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社会福利思想与福利理论综介①
2018-03-31VicGeorgePaulWilding刘晓东柯洋华刘继同校审
((英)Vic George&Paul Wilding//著,刘晓东//译,柯洋华//校,刘继同//校审
Giddens认为,“纵观整个社会科学,女性主义学者推动了对先前建立的概念和理论的重新思考”(Mayo and Weir,1993:35)。女性主义对福利国家的分析便是如此,充满真知灼见。女性主义理论分析拥有四个基本的出发点。女性主义分析起源于这样一种观点:即英国福利国家的活动过去一个世纪里在相当大程度上是聚焦于女性的。其次,女性主义分析者主张,如果要真正理解福利国家的那些活动,使用一种“把女性放置在主要是由男性描绘的图画中”的分析形式和分析方法是非常关键,至关重要的“(Pascall,1986:6)。假如福利国家基本上是一个女性的国家,女性主义分析便需要主要聚焦于福利国家在理论假设、社会影响和结果等方面对女性的意义上。第三个基本观点是:“女性地位的分析对福利国家本质属性的真正理解是举足轻重,至关重要的,而非是边缘化的”(Wision,1977:59),因为“只有那种对女性在现代社会中地位正确的理解为基础的福利国家分析,才能够揭示现代福利主义的全部意义”(Wision,1977:59)。Sapiro几乎是以同样的方式指出,在美国,“假如不理解福利国家与性别角色和性别意识形态的关系,就无法理解社会福利制度和福利政策的基本原则、结构和影响”(Sa-piro,1990:37)。女性主义分析并不仅仅是说明女性地位,同时也为揭示福利国家的本质属性提供启示。女性主义分析背后隐含的第四个观点是: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即女性的从属性地位,必须理解为是系统性(原文系斜体)的,而且拥有极难改变的深厚结构性根源。因此,需要以女性在社会中的总体性地位为处境来理解福利国家。
一、女性主义的不同流派
所有的社会运动和政治运动,以及所有的意识形态均包括各种不同的分支流派和类型,女性主义也不例外。尽管女性主义运动中的不同流派是通过某些共同的关注点联合起来的,但是,它们的分析基本上是按照对女性不平等地位的原因和拟议的纠正战略措施区分成不同分支,它们在女性从属地位的程度和性质问题上也有所不同。
可以将女性主义划分为多个流派。例如,Williams就采取了六分法(Williams,pp.83-84)。 但是,我们主要关注这些不同流派女性主义的共同之处,而不是她们的分歧之处。有鉴于此,女性主义中间那些细微的差别之处并非是我们分析的重点。因此,我们将我们的分析限定在三个流派上——自由主义的女性主义、社会主义的女性主义和激进性的女性主义。
(一)自由女性主义
自由女性主义具有悠久的历史,它的关注点是女性在教育、在各种各样职业和社会中关键性地位等方面的平等权利。因此,自由女性主义运动聚焦于消除教育中的歧视,废除女性进入医学院的名额限制,消除在职业雇佣、工资、养老金和房产抵押授权中形形色色直接性和间接性歧视一类的议题。自由女性主义活动重点是这样一种国家:面对美丽诱人的理由(sweet reason)和政治压力的影响,国家被视为是中性中立,不偏不倚和公正无私的仲裁者。
其他女性主义团体对自由女性主义观点提出了许多批评。首先,她们所主张的国家被认为是简单化和幼稚化的。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观点认为,这是个资本主义的国家(社会主义女性主义的观点)和男性主导的国家(激进女性主义的观点)。因此,期望国家采取造福和施惠于女性的公正无私的行为是天真幼稚和荒唐可笑的。第二,自由女性主义不能认识到目前女性不利的劣势地位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为了男性的利益。改革不是简单地赢得一场争论的胜利。许多人和团体从他们所从事和支持的事业中获益。第三,自由女性主义对女性不平等地位的分析局限于公共领域之中。批评者认为,仅仅追求增加与扩大女性在公共领域中机会,这是对女性生命中最关键部分的忽略和视而不见。人是政治性的可能是女性主义运动最核心的洞察力和观点。除非,或者是直到这种观点被人们接纳理解的话,否则增加女性在公共领域中机会的各种尝试将难以取得结果,一无所成。第四,自由女性主义认为,女性不平等状况的出路在于确保女性与男性同样的机会平等,这样的男女平等无法解释女性的差异性。显而易见,由于家务劳动分工和有关两性照顾角色的社会预期,在众多领域中,女性都处于无法与男性平等竞争的地位。第五,自由女性主义战略受到批判的另一点是,其主要造福于某些特定的女性团体,即那些受过良好高等教育、中产阶级的白人女性。对它的批评者而言,自由女性主义是一个中产阶级的战略。
(二)社会主义女性主义
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试图在传统的社会主义分析背景下分析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但其得出的结论却是:女性的地位不应简单地作为资本主义的一个方面来理解,它是一种特定形态形式资本主义——父权资本主义的一个要素。
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者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女性在生物再生产和社会再生产方面扮演特殊的角色。妇女在家庭中无偿的家务劳动是对资本主义的补贴,因为妇女的家务劳动降低了下一代劳动力再生产和服务那些养家糊口男人的成本支出。女性对家庭和家庭中养家糊口男性的依赖性假设挤压了她们自己的赚钱能力,因为雇主不需要为她们再生产她们自己的劳动力支付全部的费用。而且低收入又强化了妇女在婚姻关系中的附属地位和对婚姻的依赖性,因为她们需要分享男人的收入(V.Bryson,1992:240)。因此,在资本主义和家庭之间存在一种象征性的关系。
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者把福利国家视为是一种社会制度。这种社会制度既与这种对女性的剥削制度同流合谋,同时又通过目标在于支持家庭的政策来维系这种制度。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者也指出,和男人一样,女性以截然不同的方式经历资本主义。尽管所有女性都在父权制度中深受其害,其中一些女性则可以通过经济上的成功进入她们臆想的资本主义女性主义。
社会主义女性主义的优点之处是,她们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无论是在经济的本质属性,还是在两性关系的本质属性中,女性均处于从属性地位。它的缺点是贯穿于这种理论分析的是决定论的观点。所有的资本主义社会都注定要剥削女性,但是某些资本主义社会的剥削比其他社会的剥削更加赤裸裸和更加广泛多样。因此,不言自明的是,资本主义社会存在某些改革和完善的空间。
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者承认改革的可能性,并且寻求通过传统的渗透政策——在左翼的政治团体、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中实现改革。例如,她们拥有清楚明确的政治需求,即女性应该是作为一个人,而非仅仅是作为男性的家属和依附者而享有社会保障福利津贴,而且对于公共性儿童照料服务提供而言,主体上应该是一种集体性福利承担。
(三)激进性女性主义
激进性女性主义者对女性在社会中地位的观点是,女性是一个受男性群体压迫的群体。这种压迫的根源在于女性和男性生理上的差异。尽管激进性女性主义观点基本上是生理学的角度解释,但是有些激进性女性主义者则提出唯物主义的解释。唯物主义者认为,男性和女性之间基本上是对立冲突的。这种观点把婚姻中的男人和女人看作是截然对立的成员——女人是雇员,男人是雇主。
基本上来说,激进性女性主义对女性主义社会分析的贡献主要有四点。首先,它关注到其他女性主义团体尚未重点关注的问题,例如强奸和家庭暴力。第二,鉴于对她们对男性根本性的敌意,激进性女性主义者(合乎逻辑地)主张,由女性为女性提供专门的服务,例如女性保健诊所,女性自助团体,女性为女性提供的咨询服务等。第三,激进性女性主义者有力地纠正了马克思主义对女性从属地位解释的简单化趋势。马克思主义认为,女性的从属地位完全是资本主义的产物。激进性女性主义分子批评这样的解释没有抓住社会不平等和性别不平等错综复杂的本质属性。最后,无论是其正确的分析,还是其错误的分析,激进性女性主义有力地加强了女性主义的核心观点,即个人本质上是政治性的,而且女性的地位只能根据她们的家庭关系,即在家庭关系情境中根据女性与男性的性关系去理解。
激进性女性主义成为广受批判的对象。首先,激进性女性主义似乎假定:在女性群体内部拥有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社会地位,而这种假设与社会现实明显不一致。第二,激进性女性主义在对男性和女性之间关系的普遍性预设上是虚假错误的。批评家们质疑: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关系是否总是冲突的,而且这种冲突关系是否是不可避免的。第三,批评家们指责激进性女性主义的生理学简化论,指责其将错综复杂的女性在社会中不平等地位的议题简化降低为单一的解释——生理学解释。所有的女性主义者都承认男女之间生理学差异的重要性,但是会竭力避免归因于这个单一的因素,因此,按照她们的观点,从而避免简单化分析。
最后,实用主义的批判者认为,即便激进性女性主义的假设是真实的,激进性女性主义观点也只会把男性和女性带入疯狂的境地而一无所成。激进女性主义不能提供任何实践上的可能性或是希望,因为它只是简单地描述和简单解释了一种基于生理学的现实;根据定义,这个现实是不可改变的,除非同性恋和人工繁殖的新方法成为可能并且被广泛接受。女性为女性提供的专门服务也许会提供令人感兴趣的洞察和模型,但是也会仅局限于此。
不同流派女性主义之间分析强调的是差异性,而不是强调相似性。这种分析并没有抓住现实性真实生活特点的两性和解和折衷解决办法。一个显而易见和清晰明确的事实是,不同流派女性主义之间拥有彼此密切相关的共同思路,而且充分说明这种分析是以不同流派之间的团结,而非是以不同流派之间的割裂为基础的。
二、福利国家的发展
女性主义分析为我们理解福利国家的发展增加了新的洞察和视角。西欧福利国家的发展可以理解为是资本家和工人之间斗争后折衷妥协的产物。女性主义增加了新的洞察:福利国家也应该被视为是性别政治力量作用的产物。
女性主义者同时强调了女性对福利国家发展的贡献。举例来说,Lewis认为,在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女性在推动英国工党致力于发展福利国家的作用被低估了(Lewis,1991:93)。她认为工党内外的女性在构成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福利国家的那些社会政策的建设确立上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ibid.1991,115)。
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女性主义者关注和聚焦于母亲的需要,因为母亲的需要是被认为是最重要的。然而,按照Dale和Foster的观点,这种做法将强化这样一个等式:即女人就是母亲。结果却是,这也巩固了女性在经济上应该依赖男性的观点。这一观点被贝弗里奇报告(e.g.,Beveridge,1942:49)吸收接纳,而且也融入英国1945年后的立法之中,这不可避免地导致贝弗里奇成为‘绝多数女性主义著作中的头号公敌’(Williams,1989:123)。
女性主义者一直在哪种发展最有利于女性的问题上存在分歧。1945年以前,社会主义者和工人阶级女性主义者都迫切要求发展妇幼健康和儿童福利服务,而不是引入家庭补贴。因为她们担心这种家庭津贴会瓦解男性工资的议价能力,进而不利于劳动者和他们的家属;费边主义女性要求家庭津贴以便为女性经济独立提供途径,而且是希望把女性从寻求有偿工作的需要中解放出来,因为有偿工作干扰了女性全心全意照顾孩子的主要工作;其他支持家庭补贴的群体认为,家庭津贴可以弱化家庭工资的概念,而且她们希望沿着同工同酬的方向前进(Unger-son,1985:4)。
女性主义者对福利国家发展的解释存在不同的理解。这种分歧在于这两者之间:一部分人认为福利国家是一种男性制度,目标是有意识地维持男性的统治地位和特权;另一部分人认为福利国家的运行主要是根据和基于这样主导性假设:福利国家会有效地维持男性的优势地位和女性的劣势地位,但是它并非目的明确地有意为之。
随着时间的变化,人们的观点也发生了变化。在战后早期年代里,即在“第二波”女性主义运动之前,更多的是对英国福利国家的热情赞美,而较少批评。例如,Vera Brittain以一种毫不批判和全盘接纳的方式看待福利国家,认为它是“女性革命的产物”,而且将福利国家看作是一种“体现了革命成就的社会价值观变迁”的制度(Pugh,1992:285)。
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认为,福利国家非常明确地采取一种旨在支持家庭模式和一种两性关系模式的政策,这种政策有利于资本主义。然而,福利国家也被认为是会加强男性的舒适性、权力和特权。国家的社会政策被视作为是用于维持这种家庭模式,但是它本身并非明确地有意为之。
总体而言,激进性女性主义者认为:福利国家的发展目标是维护一种确保男性统治地位的性别关系模型。她们关注的重心是男女关系,但是较少考虑男女关系的社会和经济背景。她们把男性和女性视为是存在根本利益冲突的两个群体,其中男性占据支配性地位;因此,国家是由男性统治的,福利国家成为一种维系男性优势地位的机制。
自由女性主义把福利国家视为是组织社会和经济关系的一种途径,女性可以而且已经运用这种关系来减少不平等并且促使更富同情心的公共舆论的发展。她们认为政治制度能够灵敏地回应女性的需要,其标志是同工同酬、反性别歧视立法和社会保障制度发展的边际效率上对女性的需要更为敏感一些。福利国家既为女性经济权利,又为女性社会权利的扩展提供了可能性和空间。
黑人女性主义者认为:种族观念和种族意识形态正在推动福利国家的发展——其基本假设是:黑人儿童智力和知识水平低下,黑人女性和男性不适合承担某些重要的职位。她们还认为,福利国家制度化地劳动分工方式使黑种人只能从事那些低收入、低技术含量的工作。她们把福利国家的发展看作是一个男性和种族主义国家的社会和性别控制机制的一部分。
三、对待福利国家的态度
不同的女性主义群体对于福利国家所取得的成就和它作为帮助女性群体机制的潜力方面的看法迥然不同。虽然如此,在这些不同的女性主义分析观点中仍可找出一些共同点。
正如我们将看到的那样,女性主义的基本立场饱受批评。大多数女性主义者承认福利国家服务对改善女性生活、增加机遇的可能性,但是她们猛烈批评的则是许多服务的提供方式。女性主义者强调这些政策对女性的极端重要性,因为它们介入了女性生活的关键节点和女性生活的主要领域,比如生产和养育孩子等,而且因为它们可以拓展女性的机会。与此同时,女性主义者对支撑许多政策的价值观和假定也持批判性态度,她们认为作为大规模提供服务的社会政策大大强化了女性在社会中角色的特别性社会建构,而且还为女性意识应该是什么样子开出了一个权威有力的处方规定(Wilson,1977:7)。她们的结论也是,福利国家极少把女性的福利放在优先地位(Lewis,1991:112)。综观历史,人们对阶级不平等关注度较高,充满理论政策争论,但是对性别不平等的关注却相对较少,凤毛麟角。
(一)对福利国家既爱又恨的矛盾性态度
女性主义者对福利国家态度的特点是存在既爱又恨的矛盾性。女性主义强调的是福利国家及其结果的本质属性具有既爱又恨的矛盾性,而且这种既爱又恨的矛盾性构成了女性主义者对福利国家既爱又恨矛盾态度的一个要素。
人们对福利国家的影响存在既爱又恨的矛盾性。瑞典历史学家Yvonne Hirdman认为,福利国家对瑞典发展的影响描述只不过是“一种性别体系的现代化”。另一方面,Hernes认为,斯堪的纳维亚福利国家走在通往成为“女性友好国家”的路上(Siim,1993:26)。
支持家庭是许多福利国家政策的基本要素。然而,国家对家庭支持的本质属性可能具有非常重要和广泛多样的社会涵义。Siim对丹麦和英国家庭政策结果进行比较后发现,丹麦家庭政策的目的是促使整个女性群体融入公共领域;与之比较,英国运用社会政策支持和巩固了女性的家庭照料者角色,而且从这一点来看,英国政府成为女性群体进入公共领域的一个主要阻碍(Siim,1990:95)。Leria基于挪威的现状认为:(斯堪的纳维亚式的)福利国家与母亲的关系是既爱又恨的矛盾性,这种矛盾性是由二者间的相互对立和相互依赖造成的(Leira,1990:135)。
对家庭的支持几乎不可避免地成为对占主导地位家庭形式的支持。因此,对不同和少数地位家庭形式的支持较少,也不太公平。在一篇副标题为“强化父权婚姻”的研究中,Dominelli在跨国性家庭政策评估中指出,女性主义者的观点可能是这样的,即家庭政策必须为各种不同形式的家庭提供支持服务(Dominelli,1991:200)。那些只面向某种形式家庭的公共支持,只会导致女性主义者对这样政策既爱又恨的矛盾态度。
女性主义者对国家家庭政策的意图、目标也是既爱又恨的矛盾性。国家家庭政策的目的是应该支持家庭,还是应该提倡家庭的责任从而避免政府的责任?作为社区照顾政策的一部分,国家可能为家庭提供一些直接的支持。但是,女性主义者可能赞同Walkers的观点,即政府对社区照顾的主要关注点是为了“确保家庭依然是其家庭成员支持和照顾的主要责任承担者”(Walker,1983:121)。女性主义者认为,国家为某些特别形式的家庭提供支持仅仅是出于对女性照料责任弱化的担忧(Pascall,1986:96)。
对福利国家既爱又恨的矛盾性本质属性也体现在其他的方面。女性主义者批评性地指出,女性获取社会保障福利津贴的权利资格取决于其丈夫的社会保险供款能力,因为这种方式增强了女性对男性的依赖性。与此同时,福利国家提供的工作机会又给众多女性提供了一种新的独立性(Gordon,1990:187)。社会福利产业的增长扩大,既使许多女性作为劳动者从中受益匪浅,同时又加剧了劳动力市场的分割分裂,这个问题我们将在后面详细讨论。
福利国家既使女性受益匪浅,给女性带来丰厚的福利津贴,但是它同时又同样强化了女性的依赖性和特定性别角色。正如Langan和Ostner在瑞典所发现的那样,这也许仅仅意味着从一种个人性依赖到国家性依赖的转变(Langan and Ostner,1991:135)。国家性依赖既可能是一种解放,也可能是一种困境陷阱。福利国家对待女性和女性权利的方法仍存在根深蒂固的既爱又恨的矛盾性。在英国,政府在促进和提高女性在从事有偿工作自由度的同时,女性无薪酬的照料工作的负担也同时加重了(Lewis,1993:5)。这种现象不可避免的结果是,女性主义者们群体中对福利国家的态度会呈现一种根深蒂固的既爱又恨的矛盾性。
(二)未充分考虑女性的特定需要
女性主义者对福利国家的另一种批评是:它未能充分考虑女性的特殊需要。这个观点也细分为许多主张。首先,女性主义者认为福利国家未能保障女性拥有独立而且充足的收入。根据对美国、加拿大、英国、瑞典、前苏联和中国等国家的社会保障制度的分析判断,Dominelli认为,“女性主义者的目标是期望打破工作和收入之间的关联性,这样无论家庭状况如何,每个人都能获得一份独立于她们家庭状况的收入。……但是,这一目标期待尚未在以上这些国家中实现”(Dominelli,1991:120)。
福利国家未能充分、认真地考虑女性基本需要的依据是,许多国家女性面临的贫困风险不断增加。“贫困女性化”是福利国家未能充分考虑女性需要最典型和令人信服的有力证据。Pateman强调,在美国和澳大利亚,女性面临的贫困风险不断增加(Pateman,1988:233)。Millar和Glendinning认为,英国政府1980年代的政策加剧了女性贫困的脆弱性和弱势性(Millar and Glendinning,1992:4)。客观事实是,在许多国家中,女性倾向于依赖社会救助,而非依赖于社会保险津贴福利的事实证据说明:社会保障服务项目在考虑女性的特殊需要方面是失败、无效的。
第二,女性主义者将福利国家未能充分考虑女性特殊需求的批评与平衡家庭和工作的关系联系起来。绝大多数女性从事有偿的工作;绝大多数有孩子的女性在从事有偿的工作。在一些国家中,比如在澳大利亚、英国、美国等国,国家还在继续认为:提供足够的儿童照顾服务是件私人事情。好像政策似乎仍旧被“女人照料家务——男人挣钱养家”模式的意识形态观念所主导,尽管这只是一种与现实不符的迷思误解和怀旧情绪。英国提供的公共性儿童照顾服务仍低于大多数欧洲国家服务提供的水平(e.g.,Harman,1993:93),这也有助于解释为什么英国有小孩的已婚妇女从事经济活动的比率是全欧洲最低的现象(Siim,1990:92)。反过来,这也有助于解释女性和儿童中贫困的范围程度,因为工作是摆脱贫穷的最主要途径。当然,并不是所有国家都如此反应迟钝。1970年代早期,法国决策者们就开始处理已婚女性就业不断增加的社会涵义。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已经提供慷慨大方的公共性儿童照顾服务和父母带薪育婴产假。国家之间的对比突显、说明一些国家服务的不足。
女性主义批判国家未能充分考虑到女性问题的另一种观点是,国家并没有采取行动以便弥补女性为生育孩子所付出的高昂代价。Davies和Joshi对至少养育过三个孩子的女性所花费的总体性现金收入的研究分析后发现,英国和德国的儿童养育成本极其高昂。在法国和瑞典这样的国家,政府对女性更加关怀和更负责任,儿童养育的成本付出也比较低廉(Lewis,1993:20)。Joshi还发现和说明:多少女性在生育后的重新工作是以较低薪酬率在更低水平的岗位上工作(Joshi,1991:180)。女性主义者认为,这恰恰是社会政策未能为女性提供足够的支持性服务的结果。
第三,另外有批评家认为,福利国家没有考虑到女性作为照料者应有的责任,因为关爱照顾往往被视为是女人的天职。对于由男性支配的社会政策而言,这仅仅是一个边缘性议题。女性主义者认为,社会保障体系通常未能为身为照料者的女性在照料期间或照顾之后提供足够的收入。
女性主义者抨击政府未能考虑到照料者需要的要点在于,关爱照顾被看待是一种个人的、私人的问题,而这种个人和私人事情恰恰是女性的义务。女性主义者认为,这是一个政治性问题,女性应该拥有真正的选择,而且照顾者应当从公共政策领域获得充分的支持。
女性主义者批判,许多福利国家未能对单亲妈妈的特殊需要和特殊状况做出回应。英国的政策既没有采取强制性措施,也没有创造条件使这些单亲母亲工作。英国是欧盟中唯一一个单亲妈妈就业率比双亲家庭的妈妈就业率更低的欧共体国家。在瑞典,87%的单亲妈妈都是劳动力,几乎都在全职时间工作,她们经济上活跃而且独立,并且因为公共性儿童照顾服务的帮助使她们免于陷入贫困之中(Lewis,1992:170)。
由于各式各样社会变迁和经济变迁,最近几年女性需要也发生了变化。例如,女性在劳动市场中的参与度不断增加,家庭破裂解组的不断增多,或者是家庭中需要照顾的年长者数量也在不断增加。女性主义者认为,在许多国家中,福利国家基本上未能对女性的特定需要给予回应。
(三)社会(实际是性别)控制的力量
女性主义者对福利国家批评的另一个主题是,社会政策强化传统家庭形式和性别角色的方式。社会政策有关家庭形式和性别角色的假定是以当前的社会规范为基础的,当这样的假设镶嵌和纳入政策后,则会强化有关现状的假设。问题在于,假定的现状可能代表着过去,而不是代表现在,代表虚假迷思,而不是代表真实现实。一旦现状假设镶嵌内置在政策之中,那么这些假设几乎毫无例外地成为自我实现的预言。
英国女性主义者认为,1945年以后福利国家的主要发展只不过是反映了过时落伍的女性角色模式。换句话说,就是女性主要是作为母亲的角色,而且这会加强女性的依赖地位和假设期待的基本角色(Williams,1989:162)。
女性主义者认为,公共性儿童照顾服务的缺失、女性收入的水平较低、难以独立地获得住房、难以独立从社会保障体系中获得收入等……这些都使得女性深陷于依赖男性的关系中。通过讨论那些难以让遭受婚姻破裂或家庭暴力之后女性获得住房的社会政策,Pascall认为,“我们不得不将这些社会政策也看作是,目的在于保留家庭中女性的依赖性地位,而且是不鼓励家庭中女性独立于男性的家庭政策措施”(Pascall,1986:163)。
女性主义者也认为,社区照顾政策具有强迫女性进入特定角色的功能,即使这并非是政策目标。秩序和传统模式得以保留下来,政府的支出同时也在减少。Elizabeth WiIson将“社区”一词描述为一个充满意识形态意涵的合成词,它服务于一个极端保守、反动的意识形态,即静悄悄地将女性的活动范围禁锢局限在私人领域中而压迫女性(Wilson,1982,p.55)。
尽管各自争议观点的细节明显不同,千差万别,但是女性主义者对其他国家中的福利国家政策的反对态度是相同一致的。Borchost和Siim认为,福利国家在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的扩张仅仅标志着对女性的压迫范围从家庭内部的压迫发展为由男性统治的整个父权国家中的压迫(Borchorst and Siim,1987)。Pateman几乎同样地认为,“丈夫的权利和反复无常正在被专横独断、官僚主义和国家的权力所取代,而这个国家过去一直是父权权力的拥护者“(Pateman,1988:255)。她认为福利国家肯定是强化了女性作为男性附属物的身份角色,而不是致力于改善我们的社会性流放(ibid.,1988:248)。Leira的判断如下:
挪威福利国家的发展支持,而且甚至是加强了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劳动力的性别分工。福利国家以不言而喻的方式假定,女性就应继续承担照料者的角色(Leira,1990:155)。
割裂的劳动市场有助于使女性身陷于特定角色,而且进一步固化了性别关系的特定模式。
对于她们称之为福利国家政策的俾斯麦模式,Langan和Ostner认为,它是一种性别地位的维持政策,这种政策支持男性作为“标准的劳动者”和女性作为“标准的家庭主妇”(Langan and Ostner,1991:138)。通过将公共性儿童照顾服务供应保持在最小化水平上,挪威的社会政策和英国一样,也同样支持养家糊口者——家庭主妇型的家庭模式。
Dominelli对于许多国家家庭政策的评估也与此议题密切相关。她认为,事实上,这些家庭政策的目的是强化父权制婚姻,它们支持那些将女性束缚在依赖性地位的特定家庭形式上(Dominelli,1991:3).
女性主义著作对医生和其他专业人员对待女性的方式也进行了猛烈的批判。Dale和Foster认为,医生们不仅试图界定和掌控女性的生育和性生活,他们还经常试图通过对他们关爱照顾或是漠不关心病人们提供建议和治疗的方式,来强化女性的这种照顾角色(Dale and Foster,1986:92)。他们作为男性统治国家机制的一部分,目的是协助,或者至少是在功能上实现控制女性的目的。
四、对不平等的有限性关注
福利国家肯定表现出对性别不平等和性别歧视的一定关注。女性主义者认为,这样的关注是天真幼稚和试探性的。即使是目标已经清晰,对女性主义来说重要的是“即使”,然而尚未发现实现目标的途径和方法。下面将用四个例子来阐述女性主义者批判。
首先,女性主义者批判的方法是过去曾经被用作反对歧视和不平等的应对措施,即社会平等立法。社会平等立法是英国减少不平等的主要举措。Pascall定论性的观点是,这种同工同酬和减少歧视的立法仅仅是“在很深的水池里泛起一个小小的涟漪”(Pascall,1986:32-33)。在其他的国家中,平等立法所取得的成功也是有限性的(e.g.,Pateman,1988:245)。
这些措施可能是有帮助和益处的,因为至少它们是公开地表明了政府意图目标,但是这些政策必须依靠严格地执行,而严格执行这一点是缺乏的。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措施依赖于那些可以使女性获得更多平等机会的平行配套政策。对于女性来说,个人的机会决定社会的机会。迫切需要改变劳动分工的服务,以便使女性获得公共机会和女性尚未得到的那些机会。
这些政策的局限性也使它们难以发挥有效的帮助作用。例如,英国社会立法保护怀孕妇女的工作岗位努力就失败了。在1980年代后期,英国40%的在职怀孕妇女在她们生育孩子后不能获得返回工作岗位的法定合法权利。在1980年代中期,37%妇女在生育了她们第一个孩子之后返回工作岗位,但进入比生育前水平更低的工作岗位(Graham,1993:116)。
女性主义者批判福利国家对平等缺乏关注的第二点是与女性的收入有关。女性收入在许多国家中仍然不平等。比如在法国,最低工资的劳动者中女性占三分之二;尽管已有同工同酬社会立法,女性收入仍然在平均数上要比男性低大约25%(Hantrais,1993:132)。英国的状况与法国类似。
第三点批判是福利国家助长了两性隔离就业的方式,这种两性隔离的就业不可避免地导致薪酬不平等。这样的两性隔离反映在公共领域中,而且支持家庭内部传统的性别劳动分工,结果是这种状况又恶化和加剧了不平等的公共机会和不平等的薪酬待遇。Leria认为,挪威福利国家恰好典型说明和解释了这种恶性循环(Leira,1993:69)。
第四,福利国家一直为其有薪酬劳动远比无薪酬的照顾工作更为重要的观念而饱受批评。一些国家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认识到这种无薪酬照料工作的重要性,例如,瑞典提供慷慨大方的父母亲职育婴产假服务。而在诸如英国这样的其他国家里,基本上把照顾护理视为是一个私人问题,这限制了女性的机会并且加剧恶化了不平等。
(一)对私人和个人生活的漠不关心
女性主义者批判的主线和中心点是,福利国家极少关注和漠不关心私人和个人生活领域。私人和个人生活领域对女性的独立和机会是非常关键,举足轻重的。女性主义者的观点是:福利国家经常把一些事务定义为个人问题。女性主义者则认为这些事务应该是政治议题,因为这些议题对女性具有更为广泛多样的重要性。例如,Pateman认为,女性所受到的压迫可以从划分公共性质和私人性质之间方式的角度去理解(L.Bryson,1992:191)。对什么是政治问题的狭义定义会强化女性的从属地位,因为她们必须依靠社会服务才能实现机会平等。
假如女性想要自由地就业,一些有助于增加机会和保护她们免于贫困的事情是非常关键的,因此,照顾工作不能仅仅被视为是一个私人和个人的问题。例如,在丹麦、瑞典和芬兰等国家中,女性已取得相当高程度的平等性,这在相当大程度上是由于政府提供广泛多样的公共性儿童照顾服务设施。Siim认为,国家不断增长的照顾儿童和照顾老年人的责任是将“女性整合和融合到工作的公共领域中的一个前提条件”(Siim,1990:81)。Anttonen认为,儿童的日间照料服务是“当今芬兰社会最重要的社会服务”(Anttonen,n,d.1990:33)。因为这种服务使女性有可能参与公共领域,所以至关重要,举足轻重。与之对照,在英国福利国家中,儿童照顾被视为是一种私人问题,挪威也是如此。正如撒切尔夫人所说,“现在女性可以做出自己的安排,而且她们可以一直这样做“(Land,1992:60)。在当今社会,越来越多有小孩的女性从事有偿的工作,这种有薪工作对总体性经济,对女性的家庭,对儿童照顾的重要性正在不断增加。女性主义者主张,儿童照顾不应该再被视为是一个私人问题。
老年人和残疾人的照顾问题尚未成为一个清晰的议题,但是其对许多女性生活和机会的重要性与日俱增,越来越重要。许多女性希望的“由社区照顾”政策是,她们可以把个人和私人的照顾责任转变为人类历史上崭新的某种照顾类型和水平的照顾服务。政府试图把这项照顾责任定义为长期以来一直是由家庭承担的照顾工作。女性主义者认为,照顾在规模范围和社会涵义层面都有崭新的发展,而且她们希望把照顾界定成为一个公共议题,而不是一种个人麻烦。她们严厉地批判福利国家试图将这种照顾责任私人化的企图。
女性主义者认为,照顾工作是一个政治议题,因为它对女性的生活具有重要的社会涵义。就照顾工作的地点在家庭中而言,它可能是一个私人问题。但是,照顾对女性整个生命历程广泛多样的社会涵义而言,则使其成为一个标准的公共性和政治性议题。
(二)社会服务组织的价值观
女性主义在批判福利国家的同时,也对社会服务机构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予以批评。她们认为专业化是一种贬低女性的知识和经验,而且使她们处于依赖性地位的力量。在教育和社会工作为女性增加和扩大机会的同时,绝大多数女性主义者将同意Hearn的观点,即“专业化的整个过程是父权制的堡垒之一”(Hearn,1985:205)。
女性主义者同样批判了已席卷英国福利国家体系的管理主义浪潮。在她们看来,用Lupton的话来说,管理主义的情况就是“管理过程的日益男性化”(Lupton,1992:99)。在这个过程中涉及到的是对管理、会计技巧和技术的强调,而非是对传统的服务理想的强调,这种服务理想强调的是多种多样的经验,在不同部门间转换工作,这对于深受伴侣就业状况限制,而且伴侣享有公认优先权的女性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女性主义者讨论了女性使用个人性社会服务的消极负面涵义。为女性服务,或者是对女性服务,而不是与她们一起共同来提供服务。除了需要对专家予以回应或是被动性地消费提供给她们的服务之外,人们对女性并没有什么期待。女性的个性被忽视,她们的优势也并未被认识到。
女性主义者也特别批判了占主导地位的特别服务的某些意识形态和价值观。Webb认为,“女性是在一个男性统治的处境中……提供和获得健康照顾……,家长制是当代许多健康照顾服务的主要标签(Webb,1986:9)。Dale和Foster认为,“深藏在医疗建议和医疗治疗表象下的恰是一种极为严重的性别歧视意识形态观念”(Dale and Foster,1986:83)。
在讨论教育时,Pascall指出人类获取知识的本质属性。
从一种男人战争的历史,到一种被男性著作统治的文学,再到围绕着劳动力分工中男性地位构建的社会科学,在人类世界知识获取中并无女性的一席之地(Pascall,1986,p.131)。
(三)作为福利国家劳动者的女性
Rein首先指出了福利国家对女性融入,尤其是已婚妇女进入有偿工作的重要性(Rein,1985:37)。截至1980年代中期,瑞典所有有就业的妇女中,45%女性是在Rein称之为的社会福利产业(SWI:Social Welfare Industry)工作,西德、美国和英国就业妇女中在社会福利产业中的比重分别为18%、28%和26%(ibid.1985:40-1)。在这4个国家里,2/3到3/4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受雇于社会福利部门(ibid.,1985:43)。基于对丹麦现状的分析,Siim认为,女性需要一个强大的公共服务部门,以作为其进入劳动力市场的一个前提条件(Siim,1990:102)。
显而易见,福利国家是女性工作机会的一个主要来源,并且为许多女性提供了独立和令人满意工作的前景。然而,女性主义者提出了许多有关妇女在福利国家中工作的性质和她们作为福利国家中劳动者角色的问题。
福利国家为女性提供了新的就业机会,这使女性的独立性增强,而且强化了她们的公民权利。然而,另一方面,福利国家也有助于促使分隔的劳动力市场制度化。它们强化了什么应该是男人的工作,什么应该是女人的工作这样的观念。这种性别区分是真实、客观存在的。例如,在丹麦,2/3的男性在私有部门工作,2/3的女性在公共部门工作(Siim,1993:38)。这样的性别分隔使得同工与同酬之间的关联中断了,因为当工作不同时,同工同酬是不适用的,这进一步造成了同工不同酬的制度化不平等。
女性主义者同时指出,女性劳动者在福利国家中占主导地位这一事实加剧了低薪的制度化,因为低薪是这类工作的普遍特征。由于这些工作被认为是没有技术含量,所以工资较低。一些女性主义者认为,这些工作之所以被认为是低技术含量,并非是因为工作本身的状况,而是因为这些工作是由女人来做,而且这些工作通常被看作是由女性在家中所从事的照顾工作的一种延伸和发展。Hallett指出,实际上,技术是一种意识形态性的构建,而不是一种客观事实,而且那些客观存在的有利证据说明:实际上,女人的照顾工作是非常有技术含量的(Hallett,1989:29-30).
福利国家也采取许多措施将女性的兼职工作制度化,尤其是低水平的兼职工作。这或许更加适应女性,或者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如此。但是,兼职工作通常在职业保障、病假工资、带薪假期,以及社会保障津贴福利等方面存在很大的劣势。兼职劳动者仍然是一个严重弱势的群体,部分原因或者至少部分是因为她们是女性。
大量的证据表明,虽然女性在福利体系的低水平岗位中占据优势,但是男性在管理岗位数量占优。在幼儿园和小学也是如此,在这里大多数教师是女性,但是大多数校长是男性。同样,护理—一个女性职业,男性在关键高端职位上占据优势。妇女构成了个人社会服务劳动者的主体,但是在管理岗位上数量较少。也有证据表明:总体来说,女性获得高级管理职位通常是罕见的非典型状况。例如,这类女性很大比例上都是单身(Hudson,1989:87),已婚妇女和母亲最好是避免那些雄心勃勃的女性。
我们在就业领域中看到了福利国家所有的让人既爱又恨的矛盾性—-它确实为女性打开了机会的大门,但是这些机会中的许多部门存在结构性的局限性。毋庸置疑的是,无论是对没有技术的妇女,或者是对高学历的女性来说,工作机会对女性都是有福利益处的。但是,与此同时,同样的就业机会也有助于使得两性分隔和不平等的制度化。
(四)政策使用者,而非政策制定者
某种意义上说,女性主义者反对福利国家的最后批判暗示和解释了其他所有的批判。尽管女性是福利的主要使用者,而且在福利国家内的女性就业者数量也远远超过男性,然而,男人主导和操控了政策制定的过程。国家政策存在性别歧视。Dale和Foster的结论是,因为男性作为政客、公务员和大多数利益集团的代表,主导和操控政策决定过程(Dale and Foster,1986,p.61)。正如Hernes指出的那样,在整个福利国家中,即使是在发达的斯堪的纳维亚福利国家中,女性是福利政策的目标对象,而不是福利政策创造者(Lister,1990:459)。女性是政策的使用者,而不是政策的制定者。
显而易见,国家之间的情况有所不同。Pateman的结论是,福利国家的社会立法、决策和高水平的行政管理工作过去一直是,而且目前仍旧是由男性操控(Pateman,1988:234)。但是,她注意到,澳大利亚总理府中女性地位办公室和女性预算项目要求所有的部委对它们的政策对女性的影响做出一份详尽的评估。
除了冰岛以外,所有的北欧国家的议会都有30%—40%的女性成员。按照Lewis的观点,这是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女性对国家的角色持积极乐观态度的原因所在。这样高比例程度的女性代表意味着像无薪酬工作状况这样的关键问题会进入政治议程(Lewis,1992:171)。这是否带来更多权力,取决于实际做出决定的地点。例如,Siim认为,丹麦不断增长的法团主义消减了政治决策的范围。在一些国家中,女性在福利国家决策中的地位已经改变。在另一些国家中则正在发生改变。然而,社会现实是,直到最近在所有国家、甚至现在许多国家中,在制定和行政管理那些对女性生活意义远比男性更为重要的政策时,女性几乎都不能发挥作用,无足轻重。
即便在一些女性主义运动活跃的国家中,例如英国、美国、加拿大,与那些寻求影响社会政策的其他组织相比,女性主义是相对软弱无力的(Domenelli,1991:265)。Langan和Ostner强调指出,斯堪的纳维亚对女性友好国家的弱点。她们认为,女性获得的权利发展可以恰当地看作是一份礼物,这份礼物并非依靠女性自身的权力,而是依赖“那些迄今为止一直掌控国家力量男性的脆弱的、有条件的同意”(Langan and Ostner,1991:142)。鉴于这种权力的失衡,福利国家政策经常不能满足女性的需要,而且有时甚至是更有益于男性,而非有益于女性,也就不足为奇了。
五、福利和她们的理想社会
Chamberlayne认为,在1970年代和1980年代,女性主义和社会政策思想都可以根据其对两性关系的观点进行分类。性别中立这一分支的观点不考虑女性地位中的差异性。第二,性别认同这一分支的观点则聚焦于妨碍女性平等和寻求公共解决方法的障碍阻力上。第三,性别重建分支的观点强调通过增加男性在人口再生产活动中的参与来改变男性的角色。最后,性别强化分支的观点是致力于重新肯定传统的性别角色和关系(Chamberlayne,1993:172)。
女性主义的不同群体对于理想社会里他们期待的社会政策的种类有不同观点,但是他们基本认同政策目的应该是性别认同和性别重建。我们不希望代表任何特定的女性主义观点,但是希望呈现女性主义者理想愿景的图画。下面,将从原则、出发点和政策三个方面进行讨论。
(一)原则
在那些支撑女性主义者社会政策的特定基本原则之中,最重要的是如下七个。
1.他们希望政策能为女性和男性提供真正的选择,以便让他们来决定是将有偿工作或是将家庭责任置于的优先顺序。
2.他们希望政策接受并且制度化机会平等这一基本原6则,并且宣布性别歧视为非法。
3.他们希望政策具有普惠性,即政策应该使所有女性受益,而不仅仅使受过良好教育、中产阶级、全职工作的白人女性受益。
4.他们希望政策是差异性和区别性的,这以女性有别于男性的认同和接纳为出发点。
5.他们希望政策以女性的平等公民权利理念为基础,这种平等的公民权利视女性为完全的公民,而不仅仅是资源—作为儿童和其他依赖者的照顾者、男人和劳动市场的支持者(Langan and Ostner,1991:141)。
6.无偿性的家庭照顾工作应该和公共领域的有偿工作拥有平等的地位和重要性,无偿工作应该被视为女性作为公民所从事的工作。
7.社会政策绝对不能从属于经济政策,社会政策与经济政策必须在平等基础上合为一体。在此之前,那些在正式经济中创造财富的人将会总是比那些主要关注福利的人获得优先地位,这种状况对女性来说具有明显不利的劣势涵义。
(二)出发点
需要分析的出发点共有四个。首先,需要强调的是,女性主义的建议是实用主义的,而不仅仅是理想主义的,她们实用性回应社会变迁和经济变迁。她们实用性回应的世界已经明显有别于贝弗里奇时代,贝弗里奇世界是那些经常被引用的关于已婚女性在战后世界中角色有害性声明的世界(e.g.,Beveridge,1942:49)。她们从一个新的世界出发。Harman认为,女性已经将20世纪抛在身后,对于今天所有背景的绝大多数年轻女性来说,终生的、全职的、从属的家庭主妇角色已经既不是选择,也不再是理想(Harman,1993:1)。
第二,需要强调的是政府行为,虽然各类群体对国家行为的热情和认可程度有所不同。即使那些认为政府是男性支配、种族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群体,她们所提出的需求同样依赖于政府行为。假如女性要实现女性主义者为她们所设定的目标,所有人都已意识到政府行为的必要性和中心地位(e.g.Lister,1990:459)。对政府乐观持积极态度的人强调,在其他的国家,政府已采取了为女性和由女性取得一些成就的行为。例如,英国女性主义者非常羡慕法国和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由福利国家所提供的公共性日间照顾服务,而日间照顾服务似乎是女性自由就业和全面参与公共领域的关键性因素。
Frances Fox Piven把批判“公共父权制”政府行为的女性主义文献同支持更多政府行为的积极性女性主义运动的文献进行比较对照。她认为,“当今女性行使权力的主要机会主要存在于她们对国家的依赖关系之中”(Piven,1990:250-251)。
Eisenstein认为,女性主义者必须尽可能推动国家保障女性的机会平等,从而有助于揭示国家的父权性结构(Eisenstein,1981:222)。利用国家是一个出发点和一种方式。但是女性主义者关注的是这种方法的本身,即使是在那些成功的国家中,最好的结果将只是产生改革,而不是实现社会的转型。
第三个出发点是传统上个人和私人事务对女性在社会中地位的核心性。女性主义者认为,对女性开放的机会不仅仅依赖于机会的公共平等性,因为她们利用这些机会的能力是以家庭责任为前提和条件的。如果照顾的责任不能在女人和男人之间共同承担,或者是在女性与国家之间共担分享,就不会拥有真正的机会平等,就不会拥有她们非常依赖的平等进入公共领域的机会。例如,女性独立地获得社会保障津贴的机会。Harman指出,在平等的基础上,当男人和女人既平等地参与工作世界,又平等地参与家庭世界,那么一个世纪的差距将会消失(Harman,1993:6~7),而且这意味着个人和私人事务必须变成政治性的。
最后一个出发点是,承认和接纳实现女性主义者提倡的社会政策措施的困难性。正如Lewis指出,女性主义者对更加平等社会的愿景需要对人类活动的所有领域予以重新定义和改变(Lewis,1986:98。男性受益于当前的客观现实,所以女性的诉求是对男人权利和特权的一种威胁。女性参加有偿工作的数目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数目迅猛增加,她们的意识已经发生改变。然而,几乎没有证据说明:与女性相比,男性对家庭劳动领域的参与数量和参与热情并未发生类似或积极的变化。假如要实现真正的机会平等,必须实现这一点。
(三)政策
女性主义者提倡在社会政策的所有领域进行改变,然而本文并不能全部涵盖这些变化。我们将从以下五个方面分析女性主义者的建议—收入维持、工作、照顾、平等机会/权利和服务组织。
(四)收入维持
女性主义者对收入建议的核心是,建立一系列防止女性贫穷制度化和固定化的政策,消除和逆转贫穷的女性化(Pearce,1990:277)。Dominelli提出了许多她认为对社会保障体系非常关键的女性主义原则,其中两个原则最为重要。第一个原则是服务的提供必须具有普惠性,即无论婚姻状况和工作经历如何,所有人均可以获得。第二个原则是福利津贴必须是以个人为基础分配,而不是以女性整体分配(Dominelli,1991:31)。这必须要涉及女性主义者持续关注的两个问题,即女性获得社会保障津贴福利是取决于她们男性伴侣的供款记录,或者还是取决于她们自己工作的历史,这样一来也就不用考虑女性照顾家庭的责任。
(五)工作
在现代工业经济中,有偿工作是绝大多数女性的核心,国家经济和家庭预算均依赖有薪的工作。工作也是构建全面性社会整合的主要途径,而且工作是公民权利的核心部分,例如,公共性收入维持体系中全面完整、独立的公民成员资格。
女性主义者认为,英国福利国家显然没有考虑女性角色的这些改变。在其他的国家,例如法国、丹麦、瑞典和芬兰,已经认识到需要社会政策以便应对这种改变。
Joshi总结了女性主义战略的思路,在劳动市场中平等对待男性和女性的支持性措施不能和那些支持母亲就业、促进父母角色平等的措施分开(Joshi,1991:190)。女性主义者提出了促进实现这两个目标的政策。她们认为需要大规模地发展的公共性日间照顾服务以改变这样的现状,即女性的工作机会因为日间照顾服务的可及性而受限制。她们要求全面认可女性的工作权利,她们要求实现从权利到现实的儿童照顾政策。
第二,女性主义者寻求促进Joshi提倡的“父母角色平等”。理由十分简单,使女性承担主要家庭责任的家庭劳动分工是女性获得平等工作机会的一个主要障碍。因此,应采设计和采取一种更加平等的模式。女性主义者提倡缩减每周工作的时间长度,与此同时,给与男人更多的休闲时间参与家庭劳动,同时使女人的工作对家庭的收入显得更加必要;她们提倡更加有效的同工同酬政策,从而使女性的工作收益更大,并且使女性没有工作的代价更加明显;他们还提倡夫妇分开的税收体系,从而使得女性出去工作对家庭收入的提升作用更大,而不只是依靠男人发展他自己的职业生涯或者加班加点工作。
英国的社会政策从未高度重视作为工作者女性的需要。女性主义者认为,政府在这方面应当承担应有的责任。在一个女性希望工作而且需要去工作的世界里,并且在一个经济上需要女性的劳动,同时工作也是保护女性对抗依赖性和贫穷最好方式的世界里,无论是因为真实客观的经济的目,还是因为意识形态的原因,促进女性工作都成为社会政策的最主要任务。
(六)关爱照顾
女性主义者关于照顾的提议拥有三个起点。首先,关爱照顾是件非常关键和重要的任务。其次,关爱照顾的责任限制了女性获得有偿工作的机会,这种限制反过来又限制了她们获得重要社会权利的可及性。最后,在现代社会中,并不存在照顾依赖者主要是女性的责任,或者是女性独有责任假设的理论依据,无论这些依赖者是儿童、老年人,还是残疾人。
女性主义者提出了多种多样建议:首先,一个充满有争议的提议是:应为非正式照顾人员支付工资(e.g.,Ungerson,1990:23)。此举目的有三,一是为了强调关爱照顾的社会重要性,二是强调社会有责任补偿涉及照顾者的有关劳动付出,三是使照顾者有机会获得就业的正常津贴福利。然而,所有女性主义者担心的是,为照顾付酬提议的潜在涵义影响,即它有可能将女性固化在低报酬的女性角色中,同时它可能强化传统的劳动分工。例如,当真正的目标是改变女性和男性之间的劳动分工时Finch也支持为那些从事无偿照顾服务的女性提供更多的支持,但是她强调这只是代表了女性主义社会政策一种非常局限的形式(Finch,1990:52-53)。
其次,女性主义者提议,照顾概念应该十分清楚地概念化为在社区中照顾,而不是由社区提供照顾,即社区照顾应该是以无性别歧视为基础的。按照这种思路,Baldwin和Twigg提出的更为深刻的建议是,女性主义的真正问题是改变公共服务和私人服务提供之间的平衡。她们二人提出一个三个方向的政策:首先,政策应该将那些需要的照顾对个人照顾者的依赖降低到最低程度,这样照顾者可以过上相对正常化的生活。其次,政策应该确保残疾人和那些需要照顾的人可以拥有一种选择,而且不是强迫她们依赖亲属。最后,为那些确实选择去提供照顾的女性提供支持(Baldwin and Twigg,1991:131-133)。Baldwin和Twigg认为,这样的提议是与创造这种社会的长期目标完全吻合一致的,即在这种社会中,照顾弱势群体和老弱病残等依赖人群是男性和女性的共同工作。
第三,Janet Finch最为极力提倡的观点是,社区照顾基本上来讲是个性别意涵的概念,只有机构照顾才能使女性从大量繁重的照顾负担中解脱出来,才能实现责任的集体性共担。当然,如果选择是现实性的,那么机构照顾仍然是照顾体系中的一个构成要素。
只要照顾弱势群体和依赖人群依然被视为是女人的主要责任和核心责任,许多女性将会被剥夺获得工作的机会和社会保障体系,社会保障体系是独立性提供的,而且是公民的权利。女性主义者的中心论点是,长期照顾工作是一项集体性责任,而非个人性责任,而且社会政策必须反映这一现实。
女性主义者关于照顾提议的说服基础是,提高照顾工作在社会中地位的需要,而且主张照顾在社会生活和社会再生产中的核心重要性。那些主张照顾重要性学者的基础是以劳动市场中有偿工作为前提的,照顾不是社会角色的一个方面,而是职业体系中的一部分。所有女性主义者均赞同照顾的社会重要性和经济重要性。女性主义者之间的分歧和不同之处在于:如何最好地贯彻实施照顾工作,怎样使潜在的照顾者拥有真正的选择权,以及怎样确保社会对照顾的重要地位具有正确的认知。
(七)平等机会(权利)
绝大多数女性主义者总是批评通过像平等支付和反对歧视立法等一类措施来实现机会平等或权利平等的做法。她们的批评认为是,这样一类的措施一直是承诺的要比实现的多。虽然它们可能对个体有所帮助,但是由于侧重点是女性的个人需要,而不是女性的集体需要,这些措施并未触及社会中的性别结构,而且这样的社会立法只涉及公共领域。
虽然女性主义者仍然质疑这种方式的可能性,但是她们认为,如果加以强化和给予实权,它包含着多种可能性。例如,Cockburn提出了多种多样发展这种社会立法的方法。她建议,在女性未被充分代表或是处于劣势的领域中采取强制性、积极性措施,而且发现错误以便显示改善业绩是机构的一项义务。对于那些不能采取措施以终止女性所经历的劣势状况的公司,政府应该撤回资助、取消补贴和终止合同。最后,平等机会委员会应该对女性主义组织提供更多的交代问责(Cocburn,1991:228—229)。
社会平等立法并不能确保女性的地位发生根本性改变,平等和正义的需要和依赖于这样一种社会认知,即女性的需要是不同的。因此,对那些需要要求的是敏感的政策,但是,平等的政策可以发挥贡献并且有助于塑造大众的舆论氛围。
(八)服务机构
正如我们在之前看到的那样,女性主义者对社会服务机构的许多方面深表质疑,她们质疑专业化和管理主义,并且认为社会服务机构正在植入女性深恶痛绝的那些“男性”价值观。
女性主义者对她们在社会服务或是健康照顾中所期望的机构类型是什么非常明确清晰,它们应该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适用于所有的女性。组织员工应该组成不分等级的团队,服务使用者应该被确定为是那些拥有技术、经验和知识的人群。她们有权利知道为什么服务机构员工对她们所做的服务提议应被清楚的认同,知识应该共享。服务使用者在她们治疗中拥有一个积极参与角色,而不应被视为是消极的案主;此外,应努力采取措施以避免服务使用者的依赖。
Morley认为,女性的庇护所构成了女性主义政治实践,妇女集体工作以掌握她们自己的命运(Morley,1993:178)。Lesson和Gray描述了作为医生的她们和向她们咨询的女性之间的期望关系,这是一种训练有素但却是“像姐妹一般的帮助者关系”(Eisner and Wright,1986:130)。
这是女性主义者期望看到的福利服务组织方式,但是,如何在主流的服务中实现这个目标尚不明确,含糊不清。然而,一种隔离性战略提出的方式是,建立由女性为女性提供的特定的女性主义服务。正如Dale和Foster指出的那样,这些服务永远不会给她们所说的“由男性支配的、专业化导向的、主流的福利体系带来任何严峻的挑战”(Dale and Foster,1986:171)。但是,她们所能做的就是提供没有性别歧视(也是女性主义)的选择来挑战主流服务,而且她们绘制了一幅呈现服务提供者和服务使用者之间更加平等关系可能性的蓝图。
女性主义者期望实施的社会政策取决于扩大女性的权力和女性影响力。女性应该确保在所有水平的决策和行政管理的关键性决策团体中增加代表性。只有当女性代表性不断增强,而且女性在关键的职位上拥有权力时,才能实现女性期望的改变。
由女性主义者所期望的社会政策框架中概括出来的图景几乎不可避免地被认为是改良主义的。激进和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者认为,在一个依赖于男性支配的资本主义国家中提出政策提议毫无意义,而且这些政策建议本质上是改良性的。另一方面,绝大部分女性主义者又对国家行动充满希望,满怀期待。在一些国家中,国家确实已经积极有力地落实了那些其他国家的女性主义者只能梦寐以求的政策。
六、评 估
女性主义者的观点很大程度上极大丰富了社会政策研究,也丰富了我们对我们所称之为“福利国家”制度的理解,尽管人们对这一称呼的信心在减弱。女性主义的主要贡献是为社会政策的研究提出了一系列新的分析维度。这是一种具有永恒价值的贡献。这种贡献可以总结和评估为如下部分:
(一)用Bryson的话说,女性主义分析“革命性改变了我们对国家的理解”(Bryson,L.,1992:191),它为国家分析增加了新的层面,即国家是个利益团体,而不是中性中立机构。经过女性主义者的分析之后,国家及其政策需要从性别视角去看待,而且需要探究这种性别政策所衍生出的偏见和不平等。
(二)女性主义的另一个重要的贡献是使我们注意到社会政策在性别方面的特定结果。当代研究普遍认为性别是一个基本的变量,但是在1980年代中期之前则并非如此。这种洞察和观点使人们能对像社区照顾这样政策的结果和涵义具有了更加全面和更加丰富的认识、理解。
(三)女性主义也有效地把一系列广泛的惯例的状况界定为需要社会行动的“社会问题”,比如家庭暴力和婚内强奸。女性主义也为老问题提供新视角和新洞察。女性主义者通过性别分析极大丰富了我们对儿童虐待的理解,比如生理虐待和性虐待。关于贫困研究,Gordon认为,当代美国对最低下阶层的讨论因为缺乏性别分析而平庸无味,她认为增加性别分析将会极大丰富这些讨论的内涵。
(四)可能女性主义最重要的贡献是,主张个人和私人生活对塑造女性在公共领域中机会的重要性。女性主义者运用一种实质性方式有力地说服了学术界,用Graham的话说就是,照顾是我们分析现代社会的起点,而不是现代社会分析的终点(Pascall,1986:70)。照顾对社会分析是如此重要和非常关键,因为它是女性机会的关键性决定因素。女性主义者认为,个人实际上是政治性的,这种政治性解释了那些关注公共领域中正式平等的自由主义措施为什么影响力有限的原因。这种平等是必要的,但是只要不平等的家庭分工仍然存在,这种平等就是不充分的。
(五)女性主义通过她们可以称之为福利的社会关系的探究,即福利提供者和使用者之间的关系,渗透并塑造组织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女性主义者对福利研究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正是女性主义者揭示了在产前照顾中医生和其他医务人员的态度和方法的所有议题。这些议题很快扩散开来。女性主义分析丰富了我们对组织和组织价值观的理解,并且有力地,而且是具体地推动促进了福利服务中的消费主义——增权赋能运动。
(六)马克思主义者一直从福利国家在社会控制中角色的角度来分析福利国家,女性主义者为这种阶级分析提供了新的维度。女性主义者认为,福利国家发挥一种维持对资本主义和男性群体有益性别关系的特定模式的作用。她们还认为,包括教育、社会保障、健康和个人社会服务在内的一系列社会服务都有利于维持现存的不平等,她们认为这种不平等是剥削性的。
(七)女性主义者强调性别是不平等的一个关键方面,并且把它纳入阶级不平等议题之中,阶级不平等一直是社会政策分析中的一个议题。她们强调了这种不平等中的三个关键方面,这种不平等的加剧有力地显示了假定是关注权利和不平等的组织。首先,女性主义者认为,尽管女性在服务的使用者和提供者方面占据支配性地位,但是她们依旧只是政策使用者,而不是政策的制定者,她们决策过程中拥有最小程度的角色。其次,女性主义者强调了女性在福利国家中作为工作者的地位和她们遭受的不平等的事实——即她们受困于最低级的职位,这类职位极少具有晋升到更高等级职位上的机会。最后,女性主义者强调了女性作为服务使用者所面临的不平等,即她们在住房、教育、社会照顾和社会保障福利方面遭遇不平等待遇。
毋庸置疑,女性主义有助于我们对福利国家的理解,它是启发反思性的、丰富多彩性的、批判性的和建设性的。当然,这并不是说女性主义无可指摘。社会主义女性主义和激进性女性主义采取的立场受到格外多的批判。例如,评论家质疑,资本主义是否应对性别不平等负责,专门由女性为女性提供的服务是否有可能,而且这种服务是否有可能促进平等。
女性主义反对的主张是明确清晰的,但是,女性主义支持的主张则并不是那么明确清晰。在强调平等,还是强调差异作为政策指导原则之间,存在一种核心性的、关键性的紧张,这种紧张像一条贯穿于整个女性主义的分界线。Lewis和Davies指出了这个议题,她们认为,政策是建立在差异和保护为前提的基础上,政策为社会底层的人们提供了某些改善性措施,但是最终却似乎是巩固了劳动市场劣等工作的地位。另一方面,建立在以平等为前提的政策为社会顶层的女性提供了某些帮助,但是最后同样巩固了女性在劳动市场中的劣等地位(Lewis and Davies,1991:22-23)。
女性主义者面临的选择通常是这样的状况,即在平等和差异之间进行选择,这是一种不可能的选择,必须改变争论的角度和内容。Lesis和Davies提出一个她们称之为“多样化的模型”,这种模式反映了女性生活的现实状况。必须拥有可以使女性参加工作的政策,同样如此,必须拥有承认无偿的照顾工作和有偿的工作具有同等价值的政策。女性生活的复杂多样性意味着简单、明确划分的提议是不足够的。女性主义必须对这种错综复杂性妥协让步,而且世界上其他人必须承认,试图与现实妥协的意识形态一定是错综复杂性的。
当然,女性主义并非只有一种女性主义分析,而是存在一系列具有不同论据和视角的女性主义分析。其中许多观点通过研究得到证实,其他的观点可以归纳为“虽然尚未得到证明但是非常具有批判意义上的启发性”。总的评价是,女性主义为我们理解1980年代和1990年代的福利国家做出了主要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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