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忽视《祝福》中的“我”
2018-04-02关雪琦
关雪琦
《祝福》是鲁迅先生小说的代表作,相关解读赏析文字可谓“多如牛毛”。但综观相关文字,我们不难发现,研究眼光多聚焦于“祥林嫂”“鲁四老爷”等人物身上。这些研究视角不能说是谬误,但却存有狭仄之嫌,因为,在这篇经典之作中,有一个人物形象万万不可忽视与小觑,那就是全文的线索视角人物:“我”。
一、“我”的形象特点
就出现频率而言,“我”高频出现于《祝福》的首尾部分。如果我们细细翻读这些内容,便会发现“我”其实是一个颇有味道的人物。
(一)“我”与鲁镇存有隔阂
于“我”而言,“鲁镇”是故乡。对于故乡,一般人的感受印象是亲切、温暖……然而,我回归故乡“鲁镇”后,却有着与常人不一般的感受体验:
“虽说故乡,然而已没有家,所以只得暂寓在鲁四老爷的宅子里……他比先前并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但是,谈话是总不投机的了,于是不多久,我便一个人剩在书房里。”
这些话语中,只需要紧紧围绕“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不投机”“剩”等内容,便不难得出我内心与故乡、故乡之人的隔阂之感。由此,也可以得出“鲁镇较为封闭”这一结论。正因其封塞,而“我”在外,不免在常人已有的“感怀”“亲切”之感的背后,涌动出了一丝丝隔阂陌生之意来。
(二)“我”充满犹豫惊恐
“她走近两步,放低了声音,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我很悚然……我在极短期的踌躇中,想,这里的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却疑惑了。”
面对落魄的祥林嫂的询问,我的状态是“悚然”“踌躇”“疑惑”。这也是文中一处耐人寻味的地方。按理说,无论是鲁迅先生笔下的“我”是自指,还是他指,依据文意推断,“我”是不常回家的,常年在外的经历,难道对“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这一个问题没有理性的思考与认知吗?但通过“我”的狼狈状态,我们看出:“我”是一个充满着犹豫惊恐的人物形象。
二、“我”的作用价值
有了对“我”这一人物的印象后,一个问题随之而来:鲁迅先生为何要塑造这一人物呢?或者进一步细化为:鲁迅先生为什么将“我”塑造成一个带有“陌生感”,充满“犹豫惊恐”特征的人物呢?这些问题都关涉到了“我”存在于《祝福》中的价值定位。
一般赏析常从“祥林嫂一生的悲惨遭遇”出发,得出“既批判了荒谬的封建礼教,又表达了对祥林嫂等普通民众的‘哀其不争的情感”这样的主旨论断。如果加入对“我”的思考熔铸,关于《祝福》的主题思想,可能会得以完善与深化。
众所周知,在《祝福》所涉的中国社会中,鲁迅先生呼唤的是“科学、理性精神”,提倡的是“呐喊意识”,希望中國社会能摆脱陈旧制度、意识、理念等的束缚,从而走向理性、自由与富强的境域。他还曾形象地比喻:“旧社会就是一个黑漆漆的铁房子,大家都在里面沉睡,所以他要大声地呐喊让大家都醒来,砸碎这黑房子,让黎明的光好射进来!”然而,这种呼唤是艰难的。鲁迅先生身处其中,自然有着深刻且真切的体悟。面对前方,他执着奔走呼喊;然而回视后方,仍旧暗黑沉沉,袭人身心,不免让“他”以及那个社会中类似于“他”的“少数人”心生疑惑、徘徊,甚而惊恐之意。
而在《祝福》中的“我”,便是鲁迅先生相关绪意的投射与积淀。因而,基于此再去审议《祝福》的主题思想,我们便可从上面提及的“批判”主流中分流出一份“自省意识”:“我”的身上暴露出了当时中国社会中,现代启蒙者普遍的理性局限和中国知识分子的怯弱、巧滑、自欺欺人等国民特征,体现出了作者鲁迅先生的自省倾向。这可能才是鲁迅创作《祝福》的终极目的与动机,或许也才是鲁迅之所以被人们冠以“思想家”的真正缘由。也正因如此,我们也就不会再为《祝福》出自其小说集《呐喊》而非《彷徨》而产生不必要的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