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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符号化评价”到“真实性评价”:一流学科建设评价的核心向路

2018-06-14朱冰莹董维春

学位与研究生教育 2018年6期
关键词:符号化真实性一流

朱冰莹 董维春



从“符号化评价”到“真实性评价”:一流学科建设评价的核心向路

朱冰莹 董维春

符号化评价表现为政府及社会对一流学科建设成效的立场与姿态,虽然有强化大学及学科的绩效责任与竞争意识等积极效应,却存在着固有的局限:外在导向的显性评价忽视建设成效评价中的隐性机制;刚性划一的评价标准抑制着建设实践创新的可能性;形式化评价模式衍生出建设主体自上而下的非理性行为。用真实性评价改造符号化评价,是一流学科建设评价的核心向路。必须使评价回归并走向学科的真实生活样态,强化评价的自然性、常态化、发展性、多样化,以及“学科人”的全员、全方位及全过程参与性,以评价范式的深度变革来促进建设实践的实质性改进。

一流学科建设;符号化评价;真实性评价;学科生活

2015年10月,“双一流”建设总体方案指出:“建立健全绩效评价机制,强化目标管理,构建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学科评价体系。”2017年9月,“双一流”建设高校和学科名单公布,教育部、财政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指出:此次遴选认定所产生的是“建设”高校和“建设”学科,重点在“建设”,能否成为一流关键看最终建设成效。自20世纪80年代初重点学科概念的提出到如今的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政府投入力度持续增强,然而,大学学科建设成效因政府的持续投入和强力推进获得了何种实质性改进依旧难有定论,而探索科学合理的一流学科建设评价制度,无疑成为回答上述问题的前提条件。

当今绩效主义时代,评价已乘着新制度主义之风横扫世界,以学科为载体的科学探究越来越需要剥去“神秘外衣”而接受来自政府、社会、公众等学科场域之外秉承“正当性”和“正义性”的绩效追问,特别是伴随建设经费的持续增长,学科无论情愿与否,都必须向外界证明其建设成效。当前,各种排行榜及各国政府、专业机构周期性组织开展评估和结果公布,似乎已成为一流学科建设的当然评价标准。在此,笔者将以量化、排名、绩效评价来表征、测评、监督、展示和证明一流学科建设成效的评价行为统称为“符号化评价”。那么,当前已趋于常态化的“符号化评价”是否应成为一流学科建设的应然标准?该评价的开展是否存在现实困境?一流学科生成与建设究竟需要怎样的评价制度?澄清上述问题,对理性看待学科排行榜、规范各类评估行为具有重要的启示性意义。

一、一流学科建设的“符号化评价”

当前一流学科建设评价制度在诸多方面具备“符号化”特性,即此类评价以政府、社会及公众对一流学科建设的姿态和立场为价值取向,至于评价本身对建设成效提升究竟起到何种作用并非关注的焦点。可见,“符号化评价”的诸多特征使其成为建设一流学科的促动机制,却未必是提升成效的直接方法。

1.“符号化”评价具有外部性特征

作为符号化评价的主要特征,外部化至少包括以下几层含义:一是评价主体的外部性。传统的学科评价具有与学术研究密切相关、研究主体和评价主体同一性两个显著特征。在符号化评价中,评价主体与研究主体的同一性发生裂变,评价主体已由学者本身转变成学科利益相关者的监督与问责。二是评价方向的外部性。政府自上而下、专业组织及社会由外而内成为主导方向。三是评价结果的外部性。符号化评价侧重于关注一流学科建设的量化成果和显性绩效,诸如投入要素中的各级各类项目、基地、人才等,产出要素中的论文、奖励、专利等。四是评价过程的外部性。符号化评价是在特定时空内,外在于学科具体活动的独立性、非常态化评价,主要利用信息、数据和间接调查对学科建设成效进行评价与比较,不深入学术探究,不接触学者生活。

2.“符号化”评价的模糊性与抽象性

学科是知识分类体系,又具有组织实体形态,还是一种活动状态[1],从而使一流学科组织、一流知识体系和一流活动过程成为一流学科建设的应有含义。此命题蕴涵了一流学科建设评价的基本标准不仅包括一流成果产出,还包括一流学科组织和一流活动过程。如果说一流学科组织包括:一流的使命、一流的队伍、一流的资源支持及一流的传统与文化等方面[2];那么,一流活动又可分解为一流的规划、实施和评价学科组织问题的决策过程。这其中,任意要素、环节都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学科建设成效。然而,各类要素和环节的建设程度或改进力度在现实操作中无法准确测量,进而剥离出共性的投入–产出要素,加以综合判断成为理性选择,致使符号化评价带有显著的模糊性与抽象性。诸如ARWU、US News、THE、QS等影响较大的排行榜,虽然价值目标、指标权重、领域划分莫衷一是,排名结果亦有差别,但构建指标体系——赋予相应权重——测算得分并排序的基本思路[3],以论文数量代表成果数量,被引用率代表成果质量的文献计量学的基本方法却趋于一致,而以投入、产出的绝对数量来表示绩效又产生一定程度的规模失真(scale distortion)[4]。故而,众多学者呼吁:排行榜极有可能造成大学及学科根本任务与价值导向的偏离[5],应当理性对待大学及学科排行榜[6-7]。

3.“符号化”评价的程序化和标识化

如果说建设是内生驱动、面向未来的改进型活动,那么,评价主要是价值导向、面向过去的问责性活动,因而,其标识化意义显著,往往伴有结果重于过程、形式超过内容等问题。例如,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的一级学科评估中的“师资队伍与资源、科学研究水平、人才培养质量、学科声誉”二级指标体系及相应的指标说明,主要还是回应以政府为轴心的外部主体对一流学科的利益诉求。虽然颇受诟病,越来越多国家仍有意无意地将评价结果与政府拨款及项目投放相挂钩。例如,泰国高等教育委员国家型大学项目(2010-2012)奖励资金选拔标准是在QS或THE排名前500[8]。2012年,中国《“高等学校创新能力提升计划”实施方案》“面向科学前沿的协同创新中心”评审要求为进入ESI学科世界排名前1%[9]。此外,符号化评价的评价程序彰显出一种神圣的程序性和仪式感,即:高校提交的评价材料有指定规范,评估工作按预设程序展开,评估步骤与方法遵循特定要求;参评专家通过评估机构严格遴选;且专家组作出的评估报告及其结论具有相应法律效力。例如,英国科研评估中,PEF就根据自传简历和协会信息,将专家组成员进行了学术和非学术专家的划分[10]。

二、“符号化”评价的效用与局限

1.“符号化”评价的积极效应

为应对外部绩效问责而产生的符号化评价,对提升一流学科建设成效起着积极作用。

其一,符号性评价保证了利益相关者在信息化时代对学科发展的知情权,促进了学科的社会化。学科评价作为一种学术活动虽然早已出现,例如,19世纪世界范围内对德国大学以哲学为代表的众多学科的高度评价,吸引了19世纪末数以万计美国学者为探究学术赴德留学,其中,一半以上前往柏林大学学习[11],这一浪潮集中表现出一种纯粹的学术认可。然而学科评价作为一项常态化甚至制度化活动,则推延至20世纪中叶以后。可以说,大范围的全球、区域及各国排行榜是大学外部制度环境变化与学科组织职能拓展交互作用的产物。

学科发展历经从纯粹学术共同体到大学实体机构,再到学术资本主义浪潮下凭借知识优势提供服务的市场主体的过程,其主体关系、目标、结构、性质相应变化,学科需要适当地回应外部各种“功利性的有用与有益需求”,以扩大或保持汲取社会资源的能力。特别是随着庞大的一流学科建设经费的投入,政府愈加重视财政投入能否使学科水平达到“一流”;企业关注学科产出能否顺利转化并创造效益;家长关心走进学科为学生带来了何种实质成长。利益相关者对学科建设过程和成效的高度关切,集中体现为应对各种需求的排行榜的推陈出新,致使大学及学科无可避免地将自身建设向社会公开,回应绩效问责,学科被视为“仅关心‘真理’”坚毅信念[12]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

其二,符号化评价提升了大学及学科的绩效责任和质量意识,为学科建设实践改进提供了范本。当前无论是全球排行抑或各国评估行为,均有明确的评价指向、方案、程序和要求。这些体系或参数仍在不断细化,不仅测度学科技术条件、人才队伍、成果产出,而且力图更为细致地描述社会声誉、环境氛围、学术影响、国际视野等软件标准,描绘出一流学科的“肖像”,参评学科按照“剧本”和“导演”的套路开展建设,致使一流学科建设逐渐走上预设的规范化模板。加之,符号化评价又为不同高校的学科相互借鉴、学习和效仿提供了“窗口”,使高校和学科的质量意识在校际交流中进一步提升。

符号性评价的“规范标准”功用在后发型国家尤为突出。中国的学科评价行为由于在尚未建立起健全的第三方机构之前已全面展开,教育行政部门集办学者和评价者于一身,悄然地使评价本身具有了强制性。在“双一流”建设之际,宣传上:大学官网均能找到彰显学科建设核心地位的各类“发文”;规划上:密切关注各类排行榜,根据排行结果制定规划、布局学科、配置资源;建制上,又专门设置各类负责学科建设的职能部门。以“C9”大学为例,主要有专门设置学科建设处(办)(如清华大学)、在研究生院下设学科管理部门(如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多部门协作管理学科(如浙江大学)三种模式;同时,在院系层面实施院长负责制、院长+学科点长负责制或学科点长负责制[13]等模式强化监督与管理。伴随绩效责任和质量意识的增强,众多学科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近年来,中国众多学科在全球排行榜中的突飞猛进便是最好的例证。

其三,符号化评价强化了大学及学科的竞争意识和自证心态。符号化评价既是自我改进和提升的过程,也是接受政府和社会检验和问责的过程。结果导向型的符号化评价,促进了学科建设的开放化,是一种同时向政府、社会、企业以及校际间的开放。在信息高度共享的时代,校际合作持续增强,竞争意识也在强化,在各类符号化评价中持续竞争。就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的一级学科评估而言,虽然以“自愿参与”为基本原则,却形成了无一校不重视的集体心态。第四轮学科评估结果按“学科整体水平得分”位次百分位进行“分档”,将前70%的学科分成9档,前2%为A+,2%~5%为A(不含2%,下同),5%~10%为A-,10%~20%为B+,以此类推,60%~70%为C-[14]。就在评估结果公布之际,各高校瞬间通过官网、报刊、自媒体等途径宣传各自表现不俗的学科,一流学科建设中的各高校和各学科“相对业绩排名与资源挂钩”的“锦标赛制”特性[15]表现得淋漓尽致。

2.“符号化”评价的固有局限

随着对学科的深入识读和建设实践的推进,学界从不同角度对符号化评价中思维固化、标准窄化、结果绝对化等弊端[16]进行着反思,具体而言,符号化评价固有的局限主要表现为:

其一,忽视建设评价中的隐性机制。一流学科生成的内在知识逻辑和外在推动逻辑决定了一流学科建设评价天然受到显性机制与隐性机制的双重制约。一方面,人类社会对知识的无限探求、循序积累和有序应用的期待和追求成为推动学科内在知识建构的根本动力[17],一流学科生成首先遵循知识发展的“内在规定性”;另一方面,一流学科生成必须在汲取外部社会“养分”的基础上才能得以实现,这决定着一流学科建设的评价元素中必然囊括外显化元素和内隐化元素。绩效与问责主宰的符号性评价以“所有评价要素均可精确测量与可比较”为基本前提,评价中采取一切基于外部量化指标体系的显性评价。但学科“内在规定性”中隐藏着众多仅能模糊感知、具有高度不确定性和复杂性的精神层面的评价元素,它们是反映一流学科建设中学科真实生活的核心元素。但由于其存在着评价方式灵活、标准模糊、程序复杂、结果无可比性等特征,在执行效率和操作范围上大打折扣。当前学科建设实践中“重硬件轻软件、重结果轻过程”等诸多弊端,实质上与重显性、轻隐性评价机制一脉相承。

其二,抑制建设实践创新的可能性。以外部评价为导向的符号化评价由于为一流学科建设提供了模板,自然地强化着依照评估要求和指标进行对应建设的实践逻辑,且在行政思维主导的评估中更为突出。例如: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的一级学科评估体系中,二级指标主要通过政府投放的各类人才项目、教学项目、基金项目等加以表征,学科建设中行政程序设置项目与行政思维评估项目的连锁反应链由此形成。在这种典型的符号化评价中,政府不仅是建设资源的所有者和配置者,更垄断着学科建设评价的话语权。而建设“一线”的高校,尤其是教师,沦为一流学科建设的代理人,缺乏对所在学科建设实践进行创新的责任心、思维力和行动力。就高校而言,按照符号化评价指标塑造认知并选择行动,其所宣扬的“建设成效”,不过是在各类排行榜的名次攀升,政府倡导的“以评促建”政策目标已然异化为“以评代建”的行动策略;就教师而言,一流学科建设等同于“锦标赛制”的竞争及完成项目、获得行政认可。一流学科建设逐渐陷入仅有数量增加而无实质发展的“内卷式”状况。

其三,衍生出建设主体恶性竞争等非理性行为。“只要学术资源以项目或工程形式呈现,评价就不可避免”[18]。符号化评价带来的“累积放大效应”,导致不同大学和学科在社会资源的汲取能力上产生巨大差异,必然衍生出高校、学科甚至教师等自上而下的非理性行为。一方面,为了稳居马太效应中心区学科的权威地位,高校不惜对非重点、非优势学科进行关停并转、整合取舍,造成行政资源错配,连带着行政力量扩张;另一方面,在“按点评估”操作原则下,学科之间面临更直接的利益冲突,学科在尽力抢占资源,实施“保护主义”的同时,逐渐走向封闭,而这明显有悖于现代学科的综合化、交叉性趋势和新学科成长,以及知识生产模式Ⅱ下“跨学科性”“社会弥散性”及“异质性”等特 征[19]。加之,大学和学科又以符号化评价标准继续向下问责,教师不得不专注于自身“一亩三分地”,形成一种个人作坊式小农生产模式,悄然地将自己塑造成“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更为糟糕的是衍生出道德失范、机会主义、学术投机,及由此引发的“劣币驱逐良币”效应。在这种情形下学科建设的“欣欣向荣”不过是隐藏在数字游戏背后的虚假繁荣,而非学科的实质性成长。

三、走向一流学科建设的“真实性评价”

作为评价范式的一场变革,从符号化评价到真实性评价,是一流学科建设评价的核心向路。这种变革与转型,并非对符号化评价的全盘否定,而是意味着用真实性评价改造符号化评价的固有缺憾,为符号化评价提供真切的学科生活源泉,赋予符号化评价以真实性。如此,是否意味着符号化评价缺乏真实性?又在哪些方面缺乏真实性呢?

1.符号化评价的“真实性”缺口

符号化评价虽然形式上以学科硬软件要素为研究对象,实质上却偏离了学科的真实生活状态。众多学科排行榜虽然最大限度地穷尽学科所有要素,将具有不同知识属性、历史文化、地域条件、研究范式、成果形式的学科简约成可比的同类,但从真实性来看,不同性质的学科本无可比性。有学者呼吁:绩效问责已造成对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的摧毁性伤害[20-21]。学科是“一个以具有正当资格研究者为中心,学者出于交流和研究设立一定程度权威标准的研究社群”[22],构筑起学科的是在同一块知识领地上生活和劳作的,具有不同思维、阅历、才智和个性的学者,这些鲜活的生命体在符号化评价中转变为“人力”“规模”“队伍”等复数形式,一流学科建设中最具能动性的生命个体,即“学者”被掩盖。同时,符号化评价的实际运作又将学科的真实生活(从而将学者的探究过程)机械地分割为不同维度和标准(即所谓的一级指标、二级指标和指标说明),据此对一流学科建设工作作出事实判断和价值判定,而这依旧不能真正触及实在的学科决策和真实的学者生活。总之,符号化评价中的参数和结果不可能折射、更无法还原以学者探究为核心的学科真实生活原貌。

符号化评价由于先天存在无视生命个体真切性感知的局限,故而便引发这样一种常态:无论排行榜公认度有多高、学科评估声势多浩大,除了与职能部门、大学及院系各层级行政领导等少数人直接关联外,从事学术探究的“学科人”似乎成了看客,他们既不关心,也不重视所谓的一流学科建设成效及其评价结果。更进一步,符号化评价除了展现作为复数的学科整体性排位,以及说明在一个建设周期内学科是进是退外,很难说给学科中每一个生命个体的观念、意志、思维、情感、行动带来何种实质影响。而尚未建立在“学科人”真实学术生活体验之上、没有众多“学科人”参与评议的学科建设评价,既是不够合格的,亦难以承担起“以评促建”的使命。由此引发的问题是:何为真实性评价?

2.真实性评价的“真实性”体现

所谓真实性评价,指在真实自然状态下,对学科以科学探究为中心的各类活动进行常态化评价,目的是评价学科真实运行和学者真切生活,发现和解决学科建设中的真实问题。即便处在绩效问责主宰的时代,真实性评价仍是一流学科建设评价的内核。亦如斯堪的那维亚航空公司总裁柯尔所言:“航空公司声誉聚焦于每位顾客与公司雇员相遇的‘真实时刻’,而非来源于顾客对飞行绩效明细表或对公司财政状况的了解。”[23]当前中国的一流学科建设成效,既不能简单描述为权威论文数、重大项目数、引进人才数;亦不能笼统阐述为在政府或专业机构某次评估或某个排行榜的扶摇直上,而是“学科人”在“学术部落”中每时每刻地感受与体悟的真实表达,一旦离开学科生活的“真实时刻”,一流学科建设评价体系无论有多精致,都难以形成“学科人”的共鸣。据此,真实性评价的特征可归纳为以下四方面:

第一,真实性评价最终目的不在于问责,而在于改进。真实性评价不再仅是向利益相关者展现与证明绩效,而是关注建设进程能够为每一个生命个体带来哪些实质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说,真实性评价不是静态性、终结性评价,而是过程性、成长性评价。因此,一流学科建设的真实性评价是在真实的学科生活中进行,以“学科人”的学科生活全过程为评价对象,即在零距离接触的评价中实现评价者与被评者在知识技能、价值信念、情感责任等诸多方面双向或多向交融、建构与成长。在学科生活中评价,在评价中实现一流学科的成长与改进。

第二,真实性评价是“学科人”参与的全面、全过程及全方位评价。真实性评价的主体是学科内部每一位管理者、教师和学生,评价对象是知识探究、传承与应用中各主体所涉及的全方位、全过程进展。由此,真实性评价所面对的便是学科全部生活,每一个“学科人”同时是学科建设的行动者和建设成效的评价者。根据评价主体的不同,评价方式亦有差别,包括自我审视、主体间测评、个体对群体发展的评价、群体对个体成长的评价,其中,又以学术主体的自我审视为核心。由于覆盖全员、全过程及全方位,真实性评价便不再拘泥于在特定时空范围内进行,学科探究生活与学科建设评价高度融合,真实性评价便自然地观照了“学科人”的深度体验、学科建设的长期性及建设成效的滞后性。

第三,真实性评价具有多样性特征。真实性评价着眼于每一个“学科人”的真实生活,包括一流学科建设进程中每一个“学科人”的实质性改变,不仅包括他们获得的支持与机会、知识与能力、情感与体悟,也包括遇到的经验与挫折、困惑及困难。因此,真实性评价面对的是存在于学科生活中的真实问题,而非普遍化抽离出来的形式化、模块化问题。一流学科建设当然存在普遍问题,但普遍问题必须植根于每一个“学科人”的真实生活,认同多元性存在是获得存在的空间和意义的前提条件。

第四,真实性评价不是管控而是成长。符号化评价作为一种管控手段,主要体现出外部主体对一流学科建设经费的监督与绩效追问,学科场域之外的评价者通过符号化评价实现各自利益诉求,这在政府主导的高等教育后发外生型国家,表现得更为突出。但真实性评价由于深植于学科知识探究生活原貌,成为生活本身,因此,评价行为便从管控走向学科与“学科人”的成长与发展。据此,笔者将两种评价的特性进行了总结和比较,如表1所示。

表1 真实性评价与符号化评价比较

3.真实性评价的实践路径

即便如此,真实性评价由于操作成本高昂,且有悖于绩效主义管理原则而受到极大的约束。如此,便落脚到这一问题:如何实现一流学科建设的真实性评价?可尝试如下实施路径:

一是强化自我评价与常态评价。自我评价主体是包括教师、学生及管理者在内的“学科人”。作为最具评价资格的主体,“学科人”能真切地感知外力持续输入与学科自身成长的全过程给他们的知识获取、思想进步、学术探究、工作效率带来了何种改进,“学科人”自我评价与学科日常生活相交融,因而,其评价的真实性及其效用要远强于符号化评价,关键在于必须从政策引导和思想认同上保证自我评价常态化,力图展现真实性评价的本来面目,避免使其沦为管理的工具或符号化评价的“备胎”。

二是用真实性评价改造符号化评价。在绩效主义时代,符号化评价不仅有其合法性基础,且在回应外部绩效问责、彰显宏观视野和战略定位,引导一流学科建设方向与目标等方面存在核心优势,因而,用真实性评价改造符号化评价,用符号化评价指导真实性评价成为趋利避害的应然选择,即在一流学科建设评价中,把学科战略定位化解为学科日常生活,并在学科生活常态评价中逐渐内化为“学科人”的共同思维方式来体现和实施。

三是建立更为柔性的评价标准与方法。传统的符号化评价在特定目标引导下,建立在刚性划一的评价标准、方法、程序以及固定思维之上,时常陷入形式主义和机械化的困局,而与学科真实生活渐行渐远。制定弹性、多样化的评价标准,如在纯/软学科、纯/应用学科、城市/乡村学科以及会聚/分散学科[24]界分基础上,逐渐形成用各自标尺衡量各类一流学科建设成效的宽容心,是观照学科和个体差异性的重要举措。这便是成长性评价和过程性评价的要义,亦是真实性评价的本质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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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刘俊起)

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青年项目“动态能力视角下一流学科成长路径及推进策略研究”(编号:17JYC001)

10.16750/j.adge.2018.06.001

朱冰莹,南京农业大学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讲师,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访问学者,南京210095;董维春,南京农业大学副校长,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南京210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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