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与融合

【摘要】康保县城的二人台迷非常多。穿梭在街头巷尾，你会时不时地听到从这片广场、或那扇窗子里传出二人台的声音，尤其每日下午，二人台戏迷们的排演会准时开唱开奏。或许是因为康保县交通不太便利的缘故，这里淳朴的百姓们依然与此传统艺术相濡以沫，起码在中老年人心里仍旧爱得火热。

【关键词】东路二人台；国家在场；文化自觉；丧仪悲欢

【中图分类号】J605 【文献标识码】A

一、国家在场：专业剧团的实践与发展

康保县1956年成立第一支专业剧团，康保县鸣花剧团，以演唱晋剧为主，二人台为辅。1987年9月，经省、地方文化主管部门批准，康保县晋剧团更名为“张家口地区民间歌剧实验团”，成为河北省唯一二人台剧团。2006年7月，正式更名为康保县二人台艺术团。现剧团驻地在康保县西径路1号二人台大剧院，剧院广场东南侧有二层小楼是排练厅及办公地点。剧团也承担重大节庆排演工作，以及参加“晋、蒙、陕、冀四省区的二人台电视大奖赛”，成绩斐然。剧团演出剧目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博采众长勇于突破，创作了许多新编东路二人台大戏，受到当地百姓们的热烈欢迎。

康保县二人台艺术团内设有演员队、乐队、创编组、党支部、团委会五个职能部门。现有演职人员38人，平均受教育程度以中专为主，男演员多于女演员。其中，青年演员占65%左右，中年演员则占35%，最小年龄18岁，最大59岁。全员均为汉族，据了解上世纪七十年代曾有回族演员。团内国家四级演员4人，四级伴奏5人，四级作曲1人。青年演员多表演歌舞剧目，中年演员多演唱功戏，主要演员以丑角或老旦的干嗑①形式表演风趣幽默的剧目。现任团长是康保县宣传部副部长郭向年，有三位业务副团长，分别是演员队姚桂萍、乐队许著明，以及创编组张宝。现今，在国家文化体制改革下，团内人员的工资发放由政府每年拨款50万（显然入不敷出），剩下的则靠团里自行创收，每年约演出300多场次。

2005年，康保东路二人台被评选为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康保县被国家评为“二人台艺术之乡”。县二人台艺术团在县委县政府的扶持下，购置二人台汽车流动舞台，满足下乡小分队及大型团体慰问活动等不同演出需求，以响应“文化下乡，送戏进村”的政策。值得关注的是，近年以来，艺术团新招募的青年演员、演奏员大都来自于内蒙古呼和浩特旺旺中等职业艺术学校（后文简称旺旺艺校）。据副团长四胡演奏员张宝②透露，近几年团内新招的80、90后演员多数毕业于旺旺艺校，他也推荐自己较有天赋的四胡学生到旺旺学习。问他缘由，他答：“那里培养出来的二人台演员业务都很好，而且学校办了十几年了，特别有经验。并且，旺旺艺校对于我们贫困县的孩子们很照顾，我们这儿的孩子出去上学挺难的，家里一般都负担不起，但人家旺旺戏校只需要交纳每月伙食费，就可以让孩子们学戏、学乐器了。”故而，随着这些来自旺旺艺校毕业学员的加入，也为本团带来了些许西路二人台的元素。

二、文化自觉：群艺活动的兴起与繁荣

康保县有大大小小的二人台群艺文化活动地点几十处，县城内几乎每条街道都有固定的二人台活动中心，县委县政府也鼓励支持民间艺术团体与个人建立二人台演艺厅、二人台茶社等场所。

笔者所采访的位于康保县老干部局的夕阳红演唱团，以及青少年活动中心的老年二人台演出队，在每天下午约14：00至17：30进行二人台的排练。据了解，他们大都是本地各行业的退休职工以及农民，平均年龄在60岁左右。其中，演唱者以女性居多，如需男女对唱时，大多采用反串形式，乐队成员则以男性为主。他们时常排演传统二人台小戏与经典唱段，以及现代二人台剧目选段等。这样的排演活动常年存在。他们还定期参加市县举办的二人台秧歌广场大赛、票友俱乐部等活动，并连续多年参与市县级的大型庆典活动，特别是春节期间的“康保县民间艺术节”元宵节的“闹红火”，以及消夏“彩色周末”专场演出等。

康保东路二人台出神入化的表演艺术，以及鲜活质朴的乡土情谊，赢得了当地民众对它的喜爱和赞誉。通过韵味独特的唱腔、接地气的精彩演绎，以小见大地表达出丰富的思想感情及人文气息。正因如此，当地百姓以“二人台”冠名的茶社、饭馆，或是涮肉城都会因此而获得利润的增加。如果你恰巧在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这个时间段光顾，便可以免费享受正宗的康保二人台了。

三、悲歡离合：丧葬仪式的传承与表达

康保县素有厚葬风俗，且历史悠久，仪式过程较为复杂。“该县丧事环节甚多，一般为入殓、报丧、戴孝、掘墓、烧纸、出殡、埋葬、复三等步骤。都依传统习俗，儿女披麻戴孝，亲友乡邻吊祭，鼓匠吹奏，一般七日出殡，留有坟头。” ③如今，在康保，重孝厚葬之风依然有着地域性的表达。孝子孝女们雇用民间二人台班社（现在也有称作演艺公司或艺术团的），既负责仪式中的鼓匠吹奏，还昼夜兼顾表演多场以二人台为主的演出，以此表达对老人过世悲痛之余的思念。

四、康保县贵栓艺术团丧葬仪式记实

时间：2016年6月12日19：00至22：30

地点：康保县广场路广场小区

2016年6月12日下午四点多，在结束了对县二人台艺术团《泥土情》排练的采访后，笔者与父母顺着永安大街向西走，来到康保县政府西南侧的文化广场。从广场深处隐约传来二人台的声音。遂寻声至一小区的角门，穿过此门正西百米处有一辆挂有“康保县贵栓艺术团”横幅的流动舞台车（微卡货车改装），旁边搭建一座约十平米的灵棚。白事东家正与艺术团男负责人有商有量地交谈着，女演员正在换下演出服，下午的演唱刚刚结束。

笔者随即采访一位老年业主，据她讲“现在，谁家办丧事可比以前简单多了，但一般也要唱一天，他们（指贵栓艺术团）半上午就来了，明天出殡，今天晚上要‘开吊④。估计七点多开始，有吹鼓匠、烧纸，之后可要红火一会呢，明天就都‘打发⑤啦。”

民间班社，对演员的要求更加综合，大都身兼多职，即能粉墨登场插科打诨，又可急管繁弦吹拉弹打。“康保县贵栓艺术团”当天演出一共四个人，三男一女。主唱为一男一女，另外两个人分别交替着弹电子琴或打梆子。据笔者观察，并未得见“二人台三大件”——枚⑥、四胡与扬琴，随即向一旁闲着的电子琴乐手探究原委。

笔者：“师傅，您们唱二人台怎么没用枚、四胡、扬琴啊？”

乐手道：“现在，为了节省经费，能多挣一点，像我们私人的二人台演出队几乎都用电子琴弹旋律、配和弦，再加上简单的梆子、锣、鼓、镲来伴奏，谁还请那么多乐手，‘三大件都是专业团体用，我们唱得也可不赖的呢，‘打发办事儿的可多都找我们，红火。”

笔者：“您们，白天和晚上都唱什么呢？”

樂手：“下午的三点多开始唱，都是以歌曲联唱为主，穿插进行二人台小唱段。下午小区里没啥人，人们都还没下班呢，除了老人们没什么人观看，黑了（晚上）人多。黑了我们唱戏呀（二人台小戏），你来吧。”

晚上七点左右，天色渐黑，东家众人披麻戴孝，陆续汇合到灵棚前，按亲疏关系排成两列。小区里的围观人群也越来越多。三个黑衣男人为逝者开路，一人用长棍提着笼火的铁桶，两人抬着火盆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艺术团的三个男人分别手持唢呐、腰挂堂鼓、双手拎镲，身份转换为吹鼓匠。紧随其后的是打幡的东家们。

七点半，随着鞭炮与“二踢脚”震耳欲聋的噼里啪啦声，吹鼓匠开始奏乐，队伍从灵棚向马路走去，开始沿路请魂、叫魂、送魂的仪式。他们出了小区大门，一路向北，每走十多米，重新点燃爆竹。整个路程延续到永安大街与广场西路的十字路口，然后返回。再度到达小区门口，在宽阔处，东家开始隆旺火、放鞭炮、点燃更多的“二踢脚”。家中女眷将死者生前所用铺盖及日常衣物点燃，与纸钱一齐抛掷进旺火中焚烧。这时，东家众跪叩头，并哭诉着对逝者的哀思。吹鼓匠全程伴随演奏。完毕，祭奠者们返回院内灵棚棺旁，开始哭丧，并再次下跪磕头嚎哭一阵。这个仪式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

八点四十左右，演员们准备停当，演出正式开始。晚上看戏的人自然很多，很多老人特意搬上马扎围坐在台前，若有人看戏挤在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会毫不客气的用拐棍捅你。因为台下人满为患，更有甚者直接就坐到了台上。演出以男女对唱形式的歌曲大联唱开始。随后是二人台经典名段联唱，包括《五哥放羊》《十对花》《碾糕面》《跳粉墙》等。重头戏是两部荤段小戏《害娃娃》《娘骂女裙钗》。显然这是大家最爱看的，叫好声、起哄声此起彼伏。最后以歌曲大联唱收尾。全程持续两个半小时左右，十点半结束。

注释：

①干嗑，亦称呱嘴，类似于快板，东路二人台特色，幽默风趣。其雏形是二人台的垫脚戏，垫脚戏的成功与失败直接影响着正戏的演出，后来老艺人把干嗑单独提取出来表演。“干嗑”的表演注重三点式的协调配合——（头、肩、胯）抖肩的韵律和头部的配合，腿的跳跃分寸，眼睛的灵活和手绢的功夫还有说唱的技巧。

②张宝，康保二人台艺术团副团长，四胡演奏员，国家四级作曲。

③康保县志/康保县地方编纂委员会：《康保县志（1988-2005）》[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10年12月版，第119页。

④“开吊”即烧纸，在康保县，一般出殡前一天为烧纸日。

⑤河北张家口一带也称出殡为“打发”。

⑥枚，即笛子，二人台乐队中称为“枚”或“梅”。

参考文献

[1]河北省康保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康保县志：1988-2005[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10.

作者简介：谢姊媛（1990—），女，汉族，中国音乐学院民族音乐学硕士研究生，师从于民族音乐学家杨红教授、二胡演奏家教育家曹德维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