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藏》
2018-05-31石一宁
石一宁
牛放诗集《诗藏》研讨会由民族文学杂志社和四川省作家协会共同主办。《民族文学》的工作对象主要是少数民族地区、少数民族读者和作者。四川也是多民族省份,有14个世居少数民族,民族自治地区土地面积30.4万平方公里,占全省总面积的62.7%。因此,四川文学界和《民族文学》有很大的合作空间。《民族文学》2017年第5期推出了四川多民族作家专号,接着又与巴金文学院联合举办了“2017《民族文学》蒙古文版作家翻译家培训班”。希望四川省作协和四川的作家朋友们今后一如既往地支持《民族文学》。
我跟牛放先生是2005年认识的,那时我还在《文艺报》工作,参加中国作协组织的重访长征路活动,去到阿坝,见到了当时在阿坝工作的牛放。第一次见面时我以为他是藏族人,因为他长相有点像。也许是相由心造,生活在那片土地上,使他对藏族人民和藏族文化有着深深的认同——这在今天我们研讨的《诗藏》这本诗集中也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牛放不是少数民族诗人,但他热情、自觉和执著地把诗歌创作的笔触对准少数民族的生活。在内心里,他对藏地、藏族人民和藏族文化满怀诚恳与敬意。在这部诗集的“代序”中,他说:世界上雪山很多,但没有一座能够与藏地的神圣相比。藏地雪山、宗教与格桑花,令我们嘈杂的内心充满了敬意。藏地是一部线装百科全书,我能取其一隅而咀嚼之,已是上天赋予我才华与福祉的垂爱了。藏地的人们,或多或少、有意无意地给了我们关于生命意义的某种重要开示。
《诗藏》正是作者内心的诚恳与敬意的表达。这些抒情的诗作讴歌藏地为“最后的净土”,藏族为“最后的民族”,佛教为“最后的皈依”。开篇《阿里有多远》这首诗,描写花了七百年精心雕刻的王城最终不免无声无息地坍塌,朝代倒下,“然而雪山却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礼拜雅鲁藏布》一诗中,咏叹雅鲁藏布江是雪山将一万年的寒冰,进化为一滴透明的蓝天,这是山歌无法抵达的高度,却依然追求最低的流向。“最高的冰/最低的水/雅鲁藏布/你的流淌/难道是对世界最后的超度”。作者对藏地的礼赞,通过矗立万年的巍峨雪山、像蓝天般透明而又谦卑地低流的雅鲁藏布江这些意象来呈现。在《鹅口村的黄河》中,作者描述“一个村一条河/相依为命/一首歌一匹马/就是一生世俗凡心/在落日孤烟里多么宁静”。苍天之下,藏族这种宁静的生活具有一种善和美,但这又是一种远离现代化的艰苦的生活,正如《背在背上的河流》一首所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们都看见了/姑娘回家的小路/袅袅炊烟对水的期待/透过含蓄的窗口/一家人的日子都在你的背上”。背水姑娘“把一条河背在背上”,因为一家人的日子都在她的背上。但作者在诗集中,并不仅仅展现藏族生活的原始与艰难,也表现了现代性对藏地与时俱进的影响,表现了藏族生活的变迁和新貌,如《最后的驼队》写道:“走进去走出来/人生都埋没在遥远的路上了/错乱嘈杂的脚步/早已吵醒了高原的宁静/而越来越宽的道路/修改了茶马古道的坐标/让那些遗落在路上的拐子窝/成为古道上最后的废墟”。作者对藏族的宗教信仰有生动的描绘和深切的理解:“将虔诚打包就可以上路了/为了朝拜高高的雪山/所有的日子都装进了行囊”,“这是一个为路而生的民族/六字真言是毕生的语录/这是一个为信仰而活的民族/莲花灯照耀/心中没有黑暗”(《喜马拉雅雪峰》)。“恭敬地飞翔是高贵的孤独/敷衍的慈悲是卑鄙的虚伪/风雨普渡了鹰的意志/鹰的飞翔就是天空的梵音阅读鹰的飞翔/正如阅读天空的神话/只有放低自己/才可能举头仰望”(《鹰飞翔》)。
这本诗集也表现了作者在藏地生活和游历中的一些思考,蕴含着辩证的哲理。如《山脉》一首:“群山巍峨/这是一种高度/望一望白云/我的心匍匐在大山脚下/可是,仅仅转过身去/山就矮下去了/也许是我的眼神站在了云头/然而山峦是不可轻视的/这是站起来的泥土/内藏生机”。诗意一再转折,然而每一层转折都具有合理性,都别开生面,直击人心。这是一种诗法,也是一种思想的机锋。
当代诗歌已经呈现了多元化的生态,无论是创作还是鉴赏,都已无一定之规。然而,我坚持认为,内心的诚恳与敬意,对一个诗人至关重要。这也正是王国维所说的“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如果作者内心缺乏诚恳与敬意的诗作,必然流于油腔滑調与文字游戏,于世道人心并无裨益。诚恳与敬意,赋予牛放的诗歌创作以精神的价值和品格。他的诗歌不追求时髦,远离油滑轻佻,而是认真、虔敬和宽厚地对待生活,对待读者,在诗坛低调而又坚定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对牛放的诗歌创作,我还有几点期待:在思想上更深刻的开掘。对诗歌形式更多的关注。对语言更有创造性的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