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敢峰
2018-05-17王通讯中国人事科学研究院原院长人民教育总编室原主任
王通讯/中国人事科学研究院原院长、《人民教育》总编室原主任
“敢峰”这两个字映入我的眼帘,是1963年的事儿。那年我读高三,暑假在石家庄的新华书店站着读书,一本名为《人的一生应该怎样度过》的新书使我眼前一亮,而它的著作者就是“敢峰”。我设想着:敢峰就是敢于攀登前人从未敢于攀登的高峰之意吧?敢峰一定是一位学问很大的领导吧?那书的封面设计也很新颖:一只海燕正飞掠过苍茫的大海。翻开书页,字里行间的内容更是叫人荡气回肠。主题曲是:人的一生不能白白度过,年轻人要立志活出有价值、有意义的人生!这本书一直陪伴我迈进北京大学,走上工作岗位。
没有想到的是,在国务院科教组上班的一天,单位领导给我们介绍从景山学校刚调来的一位新人,说是此人名叫方玄初,笔名敢峰。我一听就深感奇异:难道这位头发花白、温文儒雅的人就是敢峰?敢峰深沉老练,平日话语不多,爱抽烟,可能由于喜好思考,脸色有点发黄。他那夹烟的手指头被烟熏得带了颜色,有时候能看到他手里的香烟的白灰一直往下掉。在周荣鑫部长同“四人帮”作斗争的日子里,文字材料主要依靠他,他尽心尽力,经常废寝忘食,不知疲倦。后来“四人帮”反扑过来,周部长被活活整死,敢峰成了被责令“交代”的“罪人”。直到“四人帮”被打倒,他才露出难得的笑容。
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召开,举国一派思想解放的热潮。在敢峰的领导下,《人民教育》杂志社环境宽松,不仅杂志发行量达到72万份,而且青年才俊一个个都冒了出来。教育部大院里人们纷纷称赞《人民教育》编辑部出了能写文章的“四大名旦”,他们是:李树喜、刘堂江、王有盛,我的名字也忝列其中。
翌年,贵州两个年轻人投来倡导建立人才学的一篇稿件,是我把那篇文章推荐给了敢峰。经他同意,那两位同志被邀请到编辑部修改稿件,我也谈了自己的一些构想,敢峰热情鼓励说:“人才问题学问很大,你们一起好好研究吧!”可以说,没有敢峰的热情鼓励就没有此后中国人才研究的兴起,他是我国人才研究事业的真正开创者、大功臣。
世事难料,提出要建立人才学的人在演讲中出现了一些错误观点。如若正确引导,完全可以端正方向,取得进展。没有料到的是,上纲上线的批判排山倒海而来,让社会对人才研究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能不能继续研究产生了严重疑问。在这关键时刻,敢峰勇敢地站出来,为人才学这棵社会科学园地刚刚冒出的幼苗遮风挡雨。是他挥笔在《人民日报》撰文《为人才学一呼!》;是他克服困难艰难创办起风行一时的《人才》杂志;是他给中央领导写信说:“如果犯了错误,我们甘愿打屁股,打完屁股,还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2000年,敢峰(前排左四)随中学校长代表团去英国访问学习。
2004年,敢峰(右一)与童大林(左一)等一起探讨教育改革问题。
2006年,著名画家、雕塑家袁熙坤(左二)向北京市力迈学校赠送邓小平雕像。(左一为党支部书记贺鸿琛,右一为常务副校长张定东,右二为敢峰)
敢峰因为支持人才研究而得罪了有权者,被迫无奈离开了他所钟爱多年的教育领域。
敢峰真是人如其名:敢字当头,敢想、敢干、敢担当!
几十年过去,于今,中国的人才学研究为国家发展、民族振兴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人才强国战略”与“科教兴国战略”、“可持续发展”战略一起写进了党章与政府文件。回头看敢峰,他当年为人才学而呐喊的话语仍然在我们耳边回响:“教育学和人才学研究的重心、侧重面都不一样。教育学侧重在教育,着眼于培养人才,至于如何使用人才、管理人才、调配人才等,则不是教育学所能包含得了的。我从事教育多年,教育学的书也读过一些,我接触了人才研究之后,丝毫没有感到有了教育学就可以不要人才学了。恰恰相反,了解了人才成长规律和特点,对研究教育学和从事教育工作大有好处。”这段话的正确性,已经被历史所证明,它是多么具有认识上的穿透力,何等的高明!
我是学历史的,深知“回头看”的重要。有些问题之对与错,一时难以看清,往往需要等待一段时日加以沉淀。或者可以把这种现象称之为“退馈”,就是后退一段时间,与当时的事情保持一段距离,才能看到历史反馈给人们的事情真相,明了是非。但是,到了这样的时候,非的一方不言不语了,而是的一方却再说也无用了。略改一下李商隐的诗句,叫“此事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厚道宽容的敢峰做了一次惘然人。
好在,历史的真实不会被埋没,它作为中国人才研究史上重要的一页,永远留存在人们的心中。
敢峰,今天老了。敢峰,其实永远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