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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虞姬”看电影对戏曲的重合与再造

2018-07-13安徽信息工程学院艺术设计学院241000

大众文艺 2018年21期
关键词:程蝶衣诀别虞美人

(安徽信息工程学院艺术设计学院 241000)

电影《霸王别姬》将国粹经典纳入了自身的叙事体系,成功将戏曲故事在电影的多维叙事时空中交错重合,将时代变迁与个体人物命运沉浮紧紧相扣,曲折动人、发人深省。演绎再造出时代中小人物“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命运感慨,完成了电影对“离合悲欢、怨女痴男”故事的主旨升华。

一、“从一而终”见证乱世飘零中的共同宿命

(一)四面楚歌中的虞美人

“霸王别姬”的故事源于《史记·项羽本纪》,楚霸王项羽在与汉高祖刘邦夺权战争中兵败,被围于垓下,四面楚歌之际,不得不与虞姬诀别。梅派经典京剧将霸王“不得不和虞姬诀别”的故事加以建构,道出了虞姬诀别霸王的不得已。“四面楚歌”的时代环境中,“诀别”成为最终虞美人自刎的凄婉结局,成就了传统中国社会对女性忠贞不渝的心理期待。

(二)乱世更迭后的程蝶衣

导演陈凯歌将李碧华小说《霸王别姬》改编成同名电影,电影的内核同样是“霸王别姬”的故事,也使“虞姬”的诀别成为必然。电影借戏曲中“虞姬”诀别霸王的故事内核对电影故事做了较大改动。与身处“四面楚歌”的虞美人相同,程蝶衣同样委身于乱世更迭的年代;但是程蝶衣并没有像虞姬那般选择“自刎”向苦难“诀别”,却在苦难都成往昔时“拔剑自刎”,让人错愕。同样是大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京剧与电影两种不同戏剧形式对人物的处理却千差万别。

二、“戏中戏”成就英雄美人的迥异人生

(一)“垓下自刎”成就虞美人美名

京剧《霸王别姬》中“虞姬诀别霸王”完成了后世对女性的完美心理期待,感受到虞姬对爱的坚贞、对君的忠诚。清代诗人何溥认为在降敌的八千楚军,无一人像虞姬那样的坚贞。忠于爱情得虞姬为让项羽心无挂念,毅然拔剑自刎,其情,惊天地!其义,泣鬼神!虞美人与楚霸王坚贞的爱情也因为虞姬的诀别而变的更加唯美、动人,成就了不朽的虞美人,但根本目的却是为了衬托霸王的悲怆。“泣数行下”的霸王得以彰显其人格魅力,儿女情长的英雄闪现着人性的光彩和生活的温情。

(二)一生坎坷,难寻蝶衣芳冢

电影《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虽然并不是女性,成长和生活的经历给他注入了女性性格中的坚贞与柔情。程蝶衣一生的坎坷,来自外部不可抗的环境力量催化了其自身内化的性情显现。

1.外部的不可抗力,使他一生飘摇

历史、政治环境的更迭,让原本飘摇的生命更加不堪一击。程蝶衣童年生活在北洋政府时代,生存的需求使母亲沦为“妓女”;扮女装在“妓院”长大;在戏班切指学戏,身心着侮;为京剧传扬,中日交战的纷飞年代不得已寻“靠山”;为救“霸王”给日本人唱戏,沦为国人口中的汉奸;风云变幻中求生,成为文革中被革命、被专政的对象。这些外部的不可抗力,使程蝶衣脆弱的生命更似大海浮萍飘摇不定。

2.内部的内化性情,将他一生决定

外部力量不可抗拒催化了其内部性情。在喜福成学戏时,如果没有那份“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的倔强,或许也就不会有后来“风华绝代”的程蝶衣;如果不是对于霸王那份“从一而终”的偏执,也就不会有为日本人唱戏,文革中沦为“汉奸”的罪名,更不会有为了获得“霸王的宝剑”而献身袁四爷的荒唐之举;如果不是自身的善良和“不懂变通”就不会有四儿的恩将仇报,更不会将自己送上万人批斗的舆论炼狱之中。与变幻莫测的环境相比,内化的性情更加显性的展示了程蝶衣的一生。

三、“两个虞姬”缘于各自真性情

虞美人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选择自刎,一言以盖之“环境所迫,身不由己”。程蝶衣却选择在乱世已经过去,新生活即将来临的情况下结束自己的生命,两者完全不同的人生态度造成了最终两人截然不同的结果。电影与戏曲的不同主旨要求从两人的不同性格中必然演变出迥异的人生沉浮。

(一)虞美人的家国大情,程蝶衣的个人小义

同样是面临家国安危这种大的时代背景,但是两人的性格决定了两人迥异的态度。京剧中,通过“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几句唱词就将虞美人的家国意识一览无余。跟随楚霸王在外连年征战,她没有过多的叙述自己有多辛苦,而是说出了恨秦的原因是害的百姓生灵涂炭、困苦颠连。当楚霸王大战归来后,虞美人让楚霸王去歇息而自己却在帐外,为天下苍生忧愁夜不能寐。在面临汉军逼近的情形,虞美人为了让霸王无后顾之忧,最终选择“诀别”最爱的男人,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气魄。

与虞美人的家国大情相比,程蝶衣的“小家”意识更显的强烈。身世的经历使程蝶衣十分珍视“家”的存在。抗战期间家国遭遇重创,他没有慷慨的救国图存,而是打起了个人的“爱情保卫战”,向菊仙表现出强烈的敌视。张公公堂会后二人发现宝剑,程蝶衣一心认为只有“霸王”才配得上这把宝剑,为得“霸王”倾心他宁愿忍受屈辱从袁四爷处获得宝剑赠与“霸王”,可是“霸王”早已不记得他的一句戏言,程蝶衣心中的情感依赖慢慢崩塌。

(二)虞美人的机智变通,程蝶衣的执着偏执

戏曲故事中虞美人的机智变通令人赞叹。在汉兵已略地的危机关头,虞美人拥有另一番心理世界:“垓下自刎”,唯有一死,即可让楚霸王铭记住自己这份坚贞的爱。也可以做到顾全大局、识大体名留青史。曹雪芹《五美吟虞姬》写道:“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1面对家国大义,虞姬自刎于楚帐得以芳华百代。

与虞美人相比,程蝶衣的偏执让他的人生更加的坎坷与艰辛。首先,对于戏的偏执让他活在戏中疯魔。“霸王别姬”是师兄弟的成名作,程蝶衣沉湎于戏中虞姬与霸王的理想情感,在现实生活中也需完成“从一而终”的誓言。电影并没有使程蝶衣在“性别意识错乱”的男女情欲中停留,而是追求“从一而终”的终极理想。其次,便是对人的偏执。在电影中可以清楚的看到程蝶衣对段小楼的强制要求:和自己唱一辈子戏、远离菊仙这个妓女、只演自己的霸王。也正因此导致了师兄弟的分道扬镳。第三,便是对事的偏执。抗战结束程蝶衣因为青木唱昆曲受到审判,段小楼、菊仙四处奔走救人,最终袁四爷答应但是需要程蝶衣的配合,当法官让程蝶衣回答时他却偏执的说出实情,让所有人的努力都付之一炬。电影选择程蝶衣的偏执,让他原本坎坷的命运更加的艰辛,也最终形成了与虞美人截然相反的人生命运。

(三)虞美人的坚强乐观,程蝶衣的哀婉幽怨

京剧“霸王别姬”中的虞美人是个坚强、乐观的女子。“霸王回营”的选段中霸王与汉军交战回来,了解到了战况不佳的虞美人并没有表现出惊恐、不知所措,而是去安慰霸王说“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虑”2。这一方面体现出虞美人的善良、体贴,也可看出虞姬所表现出的坚强和乐观。当楚霸王听到隔岸传来的楚歌声后也是变得不知所措,但是虞姬却平静地宽慰霸王。虞美人确实如此的从容淡定,那是何等的坚强与乐观。在最终决心“自刎”时,虞美人也是表现出相当的坚强,没有过多的胆怯与眼泪,而是在为心爱的人歌罢,拔剑自刎这是何等的气魄。

与虞美人的坚强乐观相比,程蝶衣却显得多了几分哀婉幽怨。他即将面临的是有内部开始的阉割,是思想甚至潜意识的阉割。这场阉割不可或缺的便是其所处的环境,从一出生便面对的青楼环境,程蝶衣从最起初性别认便被刻意的引导向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女性。出生青楼,被母抛弃,让原本毫无安全感可言的程蝶衣更是多了几分小心,多了几分幽怨。母亲暴力的切除其“第六指”,其实就是一场严格的肉体阉割仪式。这样的阉割行动并没有从此停止,旦角表演心理暗示使程蝶衣的女性化认同逐渐内化。最终在师傅和段小楼的胁迫下,实现了对程蝶衣的完全的思想阉割。此外“霸王”的移情别恋、人生命运的起伏,更让原本敏感的程蝶衣更多了几分幽怨。

纵观以上所述不难发现,京剧中的虞美人、电影中的程蝶衣,同样是霸王的“虞姬”,同样不能躲避“诀别”的宿命,却有着迥然相异的命运里程和人生结局。电影《霸王别姬》脱胎于京剧曲目,但由于迥异的主旨导致了“两个虞姬”的巨大差异。电影通过电影化的戏剧时空再造,实现戏曲故事的重合与再造,将戏曲与人生两条线索相互杂糅,相互作用,塑造了程蝶衣这一经典的人物形象。

注释:

1.曹雪芹.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2.夏风颜.王的孤独:千年一叹成项羽[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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