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明视域下大乘佛教生态哲学新探
2018-04-25韩铮
韩铮
[摘 要]大乘佛教生态哲学是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是大乘佛教哲學与生态哲学的简单相加,而是在深入了解两者共性的基础上,以生态哲学的研究范畴和体系为蓝本,系统挖掘大乘佛教哲学的生态智慧。大乘佛教生态哲学包含了一种全新的认识人与自然关系的自然观,破除人们对科学的迷信,重塑人本价值;以提倡节俭来对治当下的消费主义,并树立了共建人间净土的理想。大乘佛教生态哲学构建,对于佛教在当代中国的转型发展和生态危机的改善,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生态文明;大乘佛教;环境危机;生态哲学
一、研究背景
随着资本扩张和全球化发展,环境危机就像一场瘟疫般蔓延开来。人类在贪婪攫取自然的同时忽然间意识到,疯狂若此必将走上一条灭亡之路。与此同时,后发展国家也意识到资本带来财富的同时也送来了瘟疫,尤其是西方国家的环境危机转嫁行为,让发展中国家恍然明白:他们在用子孙后代的未来换取当世的一时繁华。为了实现中国的长久发展,党的十八大正式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明确提出要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党的十九大又将建设生态文明提升为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中国佛教关于环境议题的研究,就诞生在中国学界反思改革开放以来出现的环境问题并试图构建生态文明的背景之下。
中国有着近两千年的佛教文化根基,佛教对于环境议题的研究显然比西方更有文化优势,尤其是有着大乘佛教的文化优势,这使中国学者从西方延续了对大乘佛教环境思想的探索,以求自成一派。中国研究与西方研究的区别不仅在于对大乘佛教典籍的环境维度解读上,更重要的是立足于中华文化的特点来构建中国生态哲学,从而使佛教生态思想成为构建生态哲学的重要资源,并以此来指导生态实践,为建设生态文明、解决环境问题做出贡献。
20世纪90年代,魏德东《佛教的生态观》为中国佛教环境议题研究奠定了研究框架①,此后的佛教环境议题研究多是在此框架下进行的,即基于西方佛教环境伦理学的语境,解读大乘经典或教义中的生态意蕴。后有方立天、陈红兵等学者不再单纯地将西方环境伦理学和佛教思想叠放在一起,而是从佛教哲学出发,尝试建构佛教生态哲学的理论体系及相关内容,由此展开了佛教生态哲学的新探索②。
大乘佛教生态哲学不是大乘佛教哲学与生态哲学的简单相加,而是在深入了解两者共性的基础上,以生态哲学的研究范畴和体系为蓝本,充分挖掘大乘佛教哲学的生态智慧,是中国生态文明和生态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构建,将为中国佛教环境实践活动提供重要的指导,直接影响佛教在环境领域发挥作用,对于佛教在当代中国的转型发展和生态危机的改善,都具有重要意义。
二、大乘佛教生态哲学的新内涵
大乘佛教生态哲学不仅包括了一种全新的认识人与自然关系的自然观,还帮助人们进一步认识科技,破除对科学的迷信,重塑人本价值。此外,佛教节俭少欲的理念,可以对治当下的消费主义,有助于破除一味追求经济利益价值的思想观念;最后倡导树立共建人间净土的理想。
(一)形成超越划分中心的平等慈悲的自然观念
佛教的自然观一直是学术界争论的热点问题之一,到了20世纪90年代,西方学者如哈里斯等人开始质疑此前学者提出的佛教自然观的合理性①,但这种质疑并没有阻止学者对佛教自然观念的讨论,反而促进了西方佛教环境思想研究范畴向中国大乘佛教领域转向。然而,目前中国大乘佛教生态思想对大乘佛教自然观和宇宙观的论证,依然沿用西方环境伦理学的思维模式,很多人依然持佛教是非人类中心主义的论点;但如果从生态哲学的建构角度出发,则这种观点需要重新审视。
佛教被证明是非人类中心主义的宗教,通常有两种路径:一种比较直接,即引用佛教宗教教义的慈悲观、众生平等观念、轮回报应的故事等来说明人与其他生物有着平等地位,因此人类没有权利肆意屠杀其他生物。持有这种观念的主要是动物保护主义者和素食主义者。另一种是通过缘起论来论证整体主义自然观的合理性,即人类不是自然的主宰,而是与其他生物或无机物共同隶属于有生命的生物圈,因此人类不应该把自己当作生物圈的中心,而是要从整体的角度来约束自己的行为。持有这种说法的主要是深生态学者、自然价值论者等,如盖娅假说(Gaia Hypothesis)甚至认为地球是个活物,人类与其他生物对于地球来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②。前者的论证思路显然是经不起推敲的,有生拉硬扯的嫌疑,因此被后来不少学者诟病,在动物保护实践中也多次暴露其理论的软弱,因而引发争议。后者的思路看似与缘起论相通,其实不然。
西方对佛教自然观的探索大多基于对缘起论的讨论,如西方深生态学家喜欢引用华严宗的因陀罗网(天帝网)比喻,认为人和自然在整个生物网上相互关联影响。在这个意义上,他们认为缘起论有助于证明他们的整体主义自然观念和生命价值观念,即人类不是与自然相分离的,而是自然的一部分,生态圈的每个生命体和存在物都有其内在价值③。但当我们进一步分析深生态学和缘起论的哲学基础时会发现,这样简单的结合并不能使缘起论成为深生态学整体主义观念的佐证,从表面看二者十分相似,但实际上却存在根本的思维差异。
缘起论的确启发了不少西方学者重新思考自然观和宇宙观,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学者对缘起论持认可的态度,可以说他们只是借用了缘起论的噱头,其思维方式依然是基于西方哲学的传统。不管是以辛格(Peter Singer)或雷根(Tom Regan)为代表的个体主义的自然中心论,还是以奈斯(Arne Naess)或罗尔斯顿(Holmes Rolston)为代表的整体主义的自然中心论,都是基于对伦理价值的判断。而佛教缘起论强调的是一种关系的存在,并非价值主体的真实存在。尽管奈斯声称因陀罗网式的佛教宇宙观以及甘地的非暴力不抵抗理念给予了他建立深生态学的启发①,但其深生态学的哲学逻辑却是基于斯宾诺莎(Benedictus Spinoza)的内在价值理论和泛灵论。而缘起论的核心观点认为,世间万物依缘而生,“缘”即条件,事物和人生都处于因果关系中,依一定的条件生灭变化,并不存在一个真正的价值主体②。从这个意义上讲,佛教破除的正是世间法中人们对俗世价值的执着、尤其是对外物的执着追求。
深生态学的整体主义是对环境伦理学价值论的极端化发展,而反观现实,泯灭了人類中心价值的环境哲学理论难以在具体的环境实践中展开。因此,将佛教自然观纳入深生态学的框架是不恰当的,环境伦理学家基于价值论来构建佛教环境伦理体系也就不那么可靠了。对于奈斯等学者来说,佛教更多的是思想碰撞的一刹那火花,却不足以支撑他们整体的学说论证。但这也表明缘起论的确蕴含着深刻的生态智慧,只是需要更深入地探讨和挖掘,而不是想当然地嫁接在一起。
从西方环境伦理学的自然观演变来看,不论是人类中心主义还是非人类中心主义,都有其提出的理论背景和纠偏的对象。从物种生存层面来讲,人类以自身为中心来改造环境、汲取资源以满足生存需求是无可厚非的,因此人类中心主义在这个层面具有它的合理性。而非人类中心主义针对的是西方价值论和存在论上视自然物为无生命物而任意攫取的观念。若不了解这样的范畴,只认为佛教是非人类中心主义的,甚至发出了反人类的极端声音,显然是极不合适的。因此,随着环境伦理学研究的深入,物种生存层面的温和(弱)人类中心主义逐渐成为众多学者认可的思想,依然肯定人在自然界的能动作用。
由此可见,简单地将佛教归为人类中心主义或非人类中心主义都是不可取的,也不符合大乘佛教“不二”的圆融思想。大乘佛教生态哲学期冀于一种超越了中心划分的新自然观,这种自然观不仅将整个生态乃至宇宙视为相互联系的整体,而且在存在论层面认为:众生趋向平等,应尊重一切生命;在价值论层面认为:尊重生命体差异,生存竞争要遵循整个生态系统的规律,以求有情无情众生以一种相对和谐的状态相处。
相比于道家的“道法自然”、儒家的“天人合一”等思想对新自然观的贡献,大乘佛教以缘起论为基础的平等慈悲观念对构建超越划分中心的自然观有其特殊意义。首先,大乘佛教“不二”的圆融思想避免了人我的二元分离。它强调不落两边的“不二”观念,主张全面圆融地对待事物,而不是偏向某一边,这样就超越了以某物为中心的二元划分,也是平等慈悲观念的一种体现。由此建立的对世界万物抱持慈悲之心的平等自然观,可以重塑人类对待自然的态度,不是一味地控制,更不是一味地妥协和畏惧,而是一种良好的互动模式,这对于生态文明建设具有思想奠基的作用。其次,大乘佛教提倡的自利利他、自度度人的菩萨乘修行思想,强调慈悲之心。心怀慈悲的修行者可以将世间万物的境况共情呈现在内心之中,由此促进修行者的善举,对转变当代人与自然相分离的观念具有积极意义,有助于形成平等体贴万物的新自然观念。
(二)大乘佛教人本思想对盲目崇拜科技理性观念的破除
科学技术和资本如飓风般席卷了全球,整个地球甚至太空都成为其肆意的平台。科技的发展赋予了人类更大的能动性,逐渐将人与自然剥离开来,这给了人类可以摆脱甚至掌控自然的错觉,对自然的压榨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肆无忌惮和毫无节制。因此,科技的发展被很多学者认定为是出现环境危机的根本原因。但也有人认为,环境危机的出现恰恰是因为科技发展的程度还不够,等到科技发展达到某种程度,环境危机等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这种技术乐观主义虽然有合理的地方,但不免偏颇。毕竟从历史发展的过程看,科技的发展并未从根本上解决任何问题,就像天花、疟疾等病症被治愈后又出现了癌症、艾滋等新的重疾;工业社会物质极大丰富但贫穷国家依然饿殍四散;发达国家的优美环境莫不是以牺牲其他地区的生态资源为代价。显然,事情的背后还有着更为深刻的社会政治或文化因素,因此只寄希望于发展科技来解决环境危机是不可行的。
有趣的是,科技从一开始作为辅助资本增值的工具,逐渐脱离了资本的控制。这个诞生于伽利略望远镜中的意外收获,却在培根和实证主义的推动下越走越远,以至于今天的科技发展对人类的生存造成了直接危害及潜在威胁。科学技术本身虽然不存在立场问题,但是它毕竟不能独立地去解决任何问题,科技推动者和使用者对它有着决定性的引导作用。启蒙思想运动之后,科技理性逐渐被推到了极高的位置,而随着工业文明的发展,这种脱缰了的科技理性却开始产生异化。科技的发展不仅将人异化,而且使地球在经济和地理上萎缩,将人类自身与地球拉开了距离,从而造成以财富不断增加为特征的世界异化过程①。人类发展科技以希望从劳动负担和自然束缚中解放出来,但事实上,“自动化”带来的这种自由并不像人们一开始想象的那样,科技主义愈演愈烈,甚至有把人类变为机器的奴隶的趋势。阿伦特(Hannah Arendt)指出,我们将面临一个无劳动的劳动者社会,即劳动成为唯一的活动②,这种窘境逼迫人类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即对自身文化机制转型和变革的反思,当这种对自然剥夺的模式开始转移到人身上时,西方社会被迫开始思索他们的文化转型。
环境危机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科技对人和自然界异化的表现。在人与世界的双重异化下,西方对于生存方式的转型思考,彷徨于信赖科技力量还是寄希望于政治③。西方的环境伦理学寄希望重新构建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回应科技对自然的异化,甚至如纳什(Roderick Nash)等环境伦理学家认为,对新伦理的呼唤甚至会在未来引发类似黑奴解放的激烈对抗④。但是,究竟如何缓解这种思想上的对抗?显然,单纯地依靠变更自然观或伦理学体系并不足以解决科技和资本对自然无尽剥夺的问题,若文化和政治机制不发生根本性的变革,所有的解决方法都将是治标不治本。
环境危机表面上是有关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实质上依然是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是人类斗争更广范围的表现形式。从客观事实出发的西方学者也许期待一场新的技术或经济变革来改变人与资本和科技之间的关系,而大乘佛教哲学把这个看似无解的难题归结于人本身,无论是科技、资本、政治还是风俗,莫不是以人为能动主体。有些人认为大乘佛教是反对经济和科技发展的,其实不然,大乘佛教始终认为科学技术手段和财富是生命的助缘,并不反对科技的发展和人对财富的追求,只是并不主张将这两者当作人生的目的,更不应该以此来替代人作为主体的存在。不论是从佛陀创立佛教的背景还是大乘佛教强调人的能动性等方面,都能看出大乘佛教对人的看重,尤其是强调“人心”的作用,但这并不是说对其他方面不看重,而是把“心”作为修行的起点和落脚点。
面对科技异化,大乘佛教为人类提供了思考自身价值和认识事物的宗教和哲学解答。有人会觉得佛教是起源于生产力低下社会的古代宗教,老套且不可靠,但比起价值观的荒芜,大乘佛教的空观、缘起论和业报轮回等思想,的确可以帮助现代人缓解因经济和科技发展而带来的焦躁,重塑对美好事物和道德的追求。尤其是大乘佛教当中对人的价值和能动性的肯定,有助于深化人类对自我的认知,从而缓解因物质和科技发展导致的异化。缘起论中对世间万法由因缘条件生成的阐释,充分肯定了人对事物的发展和改变具有相当大的能动性。而对本体性空的认识,也瓦解了物欲横流下被科技和资本异化的价值追求。毕竟,科技对人的异化并不来自科技本身,而是在科技利用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因此,认识到缘起性空的体用关系及人类自身的能动性,对重塑人本价值具有积极意义。
(三)大乘佛教“戒定慧”三学对治消费主义价值观
消费社会带给人们舒适便利的生活同时,也在碾压着人们的神经。为了刺激消费,不断更新的产品和营销手段充斥在人们生活的周边,商家不断地制造需求,而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在不自觉间被这种模式控制。这就导致现代生活,尤其是都市生活轮回在制造、增殖、购买、浪费的怪圈之中,有些人甚至忘记了生活还有其他模式,慢慢变成单向度的人。
在对抗消费主义、拜金主义等价值观上,大乘佛教有着它的价值取向和实践方法。其中的“戒、定、慧”三学作为信徒修行的主要途径,对当代生活方式有着启发意义,其主要目的之一是对治佛教的贪嗔痴三毒,因此对由贪嗔痴引起的生态危机具有思想和实践上的积极意义,有导向“绿色生活”之理念和行为的可能。
“戒”可分为止持戒和作持戒两类,是教徒日常行为所必须遵守的规则。止持是从戒律的消极意义上来说的,即戒止一切恶行;作持戒是从积极意义来说的,即促发善业。“定”是定心一处,静心之散乱。“慧”即破恶证真,破除迷惑观以证达真理智慧。戒、定、慧三学分别用以制身、定心和证真,由戒生定,由定生慧,即修持戒律一方面可以防非止恶,另一方面也可以修习福德,由此可得心安清净,由心安清净之境始可得禅定寂静,得定方能观照分明而生起智慧①。
戒行所导向的生活方式不崇尚消费和物质享受。从表面上看,戒律约束人的行为和欲念;实质上,戒律的制定是为了保护持戒人的身心健康。戒律的制定主要是针对人的贪欲,包括爱欲、情欲和食欲,如通常所说在家居士的五戒十善,戒杀、戒盗、戒淫、戒妄语、戒酒等。戒止这些行为,不仅有助于自心的清净,同时可以导向健康的生活方式。爱欲戒止有利于缓解对物质的喜爱和消费,简单节俭地生活;情欲戒止在佛教看来是脱离生死轮回的关键环节,从世间法的角度看,对于淫欲的节制有助于缓解世界人口过剩问题②;戒杀,戒酒等戒律都是对食欲的控制,珍惜粮食、食素即是戒杀的延伸,这对于缓解世界粮食危机、保护濒危动植物具有积极意义。
修习定学对于遏制由嗔恨心而起的杀虐、争斗和暴行等举止,具有积极作用。嗔恨心起令身心热恼造诸恶业,嗔毒为三毒中最恶。造成生态危机的重要原因之一即人类对资源的占有和争夺,因石油、矿产等资源引发的争斗和战争不胜枚举,造成大量不必要的环境破坏和资源短缺等现象,尤其是战争对环境的破坏程度最大。因此,修行定力不仅是佛教徒的修行方式,对于避免很多由占有心和争夺心引发的斗争杀虐等行为,具有积极意义。尤其是掌握权力的政治统治层,其决策甚至会改变世界的命运。如美国二战期间对日本使用的核武器,不仅对日本当地的生态环境造成了严重破坏,同时也将地球和人类置于核威胁之下。
智慧真理的证得不仅是佛教修行者的目的,对破除由无明引发的不适宜行为,解决生态危机具有根本上的意义。获得无上正等正觉,不仅可以化解由贪嗔痴三毒引起的恶行,而且以智慧证得为目的的价值观,可以消解以资本增长、物欲享受为目的的工业文明价值观。只有彻底地意识到现有生存方式的缺失,深刻认识到当下追求的假空,才能从根本上扭转当下的生存理念和模式,整合人类的新发展形式。
因此,以戒定慧为导向的思想观念可以缓解当下消费主义带给人们的奢靡和迷茫,有助于个体的身心状态的调整,不被物质异化所累,转变金钱本位的价值观,不被物质异化所累,对整个社会风气具有良好的净化作用。但是,我们对大乘佛教提倡的生活理念应以深刻理解教义和戒律为前提,不提倡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盲目地奉行某种生活理念,甚至导致违背教义和生态原则的行为。因此,符合教义和适应现代生活生产原则的生活理念才是值得提倡的。
(四)共建人间净土的大乘佛教生态理想
在人们努力建设生态文明的时候,是否曾经设想过未来世界的样子呢?那个世界也许不只是鸟语花香、山青水秀吧?真正的和谐社会应当是集合了所有人的美好愿望,体现了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在每个民族的文化中都以不同的名字和形式存在,如儒家的大同、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等,“净土”世界则是大乘佛教修行者对于美好世界向往的表述。“庄严国土,利乐有情”可以说是近些年来佛教生态理想的准确描述,这要求修行者从自身的行为完善做起,进而發起为众生谋福利的愿力,实现以美善饰国土、饶益众生的目的。
中国文化知山乐水的情怀与大乘佛教出世思想的有益结合,使中国的寺院多建于环境良好的山林中,这为众生提供了舒适的身心休憩场所。随着近现代城市化快速发展,寺院周边甚至成为城市及其周边自然环境保存最好的地方。这一方面得益于外界对古刹及其周边山林的护育,更重要的是,佛教慈悲无我、无情有性等思想使佛教修行者积极参与护林植树活动,为众生及后代保留良好的生存环境的愿望使修行者从身边的生活环境做起,注重山林生态环境的保护,禁止滥砍乱伐和射杀虫鸟鱼蛇,及时清扫香客和游客遗留的垃圾等,真正用自身行动来实现庄严国土的愿望。如果说“自觉”是小乘的境界,那么“觉他”是大乘菩萨的境界,“觉行圆满”就是佛的境界,即烦恼迷惑断尽、众德皆备、行满果圆,这即是说不仅心要净,而且行也要圆满。
生态危机的解决方式在于转变人类的生存方式,即实现文化的转型,而大乘佛教在中国社会的文化转型中又起着重要的教化作用。我们要积极发挥大乘佛教的社会教化功能,对众生进行生态文化的宣讲和教育,实现生活方式的转变。人间净土的共建需要智慧和行动的实际结合,以此来实现适应生态文明的新的生存模式的转型。自清末开始,中华民族就在寻求新的生活方式;现代化的今天,新生活方式依然没有实现,以人间佛教为代表的大乘佛教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如何适应现代社会仍是尚未完成的课题。人间佛教的生态实践其实就是大乘佛教在当代社会转型的一个尝试,因此,人间佛教生态实践对大乘佛教在现代社会的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都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
三、小结
释迦创立佛教的根本目的之一是解答生命的根本问题,即有关生与死及生命存在的问题。因此,在人类生存再度面临生态危机威胁的今天,向佛教寻求解决之法有着深远的文化背景和历史必然性。生态文明的提出是为了使人类和其他生物能够更好地共同生存下去,在这一点上,佛教与其存在根本的共通性。
生态危机虽然表面看来是人类生存所需与自然资源有限的矛盾冲突,但其实质是人与人的生存冲突。从“人”的角度出发,佛教的关注点与环境危机的缓解极具共性。虽然人与自然的矛盾冲突并非佛陀时代的突出问题,但是佛陀当年思考的问题与生态危机的本质问题紧密相关。人类发展至今,这些问题仍未得到解决和消除,而如战争等人祸从未停止过甚至愈演愈烈。生态危机无非是人为了自身的生存而进行的剥夺,只是对象由一开始的人和动物扩展到了整个地球乃至宇宙,究其本质无非还是人与人关系的处理。在对人性的分析上,佛教无疑有着现代科学缺乏的理论思想,以此为出发点来探讨佛教对生态危机的缓解作用,是有益且可行的。
本文对佛教生态智慧的研究尚处初级阶段。佛教博大精深,仍有很多地方值得人们探讨,尤其是丰富的典籍,每一部都蕴含着深刻的智慧,都可以为解决当今社会面临的问题提供启示。然而作为古代思想与当代问题结合的产物,其影响力毕竟是有限的。诞生于传统农业社会的宗教信仰,在工业文明的今天究竟能给予由于资本发展带来的种种问题多少解答和启示,仍需要实践和时间来证明。我们不能期冀于它能够在生态领域发揮巨大的作用,也不能认为它荒诞无用,盲目地推崇或不屑一顾都是不值得提倡的态度。因为历史不是割裂的,我们不能抛开过去只活在现在和未来;同时历史也不是停滞的,我们更不能固守过去一成不变地对待一切问题。因此,我们既要尊重古代文化,又要对现代生态危机现状有清醒的认识,理性地对待我们所面临的问题。
责任编辑:郑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