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补贴对农户的福利效应研究*——以江汉平原为例

郭庆宾，骆 康，虞婧婕

（1.湖北大学商学院，武汉 430000；2.华中师范大学数学与统计学学院，武汉 430000）

一、引 言

我国农业补贴方式经历补贴消费者阶段（1960～1992）、粮食保护阶段（1993～2003）、直接补贴阶段（2004年至今）。自2004年推行直接补贴，我国粮食总产量迎来“十二连增”，农民生产积极性大幅提升。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和国务院高度重视农业补贴，先后出台《建设以绿色生态为导向的农业补贴制度改革方案》《关于调整完善农业三项补贴政策的指导意见》《农业生产发展资金管理办法》。农业补贴作为财政转移支付手段，可直接提高农户福利水平。因此，科学把握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的影响，是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和“建设美丽中国、美丽乡村、美丽农业”的战略抓手，对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至关重要。近年农业生产成本上升导致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户福利水平远低于从事非农业生产农户，大量农村劳动力流向城市，农地大量闲置，年轻劳动力匮乏。在“第二轮农地承包经营权到期后继续延期30年”新形势下，农村急需一批愿意继续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户，现行城乡收入严重失衡状况不利于此政策实施。农业补贴作为弥补城乡收入差距重要手段，对繁荣农业、稳定农村尤为重要。基于此，厘清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的影响，对完善农业补贴制度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二、文献综述

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影响现有研究主要包括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影响机制、农业补贴与不同农户福利关系、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效果测度三个方面。

关于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影响机制。左宁（2005）对比我国现行农业补贴政策与欧美国家农业直接补贴政策，指出农业直接补贴有助于减轻政府财政负担、减少价格扭曲效应。相较于农业间接补贴，农业直接补贴增加社会总福利效果更显著。彭腾等（2009）提出通过加大农业补贴力度改变农业补贴方式，变间接补贴为直接补贴，变生产补贴为收入补贴，取消农产品生产资料价格限制销售价格补贴，通过农产品市场自由化政策增加农户福利。钟春平等（2013）运用两部门生产模型分析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影响，指出农业收入补贴和价格补贴改变农产品相对价格，影响农产品相对供给，农业补贴以收入效应方式增加农民福利效果更显著，农业补贴替代效应和产出效应对农民福利影响较小。罗超平等（2017）分别从粮食价格波动和农业补贴直接收入效应与粮食主产区农户福利效应关系两方面分析主产区农户长期、短期福利效应，研究发现农业补贴直接收入效应比粮食价格效应对主产区农户福利效应影响更显著，提倡在改革现行粮食价格补贴的同时进一步加大直接收入补贴。

关于农业补贴与不同农户福利关系。王欧等（2014）运用经济计量模型分析农业补贴对中国农户粮食生产的影响，认为农业补贴增加农户福利效应在贫困区和非贫困区间存在差异，农业补贴在贫困区增加农户福利效果更显著。吕悦风等（2015）认为，粮食直接补贴政策的实施提高土地流转租金，抑制土地正常流转，导致农村土地资源无法实现资源最优配置，损害农地租赁双方福利。陈飞等（2015）从农户行为视角分析农地流转诱因和福利效应，研究发现农业补贴对土地流转影响显著，但福利效应在土地流转双方间差异显著。承租方福利效应主要源于土地面积扩大、技术效率和中间投入；出租方福利效应主要源于非农业收入和部分土地租金。高欣等（2017）研究中部地区农户农地流转前后生产率变化，发现现有农业补贴政策促进农业生产，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同时，建议对保障粮食供给贡献率较高、土地利用率较大的种田大户实施更大力度的农业补贴，真正体现“谁种粮谁拿补贴”的农业补贴初衷。

关于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的效果测度。李金姗等（2015）分别从政府和个体农户角度测算农业补贴在农户农业增收方面效率影响，结果表明，扶持水稻增产的农业补贴效率随补贴金额增加而下降，建议简化农业补贴种类，避免交叉重叠，完善农业补贴信息，保证相关农业补贴直接转化为农民收入。曾瑜（2016）构建农业产出模型分析直接补贴对农户福利的影响，研究发现，直接补贴显著促进农民产量、收入和消费增加，不增加农户非农业收入；直接补贴对不同收入群体产出效应不同；直接补贴增加农业劳动报酬率。张跃强等（2017）运用GM模型测度农业补贴政策传导多维效应，指出农业补贴传导机制时间上具有滞后性；农业补贴传导实施效应在不同项目中存在差异；农业补贴政策具有积极传导作用。

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影响主要集中于上述三方面，且大多缺乏理论分析，研究农业补贴中直接补贴、间接补贴对农户福利影响的文献有限。基于此，本文在理论分析基础上，利用江汉平原实地调查数据，构建Logit收入半对数模型计量检验直接补贴、间接补贴对农户福利效应影响。

三、理论分析

目前，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度量的理论主要包括经济福利论、非经济福利论、基数效用论、序数效用论。本文借鉴罗超平等（2017）采用序数效用论测量农业补贴与主产区农户福利效应，假定农户福利效应由农户消费效应和休闲效应组成，农户消费取决于农户农业收入与非农业收入。农业收入由农产品价格P和农产品产量Q决定，假设农产品产量满足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即Q=L1

α，0＜α＜1，L1为农户从事农业生产活动时间，农业收入Y1=PQ=PL1α，0≤L1＜T；非农业收入由人均工资率ω和从事非农业劳动时间L2决定，即Y2=ωL2，0≤L2＜T,T为农户总时间；农户总收入为农户休闲时间。若将总收入变化和休闲时间变化看作农户福利变化，农户福利λ为收入与休闲转换系数，即一单位休闲时间效用需λ单位收入效用替代。

情况一：农户从事农业生产无农业补贴时，农户福利Max U根据约束条件C≤Y，分别对L1、L2求一阶导数。

情况二：农户从事农业生产有农业补贴时，农业补贴可理解为农户从事农业生产额外收入，假设政府农业补贴金额为θ。

同理得

此时农户福利为

农户增加福利为

图1中横轴T和纵轴Y分别表示农户所拥有总时间和总收入；E1、E2分别表示农户从事生产活动无农业补贴和有农业补贴的福利水平U1、U2；E0为农户初始状态，即不从事任何劳动、休闲时的福利水平；E0Y1表示农户在从事农业生产活动无农业补贴、从事非农业活动和拥有T-L1-L2休闲时间的预算线，E0Y2表示农户在从事农业生产活动有农业补贴、从事非农业活动和拥有T-L1-L2休闲时间的预算线。比较情况一和情况二可知，农户从事农业生产活动有无农业补贴福利水平发生显著变化，拥有农业补贴后福利增加，说明农业补贴可提高农户福利水平。

图1 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影响

四、实证分析

（一）研究区域

本文研究区域为湖北省江汉平原，主要涉及湖北省荆州市监利县肖桥村、付桥村、龚塘村，仙桃市董庄村、明星村、何家村，洪湖市兴隆村、石桥村、五星村、沙洲村、珂理村，咸宁市嘉鱼县四邑村、羊毛岸村、潘家湾村、三湾村。该地区主要从事蔬菜、水稻、小麦、水产品、玉米等作物生产。

（二）数据来源

为确保实际收集数据资料具有代表性，2017年1月实地调查江汉平原农村地区。在调查县市农村地区设计4种类型问卷：距县城10公里内、10～20公里、20～30公里、超过30公里。确定调查样本范围后，为确保数据真实性，调查避开当地村委干部。共完成入户调查问卷248份，剔除缺失关键信息问卷12份，实际回收有效问卷236份，有效率95.16%。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元）

（三）模型构建

本文研究农业补贴中直接补贴（通过发放农业补贴金增加农户收入）、间接补贴（通过补贴农机、化肥、农药、种苗，降低农业生产成本）对农户福利影响，通过发放调查问卷收集江汉平原地区农业生产数据。根据Logit模型构建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效应影响模型，土地亩均农作物产量未达产量瓶颈前，农户福利随化肥费用、种苗费用增加而增加，达产量瓶颈后，农户福利随化肥费用、种苗费用增加而逐渐降低，化肥、种苗费用对农户福利可能呈倒U型影响；租金费用未达一定水平前，租金提高促进出租方出租土地，承租方较易获取土地开展规模经营，该阶段租金提高可提高农户整体福利水平，租金超过一定水平后，高额租金费用使承租方承租土地意愿下降，该阶段租金提高使农户整体福利水平下降，租金费用对农户福利呈倒U型影响。因此，加入化肥、种苗、租金费用二次项。

Y表示农户年农业收入总额，本文将农户收入作为农户福利替代量；DS表示农户全年所得直接补贴总额；RE表示农户参与农地租赁活动所需支付年租金总额，记出租方租金收入总额为正值，未参与农地租赁的普通农户租金收入记为0，承租方租金支出总额记为负值；MA、PE、FE、GE分别表示农户全年使用农机总费用、农药总费用、化肥总费用、种苗总费用。β0、β1、β2、β3、β4、β5、β6、β'2、β'5、β'6分别为DS、RE、MA、PE、FE、GE、RE2、FE2、GE2的回归系数， u 为随机干扰项。直接补贴主要通过农户直接获得农业补贴金DS表示；间接补贴主要为对农业生产资料（农机、农药、化肥、种苗）的补贴，在模型中分别以农机、化肥、农药、种苗全年总费用为指标。

（四）回归结果

通过收入半对数计量回归模型1～8，运用Eviews7.0软件回归分析结果（见表2～3）。

表2 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数据回归结果

表3 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数据回归结果

由表2、表3可知，加入化肥、种苗、租金费用二次项时，模型2～8拟合优度无较大波动，模型2化肥费用二次项不显著；模型3租金费用不显著；模型4租金费用二次项不显著；模型5租金费用、租金费用二次项均不显著；模型6租金费用、租金费用二次项、化肥费用二次项不显著；模型7租金费用、化肥费用二次项、农机费用、农药费用不显著；模型8租金费用、租金费用二次项、农机费用、农药费用、农药费用二次项不显著。分析回归结果可知，相对于其他模型，模型1可较好反映农业补贴对农户福利效应水平。

（五）异方差检验

经典线性回归模型一个重要假设是回归方程误差项具有同方差，即方差齐次。横截面板数据计量分析会产生异方差性，本文采用布罗施-帕甘异方差检验（BP检验）方法对模型1作异方差检验，BP检验得P值为0.948 7，大于15%，接受原假设，说明模型1回归方程不存在异方差现象，符合经典线性回归模型中随机干扰项波动稳定的假设。表明最小二乘法估计模型有效。估计模型如下：

模型1→ln Y=8.496 1***+0.000 315***DS-0.000 05**RE+0.000 19***MA-0.000 12***PE+0.000 09***FE+0.000 086***GE

（六）结果分析

统计意义上，模型1拟合优度较好，为0.59，主要变量系数分别在1%～5%范围内显著，其中租金总额、农药总费用对农户福利具有显著负向影响，直接补贴、农机总费用、化肥总费用、种子总费用对农户福利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经济意义上，直接补贴估计系数为0.000 315，即直接补贴金额提高10%，农户福利提高0.315%；农机总费用估计系数为0.000 19，即农机总费用增加10%，农户福利提高0.019%；农药总费用估计系数-0.000 12，即农药总费用增加10%，农户福利下降0.012%；化肥总费用估计系数为0.000 09，即化肥总费用提高10%，农户福利提高0.009%；种子总费用估计系数为0.000 086，即种苗总费用提高10%，农户福利提高0.008 6%。说明直接补贴对农户福利影响大于间接补贴，在提高农户福利水平上，直接补贴效果更好。此外，大规模使用农业机械，可减少农户人力资本方面投入，提高农户福利水平；化肥、种苗使用可从避免传统自留种、农家肥低产量弊端方面提高农户福利水平；农药作为保障粮食产量重要手段，但农作物遭遇虫害时，仅发挥最大限度降低损失的作用，大量使用农药只能增加农户生产成本，降低农户福利水平，而非增加农户福利水平。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结论

农业补贴政策一定程度上促进我国农业发展，提高农民种地积极性与农户福利水平，保障我国粮食安全。随城乡差距不断扩大，农民种地积极性逐渐下降，农业补贴能否继续提高农民种地积极性是近年学者关注的话题。本文根据实地调查数据，通过构建计量回归模型分析研究得出如下结论：农业补贴作为农户福利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直接补贴对农户福利影响大于农机费用、化肥费用、种苗费用；直接补贴相较于间接补贴农业生产资料（化肥费用、种子费用、农机费用）对提高农户福利水平更明显。

（二）政策建议

1.加大农业直接补贴力度

国家应进一步加大农业直接补贴力度，纵深提高农业直接补贴金额，横向扩大农业直接补贴范围。相关部门应规范简化领取农业补贴相关程序，一方面可节省农户时间和精力，保障农业生产数量与质量，提高农户福利水平；另一方面可避免农业补贴在发放过程中“风化”。

2.规范农业间接补贴行为

负责监管农业间接补贴的机构应进一步加大农资产品交易市场监管力度，宣传规范农业间接补贴必要性，积极引导农产品市场健康发展，减少农资产品中间多级代理环节，规范农业间接补贴在农业生产资料中的补贴制度。当农资产品市场失灵时，政府相关机构可采取宏观经济手段控制农产品价格，避免国家农业补贴变相流入中间经营商手中，严厉打击倒买倒卖农资产品的非法行为，保护农户利益，提高农业补贴的补贴效率和科学性。

3.改变传统农业补贴模式

传统农业补贴模式按农户实际分配土地面积落实农业补贴，仅适用于不存在土地租赁现象或土地租赁现象较少的情况。随城乡收入差距扩大，农村大部分年轻劳动力更倾向于进城务工，农村土地租赁现象普遍，传统农业补贴模式已不适用。因此，政府应改变传统农业补贴模式，通过建立农村农户粮食贡献数据库，根据农户每年粮食贡献率科学合理落实农业补贴，一方面可提高农户从事农业生产经营积极性、保证实际种粮户利益，另一方面可避免农村地区农地抛荒现象发生。

4.科学合理划分农业补贴范围

相关机构在制定农业补贴范围时应充分结合当地农业生产实际情况，科学合理划分农业补贴范围，避免重复补贴，导致农业补贴失效。与此同时，政府相关部门应宣传农户从事绿色环保农业生产的必要性，积极引导减少农药和化肥使用量，加大对环境友好型、绿色生产、可持续发展农业项目的农业补贴力度，使农业补贴效率达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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