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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城市租赁业初探
——以《夷坚志》为中心考察

2018-04-03刘树友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8年2期
关键词:租赁业租房

◎刘树友

(渭南师范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渭南 714099)

宋代城市正处在中国城市发展史上由中古城市向近代城市转型的重要节点上,举凡城市的功能、布局、管理、居民属性等,较诸前代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城市作为一定区域“经济、政治和人民的精神生活”[1]及“人口、生产工具、资本、享乐和需求”[2]中心的本质属性,体现得淋漓尽致。前来城市出于投资兴业、求学应试、旅游观光、探亲访友、卖身卖艺、上访打官司、办理公务等目的的外地人,以及以不同方式寄生、混迹城市的各色流动人员,数量绝不在少数,仅每次赴京参加科考的士子及随行祇应杂役的婢仆便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据《西湖老人繁胜录》记载:“每士到京,须带一仆,十万人试,则有十万人仆,计二十万人。”[3]这种情况令人惊诧不已,加上固有常住居民,使得宋代城市规模膨胀,人口剧增。如汴京(今河南开封)“人烟浩穰,添数十万众不加多,减之不觉少”[4],“车马阗拥,不可驻足”[4];临安(今浙江杭州)“人烟稠密,户口浩繁”[5],“户口蕃息,近百万余家,杭城之外城,南西东北,各数十里,人烟生聚,民物阜蕃,市井坊陌,铺席骈盛,数日经行不尽”[5],“人烟稠密,城内外不下数十万户,百十万口”[5]。“城内外数十万户口,莫知其数”[5],“户口蕃盛,商贾买卖者十倍于昔”[5]。人口剧增及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促进了满足城市居民生活所需的租赁业的发展。围绕居住、出行、张罗红白喜事所需的房舍、交通工具、桌椅器皿以至专业人力等,人们都可通过租赁方式来解决,既省时省力,又经济划算。事实表明,通过租赁途径解决生活中的某些实际问题,在某种程度上说,业已成为宋代城市普通居民的一种定势思维。南宋文坛巨擘洪迈独自编纂的《夷坚志》,是一部搜罗广博、卷帙浩繁、内容丰富、气象万千的志怪小说集,蕴含着大量关涉宋代社会经济与民众生活的珍贵资料,具有记事鲜活生动、周详曲折、客观真实,民间气息浓郁,史料价值极高等诸多优势。其中所记载的宋代城市居民,出于生活所需形成的形式多样的租赁活动,成为我们研究宋代城市租赁业真实可信、鲜活生动的资料。依据《夷坚志》来探讨宋代城市的租赁业,也不失为一个新鲜而独特的视角。笔者拟立足《夷坚志》,适采其他典籍,试图对宋代城市租赁业做一初步探讨。

宋代城市租赁业主要包括以房屋、交通工具、葬仪及宴会所用器物、专业人力为主要载体的租赁活动,现依据《夷坚志》等典籍的有关记载,分别论述于下。

(一)租赁房屋

如上所述,宋代基于各种目的涉足城市的流动人员与日俱增,其中逗留时间较长或拟在城市投资兴业发展的外来人员,居住成为第一要事,以饮食服务为中心的第三产业及房屋租赁业便应运而生并不断发展壮大,甚至与“商业、质库(指高利贷)业,似可作为宋代城市经济的三大支柱”[6]。为满足流动人员居住需要,官私竞相投资房屋租赁业,官府设“店宅务”“房地科”专司房产出租业务;城市居民中的殷实之家,积极抢抓商机,纷纷盖屋筑房,出租给逗留城市时间较长的外来人员,收取一定“赁直”(或“赁费”“僦直”,即房租),作为营生牟利的重要手段。史料记载“豪右兼并之家占据官地,起盖房廊,重赁与人,钱数增多,小人重困”[7],“富家巨室,竞造房廊,赁金日增”[8]。甚至出现了专门替房主收取“僦直”的“干仆”,“湖州周司户干仆陶忠,掌收掠僦债之直……陶氏自此储积稍以丰腴”[9]。此处的“僦债之直”,即“赁直”,亦即房租。有些官员也不甘落后,经营起房屋租赁业,“崇宁以来,既隆道教,故京城佛寺多废毁。先以崇夏寺地为殿中省;政和中,又以乾明寺为五寺三监;杨戬又议取太平兴国寺改为邸店及民舍,以收僦直”[10]。“邵武军城内谢侍御家有别宅三间,极宽洁,为邸舍,僦直才百二十千,人言中有怪物,多不敢居……屋如是而赁费不及半”[11]。由此可见,租房者果然不少,孝宗乾道时,江州(今江西九江)某茶肆,“后皆作僦舍,商贾杂沓”[12]。表明来江州城做生意的外地商人,尽是租房居住。

洪迈《夷坚志》关于业主怎样主动投资建房,精心擘画经营房屋租赁,刻意牟利的记载不是太多,对租房者租赁房屋作各种用途的记载相对较为集中,不过,这倒也反证了宋代城市官私积极投资房租及城市房租业的繁荣。从《夷坚志》的记载看,租房者租赁房屋主要有以下用途:

1.居住

依租房一方租赁房屋的用途看,无疑主要是用来居住。从《夷坚志》等典籍的记载看,租房者几乎涵盖了宋代城市居民的各个阶层。

首先是政府官员。在宋代,政府并不给官员提供成品宅舍,而是由官员自行解决,官员一般也不会自己兴造府第,所以主要靠租房解决居住问题。北宋中期著名政治家韩琦曾说:“自来政府臣僚在京僦官私舍宇居止,比比皆是。”[13]南宋也是一样,南宋中前期著名思想家朱熹曾说:“祖宗朝,百官都无屋住,虽宰执亦是赁屋。”[14]“宰执”即宰相。如宋太宗时翰林学士王禹偁诗云:“老病形容日日衰,十年赁宅住京师。”[15]慨叹他十年旅京为官期间一直是租房居住。欧阳修、寇准、范仲淹、苏轼等显官名宦都有过租房居住的经历,这在《夷坚志》中也得到了证实,“汴京毗婆寺前一宅,常僦与人充官舍”[12]。“淳熙癸卯岁,张晋英涛自西外宗教授入为敕令删定官,挈家到都城,未得官舍,僦冷水巷骆将仕屋暂住”[16],“王仲衡希吕,淳熙二年为起居舍人,临安为僦吴山一新宅,方徙居”[12],“绍兴初,四方盗寇未定,汴人王从事挈妻妾来临安调官,止抱剑营邸中。顾左右皆娼家,不为便,乃出外僦民居”[17]。朝官如此,州县基层官员也因政府不提供居所而另行租房居住,“绍兴中宗室,忘其名,当范汝为乱后,添差汀州通判,无官舍可居,暂寓推官厅”[9],“绍兴十六年,王寅祖为湖北提刑司指使,僦舍于张四官人店”[11],“刘大临以绍熙五年自将作丞出补外,得添差通判建康府。以赘员无官舍,假杨和王宅以居”[10]。可见,宋代各级官员租房居住,已经成为普遍现象。甚至有官员租房用作办公处所的情况,“方子张为会计仓官,僦民屋作廨舍”[9],“廨舍”即办公用房。地位尊贵、生活优渥的上流社会子弟,如宗室成员、官员子弟也常常租房居住,“宗子希哲……乃僦舍于董宅之侧”[18],“嘉兴徐大忠,淳熙五年随父官中都,僦居仁和县仓畔”[19]。

至于普通民众因种种缘故租房居住,更是成为常态,所谓“比户细人,皆是赁屋”。甚至有的学者“估计北宋东京城内外,约有半数以上人户是租屋居住的。其中从一般官员到贫苦市民,各阶层人士都有”[20]。倘若这一估计属实的话,则城市租房者就不仅限于各种流动人员,还应包括不少常住居民。“晋陵胡俦友直,乾道七年二月,僦州人霍氏屋,居三板桥下”[21],“泉州城内一空宅,数家分僦居”[11],“饶州上卷街东,有王司户空屋。相传有鬼物据其下,历廿年,无敢辄居。淳熙初元夏,德兴士人姜广,挈孥从外邑至,不深知其故,为牙侩所诱,贱直僦之”[22],“忠顺官王成为饶州指使而卒,其妻刘氏,自故居城隍庙西巷徙于牌楼南,僦钟氏邸舍……刘氏以赁直少,且不审前事,既徙入”[16],“达州江外民景氏,宅甚大。其侧古冢屹然,时时鬼物出见,处者不宁,徙入城避之。予妇家入蜀,僦以居”[23],“鄱阳市民李十五,买屋一区于他巷。移居未久,每朝暮常睹室中变怪,或星光勃郁,若撒沙之状,霍辣有声。李家人畏有奇祸,别僦舍徙焉,而以其居转鬻于人”[24]。襄阳人刘过,“虽为书生,而赀产赡足。得一妾,爱之甚。淳熙甲午预秋荐,将赴省试。临岐眷恋不忍行,在道赋《水仙子》一词,每夜饮旅舍,辄使随直小仆歌之”,途中遇一女子,该女子略通文墨,屡闻其歌《水仙子》,遂用该词原韵填词一首,并表示“勉趁韵自媒,从此愿陪后乘”,刘过因“长途远客,不能自制,遂与之偕东,而令乘小轿,相望于百步之间。迨入都城,僦委巷密室同处”[10],以免爱妾吃醋撒泼。“饶州市民张霖,居德化桥下,贩易陶器,积以成家。生三女,次者嫁小盐商郑大郎第三子……郑大未有嗣息时,求一外姓儿养之。其后,妻生仲与季。仲娶屠者刘翁女,别僦舍于北街”[22],“温州城中一宅,素凶怪……无复有敢僦舍者”[23]。事实表明,宋代城市居民,不论是常住的还是流动的、做官的还是为民的、地位尊贵的还是卑微的,租房居住已呈常态化、普遍化。

2.经商

租赁房舍用来经商也不乏其人,“宗室赵大诣寺(浙江湖州德清县宝觉寺)假屋沽酒”[17]。

3.作库房

有的租房用来作库房放置各种家什器具,“(寿春)姜七家对面又空屋一所,相传鬼魅占处,无人敢居。姜赁为客房,以停贮车乘器仗”[25]。

4.办书院

有的租房用来创办书院,收徒讲学,教书育人,“梁辀,潭州人,居聚星门外,僦大街索将军庙前吕氏空宅以为书院,其徒从学者三十人”[16]。

5.坐堂行医

有的郎中租房用来坐堂行医,“鄂州都统司医官滑世昌,居于南草市,家赀巨万,而行医以救人为心,鄂州人称其盛德”,后因居第失火,“僦小宅于城中,医道复振”[22]。

6.卖卜

某些靠占卜之术混迹的所谓“卜者”“卜士”“筮卜者”,常租房开设卜肆占卜卖卦,“临安人孙自虚,好谈阴阳星术,于将军桥瓦肆僦屋设卜肆自给”[11],“淳熙五六年间,有王道人者来复州,僦店卖卜。荒郡少售,每日所得不及百钱……店主曰:‘道人五更起,算还僦直,策杖去矣!’”[11]

7.临时租房

有些城市居民因一时之需而临时租房,如临安(今浙江杭州)湖光山色甲天下,得上苍造化的临安居民何幸如之,又兼民风“畴昔侈靡之息,至今不改”[5]。所以,游乐成为临安居民的一大嗜好,“临安风俗,四时奢侈,赏玩殆无虚日。西有湖光可爱,东有江潮堪观,皆绝景也”[5]。在众多胜景中,最具刺激性和摄人魂魄的便是观赏钱塘潮。钱塘潮声震遐迩,古今视为伟观,“浙江之潮,天下之伟观也,自既望以至十八日为最盛。方其远处海门,仅如银线,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26]。每逢农历八月中旬潮来时,万人空巷,倾城聚观。为了争得最佳看点,市民竞相临时租赁距大潮最近又安全的“楼屋”作“看位”观潮,“每岁八月内,潮怒胜于常时,都人自十一日起,便有观者,至十六、十八日倾城而出,车马纷纷,十八日最为繁盛……自庙子头直至六和塔,家家楼屋,尽为贵戚内侍等雇赁作看位观潮”[5]。“江干上下十余里间,珠翠罗绮溢目,车马塞途,饮食百物皆倍穹常时,而僦赁看幕,虽席地而不容间也”[26]。汴京(今河南开封)金明池一年一度的舟船竞渡“争标”赛事也颇具看点,“扬旗鸣鼓,分左右翼,植木系彩,以为表识,方舟疾进,先至者赐之”[27],牵动着无数居民心弦,以致“临水假赁,观看争标”[4]。

(二)租赁交通工具

宋代城市上流社会如官绅富商之家,多自备牛马驴骡或车轿舟船一类的交通工具,所谓“贵府富室自造者”,普通居民因为需要支出购买及饲养牛马驴骡或制造(或购买)及维护车轿舟船巨额费用有诸多不便,一般自己多不置办,偶有出行,即租赁了事,所谓“良孺以贫,不养马,每出,必赁之”[28]。租赁牛马驴骡或车轿舟船出行十分普遍与方便,汴京居民“寻常出街市干事,稍似路远倦行,逐坊巷桥市,自有假赁鞍马者,不过百钱”[4],“京师人多赁马出入,驭者先许其直,必问曰:‘一去耶?却来耶?’苟乘以往来,则其价倍于一去也。良孺以贫,不养马,每出,必赁之”[28]。往返租马的价钱是单程的一倍,倒也合理。北宋著名学者宋祁,说他“见京都俚人,多僦驴自给”[29]。另据宋话本《拗相公饮恨半山堂》载:

江居禀道:“相公陆行,必用脚力。还是拿钧帖到县驿取讨,还是自家用钱雇赁?”荆公道:“我吩咐在前,不许惊动官府,只自家雇赁便了。”江居道:“若自家雇赁,须要投个主家。”当下僮仆携了包裹,江居引荆公到一个经纪人家来。主人迎接上坐,问道:“客官要往哪里去?”荆公道:“要往江宁,欲觅肩舆一乘,或骡或马三匹,即可便行。”[30]

未必真有上述王安石租车或骡马去江宁(今江苏南京)一事,从中却折射出时人租赁交通工具出行是一种惯见的现象。

游人租赁舟船出行或荡舟园池怡情赏景的现象也很普遍,汴京“宣政间,亦有假赁大小船子,许士庶游赏,其价有差”[4]。临安“四时游玩,大小船只,雇价无虚日”[5],“左江右湖,河运通流,舟船最便。而西湖舟船,大小不等……皆奇巧打造,雕栏画栋,行运平稳,如坐平地。无论四时,常有游玩人赁假。舟中所需器物,一一毕备,但朝出登舟而饮,暮则径归,不劳余力,惟支费钱耳”[31]。水乡江南民间租船出行司空见惯,“庆元元年五月,湖州南门外,一妇人颜色洁白,著皂弓鞋,踽踽独行,呼赁小艇,欲从何山路往易村……凡行六十里,始抵岸步……腰间取钱二百,偿雇直”[9]。嘉兴(今浙江嘉兴)魏塘镇“钱(二)嫂持饭与沈食,自赁小艇,到陈故居”[10]。官员履新外地或去近郊游玩,也常租马、租船代步,“东武赵恬季和之子十七总干……又赴调入都,自衢僦小舟,携两仆俱”[22]。“(绍兴中)李如晦叔自楚北幕官来改秩,而失一举将,忧扰无计。当春日,同邸诸人相率往天竺,李辞以意绪无聊赖,皆曰:‘正宜适野散闷可也。’强挽之行,各假僦鞍马”[25]。以上记载表明,宋代城市居民租赁交通工具出行已成为主要选项。

(三)租赁葬仪所用器物

古代民风拙朴,葬仪神圣而又隆重,环节众多而又颇显繁琐,耗时耗人耗力耗财,使人精力财力都难以承受。围绕葬仪过程所需器物繁多,于是专供逝者家属租赁葬仪所用器物的“凶肆”便应运而生,“若凶事出殡,自上而下,凶肆各有体例。如方相、车舆、结络、彩帛,皆有定价,不须劳力”[4]。有些“凶肆”,不仅葬仪所需器物一应俱全,甚至还备有专供逝者家眷“雇倩”用来送殡嚎哭的专职“歌郎”,令人啼笑皆非。据宋话本《李亚仙》载:

原来这凶肆,是歌郎所居聚集之地。但凡人家丧事,都要雇倩他们,丧车舆辇,器用什物,又要歌郎数人,身穿五色衣,执铎扬幡,在灵柩前导。内一人谓之肆长,又名蒿里丞相。声歌《薤露》之章,必选音声清响,韵调悲凄者为之,使丧家男女及路人闻之,无不下泪者为尚……原来长安有两个凶肆:一个是东肆,对街是西肆。东肆所备凶器,一应车辇什物,件件鲜明华彩,惟哀挽歌词不及西肆。两肆互争,胜负未定……(元和)整其衣服,俯仰甚徐,申喉发调,容若不胜。乃歌《薤露》之章,举声清越,响振林木。曲度未终,闻者无不唏嘘掩泣,内中这些孤儿寡妇听了那凄楚之音,鼻涕眼泪哭一个不住[32]。

看来,这些被雇的“歌郎”哭得十分专业,感天动地,不同凡响,以至“路人闻之无不下泪”,将其角色演绎得可谓淋漓尽致,对于烘托葬仪悲哀气氛,具有妙不可言的作用。“凶肆”的出现,的确为逝者家属筹办葬仪提供了不少方便。

(四)租赁宴会所用器物及相关人力

古代民间举办红白喜事一类的大型宴会,场面宏大,莅临人多,头绪繁多,环节冗杂,耗人耗时,常使主人精疲力竭,不胜其烦,于是便有了专门租赁所需器皿及相关专业人员的机构——四司六局。据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九《四司六局筵会假赁》记载:

四司六局……帐设司专掌仰尘、录压、卓帏、搭席、帘幕、缴额、罘罳、屏风、书画、簇子、画帐等;如茶酒司,官府所用名宾客司,专掌客过茶汤、斟酒、上食、喝揖而已;厨司掌筵席生熟看食……调和精细美味羹汤;台盘司掌把盘、打送、斋擎、劝盘、出食、碗碟等;果子局掌装簇饤盘看果、时新水果、南北京果、海腊肥脯、脔切、像生花果、劝酒品件;蜜煎局掌簇饤看盘果套山子、蜜煎像生窠儿;蔬菜局掌筵上簇饤看盘菜蔬,供筵泛供异品菜蔬、时新品味、糟藏像生件段等;油烛局掌灯火照耀、上烛、修烛、点照、压灯、办席、立台、手把、豆台、竹笼、灯台、装火、簇炭;香药局掌管龙涎、沈脑、清和、清福异香、香垒、香炉、香球、装香簇烬细灰,效事听候换香,酒后索唤异品醒酒汤药饼儿;排办局掌椅桌、交椅、桌凳、书桌,及洒扫、打渲、拭抹、供过之职。盖四司六局等人,只直惯熟,不致失节,省主者之劳也。欲就名园异馆、寺观亭台,或湖舫会宾,但指挥局分,立可办集,皆能如仪。俗谚云:“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5]

凡官府春宴,或乡会,遇鹿鸣宴,文武官试中设同年宴,及圣节满散祝寿公筵,官府各将人吏,差拨四司六局人员督责,各有所掌,不致苟简。或府第斋舍,亦于官司差借执役,如富豪士庶吉筵凶席,合用椅卓(桌),陈设书画、器皿盘合动事之类,则顾唤局分人员,俱可完备,凡事毋苟。[5]

又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之四《筵会假赁》载:

凡民间吉凶筵会,椅卓(桌)陈设,器皿合盘,酒檐动使之类,自有茶酒司管赁。吃食下酒,自有厨司。以至托盘下请书、按排坐次、尊前执事、歌说劝酒,谓之“白席人”,总谓之“四司人”。欲就园馆亭榭寺院游赏命客之类,举意便办,亦各有地分。承揽排备,自有则例,亦不敢过越取钱。虽百十分,厅馆整肃,主人只出钱而已,不用费力。[4]

可见,对主家而言,采取出资租赁所用器物及专业人员张罗红白喜事一类的宴会,的确既“省主者之劳”“皆能如仪”,又经济划算;对出租一方而言,借给主人操办宴会之机,可赚得必要的“赁直”和劳务费,可谓双赢。

综上所述,以房屋、交通工具、葬仪及宴会所用器物为主要租赁载体的宋代城市租赁业是十分发达活跃的。经营者有官府或民间专设机构,如“店宅务”“房地科”“凶肆”“四司六局”,也有民间个体;租赁者有以官绅富商等为代表的上流社会人士,也有以贩夫走卒等为主流的普通百姓。大量史料表明,通过租赁途径解决生活中的某些实际问题,业已成为宋代城市普通居民的一种定势思维。宋代城市租赁业的兴起和发展,对宋代城市及经济社会具有多方面的意义与作用。第一,宋代城市租赁业既是在适应城市广大居民及流动人员生活所需的基础上发生和发展起来的,它的进一步发展,反过来又更加方便了城市广大居民及流动人员的日常生活,也提高了城市的活力与运转效率。第二,宋代城市租赁业的发展,有利于充分利用城市闲置资源,使城市资源在市场作用下得到更合理地配置。第三,宋代城市租赁业的发展,吸纳了社会众多闲散劳动力,消除了潜在的不安定因素,有利于社会的和谐稳定。第四,宋代城市租赁业的发展,也是当时城市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进一步发展,有利于促进宋代城市经济向更高层次、更高水准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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