时期国民党统治的一整套治理理念、体制和方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一种执政模式——“延安模式”。在当时不仅完成了抗日的任务,还成功地改造了西北农村,建设出一个新社会。这个模式在当时保证了中国共产党的不断发展和壮大,在某种程度上,它也极大地影响着其后中国社会的发展。

一、“延安模式”的提出

“延安模式”或“延安道路”,是海外中国史学家们对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中国共产党的发展模式提出的一个概念,主要代表人物是美国学者马克·赛尔登(Mark Selden)。他在搜集和整理了大量历史文献和档案的基础上,历经8年,在1971年出版了《革命中国的延安道路》这一代表性的著作。他在这本书中提出的主要分析概念就是“延安道路”,也称“延安模式”。

赛尔登指出:在抗战时期的陕甘宁边区,从宏观的视角来看,中国共产党在陕北黄土高原上几个小县域贫瘠的土地上,在文盲率高达人口总数90%以上的当时中国最贫困的地区养活了从各个苏区长途奔袭过来的数以十万计的军队。中国共产党不仅确保了军队的生存和壮大,也没有干扰到当地民生。而且之后为如何取得这个国家数以亿计贫苦农民的拥护,并取得了站在统治者和农民之间作为平衡的知识分子阶层的支持。中国共产党在这一时期展现了自己的政治智慧,从而领导一个大胆的、有创建性的解决农村的压迫和解体问题的运动,这也正是“延安道路”的特点”[1]。

根据赛尔登的观点,“延安模式”是中国共产党一个大胆的、有创建性的解决农村的压迫和解体问题的模型和方法。而这一模式也最终为其日后在全国的执政提供了制度设计、社会治理模式等经验借鉴。

二、“延安模式”产生的社会背景及其主要内容

“延安模式”开始于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武装在陕甘宁边区进行自己的统治。当时的陕甘宁边区整个社会生态处在非常困难的状态之下。在地主经济的统治之下,边区经济凋敝不堪。农业是最主要的经济部门,但农业经济处于不发展的状态。乡村的手工业也遭到严重破坏,一切日用品基本都是仰赖外间输入。农村金融枯竭,农民购买力低下,乡村商业贸易枯萎。如果长期干旱,经济就会完全崩溃。在这样的经济条件下,再加上边区地处偏僻的、交通不便的、文化落后的黄土高原上,造就绝大多数乡民自然是思想保守,小农意识强烈,民主、民族意识淡漠。

正是在这样经济文化十分落后的陕甘宁边区,中国共产党开始进行了自己的政治统治并积极探索发展道路。

在经济上中国共产党首先从土地改革入手。在陕甘宁边区完成了由苏维埃政权向抗日民主政权的過渡之后,1938年4月1日,边区政府发布了《关于处理地主土地问题》的公告。整个抗日期间,地主对土地的合法权益受到边区法律的保护,边区实行减租减息的土地政策。此外,党在陕甘宁边区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为口号,发动“以发展农业生产为中心”的大生产运动,并将其作为一项基本的经济政策,贯穿于抗日战争的整个相持阶段。

除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外,中共还大力推动边区工商业及贸易金融方面的发展。譬如,在商业上坚持贸易自由政策,反对统制垄断。设立贸易局,来调整输出入贸易,发展私营商业来繁荣市场等。

在政治上边区主要属于经济落后区域,民众刚从旧政权统治下解放出来,基本没有民主习惯,基层乡村更是如此。边区民主建设成败的关键之一就是如何把广大民众引导到民主政治的轨道上来。“民主政治,选举第一。”[2]民主选举的核心是民众的参与权。民主选举也是共产党赢得民心的最好办法。

除了实行民主选举之外,中共还鼓励和帮助民众成立各种群团组织,让民众更好地参与到政治生活中去。在制度上,中共建立了普选制和“三三制”政权,并以此为基础实施了参议会制度,这样就从根本上保障了人民享有各项民主政治权益。

在文化上边区是文化的荒漠,几乎没有什么现代文化设施,民众也几乎没有什么文化生活。斯诺在《西行漫记》里曾专节描写他观看红军剧社演出的情形是“充满了明显的宣传,一点也不精致,道具都很简单”的节目,老百姓却都看得津津有味[3]。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当时边区文化生活的枯燥。

根据杜赞奇的理论,“文化网络是地方社会中获得权威和其他利益的源泉,也正是在文化网络之中,各种政治因素相互对立,领导体系得以形成”[4]。中国共产党必须借助这张网,才能将自己的政策真正地深入农村,从而重新整合农村社会。这就要在农村各阶层人民心里注入一种新的“理念”。所以中共在文化建设方面首先确立主流意识形态,对价值体系进行合理解释。其次,开展多种形式的社会教育,倡导民众树立崇高理想和信仰。再次,边区新文化运动的开展,党加强了文艺工作的指导和开展,以帮助群众提高政治理论水平,接受新兴思想,在思想上加强对群众的教育,引导他们了解和接受党的意识形态。

在社会生活上中共对赌博、吸食鸦片等社会丑恶现象坚决加以铲除,深入开展讲卫生运动,宣传医学卫生知识,破除封建迷信,禁止买卖婚姻、废除缠足陋习等,这些举措都是建立在群众自愿的基础上,因此一开始就为群众积极响应,并为群众所积极践行。此外,随着边区经济、文化教育的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提高,思想观念也在逐渐转变,政治民主化进程的不断深化,边区乡村社会的许多陋习被废除,婚姻家庭、阶级阶层、社会生活方式、社会意识等焕然一新,新的社会风气悄然兴起。

三、“延安模式”所取得的成就

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陕甘宁边区顺应历史潮流,在十分困难的条件下生存下来,并且有效地推动了边区的社会发展和全面进步,边区政权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得到巩固和发展,创建了卓有成效的“延安模式”。

1.改善了中共的形象

从1937年抗日战争的爆发至1945年抗日战争的胜利,中国共产党以积极的面貌重塑自己的形象,“陕甘宁边区抗日根据地之所以巩固,所以发展,依靠于政治上的民主,经济上的民主与文化上的民主,团结了各阶层各党派的人民成为一条心。”[5]446

中国共产党对陕甘宁边区政治、经济、文化结构进行整合,大力推进制度建设,使中共赢得了最广泛民众的支持,自身的合法性不断得到增强,为自己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此外中共积极开展对外宣传和交往工作,这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全国人民乃至世界都知道在中国的抗日战争中,除了国民党外,还有另外一支武装,另外一个政权,另外一个政党在起着极为关键的作用。这同时也为中国共产党赢得了更多力量的支持。这也使中国共产党的形象客观展现在世人面前,人们开始关注和认可这一合法政党,走出了一条自己的“延安道路”。

2.积累了丰富的执政经验

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在陕甘宁边区的局部执政,开始独立自主地决定和实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制度。这一时期,中共推动了陕甘宁边区乃至全国的政治发展,也为日后其成为全国性的执政党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首先,抗战时期选举制度最大限度地调动了民众支持选举,参与政治的热情。全社会各阶层广泛地参与政治,也是政权获取合法性基础的重要途径。陕甘宁边区选举运动的开展和选举制度的建立,使人民真正地参与民主政权的决策和管理,特别是乡政权实行议行合一制度,由人民直接选举和罢免代表。这也为新中国成立之后的人民代表大会选举制度提供了经验和借鉴。

其次,参议会制度和“三三制”政权的实施,使中国共产党团结各派力量,用政治参与的方式集思广益,强调政治宽容和政治合作,争取了社会精英的加入,巩固了执政党的社会基础,使中国共产党争取到了最大多数人的支持和认同,也为中国共产党积累了丰富的政治经验,为新中国成立之后建立并实行人民民主专政制度、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奠定了基础。可以说边区参议会就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直接雏形,边区参议会还是探索中国式多党合作制度的一个有益的尝试。

最后,中国共产党依靠边区政权、群众组织,凭借社会制度与政策,对边区社会进行社会变革与管理,使边区的经济、政治、文化、教育、社会保障等事业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社会上的一些丑恶陋习也逐渐有所改变,及至抗战结束,边区的社会面貌焕然一新。因此,中共在这一时期积累了丰富的制度建设和社会管理经验。新中国成立后中共对乡村社会的改造依然是建立在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社会管理的实践之上。

3.获得了民意的支持

中共在陕甘宁边区的执政顺应了政治发展的潮流,实行民主政治;顺应了历史的潮流——实现和平统一。陕甘宁边区与国统区出现了巨大的反差,边区社会环境井然有序、精神面貌振奋向上;与此同时,“国民党和委员长的地位与过去十年的情况相比,更加虚弱。”“士气民心低沉。沮丧情绪广为扩散,普遍感到绝望。”[6]当时的延安成为红色中国的首都。一大批进步人士、革命青年、爱国知识分子奔赴延安,改变了延安和边区原来的人才结构和知识层次。爱泼斯坦说:“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中国,”在那里,“充满希望、没有饥饿,没有失败主义情绪……”[7]。由于获得了民众的广泛支持,拓展了最广泛的群众基础,中国共产党的力量赢来了大发展时期,为自己获得了政治认同。

4.塑造了延安精神

中国共产党在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执政的实践中,所形成的理想追求、精神风貌、思想品德、行为准则和工作作风,汇聚和培育了中国革命精神的结晶——延安精神。2002年,江泽民把延安精神概括为: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8]。

中国共产党在抗战时期,始终坚持代表最广大民众的意志和利益,因而延安精神使中国共产党赢得了最广大民众的认同和支持。也正是因为这种精神,中国共产党领导边区及全国的民众为争取民族独立和民族解放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赢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也为中国共产党在全国的执政奠定了政治根基。

四、“延安模式”的思考和启发

“延安模式”是中国共产党在特殊时期,在一个十分不理想的社会政治生态环境下,大胆地进行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进行的一场伟大的社会实验,不仅很好地实现了党的局部执政,也为日后其在全国的执政打下了根基。所以取得这些政治成就,从根本原因上来看有以下几点。

1.顺应社会政治发展潮流——民主化

孙中山说过“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对后发展中国家来说,20世纪政治发展的目标是现代民族国家的构建、政治权威的确立、政治制度的民主化,以及实现人在政治上的彻底解放和全面发展。

纵观抗战时期中共在陕甘宁边区对政治发展的推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中国共产党顺应政治发展潮流,实行民主制度,并结合中国西北农村实际情况,在政治上采取灵活多样的方式,实践并传播民主的理念。并由此获得了边区广大民众的政治认同,确立了自己的政治合法性。

2.建立了当时比较完善的民主政治制度

中国共产党在顺应和推动中国政治发展的过程中,首先自身要获得政治合法性,合法性是民众对其治权的认可。中国共产党为获得政治合法性实施了多项制度安排,其中,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实行民主制度。

中国共产党在边区进行的一系列民主政治的实践中,取得了两大政治成果:一是普选制的建立,并在普选制的基础上,确立了“三三制”的政权形态。“三三制”政权的提出和实施,标志着中国共产党民主制度框架的进一步完善和发展,并产生了推动全国政治民主化进程的实际效应。二是参议会的设立和《陕甘宁边区施政纲领》的颁布,从组织上和法律上确保民主制度的实施和人民政治权利的实现。

3.廉洁高效的政府管理体制

陕甘宁边区在民主建政的过程中,通过普遍的民主选举建立了各级民选政府。它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毛泽东誉为“帮忙政府”。他说:“有两种政府,一种只知道刮刮刮,另一种则帮老百姓的忙——边区政府就是这种帮忙政府。”[9]

政府的权利是人民给的,它只有为人民服务的义务,而不能有任何其他的特权。边区政府深知这一点,因而它们十分注重自身的廉政建设。为了建立廉洁的抗日的民主的政府,边区政府要求“共产党员在政府工作中,应该是十分廉洁、不用私人、多做工作、少取报酬的模范”[10]。在边区政府的要求和努力下,各级政府工作人员具备了良好的个人品质、业务能力和敬业精神。

此外,边区政府运用多种机制,采取各种措施,加强了对各级干部的监督,以防以权谋私的违法乱纪行为和腐败现象的滋生。任何好的政府,如果没有人民的监督,它是可能松懈的;同样的,任何好的行政人员,离开了人民的支持,他们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5]370。这种廉洁高效的政府管理体制也为新中国成立后的政权建设提供了经验借鉴。

4.坚持走群众路线

罗斯切尔德说:如果政治体系能长期满足成员的需要和利益,也可赢得统治的合法性;同时,即使一传统的政治体系完全拥有统治的合法性,但如其长久以来表现得昏庸无能,亦会仅仅蚀耗其合法性[11]。中国共产党在进行民主实践过程中,很清楚所有合法性获得的根源就是取得民众的政治支持。中共根据对农村的直接考察,断定占人口70%的贫农是革命的先锋,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能够将农民组织起来,在文化意识形态的作用下,广大人民群众的价值观念就会得到影响和塑造,就会认可现存的政治和社会秩序,从而自愿地服从国家的控制和管理[12]。

中国革命的特点决定了在农村建设基层民主政权是中共所面临的重要任务。首先,陕甘宁边区乡村政权体制的确立。乡参议会是乡级“民意机关”“人民代表机关”,“为乡政权最高机关”,议员由选民直接选举。其次,在乡村政权的运行上,实行议行合一。基层政权的建立使中共在组织动员农民和整合农村社会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大力加强基层政权的建设,使抗日根据地政权深入到最基层的乡村社会,最大限度地调动了乡村民众的政治热情,使共产党的政策得以贯彻,并使群众自觉去接受党的领导,这也是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不断发展、壮大的重要力量源泉。

“延安模式”是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创新,是中国共产党在特殊时期特殊地区的一种特殊的治理社会的模式。“延安模式”使中国共产党完成了一次质的飞跃,使其获得了人民对其“治权的认可”,实现了自己的政治合法性,实现了其当时的政治理想和政治目标,并为其日后在全国的执政做了一定的制度设计,也为中国的政治发展提供了有益的经验总结和理论及实践依据。

参考文献:

[1]马克.赛尔登.革命中的中国:延安道路[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3 .

[2]陕甘宁边区政府为改选及选举各级参议会的指示信[N].1941-01-30.

[3]埃德加.斯诺.西行漫记[M].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2:83.

[4]杜贊奇.文化、权力与国家——1900-1942年的华北农村[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4:67.

[5]陕甘宁边区参议会(资料选辑)[G].北京:中共中央党校科研办公室,1985.

[6]埃谢里克斯.在中国失掉的机会[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9:139,141,147.

[7]孟红.中共领导人与爱泼斯坦的世纪友谊[J].文史月刊,2018(1):4-10

[8]人民日报[N].2002-04-03.

[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一八九三—一九四九)(中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160.

[10]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522.

[11]胡伟.在经验与规范之间:合法性理论的二元取向及意义[J].学术月刊,1999(12):77-88.

[12]王列.国家的文化意识形态职能 [J].文史哲,1994(6):5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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