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对伊朗制裁将如何影响油价？

安纳托尔·凯勒茨基

美国总统特朗普恢复了对伊朗制裁，但制裁的真正执行力度要等六个月—美国要求企业与伊朗断绝关系的新规定的“缓冲期”—的最后阶段才会清楚。这引出了两个重要问题。

第一个是战争与和平的问题，目前尚无令人信服的答案。另一个更加重要的经济问题值得考虑：美国制裁会怎样影响石油价格？

乍一看，答案太明显了，根本不需要讨论：随着制裁遏制伊朗石油生产和出口，并且交易者要为可能的战争未雨绸缪，石油价格肯定会上涨。但金融市场有一个令人不安的习惯：被投资者认为再明显不过的先决条件往往是错误的。石油价格的前景也可能会落入这个窠臼，原因有几个。

石油价格已经比去年夏天的水平上涨了70%—而美国制裁伊朗的预期是上涨的重要推动力。“因流言买入，据消息卖出”是久经考验的金融投机原则。最近，非商业投机客以前所未有的大手笔在纽约和伦敦期货市场买入石油合约，这表明制裁可能已经体现在定价中，布伦特原油价格已经达到每桶78美元。

布伦特原油自2014年美国页岩油产量飙升导致石油价格崩盘以来，还从未高于70美元。2020年交割的石油期货仍大大低于70美元，形成了一种反常的市场现象，即“深度现货溢价”，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2014年秋天，它常常预示着价格会出现深度下跌。

让我们从投机情况转向石油生产的基本面。制裁会否让伊朗出口降低到足以影响全球供求平衡的程度，这一点还看不清楚。伊朗出口量自2015年制裁取消以来几乎翻番，从每日150万桶增加到现在的250万桶，但这些石油大部分被卖给了中国、印度和土耳其，这三个国家可能会无视或绕过美国的制裁。

伊朗石油贸易中真正脆弱的部分，是对欧盟、韩国和日本的出口，其规模只有每天75万桶。欧盟已经承诺会保护与伊朗的贸易，但即使这无从实现，目前流向欧洲、日本或其他美国盟友的部分伊朗石油，也必定会转而流向印度和中国等国，从而变相增加沙特、伊拉克或俄罗斯对欧洲和日本的石油出口。

石油交易者总是能够在全球范围内改变石油流向，这一事实解释了为何大部分分析师预期制裁对全球石油供给的削减效应不会超过每天50万桶。如此规模的变化，还不如去年以来委内瑞拉石油出口日均降幅70万桶，更远低于未来12个月美国所预计的每日产出增幅110万桶，而自去年夏天以来的油价急剧上涨也有可能导致全球石油需求下降。

简言之，制裁伊朗对全球供求平衡的影响，不如世界经济表现和其他石油生产国行为的影响大。这引出了美伊冲突可能导致价格下跌而非上涨的另一个原因：特朗普和他的沙特盟友，现在有很强的政治激励去平抑油价进一步上涨的势头。

汽油成本的上涨，让今年为美国中产减税的收益缩水了一半。如果石油价格在夏天的“开车季”（现在大约刚刚开始）进一步大幅上涨，特朗普就会受到选民的指责，而共和党可能在11月的中期国会选举中败北，特别是在中西部摇摆州。

假设特朗普现在出于政治上的權宜之计而要遏制石油价格，可以预期沙特领导层会为他提供一切想要的支持。过去的经验表明，美国和沙特的政治利益很可能胜出，至少在短期如此。两次伊拉克战争之后都是如此。1991年，石油价格暴跌45%，2003年则下跌了35%，都是在美国发动袭击后不出一个月内发生。如此规模的下跌在今天看来似乎不可思议，但尽管制裁了伊朗—或者说，正因为制裁了伊朗—石油价格很可能会有所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